戏女入局

我爹是绝世名伶。
公主为了讨好有龙阳之好的将军,给他喂下软骨散,送到将军床榻上。
我爹咬伤了将军下体,被将军喊来十个乞丐凌辱而死。
三年后,我成了将军后院唯一的宠妾。
从那刻起,我开始排一场全是丑角的戏。

-1-
将军和公主成婚三年,未诞下一子。
老夫人愁坏了,选来三个绝色婢女送来服侍将军。
隔着老远,就听到陆衡渊书房里传来靡浪轻浮的男子笑喘声:
「将军轻点儿,奴家受不住~」
「你个货不行,那换个浪的来。」
管事让我们三个在书房外跪下训话:
「进了将军府,将军就是奴才们的天。甭管将军喜欢哥儿还是姐儿,都要尽心侍奉。若是生下孩子,得老夫人欢喜,抬个贵妾,这辈子就飞上枝头了。」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穿过窗户。
「贱货,装什么清高?把他抬出去!」
管事匆匆留下一句:「别学三年前那个蠢人,惹恼了将军,脸面和命都没了。」

-2-
屋内抬出一个男子,骨架瘦如女子,容貌绮丽,洁白的齿上沾着血水,身上只盖了破烂的布料。
跟我一道的两个婢女神色惴惴,管事喊我们进去的时候,相互扶着才能进去。
香气馥郁的极品檀香也掩盖不过荒唐情事之后的腥臭味。
其中一个婢女突兀地干呕一声。
陆衡渊命那婢女爬过去,转眼之间,婢女嘴里多了件布料。
她干呕着吐出,定睛一看,竟然是件男子亵衣,羞愤欲哭。
他笑得极恶劣:
「你们要给我生孩子?」
另一婢女羞赧点头。
陆衡渊起身,一脚踹在她小腹上:
「就凭你这个贱婢?」
管事匆匆提醒他:「老夫人病刚好,将军莫要再惹她了。」
只余我一人安然跪着。
陆衡渊自大狂妄,不喜人违逆他。
老夫人的命令他在乎,可他却不会在乎一个婢女的命。
我恭敬地俯首磕头,抬头时目光澄澈,露出最脆弱的脖颈:「奴婢只听将军的话,留在将军身边尽心服侍将军和公子们。」
「你倒是识相」,陆衡渊轻嗤一声,「进去伺候阿欢清洗吧。」
他扭身离开,我踏入书房内间。
那男子如一滩泥似的躺在地上喃喃,细长的指尖抠着地:
「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
唱得真难听,比不上我爹。
「我唱得不好听吗?」
阿欢被我扶着起身,歪斜地靠着小塌。
我还没有回答,他便自问自答:
「你肯定是听过更好的。
「论第一,我只认那个人。
「可他已经死了。」
我默然地打水为他擦洗,仿佛一个木讷的丫头。

-3-
我爹曾是京城最有名的伶人。
他三岁学戏,在戏班子里吃尽了苦头。
头一次登台唱戏,莺莺啭啭,演尽芳华。
京中千金小姐往台上扔了无数珠玉簪钗,一时轰动。
哪家夫人小姐生辰时请我爹来唱一曲,面上便春风得意。
陆将军生辰那日。
为表夫妻恩爱,舞阳公主大肆操办,花重金请我爹去唱一台戏。
就那天,我爹没回来。
在将军府偏门被人发现时,一身戏服成了碎布,身上沾满了秽物,如玉雕琢的脸上是一道道乌紫的血痕。
伶人的命轻贱。
我爹生前,千金夫人折花相赠,走过之地处处浮香。
而他被扔在将Ţú³军府偏门,连过路的货郎都嗤笑避远。
数日之后,一段绯闻轶事从乞丐堆里流传出来。
将军看上戏子沈墨,可沈墨宁死不从,竟然咬伤了将军下体。
将军一怒之下,给沈墨喂下烈药,又招来最粗鄙淫邪的十个乞丐……
沈墨那把好嗓子,平日如莺婉婉,如玉润泽,据说每夜都要含着一片鲜梨入睡。
乞丐们嘿嘿一笑:「那药性猛烈,兄弟十个一起上,再贞洁的人也要喊破喉咙。」
陆衡渊的龙阳之好由此广为人知。

-4-
阿欢大剌剌躺在榻上,玉肤纤骨,自呈一段风韵。
他浑身赤裸,也丝毫不羞,懒洋洋地同我搭话:
「虽说这里是将军府,可也不止一个说话的主子。
「那位公主殿下看着与殿下和睦恩爱,实则各玩各的。
「将军近日看上了公主的面首,不知公主愿不愿给?」
……
公主面首的院落外。
「软烟粉,一钱银子。我亲自上妆,一两银子。」
面首们嘴里抱怨着:「阿梨姑娘真是狮子大开口,上一次妆能在大酒楼点一桌子菜了。」
「何况我们是男子,为何也要像女子般敷粉涂脂?」
我盈盈一笑,屋内跑出一个男子,塞给我一个香囊。
掂掂分量,我带着香粉和上妆的家当进了他的屋子。
「近日公主点了我数次,床榻上对我的脸爱不释手,都有劳阿梨姑娘。」
我勾唇浅笑:「公主喜欢就好。」

-5-
晚膳之后,管事命人抬了个麻袋进陆衡渊的寝房。
那人在麻袋里死命挣扎,呜咽着冒出两个音节。
依稀间能辨认出:「公主……公主……」
麻袋解开,露出男子精致俊朗的脸,他羞愤不已地颤抖。
管事的麻绳在空中挥着,威胁道:「将军只是想尝个鲜,公子安稳伺候好,得了赏赐便罢。若是闹大了,就同三年前的戏子一个下场。」
男子又辩驳一句:「可我是公主的面首啊!」
管事嗤笑:「公主与将军相处和睦,一个小小面首还想让公主为你出面?痴心妄想!」
既然和睦,又怎会暗自把人绑过来。
无非就是生了色心,又不想得罪公主。
两片拼在一起的镜子,再平整也总有裂缝。
陆衡渊沐浴出来,正要挥退下人。
我上前一步:「将军,这人脸上涕泪横流,甚是不洁,怕是会扰了将军兴致。奴婢会梳妆之技,恳请将军让奴婢献丑。」
陆衡渊打量这男子一番,略微嫌恶,点头同意。
梳妆之事急不来,夜渐渐深了。
陆衡渊等得不耐,拍座催促。
一层层脂粉敷在男子脸上,铜镜中他恍若神仙妃子,令人垂爱。
可他却哭丧着脸。
陆衡渊若是看到他这副神色,定会大发怒火。
我附在他耳畔,低声细语。
转眼间,男子乖顺投入陆衡渊的怀中。
「春宵尚久,将军莫急。」
他吩咐人上酒,要和陆衡渊对饮。
杯盏相碰,酒渍声渐起。
「解衣,上榻来。」
下一刻,管事匆匆叩门:
「将军,公主有要事相商,请您去书房。」
有什么事,非要在入夜后商议,还偏偏是在陆衡渊最龙精虎猛的时候。
公主不是鲁莽的傻子,陆衡渊也不是。
她只是找个借口敲打将军,不要动她的人罢了。
陆衡渊走后,我进去收拾。
酒壶碎裂一地,凳子被踹倒两个。
可见陆衡渊好事被打断的火气。
面首拍拍胸口:「阿梨姐姐,多谢你为我拖延时间。若不是你这上妆的手艺精妙,公主夜夜寻我,我怕是今晚就被将军……」
「不必谢我。」
我只是想让两片镜子的裂ťū́⁵痕,更明显一些罢了。

-6-
那面首之事虽然没成,陆衡渊却记住了我梳妆的手艺。
每每召公子们侍奉他之前,都要让我为他们上妆。
这事做得甚合陆衡渊心意。
一来二去,我成了他身边有脸面的婢女。
老夫人传信命我去见她。
一入花厅,公主也在。
老夫人殷切地盯着我的肚子:「听闻十日有八日你都在渊儿寝房值夜,怀上了吗?」
「将军未曾让奴婢侍寝。」
老夫人大失所望,扔下佛珠打在我脸上:「没用的东西!」
她指桑骂槐般地说道:「定是你不够尽心!否则渊儿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会到现在还没有孩子?若是我苛刻一些,必要让你浸猪笼去!」
丫鬟婆子们纷纷去劝,老夫人才被扶着去休息。
老夫人刚一走,公主就摔了茶盏。
她冷笑道:「老贱人自己生了个断袖的儿子,白白耽误了本公主的年华,有什么脸面说三道四?」
公主生完气后,才堪堪想起跪在角落的我。
纤纤玉指勾起我的脸,讥讽似的拍了拍:
「这张脸倒是肖似那个不识相的戏子,可惜,是个女人。」
「听说,你跟将军养的公子们走得近?」

-7-
阿欢是陆衡渊最喜欢的公子。
今夜要侍奉陆衡渊,午后便在我的屋中上妆。
阿欢虽是男子,生得比女儿家还貌美,长眉凤眸,唇如朱砂。
为他上妆费不了多久,我在外耽误了一会儿才赶回去。
阿欢手握着茶杯,面色酡红,如喝醉般倚着桌子细声喘气。
我也看恍了眼,拎起茶壶要喝水,却被他揽手按下:
「水里有烈药,别喝。」
我心一惊。
在我的房中下入烈药,还恰巧被阿欢喝了。
若我毫无防备,说不定已经和阿欢滚在一起。
届时管事来请阿欢,撞见这一幕……
行错一步,就能要了我和阿欢的命。
谁会惦记两个卑贱之人的性命?
我想起那日公主的话。
呵,最喜爱的面首竟然被自己的丈夫强取豪夺,公主也忍不下这口气啊。

-8-
我爹从小知道学戏的苦,便不让我学戏。
可他这一辈子就是唱戏、琢磨戏。
他登台唱戏时,我就守着台子的后帘。
达官贵人们看的是他咿咿呀呀,挥鞭翻身。
我看的是他的背影。
一台戏,众多伶人相和,唯有我爹一开口时,真正成了戏中之人。
偶尔他喝醉时,也会像普通的父亲一般夸耀自己:
「要想演好戏,须以身入局。自己就在戏中,这戏才不像是演的。」
这些记忆渐渐淡去,我嘴角噙笑。
想要在这王府编排一场戏,我当然也要先入局,才能骗过所有人。

-9-
「阿欢,你还好吗?」
他慵懒地支着头:「将军爱给我们这些公子喂烈药。用得多了,药效就弱了。」
我湿了条巾帕给他:「将军府里就这么几个主子,我们为鱼肉,今日即便逃过一劫,也难保日后安稳。
「阿欢,你会帮我,对吗?」
不管他是哪方势力,只要目标都是这将军府里的人,便能为我所用。
阿欢面上还是一贯的散漫,斜斜地睨我一眼:「叫一声阿欢叔叔听听。」
我脚下一顿,仿佛被戏弄了一般。
他眉目相貌极为优越,没有少年人的青涩,看不出年纪,但又怎能算我叔叔辈。
我含糊了片刻,不情不愿地喊一声:「阿……阿欢叔叔。」
阿欢眉开眼笑,面上薄薄的潮红似天边的红霞荡漾:
「若阿梨姑娘喊我爹爹……我大抵更高兴。」
真是疯了。
我在他耳边说了我的计划。
他的睫羽颤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10-
我拎起那壶被下了烈药的茶水,往自己嘴里灌。
阿欢按住我的手:「够了,这么多够了。」
进了陆衡渊的寝房,阿欢轻而易举从床榻侧边的抽屉中取出一粒黑丸。
他面无表情地捏成粉末,丢进酒水中。
陆衡渊回来了。
阿欢正捻着一杯酒浅酌,朝陆衡渊勾唇浅笑:
「将军回来晚了,自罚三杯。」
陆衡渊偏爱温顺的小白兔。
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小性子,也乐意宠着。
他举起一杯酒,痛快地一饮而下。
等到第三杯,阿欢拦住他的手,递到自己唇边饮下:
「阿欢怎敢罚将军……」
陆衡渊抬臂要掐住阿欢的腰,被他躲过。
阿欢脱了外衫扔给陆衡渊,笑声柔细:「将军莫急,阿欢先洗掉一身酒气。」
他走得轻盈且快,躲在屏风后沐浴。
陆衡渊坐在椅子上喘口气,忽而将目光放在我身上:
「滚出去。」
我平静地行礼,踏步推门而出。
「滚回来,更衣!」
等我到他身边,陆衡渊已经浑身燥热,撕扯自己的衣裳。
我的指尖刚碰到他的腰带,便被拦腰抱起。
天旋地转,我被摔进了床榻。
他煞红了眼,如失智的蛮牛般喘着粗气。
害人终害己。
陆衡渊每每为了欢愉给公子们喂下烈药时,知道会这么痛吗?
我飙出眼泪,指尖掐进他的脊背。
满室腥浊。
次日,在嘈杂的脚步声中,我睁开眼。
老夫人见我醒来,竟然放下身段,移步到塌边,握住我的手:
「好姑娘,你现在可是将军府的功臣。我做主,把你抬成渊儿的侍妾。别急着清洗,说不定现在已经怀上我的孙儿了。」
我隐去心中的讽刺,也不顾自己身上衣衫不整,匆匆跪在陆衡渊身前。
啪——
我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顶着脸上肿起来的指印,我眼中蓄泪:
「将军,奴婢从未有僭越之心。误了将军一夜,是奴婢的错,请将军责罚!」
陆衡渊面容阴鸷,将我从头打量到脚,厌恶地哼声:「贱人!」
可他心里也清楚,昨夜是他撕破了我的衣裳,夺了我的清白。
我只是个无辜的丫头罢了。
他钳住我的下巴,质问道:「昨夜的酒里被下了药,可是你这小丫头的手段?」
「阿欢求见将军——」
门外传来阿欢的声音,陆衡渊抬手让他进来。
阿欢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小半片精瘦的胸膛。
他面色憔悴,眼尾沾着一抹绯红,伏在陆衡渊膝前,我见犹怜:
「有人要算计阿欢,求将军做主。」
他唱戏是一把好手,讲起故事也是抑扬顿挫:
「昨日的酒本是阿梨姑娘自酿的梨酒,我上妆前随口一饮,浑身发热,便想让将军一尝。
「阿欢愚蠢,不知酒里有烈药,竟让将军糊涂了一夜。
「可若不是我好事给将军献酒,或许上妆时多饮两口,就会稀里糊涂和阿梨有了苟且。
「求将军找出那想要陷害我和阿梨姑娘的幕后之人,莫让将军蒙羞!」
陆衡渊听完,变了脸色。
将军府主子就那么几个。Ťűₛ
敢和他作对的,也只有那一位。
他瞋目切齿,骂道:「贱妇!身为陆家妇,仗着皇家垂怜,就敢算计到我头上!
「若是功成之后,我定让她……」
老夫人适时咳嗽了一声,警醒陆衡渊:「渊儿,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转头看向我和阿欢:「既然都是渊儿的人,就应该清楚谁是你们的主子。好好侍奉渊儿,闭紧自己的嘴。」
「奴婢愿一心侍奉将军。」
我平静地跪拜行礼,心中不住冷笑。
陆衡渊的大谋,能实现吗?
蝇营狗苟之辈,牵线搭绳,演一场荒谬滑稽的丑戏,自以为是世界的主角罢了。

-11-
陆衡渊和舞阳公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陆家有兵权。
千里之外的玉门关,苦寒之地,陆家父兄在那里守了十余载。
可异族人凶悍,陆家老将军和儿子都马革裹尸。
唯有读书不上进、练武体不勤的幼子,遭老将军嫌弃留在京城,保住一条血脉。
皇家为表对陆家的嘉奖,只得把功勋都添在陆衡渊身上。
他白得了一个将军,显赫无比。
可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甚至盯上了万人之上的位置。
当今皇帝年轻时偏宠张贵妃,而舞阳公主是张贵妃所生,荣宠一时。
她性格嚣张跋扈,早年间常欺辱尚是不受宠皇子的太子。
太子体弱,有早逝之相。
可若太子登基,舞阳公主绝无好日子过。
她便和陆衡渊一拍即合。
公主仰仗陆衡渊的军权,也在宫中为他斡旋,大开方便之门。
若陆衡渊篡位成功,她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三年前,舞阳公主为了拉拢陆衡渊,投其所好,挑了我爹送给他享用。
一时间,在京中沦为笑谈。
这些,都是那人告诉我的。
他可怜我的遭遇,命人收殓我爹尸体,又教我自立,不做他人刀下鱼肉。

-12-
我成了陆衡渊唯一的侍妾。
老夫人早就受够了儿子沉溺男色的日子,时常训斥我对陆衡渊不够尽心。
陆衡渊耳朵听烦了,有几个晚上也会进我的院子。
当然,他带着公子,在我的床榻上尽情欢愉。
我守在门外,时刻等待着陆衡渊的吩咐。
陆衡渊大概是觉得在我屋中和男子寻欢,别有一番滋味。
十日有六七日都来。
老夫人以为儿子尝到了女子的妙处,渐渐也对我和颜悦色起来。
我摇身一变,成了下人们口中的宠妾。
两月之后,我当着老夫人的面干呕。
大夫一把脉,是喜脉。
老夫人把我当成了宝。
有了盼头,自然也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肚子上。
陆衡渊乐得耳边清闲,对我也多加宽容。
毕竟,一个有龙阳之好的首领,即便登上皇位,也没有未来。
言官的几口唾沫,就能让无数饿狼揭竿而起。

-13-
我被喊进花厅的时候,陆衡渊还让婆子扶我一把。
公主悠悠品了一口茶,微妙地看着我:「你倒是个有福的。」
花厅门被丫鬟关上。
陆衡渊抬手示意婆子:「验验孩子是男是女。」
婆子冷着一张脸:「沈姨娘,请脱衣。」
陆衡渊和舞阳公主端坐在上。
我咬着唇肉,心中冷然,最终勾出一抹笑:
「是。」
外衫,长裙,亵衣,小衣……
我被扒得一丝不剩。
那婆子粗粝的手按在我的肚皮上,捏着揉着:
「回将军,沈姨娘怀的是小公子。」
公主露出笑容:「将我库房里的燕窝赏给沈姨娘。」
「多谢公主殿下。」我佯装羞怯地行礼。
「不必多礼,这孩子生下来,也是管我喊母亲的。」
我默默地抚着肚皮,他倒是个金疙瘩。
几个月后,去母留子。
公主将孩子算在自己名下,篡位之事就多了分胜算。
只要有利益,蚂蚱就缠在一起。
我偏要看这蚂蚱互相掐架。

-14-
太子一身私服低调造访陆家。
彼时我正躲在屋檐下,摇扇乘凉。
书房中阵阵糜浪之声,一声尖锐的男子惨叫让我惊掉了扇。
我正要弯腰去捡,面前一只如玉般的手掌已经拿住了扇子:
「姑娘既已有孕,更应保重身体。」
团扇递到我手上:
「劳烦姑娘通报陆将军,太子有要事相商。」
眼前人唇色浅淡,眉眼如月般温润柔和,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唯有一身低调华服衬出矜贵气度。
我恭敬应下,转身去敲书房门。
陆衡渊哑了火,黑着脸仓皇地请太子进屋。
院中侍弄花草的小丫头机警地瞟了两眼,转身要走。
我哎哟一声:「没长眼吗?过来扶我!」
小丫头不情不愿地被我靠了半晌。
等到公主匆匆赶来时,太子已经走了,陆衡渊以休息的名义将她拒之门外。
她在书房外环视一圈,最终盯上我。
我进了公主的院落,怯怯地站着。
「你一直在将军书房外服侍?」
「是。」
公主柔和地笑了笑,褪了手上的镯子套在我手上:
「别紧张。我虽是公主,但你我同是陆家妇,按理说,也算是姐妹。后宅的吃穿用度,都是我身边的嬷嬷在管着。有什么不满意的,跟我说就行。」
我温吞地笑笑,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这个后宅都是公主管着的。
即便我是陆衡渊的「宠妾」,她也有无数办法磋磨我。
而活路只有一条,听她的话。
「阿梨自当敬公主,请公主明示。」
公主也不再绕圈子,直言道:「太子找将军谈的是什么事?」
我尾指在半空中上下微颤。
这是戏中表示心情畅快的手势,我偷学的。
即便我爹死后,我极力掩盖过去的记忆,也抵挡不住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
呵呵,公主也有怕的时候。
早年间,她仗着宠爱,跋扈无比。
断了一个皇子的吃食。
又在皇子饿得奄奄一息时,扔了一块țüₒ生肉。
皇子无奈,只能去拿那块生肉。
她又放出一只狗,让狗叼走了生肉。
公主命人抱走狗,又训斥那条狗:
「连生肉都吃,真是条贱狗!把你抽死算了!
「至于有些人,生肉都吃不到,连狗都不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连狗都不如的人后来成了太子,压她一头。
公主害怕被报复,才嫁给了狼子野心的陆衡渊。
太子来拜访陆衡渊,她又怕了。
可公主从没学到教训。
否则,怎么会将我爹献给陆衡渊呢?
卑贱至谷底的人,指不定也会跳起来咬她一口。
「太子与将军密谈,阿梨不知。」
公主攥紧我的手腕,用着要掐断我腕骨的力度,最终又松开:
「既然不知,就去查。十日之后,若是无果,没用的东西生下的孩子也是庸碌之辈,何必再生下来碍人眼。」
我吓得瑟瑟发抖,连声应下。
出了公主院子,面上恢复一片冷然。
我摸着微凸的小腹。
是啊,碍人眼的玩意儿。
还望公主和将军早日动手解决掉他。

-15-
当晚,我跪在陆衡渊面前,将公主的话悉数转告给他。
陆衡渊倒是先问我:「公主以腹中孩子威胁你,你为何还要忠于我?」
「奴婢曾说过,只听将军的话。哪怕孩子,也是将军的孩子,排在将军之后。」
陆衡渊抚掌大笑:「不愧是本将军唯一的『宠妾』。你可知,若是你不忠,就活不过今夜。」
我扬起头,一双眼澄澈清亮:「奴婢受将军府恩惠,自当忠于将军。」
陆衡渊也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舞阳公主会在他的书房安插小丫头监视。
他也能把手伸进公主院子。
「那十日后,奴婢怎样答复舞阳公主?」
陆衡渊冷笑一声:「太子找我,只是为了不痛不痒的事。这贱妇定是心虚才会设法打探。我偏让她心生猜测,这贱妇才会来求本将军庇护。
「你跟她说,皇上病重,太子来和我商量皇宫防卫之事。」
果然,舞阳公主听了之后,脸色当场就绷不住了。
她气得摔了茶盏:
「陆衡渊!两面三刀的匹夫!他若是临时变卦,将我交给太子处置,我惹一身腥,他反倒成了功臣。」
舞阳公主根本不避讳我。
像我这样蝼蚁般的人,她动动手就能捏死。
我看着她明艳的脸蛋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仿佛铜镜上摩擦出一道道扭曲的划痕。

-16-
「这对耳坠乃是暖玉制成的,成色极好。夫人,夫人……」
我手指抵在唇间:
「包起来,不要说话。」
隔着一条街道,正对着茶楼的包厢。
那满头琳琅珠翠的公主,用帕子半掩着面,笑意盈盈地给对面的男子斟茶。
茶杯一歪,倒在了男子的尴尬部位。
公主慌乱地拿帕子去擦,顺手带上了窗。
就在那一刻,四目相对。
我佯装慌乱,扭了身。
这天过后,京中传出另一笑柄。
陆将军银样镴枪头,舞阳公主饥渴寻姘头。

-17-
啪——
公主又甩了我一巴掌。
「贱人!是你告诉陆衡渊的?本公主被那些市井贱民议论纷纷,丢尽了颜面。」
因太子和陆衡渊走动,舞阳公主不敢完全相信他,便开始给自己找后路。
同样握有兵权的常霖,是她曾经的侍卫。
那日,公主半推半就进了常将军马车中。
陆衡渊在茶楼前蛮横地拦下常将军的马车。
本是想争议宫门防卫之事,谁想一挑开帘子,舞阳公主慌乱地用外衫遮住自己的肩膀。
光天化日,人声鼎沸的茶楼前,三人都丢了好大的脸。
我默默承受着她的怒气。 
直到陆衡渊推门而入:
「公主寂寞得要找青梅竹马解渴,还将责任推卸到我这侍妾身上,真是可笑。」
公主一时心虚,一言不发。
平日里,两人私下养公子、面首,各玩各的,互相瞧不上。
可放在台面上,公主当众找姘头,就是伤了陆衡渊的颜面。
陆衡渊掐住公主的下颌:「那日,是太子传的消息,说常霖要抢我防卫宫门的职务。」
公主的火气一下子被点着:「太子就是存心挑拨!他早就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要是着了他的道,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陆衡渊冷哼一声:「皇帝连日召太医,时日无多。太子即将去河东平匪患,我要让他有去无回。你最好也收起那些小心思。」
两人合计一番之后,暂时放下芥蒂,又成了表面上的恩爱夫妻。
只是破镜,哪有重圆的道理?
互相猜忌后编出的一张网,早就是漏洞百出。

-18-
八月十六,皎皎月儿满天明。
我朝着西方跪拜,敬了三杯酒。
一杯天,一杯地,剩下一杯留给我爹。
月色辉映,人心却各自躁动。
皇帝病重,舞阳公主进宫侍奉。
太子出京平匪,生死不知。
黑影在院中闪动,我被敲晕抬走。
再睁眼,身处偏室,嘴里被塞了一团布。
梁柱均是宫廷制式。
刀剑相撞,尖锐刺耳。
太监宫女奔走逃窜,火光隔着窗棂闪烁,富丽堂皇的宫殿恍若人间炼狱。
「来人,关上紫宸殿的门。」
紫宸殿乃是皇帝寝宫。
我隐约听见了陆衡渊的声音。
「父皇,您老了,该从皇位上挪下来了。」
老皇帝声嘶力竭地喊道:「舞阳,逆女……太子!召太子!」
公主讥嘲地说:「是父皇您听了我的话,觉得太子不堪大用,命他去平匪磨练。我倒是好奇ƭū́ₐ,太子和您,谁先走一步?」
老皇帝被刺激到,剧烈地咳嗽。
不出一盏茶的工夫,渐渐没了声音。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走过殿外。
公主大喊道:「陆衡渊,你想卸磨杀驴?」
「莫急,本将只是想让公主先到偏殿歇息片刻。」
皇帝刚死,陆衡渊没那么快的心思处置公主。
他派人围住公主,只是防着她留有后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俗语流传千年,人人都怕成为那只螳螂。
「陆衡渊!别以为本公主不知你的狼子野心,你敢动我,就不怕我留有后手吗?」
刀剑快速碰撞时,发出铮铮的响动。
锵锵刺啷——
活像一场戏唱到了最高亢的时候。
各方丑角登场,唱做念打,扯皮耍赖,咿咿呀呀个不停。
我醉心于这场戏。
听得烦了,演得也快烦了。
终于,图穷匕见。
黑衣人拽着绳子,将我拖到了正殿。
公主没有兵权,再怎么也Ŧű₉斗不过陆衡渊。
她将一柄剑横在我的脖子上:
「你有龙阳之好,女子不能近身。沈梨死了,你就是断子绝孙的货色。」
公主的剑尖贴着我的身体向下滑动,指向脆弱的肚皮。
孩子已有四月,我小腹隆起,一副孱弱之姿。
陆衡渊怒不可遏,大骂道:「毒妇!放了她,我饶你一条性命!」
公主反唇相讥:「我要的,可不止一条性命。我要你卸甲,手下兵士退到宫门守卫。」
两人争议时,唾液飞溅。
与集市上为一文钱骂架的百姓无异。
陆衡渊看向我,眼中竟然还有三分愧疚:
「沈梨,本将不能被这居心叵测的妇人威胁。若你死了,本将定会厚葬。」
一句话,盖棺论定。
虎毒尚不食子。
舞阳公主也想不到,陆衡渊连腹中子都不在乎。
她慌乱无路,大喊道:「没有我的皇室血脉,你坐不稳这皇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本将成了皇帝,谁敢二意,杀无赦。」
公主彻底没了后路,失了平日气度,恶狠狠道:「我活不了,谁也别想活!」
她抬剑乱砍,陆衡渊拦下一招。
我跌倒在地上,听见将士们迈步时轰隆隆的声响。
而殿内两人,正掐咬得厉害。
公主不敌,临死也要拉我垫背。
利剑砍向我时,我来不及躲。
大门被破开——
一柄匕首撞开铁剑。
宽厚的手掌贴在我的背上,将我拦腰扶起:
「阿梨,多谢。站在我身后歇息吧。」
太子身后,全副武装的将士鱼贯而入,将公主和陆衡渊团团围住。
片刻前各怀异心的两人,竟然背贴背缩在一起:
「来人!快来人!」
天空微微乍亮,鱼肚白上描着丝丝红霞。
太子立于紫宸殿正中央,身后是升起的霞光,面前烛火燃烬。
他唇边弧度很淡:「身为皇室女,弑父杀兄,其心可诛。
「陆家父兄沙场数十载,立下汗马功劳。陆将军却怀谋反之心,真乃忘恩负义之辈。」
太子向床榻边行礼:「父皇,请您裁夺。」
公主和陆衡渊如同见了鬼般惊恐。

-19-
「死……凌迟处死!」
皇帝气息不稳,听得出是憋了好大一口气吼出来。
太子抬手,下属便捆住两人。
转眼之间,紫宸殿只剩下我和这对天家父子。
我要退出去,被太子反握住手:
「阿梨陪孤去看看父皇。」
「殿下,这恐怕不妥。」
太子掐了掐我的脸:「孤不是陆衡渊那种卸磨杀驴之辈。听了孤那么多狼狈之事,要杀早杀你了。」

-20-
我爹被扔在将军府偏门那日。
我想带走他的尸体,被太子的人拦下了。
被带到太子面前时,我悲痛到神志不清,竟把太子当成害我爹的人,一口咬上去。
他下属要制止我,太子却摇手拒绝。
等我咬完哭完,太子揉着我的头发:「痛过这一番,报仇的时候别手软。」
他命人收殓我爹的尸体,又收留我三年。
东宫耳目众多,太子如在遍布虎狼的穴窟里生活。
我是他最忠心的婢女。
曾面无表情地把爬床的女人扔出去,也曾在他梦魇时守一整夜。
太子梦魇醒后,常常一夜无眠。
他絮絮叨叨说着当皇子时,被无数人欺凌的日子。
被舞阳公主用一块生肉凌辱,也是他告诉我的。
我不想听,任多少人打探,更是一个字不会吐露。
太子像一个满腹苦水的老婆婆一样,在皇帝处受了什么委屈都要跟我讲。
比如,皇子连连夭折,才会从冷宫中把他拎出来当太子。
比如,专挑最苦最累的事交给他,稍有不满便当着群臣面训斥。
皇帝寿诞,太子劳碌一整日,水米未进,还因舞女摔倒被斥办事不力。
他让我下一碗面。
面好之后,他吃得很快,连汤都没剩。
「孤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能让他如此不喜。还是天下的父亲都是这般?」
我头一次反驳他:「不是所有的父亲都这样。」
至少我爹不是。
我是他在冰天雪地捡来的,可他从来不说。
是那些碎嘴的人,避着他来挖苦我:
「你是沈墨捡来的小戏子。」
「沈墨把你养出身段,肯定要你接客。」
戏子吃的是下九流的饭。
虽受追捧,可在达官贵人眼里,也只是掌中玩物。
我爹本想教我一门吃饭的手艺,听了这些风言风语,也歇了心思。
他极少让我做什么事,每每挣了银子,都扔进床下那个木箱子。
那箱子,被他称为嫁妆箱。
「爹又给阿梨的嫁妆箱添了十两银子……」
日积月累,那箱子竟然快满当了。
我爹自知他容颜祸水,怕被有心人盯上,接的多是夫人小姐的戏约。
他想让那嫁妆箱尽快封住,便冒险应了将军府的戏。
可他再不能乐呵呵地往嫁妆箱里添银子了。
等了三年,时机成熟。
太子替我掩去过往,送到将军府。
或许是陆衡渊和公主过分愚蠢,又或许是我看起来太不堪一折,他们商议大事,竟从未避开我。
两人自以为的密谋,源源不断地传到太子书房。
为防两人是刻意为之,太子冒险应下平匪之事。
我以身犯险,拖延着时间,直至太子平安归来。

-21-
太子带着我到了皇帝床榻前。
皇帝呼吸恍若游丝,半睁着眼,看起来极其虚弱:
「还是太子深谋远虑,识破舞阳的谋逆之心。朕过去被蒙蔽双目,亏待了你。等朕身体康泰,定会重重褒奖。」
太子淡然打断他:「父皇,您可是还魂了?还是趁早上黄泉路去见列祖列宗。耽误了时辰,不知牛鬼蛇神还会不会念在您曾为天子的面上厚待您。」
皇帝喘着气,激烈拍打床褥:「放肆!你不是给朕吃的假死药?朕还活着!」
「世上哪有假死药?父皇这么多年的皇位真是白坐了。」
不消片刻,皇帝驾崩。

-22-
太子登基。
陆家兵权尽数收回。
将军府全族尽数被押进狱中。
我拿着太子令牌,去监狱探视那二位。
公主发簪除尽,一身脏污的素衣,神情恍惚,见到我时表情凶煞:
「贱人……贱人害我。」
她犯了谋逆之罪,无可饶恕。
狱卒哪还管她的公主身份,一脚将她踹翻。
我在她面前弯腰,盈盈一笑:
「因果循环,公主当年施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这一天呢?
「不过陛下仁慈,饶公主一命,送公主去北族和亲。」
她怒目圆睁,又变脸似的求饶:「求你了,我不想去和亲!」
听闻北族可汗手段凶残,对女人更是有变态之癖。
陆家父兄死后,陆衡渊戍边无能。
舞阳公主向皇帝提出和亲之议,趁机将惹怒自己的公主送去和亲。
短短数年,已经有三位公主被她送到北族。
作为设局之人,舞阳公主自是最清楚北地可汗的劣性。
我转身去了陆衡渊的狱中。
他眼中冒出星星亮ṱű₁光:
「阿梨,你是本将的忠仆,又怀了我的孩子,是来救我的吧?」
我打开带来的食盒,端出一碗药:
「将军,这是治伤的药,你喝了吧。」
他迟疑地摸着碗,不敢动。
我端碗,一口饮下,又拿出一碗药:
「将军这下可以相信了吧?」
他还是不敢动。
「将军不信我, 我又怎么救您呢?」
我冷下脸, 放声道:「来人,灌下去。」
陆衡渊被挟持着喝下这碗药,挣扎着问, 「这是什么药?」
「我喝的是堕子汤, 将军没尝出来自己喝的是烈药吗?」
我拍掌让人进来。
十个乞丐进了陆衡渊的牢中。
「将军觉得这十个人眼熟吗?」
他边撕着衣服, 边吼道:「我不认识,都滚远点!」
十个乞丐一拥而上。
陆衡渊被折磨得浑身没一块干净皮肉。
恶臭阵阵, 我看得反胃。
时候差不多,我出监狱的时候, 殷红的血从腿间流出来。
双眼发黑, 我苦笑着,被一人拥入怀中。

-23-
太子把我安置在寝宫偏殿一月。
我过了小月子,向他辞行:
「陛下之恩, 阿梨感激不尽。」
他眸中晦暗,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留在宫中陪朕不好吗?」
「阿梨志不在此。」
太子叹息一声, 唤我走近:
「沈阿梨, 闭眼。」
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鼻尖, 我眼睫颤动。
即将触碰又收回。
我手上多了沉甸甸的一个盒子。
他捏住我的脸, 戏谑地说:「睁眼。
「里面是五千两银票和十两金, 不够就拿着令牌去钱庄支取。
「沈阿梨, 再会。」
……
我拿着木盒, 踏出宫殿时, 瞧了最后一眼。
落难时做对孤雏,度过坎坷。
如今收场,此戏甚好。

-24-
将军府入狱的人中,并无阿欢。
我是在我爹的坟前看到他的。
坟前洒扫洁净, 他半歪着身子,唇色发白, 睡得很安详。
我一碰他,阿欢手中的盒子脱落在地。
信纸飘落,被我攥在手中。
盒子还有一根形制奇特的玉簪, 呈半月状。
玉人鬓上簪,寸寸相思意。
我爹也有一根, 若是拿出来, 许能合成一个圆。
他甚是宝贵那簪子,还特意告诉我:
「那是一友人亲手打磨赠予,不能放进阿梨的嫁妆箱。」
我展开信纸:
【将țũₖ我和你爹埋在一处, 否则我夜夜入你的梦。】
【阿欢叔叔留】
十月初八,黄道吉日,宜丧葬。
我重修我爹的坟, 将我爹与阿欢合葬。
一年后,京城中多了个墨欢戏班。
班主是个女子,自创了一场戏。
讲的是荒唐人荒唐事, 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此戏极有意思,丑角轮番上场,逗得场下人又是抚掌,又是狂笑。
我听手下人说有贵人要见班主。
刚走到戏台下, 那人素白锦衣,依旧佯装孱弱:
「阿梨,他们演得真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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