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路已尽,只剩悲鸣

去产检,医院却私自给我做了引产。
意识模糊间,我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简总,是个女孩,而、而且很健康。」
我心微微落地。
可下一秒,简宴舟的话将我打入地狱。
「安乐吧,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医生语气不忍:「毕竟许小姐才是您的夫人,加上陆小姐在娱乐圈里正当红,她怎么可能退圈和您结婚,您何必为了赌那点概率,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啊!」
「你懂什么?意宁那么傲气,怎么可能给人当后妈,孩子活着,我便彻底没机会了。」
「那你要跟许悠离婚吗?」
「别问了!赶紧安乐。」
我全力挣扎,却始终睁不开眼。
没多久,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黑暗中,泪水悄然滑下。
这一次,我没有原谅他的理由了。

-1-
「这里有我看着,你们不用过来了。」
脚步声陆续远去,病房陷入安静。
我打着点滴的手被简宴舟的大手包住,他低喃道:「给悠悠暖暖手。」
往日,我生病打针时,他也是这般,体贴地握住我冰冷的手。
简宴舟性格内敛。
「给悠悠暖暖手」是他为数不多直白表达情意的话语,我曾无数次为这句话心动。
之后更是将各个账号的名称改成了这六个字。
此刻,我却仿佛坠入冰窖,冷的刺骨。
原来,简宴舟从未真正把我放在心上,只有我像个傻子,被伤害了一次还不够,居然还自焚般的选择重新爱上他,愿意为他生孩子。
没一会儿,简宴舟的手机铃声响起。
看见来电显示,他激动的站起身。
而我的手被他甩落,重重砸在了床头上。
「阿舟,导演说过几天的戏份在深山,我有些害怕。」
男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去陪你。」
电话那头是简宴舟的白月光姐姐,陆意宁。
傲气明媚的豪门千金,娱乐圈里的奢牌宠儿。
为了守护陆意宁的傲气,简宴舟毫不犹豫杀死了我的女儿。
两人间的话题不断变换,从剧本聊到钢琴曲,再到做甜点。
我第一次知道,简宴舟有这么健谈的时候。
打着点滴的手传来抽痛,不多时,我失去了意识。
两人的电话粥是被心电警报打断的。
简宴舟被刺耳又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不耐地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他目眦欲裂。
药瓶里的透明液体已经被血液替代,而我的心率在不断下降!
十岁时经历大地震被困一周我没死,怀第一胎急性过敏休克加大出血我也没死,如今却差点死在了简宴舟的疏忽下。
医生抢救了一整晚,才堪堪将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还没彻底脱离危险,简宴舟就跑去深山陪陆意宁拍戏了。
我昏迷了三天。
醒来见到的第一个是妈妈。
她Ṭŭ̀₈自己都插着氧气管,却还是温柔地替我擦拭身体。
我望着这个相认两年的妈妈,眼泪扑簌而下。

-2-
想到怀孕七月,从引产手术台上死里逃生的女儿被安乐死,我简直心如刀绞。
可简宴舟欺我骗我是真,他帮我找到妈妈,重金求医救下我妈妈亦是真。
泪水恰好砸到了我妈手上,她手一抖,毛巾落到了地上。
「悠悠,你可算是醒来了。」
「你身体还没养好,不能哭的。」
「你放心,孩子的事宴舟不会怪你的,你昏迷的时候宴舟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因为公司急事才走开一会儿的,妈马上叫他回来。」
我妈言之凿凿,仿佛真是这么一回事。
但这三天里,我并不是一直毫无意识。
我听见简宴舟拍下五千万的宝石项链打算给陆意宁一个惊喜,听见他语气上扬地跟陆意宁说:「我去接你。」
果然,日暮降临的时候,简宴舟才姗姗来迟。
他步履轻快地提着个保温盒,走ƭù⁵到我病房门口才换上一副沉重的模样。
「妈给你炖了海鲜粥。」
我抬眼看着这个说要一生一世对我好的男人,眼眶酸涩的不行,指甲也陷进了肉里。
「孩子呢?简宴舟,我孩子呢?」
男人神色一僵,眼底流露出失落。
他抱住浑身颤抖的我,语气温柔:「产检的时候医生发现是个死胎。」
「悠悠,她与我们没缘分,但总会有与我们有缘分的孩子的,我们来日方长,你别太伤心。」
可我昏迷的时候,医生明明跟他说过,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我推开简宴舟,将枕头砸在他脸上。
还没开口,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简母冲进来扇了我一掌。
「自己留不住孩子关我儿子什么事?」
「我儿子身体好得不得了,反倒是你,身体像个破气球似的,东补西漏。」
「嫁给我儿子前,不知道玩的有多疯呢!」
Ŧũ̂²「亏我儿子还把我煲给意宁的海鲜粥偷给你吃。」
「许悠我告诉你,我儿子宠你那是他的事,但你作践我儿子那就是我的事了,我可再不会对你客气了。」
尖锐的声音好似要刺穿我的耳膜。
临走前,她还不忘提走海鲜粥。
仿佛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被我吃了便是一种耻辱一般。
我看着婆婆的背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简家的人,何时对我客气过。

-3-
「悠悠,妈的话你别当真,她这人嘴硬心软——」
「啪!」
简宴舟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须臾,他叹了口气,「如果打我能让你开心的话,你随便打。」
可当我再次举起手,却被简宴舟紧紧钳住。
力度大得快要拧碎我的手腕。
「悠悠,适可而止。」
半晌,我闭了闭眼,颤抖着示弱道:「疼。」
因为我知道,简宴舟是真的会拧断我手的。
毕竟两年前,他就是这么做的。
陆意宁一句:「有些人怀孕之后过敏原会改变。」
简宴舟就强迫我吃下了芒果蛋糕。
吃下去没多久,我就浑身通红发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孩子没了不说还差点没命。
我坚持离婚,却被简宴舟囚禁。
逃跑被抓后,简宴舟亲手折断了我一只手。
之后,简宴舟帮我找到了妈妈,并帮她治病。
他没再囚禁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再逃了。
简宴舟松开了我的手。
他毫不犹豫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我不觉得解气,只觉得恐怖。
简宴舟对自己狠,却绝不允许别人对他狠,无论他做了什么。
他顶着两个大巴掌印,神色自然地轻揉我的手腕。
「悠悠,你别生我气。」
简宴舟前脚刚走,我妈就过来了。
我卸力般耸下肩膀,将头埋在她怀里,无声地痛哭。
「悠悠,你不该打宴舟的,他不但是你的丈夫,更是我们的恩人啊!」
「宴舟离了婚照样是豪门大少爷,可你——」
听着这些话,我的心凉了下去,我以为的依靠,似乎只是我以为。
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妈,所以我刚才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你就只是看着吗?
半晌,我抬起头,颤声问道:「我怎么了?」
「你流了三次产,要是变成弃妇,将来日子怎么过啊?谁还要你啊?」
「你别生妈气,妈也是为了你好。」
我看着面前憔悴的妇人,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为什么?
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的妈妈是这样的妈妈?
为什么唯一的亲人也在帮着别人欺负我?
在我无比失望的神情下,我妈悻悻地离开。

-4-
一连几日,我睁眼的时候必定能见到带着一束花的简宴舟。
直到第五日,简宴舟突然发消息说出差两天。
再次见到他时,我却发现他衣领多了半个口红印。
无比刺眼,却也给我带来了希望。
「明天爷爷九十大寿,要准备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对了,我出差的时候把元宝也放老宅了,明天刚好带她回家。」
元宝是我一年前捡到的流浪猫。
我知道,如果我不去,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元宝了。
到老宅的时候还很早,宴会尚未开始。
「少夫人,老爷子总提起你做的开屏鲈鱼,你能来厨房教教我们吗?」
说话的是保姆张姨,我知道,这是简母的授意。
「悠悠你去吧,顺便做两道妈喜欢的,哄哄她。」
说完,简宴舟就大步朝着大厅走去。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陆意宁。
她穿着红色鱼尾裙,正指挥着佣人布置宴会现场。
简母亲热地挽着她,夸赞:「意宁不但眼光好,办事大方得体又有新意。」
我收回目光,走进了厨房。
「欸,少夫人您别动,您只管说就好。」
我淡淡点了点头。
「顺着鱼骨从外往里切,靠近背部不要切断,放葱姜腌制十分钟……」
教到一半时,简母走了进来。
「老爷子九十大寿,你让宴舟买礼物就算了,现在做道他老人家喜欢吃的菜也只愿意动动嘴皮子吗?」
「给我亲手做三十盘,否则别想再见到那只畜生!」
离宴会还有两个小时,我根本不可能独自完成三十盘开屏鲈鱼。
我想出厨房找猫,却被佣人拦住。
给简宴舟发消息也没回应,打去好几个电话皆被秒挂。
我还想再试试,却收到一条陌生信息。
「阿舟在陪我,没时间理你。」
我知道,发消息的是陆意宁。
即使早就心如死灰,我还是有种心被撕裂的感觉。
半晌,我拎起袖子,麻木地从缸里捞出活鱼。
一条接着一条。
前几天刚入冬,缸里的水简直称得上刺骨。
将全部鱼杀好切好又腌制好后,我只觉得头昏脑胀,摇摇欲坠。
要时不时狠掐一把自己,才能保持不晕倒。
第十八道成品完成的时候,离宴会还有不到十分钟。
这时,简母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紧接着,陆意宁和几位贵妇人也相继走近。
「这鱼倒是做得不错,简夫人真是好福气。」
「湘琴,你儿媳妇刚小产就让她干这么多活,不太好吧?」
简母脸色难看地反驳道:
「我简家难道还请不起几个厨师吗?是她自己非要献殷勤!」
陆意宁将我冻得通红的手拉到几人面前。
她叹息道:
「悠悠啊,讨好依附男人、婆家已经过时了,我们女孩子要自立自强才是。」
简母摇头。
「她但凡有意宁你十分之一优秀,我都会烧高香。」
边说着,她边扯着我往外走。

-5-
简母一路拉扯着我到了宴会大厅。
「老爷子九十大寿,你跟宴舟去敬杯茶。」
她微微颔首,示意佣人去把简宴舟叫过来。
倒茶的时候,简母有意无意地将水倒在我手上。
本就通红的手,此时更是红得可怕。
我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我们家的主场,你怕什么?」
简宴舟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到的就是我端着茶杯手抖的一幕。
他看了眼陆意宁,转头看着我道:「爷爷九十大寿,你不要太小家子气了。」
我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敬茶的路上,我躲过了突然伸出来的银色高跟鞋,却没躲过熊孩子的全力一撞。
不但狼狈地摔在地上,连带手中的茶杯也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简宴舟没理会我,眼里只有被茶水溅到裙摆的陆意宁。
「啪!」
「老爷子大寿,你摔杯子是什么意思?」
「真是家门不幸。」
说完,简母让陆意宁和简宴舟去给老爷子敬茶。
可在众人眼里,我才是简家媳妇,陆意宁跟简宴舟去敬茶,属实是莫名其妙。
一下就引起了讨论。
「简家这是要换媳妇了吗?」
「陆意宁不是很骄傲吗?怎么还吃回头草啊?」
「许悠还挺可怜的,刚刚明明是被小孩撞到,简夫人却怪她,还打她。」
「这许悠多努力啊,为了稳住豪门媳妇的位置,两年三孕,可惜孩子一个没留住,现在位置也快没了。」
「一个两个没了倒说的过去,三个都没了,说不定是男方有问题。」
「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这简家都单传好几年了。」
……
简家男人有问题的话传到简母耳朵里,她一下就急了。
当着众人的面就拿出了我和简宴舟的体检报告。
「我儿子比正常男人还健康的多。」
「有问题的是许悠!」
几个佣人把我从角落里推搡出来。
看到我,简母重重哼了一声,疾言厉色质问我当初大学都没读完是怎么入职两三个月就当上了酒店经理。
「我只是提前毕——」
没等我说完,她大声打断我。
「想靠肚子上位的女人,之前靠什么上位的我也不用多说了吧。」
她指着体检单,「她子宫这么薄,肯定是因为之前流多了,所以留不住孩子,跟我家宴舟一点关系都没有!」
众人鄙夷又嫌恶的目光几乎要将我刺穿。
可一旦我想开口反驳,身后的佣人就会用力掐我。
用气音在我耳边提醒道:「元宝。」
不远处,简宴舟正温柔地替陆意宁挑鱼刺,岁月静好。
许是感应到我的目光,陆意宁放下筷子,朝我走了过来。
她言笑晏晏地对着简母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相信悠悠一定已经改变了。」
「悠悠,我们去上面跳舞。」
说着,陆意宁亲热地挽着我,朝舞台的方向走去。
此刻,我只想逃离简母恶意满满的羞辱,却忘了,陆意宁从来不是什么善茬。

-6-
舞台上,恶魔的低语盖住了一切嘈杂声。
「许悠,你身上的鱼腥味可真臭啊!」
「七个月,跟生孩子也没差多少了,你跳舞会漏尿的吧?」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人,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下一秒,我和陆意宁一起从舞台上摔了下去。
余光中,简宴舟满脸紧张地冲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将陆意宁抱在怀里,「哪里受伤了?疼不疼?」
舞台不过两米高,在陆意宁的有意控制下,仅仅是小腿多了条划痕。
而我,却因身体虚弱加毫无防备,实打实摔了下来,震裂了肚子引产上的伤口。
「背好痛,恐怕这段时间是吊不了威亚了,你不要怪悠悠,她只是一时性急。」
「她去给爷爷敬茶才对,我只是个外人。」
我捂着肚子艰难站起,却被简宴舟一个巴掌扇倒在地。
眼泪和血混在嘴角,又咸又甜。
「你知不知道意宁好不容易才接到曾导的戏,现在你害得她不能吊威亚,还怎么拍戏!」
「我没有……」
我穿的白衣服,血很快从里沁出,染红了衣服。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焦急的男声很容易就盖过了虚弱的女声。
「简宴舟,我伤口裂开了,送我,去医院。」
「意宁,你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陆意宁摇了摇头,「我不想在陆爷爷大寿的日子去医院,老人会觉得不太吉利,我就不去了,但——」
她看向我,将简宴舟往我身边推。
「但悠悠身体不好,不能耽误。」
简宴舟皱起眉头扫了我一眼,沉声道:「恶露而已,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嫉妒意宁从而伤害她的事实吗?」
「如果今天不是爷爷大寿,ƭũ̂ₙ我一定会送你去监狱反思。」
「来人,将她关进杂物间冷静冷静。」
两个佣人拖拽着我离开。
鲜血滴成一道蜿蜒的小路,简宴舟却视若无睹。
他半蹲在地上给陆意宁的小腿涂药。
眉眼间尽是在意与认真。
杂物间里。
我环抱着自己蹲在角落,却还是觉得无比的冷。
肚子还在不停流血。
意识模糊间,眼皮上的光影忽明忽暗。
一双滚烫的大手游离在我皮肤之上。
「你是,谁?」
「走,开。」
门被推开。
「啊!」
陆意宁发出一声尖叫。
她的身后,无数个人举着手机争先恐后伸长脖子往里看。
我掀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光源处。
陆意宁捂着嘴,明艳的脸上尽是对我的谴责。
「我好不容易把阿舟劝过来,悠悠你怎么,怎么……」

-7-
一盆冷水将我的神志唤醒了几分。
「许悠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居然敢绿我儿子!」
「原来之前留不住孩子是真的因为流多了啊。」
「亏我之前还觉得她可怜。」
「许悠,你好得很!」简宴舟用力掐着我下巴,阴沉地瞪着我。
「阿舟,陆爷爷还等着我们吃晚饭呢。」
门再次被关上。
「什么离婚,你们觉得我会让这种……」
声音渐渐远去,我也再次陷入昏迷。
深夜。
我的嘴被人掰开,苦涩的味道瞬间蔓延了整个口腔。
眼前是那张熟悉的面孔,「陆,意,宁。」
女人的娇笑在狭小的空间回荡。
「许悠,你可真狼狈啊!」
「当初我就跟你说过,山鸡飞上枝头只会狠狠的摔下来,成不了凤凰的!」
「我不要的东西那也只能是我的,你凭什么碰?」
我看着面前笑的眼尾都红了的女人,一字一顿道:「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女人笑容一顿,她挑眉看着我,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
「那你就去死啊!」
「你一个孤儿,死了有谁在意。」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妈,是假的。」
「结婚证也是假的。」
「你还记得你的第二个孩子吗?我有一场宫斗戏需要演流产,阿舟就在家里放了麝香让你流产。」
说着,她点开手机。
视频里,我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鲜血从大腿根处流出。
「说到这还得说声谢谢呢,毕竟那部戏我拿奖了。」
空气愈发浓稠、冰冷,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息声。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吗?
爱情是假的,婚姻是假的。
原来连那个孩子也是简宴舟做的手脚。
眼前的世界已是一片模糊,耳边仿若有无数只蜜蜂在振翅,嗡嗡作响个没停。
三年婚姻,两年三孕,最后却是三死一重伤么?
许久,我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
「今天那个男人——」
陆意宁打断我,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只有你ŧù⁽出轨,我才能风风光光的嫁给阿舟。」
末了她补充道:「他是我的暗恋者,阿舟也知道。」
黑暗中,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又变成孤儿了。
没有顾虑了,真好。
我抬起沉重的手一点一点往身后的杂物堆里摸索。
不多时,一部手机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微光映在我脸上那刻,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
因为屏幕上的人赫然是下午压在我身上的陌生男人。
手机是混乱之际我从他身上摸下来的。
抿了抿唇,我垂眸输入陆意宁的生日。
下一秒,手机解锁。
我紧了紧手,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8-
次日清晨,简宴舟打开杂物间的门,见到只有一大摊血迹。
起初,他没当回事,只是在与陆意宁蜜里调油的空隙时吩咐手底下人去找。
直到我的死讯传来,男人才彻底慌了神。
他暴怒地站起身,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神情恍惚的助理。
吼道:「找不到人就这样糊弄我是吧?」
以往总是战战兢兢的助理却在此刻挺直了腰板,他平静道:「不是糊弄。」
「许小姐真的死了。」
「而我。」
男人顿了顿,摸向发麻的额头,不出意料地摸到了一手血。
「而我也该走了。」
「简总,好自为之。」
简宴舟绷着脸将桌面的东西一扫而空,发泄完一通后,他叫来其他手下。
「找!把许悠给我找出来,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办公桌前的五个人面面相觑,最终,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放在地上的几滴血迹上。
钱特助已经不止一次满脸是血地从办公室走出来。
「简总,许小姐的骨灰已经下葬了。」
「没有我允许,谁给她下的葬!」
「江家人,许小姐是江氏总裁走丢的妹妹。」
话音落下,空气凝固了片刻。
很快,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简宴舟一人。
许悠一定知道找回的妈是假的了。
她死前一定痛苦极了。
这个认知使得简宴舟面色惨白地瘫坐在椅子上,他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医院争吵时许悠怨恨又悲凉的眼神。
眼前一片模糊,他愣愣地看着地上大理石上的几滴血迹。
那日杂物间的血比这多得多。
许悠引产流了这么多血,吊水的时候又因血回流险些丧命,她身上本就没多少血了啊!
简宴舟,你怎么能把受伤的许悠扔在杂物间呢。
她流了那么多血,是你害死了她。
想清楚一切后,男人跌坐在地,惨白的脸上尽是愧疚与自责。
电话突兀地响起。
往日舒心的歌曲此刻却变得嘈杂难听。
简宴舟颤抖着想挂断电话,却不小心滑到了接听。
「儿子,早点回来陪意宁,马上结婚了,新房得赶紧布置好!」
「别动我和悠悠的房间!」
「儿子你喝醉酒了吗?不说了,意宁正叫我呢。」
简宴舟也听到电话那头陆意宁的声音了。
他史无前例地涌起一股厌恶。
只因陆意宁说要拆掉所有东西重新装修。

-9-
简宴舟给陆意宁打去电话。
「老宅房间别动,我会重新买套别墅。」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呼吸声似有加重。
「阿舟,我连布置新房的资格都没有的话,这婚也没必要结了。」
女人的声音依旧骄傲。
或许在以前,简宴舟会欣赏这份骄傲,现在,他只觉得厌烦。
电话被挂断瞬间,简母和简父的警告同时发来。
他再次给陆意宁打去电话,然而很快就发现自己居然被拉黑了。
这一发现使得简宴舟脸色难看极了。
他开车冲回老宅。
佣人们正在布置订婚现场,几万朵新西兰玫瑰将前院装扮得无比梦幻,丝毫没有冬日的寂寥。
「同人不同命啊,这只是订婚,光玫瑰就花了上百万了。」
「之前的少夫人第一次来老宅,啥也没有,还要跪几个小时立规矩呢。」
「一个豪门千金大明星,一个出轨的孤儿,有啥好比的?」
正在插花的佣人忍不住反驳道:「老爷子寿辰那日,少夫人在厨房杀了几个钟头鱼,后面又从舞台摔下,哪来的精力出轨?」
几人丝毫没有注意到,简宴舟沉着脸路过。
简宴舟快速上楼,可还是来晚了。
房间已经被拆得面目全非,连地板都被撬了。
男人猩红着眼大吼道: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工人们都停了下来。
灰尘逐渐落下,眼前的场景愈发清晰。
凌乱的房间已经找不到一丝我生活过的痕迹了。
简宴舟脸色很难看,眼睛也变得猩红无比。
「谁让你们动这个房间的?」
「我让他们动的。」
简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简宴舟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简父的一记耳光打偏了头。
众人有眼色地离开。
简宴舟捂着脸,直直的盯着简父:「订婚取消,我的妻子只能是悠悠。」
简父深深看了眼儿子,眉宇间满是疲惫。
「要是你想让简家破产的话Ṭũ̂⁷,那就取消吧。」
这段时日,简宴舟一边忙着陪陆意宁,一边被我的消失弄得心烦意乱,根本没空管公司。
现在,才从简父口中得知公司机密泄露,已经严重到要破产的地步了。
只有与陆家联姻,才能挽救这次的危机。
夕阳照进宛如废墟般的房间。
简宴舟满眼落寞地摩挲着手机上的照片。
我们的合照。
几百张合照中,我与他的,只有这么一张。
他将合照设置成壁纸。
沉默半晌,又换掉了。
空气中晃过一道喑哑的呢喃:「悠悠,我不能变成简家的罪人。」
简宴舟点开与我的聊天框,想将合照设置成聊天背景图。
我的昵称:「给悠悠暖暖手。」几个字突然映入他的眼帘。
刹那间,他的心口似乎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疼得喘不过气来。
悠悠的手再也暖不起来了。
屏幕上出现了水滴。
一滴。
两滴。
越来越多。
被撕开的心口上下着倾盆大雨。
阴冷的风吹过,简宴舟颤抖着抬起头,才发现,外面也下起了倾盆大雨。

-10-
转眼就到了订婚的日子。
订婚仪式已经开始,简宴舟却定定地坐在房间。
陆意宁脸色难看走进房间。
她深吸了口气,第一次放低了姿态哄简宴舟。
好一会儿,简宴舟终于起身。
两人挽着手在掌声中走向铺满鲜花的红毯。
陆意宁没想到,她都示弱了,身旁的男人却连个笑脸也不愿摆出来。
可她不后悔,就像眼前的花路一般,无论有没有男人,无论男人爱不爱她,都不影响她一直走花路。
刚走到舞台,底下就一片起哄之声。
「亲一个!亲一个!」
看着眼前的女孩眼底浮起泪水,简宴舟终是不忍。
他轻轻托着陆意宁的头,闭眼俯身。
唇瓣即将接触之际,底下传来一声暴喝。
「渣男贱女亲屁呢!」
众人回过头。
「这谁啊?」
「江之赫,江家二少爷,他来干什么?」
很快,众人就知道江之赫来干什么了。
他的身后两支穿着制服的队伍接踵而至。
分别是公安局与税务局的人。
领头的人分别走向简父与陆父。
「简明恒,有人举报你名下公司涉及非法交易,请跟我们走一趟。」
「陆松,经查明,陆氏集团偷税漏税……」
原来,有危机的不只是简家,陆意宁突然吃回头草,也是为了挽救家族的危机。
简陆两家互相隐瞒,算计,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令人艳羡的豪门订婚宴最终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简宴舟阴沉着脸大步走向始作俑者。
「悠悠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他目光游离在江之赫脸上,似乎是想从他身上找出故人的痕迹。
不远处的舞台上,陆意宁被一拥而上的记者挤倒在地。
红毯上的鲜花早已被踩成了烂泥。
数不清的闪光灯如巴掌似的打在她脸上。
陆意宁清楚地意识到,她的花路,走到了尽头。
不出意外,等待她的将是一堆巨额违约金。

-11-
江之赫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西伯利亚的半岛上吹海风。
那日,我拨通的号码并不是江之赫的,而是他的哥哥,江家长子,江裕。
江家与简家是竞争关系,自半年前简宴舟与陆意宁一同出行屡次被拍后,江裕就暗中联系了我。
他说他可以帮我分更多财产,条件是助他扳倒简家。
简宴舟与陆意宁之间的暗波涌动我并非看不见,所以我心动了。
但,那时我已怀孕两个月,因为前两次的流产,医生说这很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
加上我「妈」病情恶化,是简宴舟请来的顶尖医疗团队稳住病情的。
最终,我拒绝了江裕。
可现实却给了我沉重的一击,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
我与江裕的合作迟到了半年。
幸而我知道的商业机密,比江裕想的要多的多。
是以简氏的危机来得猛烈而迅速。
我没有死,江家也没有走失的女儿。
之后的一切,都是江家次子,爱看小说的江之赫的安排。
「先这么说,反正他找不到你,不信也得信,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此招一出,狗男女感情指定ƭṻ₁破裂。」
「再给你安排个身份,我江家可比陆家有钱多了,让他们后悔去吧。」
……
沁人的海风吹过,电话那头,江之赫略显激动。
「我的妈呀!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简宴舟那傻逼居然想透过我的脸找你的影子!」
我:「……」
「那眼神恶心得我要吐了,要不是旁边有警察,劳资当场给他两拳。」
「不过总的来说,今天这一趟还是蛮爽的。」
「我今天大闹订婚现场,打脸渣男贱女,简直不要太帅。」
「我还请了人全程录像,你待会一定要好好欣赏。」
挂断电话后,我转身回了酒店。
倒上香槟,抱着元宝倚在沙发上,将视频投屏到大屏幕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许久,我深吸了一口气。
抹去眼角的泪,呢喃道:「不够,还是不够。」
这些,还远远抵不上我女儿的命!
又过了半个月。
简、陆两家的风波,彻底落下了帷幕。
简氏破产,负债千万,简父作为公司法人,一人承担了所有责任,被判十年。
简父入狱那日,简家老爷子中风成了植物人。
而我的那位假妈妈也因简氏破产,断了医药费,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陆家除偷税漏税还被查出放高利贷,陆意宁被行业彻底封杀,背负上亿的违约金。
同一时间,陆意宁的无数黑料被爆出。
「耍大牌让工作人员跪着喂她吃东西。」
「霸凌同组女演员。」
「为拿资源将学妹送到导演床上。」
……
葡萄园里。
何慧慧举着平板一脸郁闷地走过来。
余光瞥见我的手机屏幕,她惊叹出声。
「悠悠你也在看这条热搜啊!」
「我之前还挺喜欢她来着,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闻言,我抬眸看向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
浅笑着点了点头,「她很坏,我讨厌她。」
现在,她的坏被更多人看见了,我很高兴。
另一边。
简宴舟满脸胡楂地窝在墙角捧着啤酒,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灌,地上一地的空酒瓶。
「悠悠,悠悠——」
「啪!」
简母黑着脸走过来,捡起一个酒瓶摔在简宴舟旁边。
「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简家是破产了,可从小到大,我费了多少心思培养你?」
「有这些能力你都养不活自己吗?」
「三十岁了,还要趴在我身上吸血吗?」
见儿子还是无动于衷,简母忍无可忍地扬起巴掌扇了过去。
简宴舟摇晃着躲开。
下一秒,惨叫声响彻云霄。

-12-
简母没收住力,重心不稳,摔倒在了碎酒瓶上。
看着满脸是血的母亲, 简宴舟终于清醒了。
他背着简母, 久违的站在了阳光下面。
医院里,简宴舟看着母亲毫无光彩的左眼,僵住了身体。
半晌,他哑声道:「妈, 对不起。」
经过这遭,简宴舟终于振作起来,重新开始接触社会。
还没找到工作,他就从昔日好友的口中得知江之赫频繁往返国外的消息。
夜里,他没忍住向简母说出猜测。
「悠悠会不会还没死?」
听到这个名字,简母先是皱眉,她下意识捂了捂瞎了的左眼, 沉默了会儿,又舒展了眉头。
「你去把许悠带回国, 她回来后,江家一定会帮我们的。」
得到母亲的支持,简宴舟迫不及待借了钱买机票。
时隔半年,我再次见到了这个曾经爱得不得了, 现在却恨之入骨的人。
「太好了,悠悠你真的还活着!」
话没说完, 男人就张开双臂, 想要抱住我。
江之赫推开简宴舟。
「说话真恶心, 我,我妹该死了不成?」
许是这段时间被酒掏空了身体, 简宴舟狼狈地摔倒在地。
咖啡厅里,简宴舟紧紧盯着我, 摆出一副深情极了的样子, 诉说着我「死」后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多么的爱我。
我灌了一大口苦咖啡才将那油腻恶心的呕吐感压下去。
不想再听男人虚伪的自我感动, 我抬起头, 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一字一顿道:「那天在医院,我有意识, 你杀死了我们的女儿。」
简宴舟的脸色瞬间变白, 他颤着唇,溃不成声。
好一会儿, 他满眼哀求地看着我:「悠悠,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了,我们回去就结婚。」
我说:「我知道我没有生育能力了。」
简宴舟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领养——」
我打断他:「我知道你有医院的监控视频,我要看我的女儿。」
见简宴舟还在犹豫,我作势要走。
男人咬了咬牙, 终于拿出了那份监控视频。
我拿到视频, 如愿以偿地将视频递交到法院,以故意杀人罪Ṫűₜ起诉了简宴舟。
证据确凿,简宴舟和无良医生均被判刑。
隔着玻璃,我将简氏破产的真相讲给简宴舟听。
看着男人脸色变得扭曲,我痛快地放下话筒,离开了监狱。
监狱门口,江之赫抱着花倚在越野车头。
他走过来, 吹了个口哨,指了指天。
「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接过花,粲然一笑:「的确是个好日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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