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了心上人六年,终于准备步入结婚殿堂。
试纱那日,我打算向粉丝们官宣这段恋情,便筹备了一场全网直播。
我悄悄举着摄像头靠近他,却正巧拍到他对别人嗤笑:「这种肚子里死过人的货色,玩玩就算了,谁会当真啊?」
-1-
「江氏总裁的口味真是越来越 low 了,这种不入流的网红也下得去嘴?」
「啧,这波热搜预定,某音一姐塌房实录——」
「快截图!她脸白得跟死人一样!」
猩红的弹幕如血瀑般滚过屏幕,我死死盯着镜头里交缠的肢体,指甲掐进掌心沁出血丝。
江肆漫不经心捻灭雪茄,昂贵皮鞋碾过满地的玫瑰花瓣——
那是他今早亲手插在我床头的。
「解释?」他忽然轻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口,「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沈愿。」
我踉跄着撞上冰冷的玻璃幕墙,还未显怀的小腹传来阵阵抽痛。
三天前,我发现自己怀孕。
当晚他似有所感,温柔地抚着我的小腹说希望同我有个孩子。
我被幸福包裹,觉得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我本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告诉他的。
可当时的温柔犹在耳畔,此刻却化作淬毒的匕首:「江太太的位置都还没坐上,就开始做梦了?」
直播间人数瞬间飙至百万。
「不是说要给我惊喜?」他忽然掐住我的下颌,昂贵的古龙水裹挟着陌生香水味,「沈愿,在网上演了这么久深情,是不是没想过我也有掀桌的权利?」
腕表秒针的嘀嗒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将我们钉死在道德审判台上。
记忆突然倒回定情那日,暴雨中的少年撑着黑伞回头,睫毛上凝着细碎水珠:「沈愿,要不要跟我私奔?」
那时他掌心的温度,此刻正烙在我脖颈动脉处,却是要将我推下悬崖的力度。
-2-
江肆的嗤笑和审问还在继续。
我只觉得眼前所见愈发模糊。
「沈愿,你装什么纯啊?」他两步上前,两指死死捏住我的下巴:「分明都跟别人睡过了,还在网上装得这么深情。」
我含泪连连摇头,余光瞥见设备上直播间人数飙升,弹幕疯狂滚动,却已经无暇顾及。
短短几分钟,我宛若被凌迟。
「沈愿。」他笑:「如果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我都差点要被你骗进去。」
「还好,我早就知道像你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被好好对待。」
极致的悲伤和冲击导致我大脑一片空白,我余光空洞扫向角落笑得无奈又恬静的江家表小姐,谢晚吟。
脑子里瞬时浮现了那晚的场景。
三年前的深夜小路。
谢晚吟给我发信息,说她喝醉了,问我能不能去接她。
那时我对谢晚吟对江肆的心意只是隐隐有所察觉,却不算明了。
虽然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我也只当是我自己太敏感。
又念及她是江肆的家人,我理所当然觉得自己要爱屋及乌。
雨天,黑夜。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喝酒?」我扶着路都走不稳的她,问道。
女人喝得酩酊大醉,却仍旧得体。
只是温柔别过自己的鬓发,柔声道:「我爱的人不爱我了,有人抢走了他。」
我语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拍了拍她的背:「他不值得。」
然而谁也没想到,只这一句话,谢晚吟就疯了。
她骤然挥开我的手,声音凄厉如女鬼:「你懂什么?!我跟他才是天生一对!」
「我……」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谢晚吟魔怔了,只是一味喃喃后退。
那帮混混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同样酩酊大醉的三个人,吹着流氓哨,嘴里说着最下流的话,一只手开始解裤带。
「沈愿,你想想办法啊!」谢晚吟的声音和ṱŭ̀ⁿ那几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为那晚我的处刑曲。
我头皮炸了,心脏快跳出胸膛,又想到谢晚吟喝醉了酒,正想让她先跑去叫人,她就先一步打断了我。
「大哥,她身材比我有料多了,你们睡了她,就放过我吧,啊?」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刻,只觉得腰身被人从后重重一推,直接撞进了那几个男人的怀里。
「哟,还会投怀送抱,哥几个,这娘们儿真带劲儿啊!」
……
「沈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捏着我下巴的力度愈发大,我被疼痛拉回思绪。
看着眼前的恋人,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陌生是因为他跟这两年在我面前的样子俨然不同。
熟悉是因为,在我最开始追逐他的那几年,他似乎……
就是这个模样。
-3-
急剧的悲伤和绝望把我吞噬,我吃力地转头看向站在角落的女人:「谢晚吟,你分明知道那晚的事根本……」
「姐姐。」她率先开口,怜悯地嗔怪:「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哥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话落,我如坠冰窟。
看着江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我就知道自己百口莫辩。
「你跟她废什么话?」江肆看一眼谢晚吟,重重甩开我。
我惯性踉跄两步,还是没站稳,摔坐在地上,挎包掉落,里面的药瓶滚落。
手掌也蹭得火辣辣地疼,连带着我的心脏一起。
我半伏在地上,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胸口的布料,窒息感翻天覆地涌来,额角青筋狂跳。
「药……」我挣扎着向滚落地上的药瓶伸手,但还没够到,瓶子被女人的高跟鞋轻轻拨远。
崩溃地缓缓抬头,谢晚吟为难蹙眉,一脸不认同:「沈愿,你不能总是用这一套戏弄人呀。」
我指尖一顿,江肆声音更加戏谑讥诮:「同样是科班出身,沈愿,你面试的演技如果跟这种时候一样好,我看晚吟的影后位置,给你坐还差不多。」
心脏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扼住。
身体一软,再也无法支撑自己,就要往下倒。
失去意识之前,眼前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捡起药瓶。
然后大步上前,虚扶住我无力的身体。
-4-
醒来的时候是在江家。
恍惚睁开眼,入眼的是透明的输液管,以及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
江肆抱臂靠在门边,一派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闷哼一声,试图把自己撑起来。
余光瞥见一旁的手机,我心中囫囵想着,网上那帮人大概已经吵翻天了。
「醒了。」
见我动作,眼前几人纷纷看来,江肆眸光微动,但话却不是他问出来的。
后背被人托了一把,恍惚间,和昏迷前的那个感知如出一辙。
我被人扶稳,疑惑转头看去,是江闻生。
那个我只见过一面,几乎只活在传闻里的本家真正掌权人。
江肆在 H 市的地位已然不俗,但分支的长子终究比不上本家的家主。
「舅舅。」
我动了动唇,不知道怎么称呼,随着江肆叫他一声,干裂的刺痛感瞬间又让我闭嘴。
「既然分手了,不必这么叫我。」
帮助我坐稳后,江闻生礼貌地撤回手。
江肆这才有反应,但大概是碍于江闻生在场,讽刺的意味收敛许多:「分手?舅舅,你太小看她牛皮糖的程度了。」
我脊背微僵,江闻生却没接他的话,只是兀自继续看向我:「还要斟酌一下吗?」
我怔忪,他继续:
「可是你差点死在那。」
话落,我彻底回神,昏迷前种种在脑中快闪而过。
缓慢转头,看向江肆。
他眼中冷漠,却仍是一派对我的势在必得,与有恃无恐。
我眼眶囫囵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了。
可这滴眼泪似乎成了他的助兴剂。
我想到过去数次我落泪的时候,他眉宇间总是同我一起萦绕着愁绪。
极大的反差,让我又一次眩晕。
「江肆,其实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吧?」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坚持了这么多年,总是难免想不通。
他没说话,只是兀自点了根烟,指尖猩红明灭,江肆眉宇间又闪过一丝不耐:「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样子?」
「我爱不爱,重要吗?」他笑得残忍,两步上前,俯身看我:「你离得开吗,沈愿?」
我又想起学生时期为了追逐他,想方设法制造机会偶遇他自己。
还有把他随口一句话都放在心上,然后横跨半个城市买来他喜欢的那家糕点后,全班țŭ̀⁷哄笑:「沈愿,没想到你对江肆用情至深啊!」
我的脸一路烫到耳根,递出去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手上一轻,糕点被他接了过去。
我心中还没来得及欢喜,袋子就又被他交给别人:「大家分着吃吧,这东西我已经腻了。」
笑容僵在脸上,他笑意温柔生疏:「沈愿,你不会介意的吧?」
时光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重叠在一起。
经年过去,我终于意识到,他从未变过。
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
一如既往地,有恃无恐。
「不。」
我空洞地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麻木地砸在手背上。
吊瓶里的液体见了底,医生替我拔去手背的针头。
然后,我听到自己说:「我们解除婚约吧,江肆。」
-5-
江肆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继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眉眼不耐:「又闹什么?」
「沈愿,别跟我玩这招,我不会哄你……」
「不用你哄。」我的眼泪好像都要流干了,心中空前平静:「我们算了吧。」
话落,我坐起身,把身上的被子拨开。
直到我站起身,从桌上拿过包后,江肆才终于动了。
「沈愿,你最好别哭着求我。」
我没说话,只是颔首绕过他。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闻生先一步拉上门把手。
我抬头看去,他低声说:「我送你。」
见我停顿,他解释:「顺路。」
-6-
江闻生不喜欢用司机,一般都是自己开车。
车上很静,静得甚至能听到暖气运转的声音。
我坐在副驾驶上,偏着头看窗外路灯一盏盏闪过。
「饿吗?」
他问。
我摇了摇头。
江闻生说自己正巧在附近会所应酬,没想到就这么凑巧。
「劣质基因,让你见笑了。」
这说的是江肆。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随口说了句「没事」。
「去哪儿?」见我微微一顿,楚闻生解释:「刚刚那个氛围,如果不那么说,他大概还是要为难你。」
我想到江肆恶劣的性格,苦笑一声,不置可否。
随口报了个地址,车缓缓往前开。
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拿出手机。
私信果然爆了,我木然地看着一条接着一条刷新的评论和恶意。
「这都塌房了,我真的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原来她的男朋友是江肆,我嘞个乖乖,那么位高权重的人居然甘愿配合拍视频,看来是真爱了。」
「真爱有什么用,摊上这种人渣。」
……
诸如此类评论,充斥着我各个账号的私信和评论区。
我的事业好像烂了。
连带着我的爱情一起。
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但我却一点情绪也没有。
「你……」
我哑着嗓子开口。
江闻生似乎看懂了我的为难:「叫我名字就行。」
我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
男人薄唇微绷,继而道:「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7-
故事其实并不复杂。
大概就是一个女人被另一个男人辜负了,那个满口甜言蜜语,在婚前恨不得随时为她挡子弹的人,在结婚后伙同另一个女人逼死了她。
并且,侵吞了她的钱财、地位。
故事里的女人无外乎就是江肆的母亲,楚雪吟,而那个口蜜腹剑的负心汉和第三者,则是江肆的父亲和楚雪吟的亲妹妹。
一场伦理大戏,五岁的江肆目睹了全部。
「我不过问小辈的感情生活。」江闻生淡道,「但是听说这小子谈过的几个,每次都会要求对方对自己展露极高的忠诚度。」
「然后稍有不顺心,或者谢晚吟从中作梗,他就把人甩了。」
说罢,他厌恶皱了皱眉:「卑劣至极。」
「小姨变后妈,你是想说他的心就是这么扭曲的。」
听完,我轻声替这个故事做了个总结。
「你的眉眼和他母亲的妹妹有两分像。」江闻生没有表态,只道:「有时候人知道病因,很多事情也就能看得开了。」
嗡嗡两下,手机振动。
是我曾给江肆微博设置的特别关心。
点开屏幕,是一条快转的微博。
内容是谢晚吟的一篇长篇大论。
说得是我这些年如何把江肆的感情玩弄于股掌。
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连个证据也没有,却直接让我坐实了坏人的身份。
这件事太过荒唐。
荒唐到我的大脑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逻辑来解释这一切。
谢晚吟,江肆……
无端地,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极模糊的画面。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阴雨天,我替江肆送回一份文件。
谢晚吟匆匆从房间里跑出,哭得梨花带雨,我阻拦不及。
走进卧室,是江肆一脸不耐地擦拭着嘴角。
沾染上口红的唇角,还有谢晚吟近乎掉光的唇妆……
我忽然极荒谬地笑出声。
「原来……」
「原来谢晚吟那晚说被抢走的男人是江肆,是她的亲亲表哥。」
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我和他最恨的人有着相似的眉眼。
加上他对我曾委身于人的事深信不疑……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只手不禁抚上小腹:
「原来,我一直不过是他们 play,以及他报复的一环。」
-8-
其实这次的官宣直播,我本想告诉江肆我怀孕了。
直至和江肆提出分手,以及离开江家,他都不曾知晓。
谢晚吟大概是恨极了我,作为当红小花,在她的那条微博瞬间引发热议之后,她又不慎「手滑」点赞了一条义愤填膺地曝出我家地址的评论。
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取消了。
但为时已晚,江闻生把我送到家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蹲了几个人。
「这个情况,你最好换个去处。」
江闻生沉思片刻,询问道:「我那还有两个房间是空置的,你可以先将就一晚。」
我微愣,正想拒绝,他又道:「我晚上不住那,如果你Ṫŭ̀⁻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向我支付房费。」
涌入住户楼的人愈发多了。
我无暇犹豫,只好点了点头。
总之,我孑然一身,江闻生这种人,大概也没什么可图谋我的。
重新回到车上,一路沉默,相顾无言。
-9-
人流手术是在第二天做的。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按时去挂了号,然后躺在床上。
整个流程加起来,一个小时都不到。
躺在床上到下床的时间里,我又回忆了一遍,我是怎么喜欢上江肆的。
硬要说起来,其实应该只源自于一件特别小的小事。
那天下了雨,专业课下课,我硬着头皮就要往雨幕里冲。
然而步子刚迈出去,头上就无端多了把伞。
「多出来的。」他漫不经心道,「你拿着用吧。」
从没得到过爱的人,总是得到一点施舍就容易如获至宝。
而我也因为他的这一点同情,固执地追逐他六年。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致使我给这份感情不断加注。
直到执念缠身,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泥足深陷了。
……
除了手术室,我脸上血色尽失。
嗡、嗡……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
为了防止有人找到我,来医院之前,我办了张新的手机卡,目前联系人只有一个江闻生。
接起电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舒缓:「在哪?」
我回头看了一眼手术室,心中最后一道防线随之崩溃。
带着鼻音强撑道:「第一医院,方便的话,能来接我一趟吗?」
我从小到大独来独往,没交过什么朋友。
本以为自己一个人来做手术,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只有真正躺到手术台上之后,羞耻感和恐惧才丝丝缕缕地将我缠绕、裹挟。
「如果你不方便也没关系,我……」我弯下腰,身体的痛楚和复杂的情绪以及对自身的自责几乎让我泣不成声。
「我马上到。」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他沉声道。
-10-
我没想到和江肆的见面会来的这么快。
「沈愿,今天又在立什么人设,卖惨给谁看?」
戏谑轻佻的声音响起,我身形猛地一僵。
他大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
我猝不及防,手上的人流单被他一把夺过。
「……人流?」
江肆的声音难以置信地上扬,我瞬时瞪大眼睛抬头看向他:「还给我。」
「沈愿,你脏不脏?」
他神色冰冷,像看一个令人厌弃的垃圾:「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堕胎上瘾了?」
「这次又是哪个男的野种?」
啪!
耳光重重地扇在江肆的脸上,白皙的皮肤瞬时留下了红印。
愤怒和手术后的无力感让我仅这一个动作就忍不住弯着腰大口喘气。
剧烈的疼痛袭来,我头昏脑涨。
江肆好半晌才回过神,目光落到我泛红的眼眶上,微微一顿。
继而,他骤然攥过我的手腕。
他皱眉:「你……」
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另一只大手径直将江肆的手腕扯开。
「沈愿,走了。」
-11-
江闻生的出现直接点燃了江肆的情绪。
「你什么意思?」
在我即将和江肆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忽然嗤笑一声,质问道。
「你就这么缺男人?」他冷漠地看向我,「还是说,你们这种女人就只知道抓着江家人不放?」
「你……」
砰!
他没机会把话说完,江闻生的拳头便直直落到了他的脸上。
-12-
江闻生把江肆揍了。
一拳接着一拳,江肆尝试反抗,江闻生的手下得却更狠。
最后还是被医护人员拉开的。
江闻生顺手理了理衣领,拒绝了医护人员的包扎。
见我脸上血色全无,二话不说,将我打横抱起,转身离去。
「沈愿。」
江肆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只是我没再理会,伸手攥紧江闻生的衣袖,示意他快些离开。
江肆没再说话,这一天,我对他最后的印象,是他复杂晦暗的双眼。
-13-
再联系江肆,是我做完人流后的第九天。
这些日子来,江肆来过两次电话。
都是半夜。
基本上响了一声就立刻挂断。
这是他以前最擅长的把戏。
让我看到未接的电话,方寸大乱后,就着急忙慌地给他打回去。
好像一种无声的指令。
大概是因为过去我爱得太满,他仍把我当作他的所有物。
只是这次,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大概恼羞成怒,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
我仍旧无动于衷。
不同于他的冷漠,谢晚吟却是坐不住了,一连给我发了很多消息。
似是为了不想留下把柄,她用了很多不同的手机号。
有咒骂的,有示威的。
也有高高在上,意图怜悯我的。
我通通没有理会。
只是不明白。
我分明已经离开了江肆。
她大可以和他共赴美好人生。
究竟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联系我。
「你觉得是为什么?」江闻生下意识点燃一支烟,然而瞥见对面的我时,动作一顿,又随手将烟按灭了。
我对他礼貌一笑,继而又讽刺答道:「总不能是因为江肆真的爱上我了吧。」
-14-
这些日子,我以市场价向江闻生支付了房费。网上铺天盖地的舆论,因为我的沉默,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屋漏偏逢连夜雨,和我签了合同的品牌方纷纷找上门,质问和巨额的违约赔偿款几乎将我压垮。
而互联网没有记忆,当舆论逐渐平息,谢晚吟又哭哭啼啼地发了个声明,说自己无心引战,只不过太说不过去。
我又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我看着屏幕上疯狂刷新的消息,讥讽之意涌上心头,我的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
眼泪决堤,我看着屏幕喃喃:「江肆,人怎么能这么坏啊?」
……
在我提出分手之后,江肆和谢晚吟之间模糊的关系变得愈发清晰。
他们在朋友圈里大肆秀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动态和照片。
谢晚吟是江家旁支的表小姐,却也是江母生前领养来的。
早年间江肆母亲怀有身孕,得知是女孩儿的时候满心欢喜。
结果怀胎五月的时候,得知了江父出轨的丑事。
气急攻心之下,孩子没能保住。
自此,女儿便成了江母的心头痛。
大概是执念太深,江肆四岁那年,楚雪吟领养了被双亲遗弃在乡下的谢晚吟。
虽然没有给她更名改姓,但多年来,她不是江家人,胜似江家人。
母亲走后,谢晚吟成了江肆精神上唯一的情感支撑。
「这对兄妹早就不对劲了。」
江闻生替我倒了杯热水,把杯子推到我面前,插话道:「再不发声,他们估计要把你吃干抹净。」
我没有回话。
空气里,又是一片长达几分钟的死寂。
继而,突然手指轻触了几下,骤然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我没想到的是,他拉黑了我别的联系方式,却留下了手机号。
等待接通的空档里,我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江闻生:「江闻生。」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
话说到一半,通话被接起。
我还没回过神,那头戏谑之意不言而喻:「沈愿,我早就说你会求……」
不等他说完,我开口打断:「其实在你之前,我没有怀孕,也没有做过人流。」
那头静默良久,才勉强挤出一句:「你什么意思?」
偏过头,江闻生已经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默默摆在我旁边。
我勉力一笑,向他投去一记「放心」的眼神。
江肆那边隐约有门铃声响起。
我轻声对电话那头道:「去看看吧,江肆。」
「作为孩子的父亲,你该有知情权。」
-15-
漫长的寂静,几乎要把人逼至窒息。
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
当同城送的外卖员开始上手敲门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动作。
拖沓而沉重的步țṻ₍伐,彰显着男人内心的矛盾。
「什么时候寄的?」
江闻生问。
「今早。」我淡淡道,「你来之前。」
江肆回来得很快。
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他艰难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抿唇不语。
「你是说,那天在医院……是我的孩子?」
这句话,他语气几近崩溃。
「这应该是你想要的结果。」我轻声道,「江肆,别演了。」
在这一幕发生之前,我做过很多关于江肆态度的假设。
假设他会无动于衷,或者冷嘲热讽。
抑或是暴跳如雷,质问我有什么资格要打掉他的孩子。
在这些假设里,唯独没想过他会万念俱灰。
因为在我看来,他对我大概是没有感情的。
而如今他好像有了崩溃的迹象。
于我而言,我似乎应该开心、畅快,觉得大仇得报,觉得无比释怀。
但眼下,除了不解和淡然。
更多的是悲哀。
「孩子的事,是什么时候……」
他声音颤抖,强撑着问道。
「单子上应该写了,三个多月了。」我说。
我给江肆寄去的是一份亲子报告。
回忆上涌,我垂眸,想起那天,我特意让医生给我保留了人流后的胚胎。
继而拜托江闻生,替我找关系,做了权威的亲子鉴定,然后又动用了江家的一些关系,找回了三年前那条巷子的录像。
拿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我不禁可悲地笑出声。
原来在他们这样的背景下,我这三年的心碎和噩梦,本可以如此轻易地结束。
思绪逐渐回笼,我又想到其实躺上手术床的那一天。
我已经深谙「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道理。
这六年的人生权当喂狗。
但我未来的日子,不能也毁于一旦。
-16-
「你从来没打算信任我。」我长舒一口气,「或者说,你从一开始,就给我打上了标签。」
「你觉得我这种人,迟早会和你的小姨一样,做出同样的事,对吗?」
所以这些年,纵使我表现得再爱他,对于江肆而言,也是无法相信的。
他想方设法地在我真挚的爱里寻找蛛丝马迹。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实他是对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心安理得地对我,抑或者说对于那个曾伙同父亲一起逼死他母亲的小姨,发起复仇。
所以当谢晚吟添油加醋地告诉他,我和别人睡了。
他几乎没有证实,就下定了决心。
步步为营,只为让我万劫不复。
「江肆。」我疲惫道,「你未免太过下贱。」
「纵使你从未爱过我,你也不该……」
「不是!」
他赫然开口打断:「我,我没有……」
我不明白他在否定什么。
悲哀阖眼。
但不论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谢晚吟说我和别人上床的事,是三年前吧。」再回忆起那一晚,我似乎也平复了很多。
那天,那三个混混没有得手。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垂怜,住户楼的一个阿婆正巧在那个时候下楼捡别人不要的纸皮。
见到这样的场景,她立刻尖叫地报了警。
为首的男人被我用路边的碎玻璃扎伤了腿,另外两个混混立刻丢下为首的那个跑了。
警察局里,混混立刻换了副嘴脸,说自己喝醉了,一时冲动才犯浑。
我长达三年的噩梦,只不过换来他一年半的有期徒刑。
「还有一个监控录像,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你看看吧。」
-17-
我在江肆面前强笑惯了,不敢对他有期待,向来委屈和难过,都是自己吞下。
因而三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我的下意识不是向这个已然成为我的伴侣的男人哭诉。
而是选择默默将那晚的不堪自我消化。
只是没想到我的懂事并未换来他的爱意。
而是更加惨烈的羞辱。
回忆结束,江肆也已经看完了录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
「阿肆?!」
继而是谢晚吟的尖叫。
但江肆已经无暇顾及她。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慌乱地拿过手机,朝我语气急切道:「沈愿,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也没跟我解释过……」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我现在就过去!」
他急得语无伦次,我心如止水,却不禁泪流满面。
「何必呢,江肆。」
我听到自己喃喃:「我分明那么热烈地爱过你。」
我们之间,不止一次机会。
话落,那头的男声戛然而止。
「哥,你别听那个贱人胡说,我……」
啪!
一记耳光的声音。
「闭嘴!」
以及一声低吼。
接过江闻生递来的纸,我木然地一点点抹去眼泪:「江肆。」
「你是不是只会拿女人出气?」
一片死寂。
谢晚吟疯了一样冲上前:「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哥这么说话,你——」
「滚出去!」又是一声巨响,像有人砸烂了什么东西。
江肆的声音压抑到极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谢晚吟大概是哭着跑走了。
那头休整半晌,又回到手机旁。
「阿愿。」他声音嘶哑:「我能不能见你一面?」
我绝望闭目,拒绝道:「不了。」
「我只有一个诉求,江肆。」
「……你说。」
「在公众平台,揭开真相,并向我道歉。」我强压下情绪,坚定道:「否则,我会起诉你。你们。」
又是一阵死寂后。
「好。」他说。
「我答应你。」
江肆想说的话太多,可我只觉得满心疲惫。
抬手正欲挂断,却被江闻生制止了。
我疑惑抬眸,他对我微微一笑,继而又朝那头道:「对了,蠢货。」
「建议你去查一下你那个好妹妹的真实来历。免得忙里忙外这么多年——」
江闻生狐狸般弯眼一笑:「还为仇人养了闺女。」
话落,没等江肆回话,江闻生先一步利落挂断了电话。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什么意思?难不成谢晚吟她……」
「你猜的没错,她根本不是什么乡下弃婴。」男人笑得恶劣,「而是江肆最厌恶的女人的亲女儿啊。」
-18-
第二天,两件事在热搜上爆了。
一个,是谢晚吟被江家扫地出门。
一个,是江肆的澄清和道歉。
江肆的动作很快。
当天晚上,他的社交媒体账号齐齐更新了一篇动态。
一字一句,还原了事情真相,以及自己的错处。
一经发出,再一次在网上掀起惊涛骇浪。
同时,我的新媒体账号再次被舆论淹没。
众人纷纷揣测质疑,有的说江肆心善,多半是被我道德绑架,想息事宁人。
有的则是开始为我说话,说豪门的掌权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动摇,说不定这才是真相。
以及,如果谢晚吟真的没问题,江家怎么可能翻脸不认人云云。
谢晚吟的动态拖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才删。
但道歉声明却迟迟没有发出。
不过仅仅是这样的举动,已经足够将我的名声挽回大半。
不少人开始在我的评论区下留言致歉。
舆论风向大面积扭转,就连谢晚吟的评论区下也是骂声一片。
见此情形,部分品牌方也开始撤回违约诉讼。
至此,我终于有机会松一口气。
但没过多久,江肆的电话接踵而至。
「见我一面。」他声音里带着酒气,「阿愿,我求求你。」
我没有理会。
一连好几天,我都在忙着处理事业上的问题。
好在我没有签约 mcn 公司,所以除了几个品牌方的问题以及安抚粉丝的情绪,就没有太多别的事。
江肆一连沉默了三天,当我以为他应该已经放弃了之后,他开始给我发一大段一大段的消息。
各种各样的表述。
通篇下来,全是各种各样的「对不起」。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长叹一声,把他拉入黑名单。
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做之后,他仿佛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19-
「你疯了,江肆。」
那天,看着谢晚吟发来的视频里跪在地上、一遍遍用刀划着小腹的男人。
我无奈地被「请」到了医院的 VIP 室。
病床上的男人面色苍白,再也不见ťű̂³过去的意气风发。
只是在看到我的瞬间,眼中才有了几分活气。
「阿愿……阿愿你肯来见我了!」
我心中烦闷,呼出一口气:「何必。」
他恍惚看向我,浑身一僵,继而又捂着脸把腰缓缓佝偻下去。
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淌出来。
男人痛苦呜咽:
「阿愿,我不是故意的。」
「我划了自己八刀。就是想知道,你人流那天,是不是也……」
话落,他像是无法忍受痛苦般发出一声宛若困兽般的悲鸣:「是不是也这么疼啊……」
「不疼。」我蹙眉,大概是已经彻底失去希望,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只觉得烦躁:「有麻药。」
「别寻死觅活的,江肆。」我深呼吸,看着他,一字一句:「这是你自找的,不是吗?」
「我爱你多少年,别说你不知情。」
「如果我也像你这么不堪一击,在你头一次把我的情书当成笑料告诉谢晚吟的时候我就该去死了。」
「江肆,纵使你有天大的苦衷,也不是你可以随意糟践我的理由。」
话落,病房门被人拉开。
戴着墨镜的谢晚吟大步走进门,一声「哥」还没叫出口,又撞见病房里的我。
她的反应急转直下,好似见了鬼:「你,你还真有脸来!」
我讥讽勾唇,一如江肆最开始看我一样:「哦,说到这里,你更应该感到庆幸不是吗?」
「没了我的阻碍,你和你的好妹妹终于可以——」
「百年好合了。」
说罢,我转身要走。
「阿愿!」
「哥!」
一阵琐碎的声响,江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我。
输液的管子和一些仪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我转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
谢晚吟急匆匆上前试图扶他起来,被江肆重重甩开,满脸嫌恶:「别他妈碰我。」
谢晚吟动作一滞,仍是不可置信和受伤:「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江肆不再理会,收回冰冷的神色,又挣扎着试图爬向我。
「阿愿……」
「看来是我来得不巧了。」
江闻生三两步从外走来,站在江肆面前,居高临下。
然后,把手中的文件随意丢在江肆的手边。
「别说当舅舅的不帮你,看完了,就自己想办法赎罪去吧。」
江肆缓慢拿起文件,整个人仿佛凝固了。
我没再理会,兀自转身离去。
-20-
车上,我问江闻生文件里的东西是什么。
江闻生神秘一笑:「一个人的资料,你过两天就知道了。」
见状,我点头,正想顺势岔开话题,瞥见他手背上血渍,奇怪道:「你受伤了。」
他微顿,状似不经意瞥过手背伤口,随意道:「刚刚蹭到的吧,我也不知道蹭哪儿了。」
我哑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讷讷点头,随口说了句:「那你小心感染。」
车上寂静一片。
我又想起那天给江肆打电话时,还没从江闻生这里得到答案的问题。
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道:「我那天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扬眉,不答反问:「好吗?」
我默了默:「江总应该不会只要是个女的都能收留到自己的房子里吧。」
听罢,他失笑一声,深以为然:「那倒也是。」
……
「那……」我试探开口。
「我刚接手江家的时候,遇到过很大的坎。」
「那会儿整个企业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前景都压在我肩上,内忧外患,又恰逢我父亲去世。」
他似是陷入回忆,薄唇轻启:「在我顶不住压力妄图寻死的时候,碰到过一个女孩子。」
「那天,她被家里人赶出来,大冬天的,身上衣服也很单薄。」
我微愣,只觉得画面愈发熟悉。
雪天,树林,企图上吊的男人。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把伞给了我。」江闻生唇角温柔:「她让我再给人生一次机会,起码活到雪停了,到时候如果还是想死——」
「就再来这个地方,把伞还给她。」
我怔忪地拼凑着回忆碎片。
终于想起来那一天。
他说:「后来我没再寻死,事业和企业都有了很大的起色。我如约又去了一趟那个树林,可再也没见过她。」
「本以为不再会有缘分,直到又过了两年,我被请回大学演讲,又在学校里见到她。」
「怕她觉得唐突,我让我不成器的外甥还了那把伞。」
我难以置信地直起身子看向他。
江闻生无奈叹气:「所以说啊,这段缘分,本就是那个小畜生偷了我的。」
我半晌才回过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结束了一段令人作呕的感情。
我心中骇浪也仅仅是起了半刻,又归于平静。
歉意一笑,我看向他:「江闻生,你知道的,我……」
「你现阶段对感情无感。」他自然接过话头,「我知道。」
「你不用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沈愿,未来的人生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我怔忪半晌,看着他的脸,如释重负般真心道:「谢谢。」
他没回应,只是轻松道:「如果未来你释然了这一切,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就跟我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吧。」
我微微一顿,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半晌,释然一笑:「好啊。」
-21-
江肆上新闻的时候,我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座城市。
我的东西不多,但要彻底搬离,仍费了不少的劲。
晚上坐下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又被刷爆的评论区。
一共是两条新闻。
一条是江肆把人捅了。
在得知「珍宝一般捧在手心里的妹妹是逼死自己母亲的仇人的亲女儿」这件事后,他似乎疯魔了。
视频里,除去江肆,一共五个人。
谢晚吟,江肆的小姨,以及……
我永远忘不了的,那天晚上的三个混混。
他把谢晚吟和那几个人绑在一起,然后端来一个透明杯子。
男人面无表情,站在人前,神色晦暗不明:「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催情剂。」
「这个东西放在东南亚,据说能让两头成年野猪忘我缠绵两天两夜。」
贵妇般的女人嘴里塞着布条,满脸惊恐地看着他摇头。
谢晚吟早就吓得泪流满面。
江肆率先把她嘴里的布条扯下,她连忙哭喊:「哥,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呀!」
江肆的手微微一顿,那母女俩立刻重燃希望,殷切看向他。
然而却见江肆淡然轻声道:「三年前,你想过别这么对她吗?」
看到这,我微愣,丝丝缕缕的线索拼凑起来,我终于明白那天……
一切都是谢晚吟的手笔!
谢晚吟的哭声戛然而止:「我,我……」
江肆转而看向一旁的贵妇:「而你。」
「逼死我妈的时候, 你想过她曾经那么爱你吗?」
贵妇骤然睁大双眼,尖叫声隔着ṱû₎布条透出。
加了料的液体灌入他们口中。
桌上的沙漏一点点地流逝, 两个女人也终于不再挣扎,反而是呼吸急促地弯下腰来。
那几个混混早就等不及, 在江肆的半胁迫下, 脱去那母女俩的衣服。
接连曝出这么多不堪的事, 江家这条分支算是毁了。
但江肆仿佛全然不在意。
视频最后, 他缓步走到屏幕前, 长腿微屈, 跪在地上。
然后, 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他眼中满是血丝,唇色和上次在医院看到的一样白。
他说:「对不起啊,阿Ťũₘ愿。」
「这么多年, 怎么可能真的不爱你……」
「是我, 是我太蠢, 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得狼狈至极, 语无伦次, 再也看不到半点上位者姿态。
男人的忏悔声ṱũₓ,伴随着身后的喘息和尖叫,显得格外怪诞而荒谬。
屏幕就此黑屏。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 才再次有了画面。
男男女女四仰八叉地赤裸倒地, 很是不堪入目。
然后, 高大的男人走到几人面前。
军用的短刀出鞘。
手起刀落,血登时汩汩淌了一地。
警方找到他们的时候, 江肆仍旧坐在血泊里。
照片里, 他整个人恍若无神木偶。
警方的手铐扣下的瞬间,他才终于悲哀地勾了勾唇角。
唇瓣翕动,还是一句「对不起」。
我木然垂眸,退出了视频。
然后把手机里和这个男人相关的种种, 一并清除。
再见。
我从回收站里清空一切的瞬间,心里暗道:
不,江肆。
从此我们, 死生不要再见了。
-22-
后来的日子里,我把原来的房子退了租, 然后起诉了一帮之前给我寄刀片和人身攻击的极端粉丝。
收到律师函和警方电话的时候, 这些人终于害怕了,主动支付了因在房门口泼油等行为产生的损失费用。
然后, 我停更了原本充满情侣内容的账号,离开了这座城市,准备四处旅游,权当散心。
再遇到江闻生,已经是将近三年以后,我已经转型成了旅游博主。
一家静吧,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垂眸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小姐,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请你的。」
服务员走来,在我面前放下一杯特调。
清新的配色,看起来是我喜欢的甜酒。
我循声看去,正好对上吧台边江闻生唇角的微笑。
我微微一愣。
他不紧不慢地低下头,拿出手机, 打了行字。
然后,敲了敲屏幕, 示意我看消息。
「你可以拒绝。」
消息框弹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车里的对话:
「如果你愿意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就和我坐下来喝一杯吧。」
……
收回思绪,我释然一笑。
继而拿起面前酒杯,看向他遥遥一举。
用唇语道:「干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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