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宋很穷,我用权势逼他和我在一起。
有人说想追我,「祁宋,你不介意吧。」
他轻笑,「求之不得。」
我站在门外,指尖冰凉。
五年后再重逢,祁宋已成资本新贵。
却与我争锋相对。
「祈宋,我到底欠你什么?」
「五年。」他垂眼低声,「你欠我的五年,我会慢慢讨回来。」
-1-
我从没想过还会遇到祁宋。
合作商聚餐。
副总提了句我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
祁宋看了我一眼,「是么,叫什么名字。」
语气戏谑。
故意般让我难堪。
祁宋如今的商业地位已经压了我一头。
我只能艰涩开口,「祁总,我叫苏知宜。」
祁宋没出声。
有人扯话题,「听说苏总监出国前,和男友分了,为什么啊?」
我顿了顿,「忘了。」
余光里,祁宋眸色凉淡。
咬着烟,侧头接女伴递过来的火。
闻言,唇角蓦然牵起一瞬。
放浪形骸。
-2-
在座都是年轻人。
有人起哄,「只喝酒多没意思,不然祁总聊聊和前任怎么分手的?」
静默几秒。
祁宋淡声,「玩玩而已,忘了。」
他是看着我说的。
我指尖下意识收紧,只觉喉咙发酸。
而后,一道女声响起。
是祁宋身边的女伴。
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苏韵。
「大学里,苏总监用肮脏手段把瞧不上她的男人搞到手,这种人自私自利,不知道回国是不是又想上赶着丢Ṱṻₙ人。」
今晚,我本不想跟她搭话。
可惜,她非要膈应我。
我抬眸,「你算什么东西,给人当情妇,爸知道吗。」
-3-
苏韵脸色一下子黑了。
饭桌上的人纷纷朝这看过来。
身边同事了解我的脾气,胳膊碰了碰我。
提醒我别太过分。
我看了眼始终不动声色的祁宋。
他还是以前那副样子。
冷漠到薄情。
我曾经很想扒开他的心看看,是不是石头做的。
-4-
那晚的饭局结束的不算晚。
从洗手间回来的走廊上,与祈宋撞见。
擦肩而过同时。
男人忽然握住我的手腕。
时隔多年,温热相贴,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
「苏知宜。」
嗓音低沉。
我以前很喜欢他喊我的名字。
喜欢他在一片狼藉的床上,抵着我哑声,「苏知宜,求我。」
情愫浓烈又若无其事。
这种表里不一的反差感,最带劲。
我礼貌回,「怎么了。」
祈宋没着急开口,半晌,他说,「我跟苏韵没关系。」
「…」
说完他放下手直接离开。
我站在原地,不禁自嘲。
人不可能两次都往同个火坑跳吧。
以前我不懂事,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得到。
如今这局面,也算知错就改了。
-5-
我第一次遇见祁宋,是在酒吧里。
少年个子很高,脸颊轮廓硬朗。
只是那双眼里,冰凉漆黑。
祁宋。
—出了名的好皮囊,也出了名的穷。
彼时他在这当服务生,却被我的朋友灌酒。
那样硬骨头的人,怎么会容忍这种侮辱。
祁宋眸色阴寒,模样又浑又傲。
直接拎住对方的衣领。
我饶有兴致上去解围,才避免事情闹大,
也永远不会忘记,少年偏过的脸,以及冷漠看我的那一瞬目光。
闹剧翻篇。
许亦群不服,气的还要去找茬,被我拦下了。
「看那不拿眼瞧人的样子,我恨不得弄死他。」
我没说话。
我可舍不得弄死他。
因为,我看上他了。
从那以后,我时不时去找他。
装模作样偶遇,从教室到他工作地点。
终于祁宋忍无可忍,「说吧,想怎么样。」
「我知道许亦群天天在工作上找你麻烦,你答应跟我在一起,好好陪着我,我帮你解决。」
祁宋嗤声笑了。
「你们有钱人真有意思,怎么陪,牵手,接吻?」
他掀起眼皮,冷嘲,「包括睡么。」
如果说一开始我对他,只是路人看帅哥的感叹。
但那一刻,我才感受到这个人清隽外表下的欲和野。
祁宋还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原因是他要生活,要赚钱。
经不起我们这些所谓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一再折腾。
-6-
就这样。
他明明厌恶,却一次次牵起我的手。
一身傲骨,硬生生弯折。
我以为,两年了,他至少会喜欢我一点。
直到,包厢门外,有人说想追我。
「祁宋,你不介意吧。」
我听见男人轻声,「求之不得。」
那一瞬,我指尖冰凉,酸涩在心脏翻涌。
原来不知不觉,我竟这么在乎他。
也发现,祁宋已经厌恶我到这种地步。
第二天,我提了分手。
「理由。」他说。
「玩玩而已,」我回。
如此。
礼尚往来,恩怨相抵。
那段年少轻狂的往事就该尘封在记忆里。
直到如今重逢。
回忆如刑满释放的春天。
-7-
欧阅传媒是我和朋友一起投资的。
现在正是融资的关键时期。
却在次日收到通知。
谈好的合作,祁宋临时拒绝了。
多少员工没日没夜准备的宣发方案打了水漂。
其中原因,谁都看得出来,我脱不开责任。
我咽不下这口气。
下午刚好要去祁宋公司开会。
没想到,会议上看到了许亦群。
这几年,他事业并不顺利。
因为祁宋时不时打压他几下。
看曾经欺负自己的人,低眉顺眼,确实是祁宋的手段。
老朋友相聚,聊得也多。
他忽然抬手撩开我垂下的碎发。
同时祁宋走进了会议室。
我失语,「有意思吗。」
「我都快憋屈疯了,好不容易有让祁宋吃醋的机会,我可不放过。」
我无奈笑了,「他不会的。」
以前因为我跟许亦群走的近。
被祁宋撞见,他脸上总会出现除了冷漠意外的表情。
而后,当晚揉着我的腰,发泄似的发了狠的吻我。
也是这些,我以为这是祁宋吃醋了。
实则都是黄粱一梦。
他不喜欢我。
周围安静无声,也如我所言。
祁宋视线划过,都懒得停顿一下。
-8-
结束后,我收拾好情绪,抬脚去他办公室。
身边没有助理。
两人相对而站。
我开门见山,「以公论私,这就是祁总的格局?
祁宋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声线漫不经心,「你想多了。」
言外之意:就你,还不配成为私事。
「那麻烦您把拒绝理由告诉我,我司愿意改进,促成这次合作。」
「没有原因,单纯的不想合作。」
一贯的凉淡,坦荡。
说实话,我和他其实都是硬骨头。
高傲的不愿有丝毫服软。
只是物是人非。
我需要挣钱,生活逼得我要收起脾性。
「你想怎么样。」
祁宋没说话。
他靠着办公桌外沿,偏头点了根烟。
火光中下颌线流畅,难掩痞气。
隔着烟雾,目光意味不明打量我。
「晚上陪我。」
普通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总是浮想联翩。
我被看的头皮发麻,怒意直冲大脑。
祁宋咬着烟笑了,「吃饭。」
他玩味的,欣赏着我误会后的窘迫。
「想不到祁总这么爱开玩笑。」
「你也挺爱拿自己当回事。」
男人冷笑了瞬,继续说,「这种自尊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好受么。」
一字一句。
那一刻,我也明白,祁宋在报复我。
-9-
后来想想,他记恨到如此,也能理解。
毕竟祁宋人生唯一的污点。
就是大学时被我用权势逼着他跟我在一起,两年。
背上吃软饭的骂名。
毫无尊严的被我逼着随叫随到。
如今,我无话可说,沉默几秒,转身离开。
没几步,停下脚步,指尖收了又放。
重新返回。
挣扎着,平静的,誓要跟他争个高下。
「祁宋,你最好拼尽全力的往死里整我,我一定奉陪到底。」
「放心。」
他低头,凑近,眸底阴郁凉薄,唇角却勾着。
「但提醒你一句,苏知宜,你再敢对许亦群笑一下,不管是欧阅传媒,还是许氏,我他妈都会往死里整。」
四目相对,陌生也熟悉。
僵持许久。
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什么。
不过,他游刃有余,我也宠辱不惊。
「谢谢,承蒙关照。」
-10-
时间不会让人永远停泊。
祁宋用了三年创办目前圈内炙手可热的电影投资集团。
他的能力和远见,纷纷在我之上。
多少公司想跟在他身后分的一杯羹。
包括欧阅传媒,只是现在没有了机会。
稍作遗憾,我依然奔波于其他合作的交接。
那一天,是父亲生Ṱů⁸日,他打来电话,让我回家一趟。
父亲这个词对我而言,一开始是世界上最亲切的存在。
后来母亲生病离世,次年父亲将初恋娶进门。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原来那么疼爱女儿的人。
那么敬爱妻子的人。
背地里会将同等的爱给其他人。
看着那一家人和睦幸福。
笑面虎的后妈,处处针对我,偏偏大人都站在她那一边的妹妹。
于是大一那年,我拿到母亲留给我的基金,便独自搬了出来。
如今过了这么久,电话里声音苍老。
我觉得挺有意思,或许应该回去看看了。
-11-
只是没想到,祁宋也在。
苏韵像是带男友回家那般,殷勤端茶送水。
祁宋见到我并没有意外,淡淡看了我一眼,沉默听着身边中年男人说话。
父亲是老制片人,后来自己开了公司。
母亲走后,他的事业忽然停滞甚至倒退。
他还专门找人来卜卦,那些糊弄玄虚的大师说是发妻旺他命格。
人走茶凉,他的事业才不顺。
父亲还真信了,还命人画符要将发妻的灵魂困在家里,已保他的事事顺遂。
就张贴在玄关墙上。
我记得我走时撕了,不曾想,如今又贴了上去。
我冷漠的看着那张废纸,气的指尖发颤。
饭桌上,陈惠秀一副端庄女主人模样,笑吟吟给我夹菜。
「你爸最近经常念叨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ťű⁾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常回来看看。」
我没说话,也没动筷。
陈惠秀不觉尴尬,笑容更为和善。
「祁总,您见笑了,这孩子亲妈走的早,也不太待见我,所以养成这种不讨喜的性格,这不,上大学那几年她爸气的都不让她回家。」
那时候我和家里闹得很厉害。
当时我爸对着拎着行李箱的我,大声骂出了家门就永远不要回来。
我还是头也不回。
没有亲人,孤零零生活,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不久后,我遇见了祁宋,强制般逼着他陪着我,和我在一起。
那两年,我高傲,强势,从未跟他提过家人半分。
或许在他心Ṱŭ⁶中,我就是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小姐。
我也乐意扮演这样的角色。
此刻,陈惠秀一番话,无不将我的虚伪撕开给祁宋看。
告诉他—你看,我过的其实不好。
这样被看穿也罢,我轻轻笑了,「我性格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半辈子被包养,惺惺作态,不恶心吗,哦对,您这知三当三,比被包养还恶心。」
一旁苏韵看了眼祁宋,生怕家人形象在他面前受损,「明明是你妈占着我妈的位置,你乱说什么!」
父亲重重放下酒杯,「好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吃顿饭,还提这些干什么,苏知宜,她们毕竟是你妹妹和母亲,别当着客人的面丢人现眼。」
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能站在我这一边。
现在我也顾不得谁的面子。
「这里最丢人的,不是您么。」
果不其然,父亲刚要开口骂我。
祁宋靠着椅背牵唇,「苏总,我能来这,完全是看在欧阅传媒副总苏知宜的面子,您这是唱哪出戏呢。」
他说话向来直白不留余地,父亲明显心里不舒坦,只能转移话题。
「祁总,我们说正事…」
祁宋听到有趣的话,「行啊,聊正事,我不懂苏总哪来的脸跟我谈长期合作,明知道苏知宜更有能力,却让她独自去吃苦创业,偏偏放任小女儿插手公司运营。」
他抿了口茶水,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苏总在哪养的外室,能把公司搞得一塌糊涂。」
「…」
苏韵自知理亏,几次想张口,都忍了下来。
倒是陈惠秀坐不住了,也不知道计较什么,弯唇道,「祁总这说哪的话,难不成和苏知宜交情不浅?」
祁宋视线慢慢落在我脸上,挑眉淡声,「是吧,她讨人喜欢啊。」
-12-
语气带笑,低沉也温柔。
好像又回到过去某个寒冬,他牵着我的手问我冷不冷的瞬间。
饭桌上气氛尴尬,父亲还想再提工作,都被祁宋敷衍过去,一顿饭也草草了事。
中途我独自走到庭院,心里发乱。
祁宋清楚的知道怎么拿捏一个人,一句话一个动作总能让人想入非非。
说难听的,真要玩感情,没人玩得过他。
或许该谢谢他前面那几句实话实说,不是有意帮我争个口舌之快。
轻飘飘的一句『吃苦创业』,我记了许久。
吃苦吗,累吗,我也从没想过这些词的答案。
只知道向父亲证明,我有能力让自己过的很好。
明明我成功了,眼圈渐渐发热。
转身,祁宋在不远处看我。
阴影覆盖下来,他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型修长。
深秋光线落在他的侧颜,衬的五官更为立体清隽。
却有种同我一样孤独的错觉。
「哭什么。」他走近,问。
重逢到现在,这么长时间。
总感觉,我和祁宋之间应该好好谈一谈。
可是,谈什么呢。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祁宋没看我,慢条斯理抽出根烟,「说什么,也没见着你那天主动跟我开个尊口。」
他说的那天,指的是重逢的饭局上。
这人怎么能记这么久的仇。
-13-
遥想青春年少,只要当下,一意孤行。
从来没在乎过祁宋面对的闲言和处境。
看了几句矫情文学。
就以为自己的人生也应该那般浪漫。
那年情人节前,我记得祁宋问我想要什么。
我中二傻缺一般随意说,要惊天动地的一秒。
祁宋当时瞥了我一眼,说,有病。
只是节日当天,他送了我一个吊坠,黄金的。
他刚下班,眉眼尽显疲惫,认真帮我带上,「我不懂什么叫惊天动地的一秒,我只知道这玩意保值。」
我是个现实的人,恋爱可以,我从没想过和什么都没有的祁宋有以后。
但那一刻。
我忽然很想嫁给他。
那时候网络盛行,晒男友做的便当,有人说真贱,为一顿饭感动。
晒奢侈品转账,有人说是看上老男人的捞女。
好像怎么做,总有一无所有的人说三道四。
他们想让你变得和他们一样浅薄。
实则,又有多少人明白。
某样东西是否能让生活更圆满。
是由自己Ţűₔ说了算。
和别人告诉你圆不圆满无关。
当然,即使有许许多多心动时刻。
丝毫不影响,我们分手时的不体面和撕心裂肺般沉默。
祁宋只是看着我,低声,「分手就没有回头路了,你想好。」
我红了眼眶,猛地扯下脖子上的吊坠砸在他怀里.
几乎把这辈子狠话说尽,「谁回头谁是狗。」
祁宋听笑了,「好。」
他走了,项链躺在地上,沾了浅浅一层灰。
就这样结束了两年了恋爱。
-14-
再相见很多东西不是淡忘。
而是变成扎在心口的钉子,不提起便不会想起。
但那一道道死结,总得有人去解。
我叹了声气,「给我一根。」
祁宋动作一顿,还是将烟递给我。
他伸手帮我点烟,手背青筋微凸,蜿蜒进在黑色腕表下,有种干净成熟的男人味。
我没着急抽,眼睛被烟雾熏得眯起,当尼古丁吸入肺腑,忍不住咳嗽两声。
刚要吸第二口,祁宋握住我的手腕,轻而易举将烟拿走。
「不会就别逞强。」
烟蒂已经燃了一半,他自然的将我碰过的地方,送到嘴边,烟雾再次腾起。
西装革履,姿态矜贵。
半响。
「祁宋。」
「嗯。」
以前,我喜欢没事就喊他的名字,他即使在忙,也会习惯性应一声。
「我那时候,真的很喜欢你。」
祁宋停下动作,蓦然侧头,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深沉,暗涌起伏。
「对你来说可能都不想回忆,但对我来说,那段时光却是我这半辈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我喜欢你,喜欢到忍受不了一点瑕疵,所以在听到你说求之不得别人来追我的时候,我几乎想不告而别,可后来想想,这四个字重要吗,我不能要求你也喜欢我,所以现在明白过来,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祁宋没说话。
我见他沉默,如释重负般继续开口,「对不起打扰你那么长时间,对不起不在乎你的颜面,逼着你和我在一起,当时年轻气盛,以为爱情人定胜天,现在过了这么久,爱情的性质已经变了,很难再为了一个人去委屈求全或肆无忌惮。」
「都说一段感情结束,提到前任不会破口大骂,就算和平分手,其实我挺为你今天的成就感到开心的,祁宋,看在那几年的份上,我们好聚好散,以前的事就过去吧,工作上也不要互相影响,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烟味渐浓,祁宋看着我,平静的像是听一段故事。
「最后一句才是你想说的,是么。」他轻笑将烟蒂捻灭,缓慢撩起薄薄一层眼皮,「苏知宜,就算我没说那几个字,你就不会跟我提分手吗,你瞧不上当时什么都没有的我,这不怪你,但现在这些话,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我愣住了,忍不住反驳,「相处久了,人是会变的,所以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才让我狠下心,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现在要跟我一个字一个字算吗。」
祁宋再次沉默了。
久到我站不住,想离开。
男人忽然哑声,「当时,因为自卑。」
明知道这姑娘不会想跟自己有以后,明知道自己也配不上她。
于是挣扎着,贪恋的,想逞强撇清关系,维持最后一丝尊严。
-15-
我离开时,周围早就没有了祁宋的影子。
那句云里雾里的话,我没听清,也没有在意。
该说的该释怀的我都去做了,没必要再有遗憾。
路过玄关,我再一次将那张符纸撕下,狠狠揉进掌心。
次日刚到公司,一把手出差回来了。
还带来了好消息。
祁宋公司旗下那部大制作电影,名叫《探风》。
因为宣发方初稿没达到要求。
机会又落到我们的头上。
看着顶头上司挂着明显黑眼圈模样,我倒了杯咖啡过去。
「怎么不休息几天。」
施诗摆手,「你猜我出个差打听到了什么重磅消息?」
「什么消息。」
「探风这部电影,祁宋只是挂个发行公司名号,并没有砸多少钱进去,现在没开拍,制片投资商还待定,上映时间已经确定在明年国庆档。」
「但是,今年的那部的全明星阵容谍战片默默无闻的延后上映时间了,你懂吧。」
「…」
我回到自己办公室静默许久,打了个电话给许亦群。
全明星阵容即使没有宣发,也是实打实破亿票房。
如果同期上映。
那些散尽家财压《探风》独树一帜大卖的投资商,会亏的面如死灰。
电话接通,我开口,「《探风》是明年国庆档黑马电影,宣发就花了将近八千个,不会有竞品,内部消息需要保密,你帮我把这事让苏韵知道,就说是祁宋透露的。」
利用一下他不过分吧。
商场如战场,谁又比谁高尚到哪去。
许亦群打了个哈欠,「你妹估计已经下手了,只是投资多少的问题。」
我笑了声,「所以她会更加着急,然后赌上一切证明自己。」
我和她有一半血是一样的,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想比过我,又败事有余。
父亲已经开始动摇,她会用任何手段去证明自己。
再说,这两部电影一定会撞档上映。
影娱行业,必须存在话题拉踩赞骂。
祁宋是聪明人,渔翁得利的事他不会放过。
大赚一个舍弃一个,与其让一部独占档期,不如两部同时,粉丝对打,咖位竞争。
话题也就不费吹灰之力。
许亦群没再问什么,答应下来,「过两天几个朋友聚餐,来吃个饭吧。」
后面刚好有假期,我没多犹豫,「好。」
-16-
当然,放假前,我依然忙的日夜颠倒。
某天下午带着员工去争取《探风》的后期宣发项目。
这次 ppt 是我在上一次内容基础上重新修改的。
复盘才发现其实有很多细节漏洞,怪不得祁宋看了眼就拒绝了。
想来还是我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诺大会议室,祁宋不在。
这个人一向有分寸的,因为那次饭局的争锋相对,圈内闲言捕风捉影,已经有人怀疑我们的关系。
如今他没有出现,比稿结果是由导演以出品方负责人决定。
至此也没人敢嚼舌根。
半天过去,结果在晚上才出来。
欧阅传媒实至名归的被确定了合作名额。
只是没过几分钟,有助理来传话,说《红巾》也由我们来做宣发。
《红巾》也就是那部全明星阵容的谍战片,真正的黑马。
在旁人欢呼声中,我思绪游离在外。
等散场,我才得空打了个电话给祁宋。
那一头像是在开会,我问,「打扰你了?」
「你说,我听着。」
我抿唇,没那个闲情去善解人意,「你安排的?」
他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听筒沉默一瞬,我听到起身拉开椅子的声音,以及关门声。
祁宋才淡声,「这人情不要?」
「圈里人本来就在猜测,你让别人怎么想我。」
祁宋笑了,「有人生来就会接受房车的馈赠,别活的那么计较了。」
有些话不知道是谁说的。
说女人真正的独立是凭自己闯出一片天,不能靠任何人包括男人和父母。
可独立不是让自己活成孤儿,就算当个全职太太家庭主妇,她也是独立的。
我举着手机,哑口无言。
被捧着送上来的利益,拿乔为了所谓自尊拒绝,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谢谢,我们一定会认真完成工作。」
祁宋嗯了声,「你妹联系过我。」
「你说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他笑说,「还没发现,你挺了解我啊。」
话落,我知道我猜对了,那两部电影他打算同期上映,「怎么,祁总为了和我对着干,要改变主意?」
祁宋没答,只是问,「吃饭了吗?」
话题忽转,有种说不上来的温馨。
「没,你在哪。」
「上海,明天回去一起吃个饭吧。」
要求不高,就算为了这次项目,我请他吃个饭情有可原。
「明天,我有约了。」
「男的女的。」
「这不是你关心的范围之内吧。」
听筒再次沉默。
我唇动了动,想告辞挂断。
「苏知宜。」
「嗯。」
「这么多年,后悔过吗。」
后悔过,分手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指尖下意识收紧,「祁总,人没有前后眼,要怪只能怪当时年轻我们不合适,没有后不后悔的说法。」
祁宋仿佛猜到我会这么说,没什么反应,声音很轻,妥协一般,「苏知宜,我他妈就是你的一条狗。」
我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骂我的话?」
「我骂我自己犯贱,行么。」
「…」
-17-
我确实有约。
答应许亦群的聚餐,就在这晚。
包厢有男有女,认识的不认识的。
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
有人调侃须许亦群大学时追过我的事。
只是没追成,我俩倒是成了朋友。
「你们懂什么,当朋友可比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有人笑,「你就自我安慰吧,你敢说现在不喜欢她?」
许亦群没个坐样靠着椅背,笑着带过了话题。
我听着刚刚那人说话很耳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试探问,「你认识祁宋吗。」
此话一出,那人灌了口酒,大着舌头倒苦水,「谁不认识他啊,大学挺仗气一哥们,我开个玩笑说想追你,他倒是不介意,我说那我真撬你墙角了,然后我就被他揍了一拳。」
男人手指着眼下一道疤痕,「看见没,他留下的,你说这什么人啊,不过你俩最后怎么分的?」
「…」
-18-
捱到结束,地下停车场,冷风过堂而来,人思绪清醒许多。
许亦群喝了酒,我带着他去找车,准备把人送回家。
他却站在原地不动,忽然抱住了我。
「你还想着祁宋吗,什么时候看看我啊?」
他说的可怜兮兮,但总感觉不太对劲。
「别耍酒疯。」
「明明我先遇到你的,凭什么他能跟你谈,我就不能?」
我话到嘴边。
许亦群放开我,微微俯身,「知宜,不然我给你当小三吧,你放心,绝对不让那浑小子发现。」
「那也轮不到你。」
声线沉磁,冰凉,戾气全在其中。
肩膀被人扳了过去,气息迫近,心跳微颤。
因为动作,许亦群后退半步,笑得很淡,「祁总,什么时候管上闲事了?」
肩膀上的力道微微用力,温热强势。
我忍不住挣扎,「放开。」
祁宋没听到般,看向对面,冷风比他的眸色更温和几分,「你不恶心我,我倒是能当做看不见。」
许亦群的少爷脾气这些年收敛许多,但只要对上祁宋,某些东西便变本加厉。
就像第一次相遇那晚,祁宋是个硬骨头,要不是我拦着,两人说不定能打一架。
此刻,许亦群本来就喝了酒,反应迟钝几秒。
在他开口之前。
「够了。」我轻声,「许亦群,你先去车里等我。」
「…」
-19-
四下无人。
我知晓祁宋吃软不吃硬,偏偏我不会放下面子去刻意迎合别人。
可能这也是我们不合适分手的原因。
「你搞什么,非要不甘心到这种地步吗。」
相对而站。
祁宋脸上没什么情绪,「我不甘心?你跟我好好说话很难吗。」
我抬眼,「我还要跟你怎么好好说话,许亦群只是我朋友,你上来这么大脾气,我已经为年轻犯的错道歉了,你还是记到现在,值得吗。」
—许亦群是朋友,而他只是年轻时犯的错。
祁宋眼尾被风吹的撕扯出一片暗红。
我一瞬迷茫,「你…」
「值得。」他说。
我愣住,顿生一股无力感。
依然被过去的事所牵绊,这不是祁宋该有的作风。
我忽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报复。
还是,真心。
「祁宋,我到底欠你什么啊。」
许久。
「五年。」祁宋看着我,隐忍般沉声,「苏知宜,你欠我的五年,我会慢慢讨回来。」
视线相撞,微光忽然干净明亮,轻盈热烈。
他的眼底如日落时分波光粼粼的湖水。
心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把,又酸又涩。
-20-
我没说什么,直接离开。
坐上车,启动引擎。
许亦群喝多了,在副驾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我知道刚刚都是他故意为之,这种人锦衣玉食惯了。
关于爱情,看上了就谈,被拒绝就下一个,露水情缘情义淡薄,曾经我和他是同一种人。
我曾自认为洒脱,情爱不过消遣之物,谁离开谁都是一样的活。
爱情是什么,再爱也抵不过时间和人性,我爸就是例子。
于是被人抓住衣角,我就剪掉衣角,抓住思绪,那就忘掉回忆。
我承认,我敏感,拧巴。
情绪不稳定,缺爱,大胆也胆怯。
人人都想活成爽文的主角。
可偏偏世界容纳我这种人。
所以,谁又有资格审判我的灵魂。
分手后,我警醒一切让我迷恋的东西,无非是怕。
怕什么呢,犹待评说。
周围寂寞无声,窗外风景排排后退。
我揉了下眼睛。
是眼泪。
-21-
那几天,我时长失眠。
又时长梦见过去。
应该五年前某个周末,那天是祁宋的生日。
他没有和我说,我当天才偶然从朋友那得知。
冬天,我站在路边等他下班。
直到将近深夜,一抹身影才出现在视野里。
我笑着朝他挥手。
男人看见我,身影像是定在原地,没几秒皱眉过来握住我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傻子么,不怕冷?」
我摇头说,「生日快乐,祁宋。」
他看着我,眼睛很亮,握着我的手也不断收紧。
「但我没来得及买礼物,怎么办。」
那段时间,他总是喜欢看我,当时他说,「这样就够了。」
我没听懂,下巴抬起,祁宋就这样吻了下来。
那天是初雪,他的呼吸宛若在耳畔,窒息热烈。
…
睁眼日上三竿,梦里的窒息感还历历在目。
我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片刻,才动身去公司。
当晚有饭局,上一个宣发项目接近尾声,甲方组了个庆功宴。
我代表欧阅传媒去参加。
来的算早,在场有几位合作商。
话题不知怎么的聊到祁宋身上。
「有钱又帅,谁不想谈。」
「你就是现实,还看脸,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不然呢,我又不是不婚不育,总不能找个又穷又丑的谈吧。」
有人插话,「可让让我们这些大龄优秀女青年吧,36 岁了,我看上的,人家会选年轻更漂亮的,看上我的,我又嫌他年纪小没钱。」
「你可别装了,优秀又不是只靠学历收入来以偏概全,你要是真优秀不至于 35 了连个人生规划都没有。」
「这叫什么话,要不是我靠自己赚钱,时间耽误了,你看那些女的成天花男人钱,跟个可怜虫似的。」
「不是,你没被人爱过啊,人家不见得比你过的差,自强自立跟恋爱结婚花点男人钱有冲突吗,搞得不可兼得一样。」
这些人互相认识,有的还是竞争对手。
同样的营销文字工作者,说话就火药味十足。
叽叽喳喳,都快上升哲学问题。
我听得头疼,终于一开始说话那女制片打断辩论,「好了,聊祁宋呢,不过我好像听说他有有未婚妻啊,苏总监,你知道吗。」
这可能是玩笑话,毕竟这段时间,我跟祁宋接触很多,那天他还去了苏家。
几双眼睛看过来,我思绪有一瞬怔忪,「不了解。」
「怎么可能,上次许亦群许总喝醉了,他说你俩大学在一起过。」
「…」
我摇头,脱口而出,「误会了,我们不认识。」
话落。
大家的视线纷纷看向我身后。
祁宋就站在门口。
-22-
短暂的沉默过后,氛围一下子热络起来。
祁宋被邀请坐到位置上。
在我的对面。
他只是看着我,没提起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这种场合,少不了人情世故去敬酒。
对面那道视线太过明显,我忍住不去回视。
完成任务般,尽量圆滑的去敬了一圈酒。
杯子刚放下,身边坐着位叫王总的人,又提了杯过来,「现在年轻人就是能力出众啊,这杯我敬苏总监。」
说完,他直接干了。
我没有理由佛人面子,跟着喝完。
对方却不依不饶,身子也不经意往我这靠了靠。
我悄然躲避,「您喝多了吧。」
「没有的话,苏总监不信,等会陪我走两圈,保证是直线。」
有些靠着运气走上来的暴发户,都被惯出毛病了,肆无忌惮的从不尊重旁人。
如果被冒犯到,你还不能撕破脸,不然生意也别做了。
气吗,憋屈吗,这就是现状。
眼前杯中酒还在不停被往里倒。
我想着下一步怎么推辞。
「人毕竟小姑娘,王总这么灌酒,不厚道啊。」
祁宋笑着说,语气再平常不过,像是开了个玩笑。
王总被这么一提醒,讪讪给自己解围,客套道,「对了,我刚在门外听到有人说什么祁总和苏总监在一起过,有这事吗?」
祁宋玩着指间的烟,笑意收敛了些,「这不被甩了挺久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周围任何谈笑忽然听不真切。
我抬头,这次和对面的男人完完整整对视上。
接而又败下阵来。
几次朋友找我说话,我笑笑聊完,视线划过,祁宋还在看我。
空气变得粘稠。
男人靠着椅背懒散的抽烟,恣意浪荡。
视线如千丝万缕的细线粘在一起,观赏般打量般认真般,一直落在我的脸上。
他的外形对异性的吸引力一直是强烈的,加上那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劲,更叫人想上前赌一把青春。
烟雾在他手背散开,出神一般,指间烟蒂掉落,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被看的,莫名慌乱片刻。
没几秒,祁宋终于移开视线。
将烟蒂插在烟灰缸里,起身,走了。
-23-
那天的饭局,持续到晚上十点。
我拖着沉重脚步走到门口,手机上找着打车软件。
可面前,蓦然停了辆车。
窗子降下,男人声线低冷,「上来。」
天气阴沉,深冬寒风不断往领口钻。
五年时间有多长。
或许生活习性都会改变,许久未见人都会觉得陌生,可偏偏我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在生气。
下雨了,砸在玻璃上嘈杂有力。
车内无人说话,司机默认往住址开。
我靠着车窗,磕着眼,不经意睡着了。
再睁眼,雨早已停歇,车在陌生的别墅前停着,司机离开了。
祁宋不在身边,我抬眼,男人站在车外半倚着车门,仰头看着黑沉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肩颈挺拔,仿若一个孤影的存在。
万籁俱寂,只有不远处路灯暗黄光线散落在潮湿地面。
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鼻间似有若无熟悉的气息。
我动了动发麻的小腿,缓了一会,跟着下了车。
「怎么不叫醒我。」
睡完一觉,酒精影响,回想为什么会上他的车都快记不清。
祁宋偏头,ẗŭₐ「看你太累了。」
我垂眼看着脚尖,半响,问,「你现在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糟糕的家庭,身不由己的职场,都被他看到了,或许,这是重逢后,他最想看到的。
祁宋牵唇笑了下,「是心疼,什么都爱憋在心里,装的冷漠坚强,不累吗。」
我呼吸一滞,张了张口,却怎么说不出话。
祁宋重新仰头,黑眸旷远,「当初在一起是你提的,我以为不过是富家女找个乐子,你说我不浪漫不够喜欢你,可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你,钱房子车,我一样都没有,但那天,路过花店,我买了一束送你,回去路上,捧着花很多人拿眼光看我,我心里却想的是,我想挣更多的钱,娶你,我想陪着你,一辈子,永远。」
眼前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头顶黑压压一片。
他的声音温柔沉磁。
我死死盯着地面,心脏某一角忽然发疼。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叹息。
「分手的第二天我去找过你,想让你把话说明白,对我是不是真的玩玩而已,但许亦群说你早上的航班去英国了,我还是想去找你,可当时我连去英国的路费都没有,后来终于挣到了第一笔钱,我订了最早的航班,到了英国才发现,那地方很大,我还是找不到你。」
他苦笑了下,「苏知宜,可能你转个身就能回到正常生活,我却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你欠我五年,我只祈祷在我快忘了你的时候,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一定弄死你,可真当报复了,看你难受,还硬着头皮不服输,我还是心疼,你说的对,当时太年轻,我们好聚好散,分都分了,回头看就没意思了。」
声音戛然而直,我神色怔愣,「你想说什么。」
祁宋收回视线,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很缓,如有试探,「想说,我们要不要就这么算了。」
这些话我都想过,经历这么一遭,真到这种诀别时刻,我大脑本能的空白。
我别过脸,扯开唇笑了笑,「是啊,长痛不如短痛,我们算了吧,祁宋,我希望你幸福。」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说完,慌乱的想走。
耳边却传来一丝轻笑。
有些人就像瘾。
戒不掉,也忘不掉。
既然赢不了,他就干脆认输。
祁宋握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
我被压在车门上,男人眼眶血丝渐染,「没你我怎么幸福,因为别人一句道听途说的未婚妻,你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连承认和我在一起过都不愿意,长痛不如短痛?苏知宜,你会痛吗,跟我服个软很难吗,五年,你有一秒钟想过我吗?」
他语气忽然一顿,抬手擦去我的眼泪,「别哭。」
「我想过。」我眼泪不受控的往下落,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尊顿然松懈,「我想过为什么当年没有等等,为什么多不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为什么不放下面子问问你为什么会说那些话,祁宋,我不说我有多后悔,我只是,只是对那段感情,于心有愧。」
夜色渐浓,更显萧条。
对视许久,他低头吻过来。
酒精Ŧũ̂⁾残余,理智告诉我不应该这样。
我忍不住推他,手又被他捉住,死死压在头顶上方。
他带着蛮横咬着我的唇,不知过了多久,逐渐松开禁锢我的手,掌心ṭùₘ拖着我的后脑,指尖路过脖颈手臂再到腰侧,拉近,身体相贴。
酥酥麻麻挠人的痒,唇舌交缠,温柔肆意。
在窸窣冷风中,野火在深处,我却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
我看到他对我渴望,以及我的欲望。
私人别墅,阵雨愈来,深色的床褥柔软,全是属于他的气息。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祁宋细腻吻去我的泪水,「过的好吗。」
我摇头又点头,哑声,「你呢。」
祁宋没说话,抚着我的膝盖,身子往前,吻落在我耳垂,脸颊,鼻尖,再到唇,气息很深,「很想你,快疯了。」
-24-
他知道,不光彩是他们,折磨是他们。
可他全都试过了,他还是最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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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汗粘连,酒精,情绪,包裹着喘息,任由沉浮。
他给予我,一场漫长颤栗的白日焰火。
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都说能接受怎样的果,再去种怎样因。
成年人唯一需要学会的是负责。
不在乎激素作祟还是地久天长。
别当辜负真心的骗子,也别成为扑火的飞蛾。
这一生因果,我罪有应得。
折折腾腾到深夜。
我醒来过一次,看见落地窗前,男人半裸着上身,指间猩红一点。
强撑不住困意,我听到稀疏水声。
再然后,腰被双大手揽入怀里。
虚浮的心跳,终于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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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今天我要去出差。
助理已经在机场等我。
我小心翼翼拿开腰上的手,下意识观察熟睡的祁宋。
肤色冷白,轮廓分明,少了平日的里的距离感,我抬手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尖。
男人眉头皱了瞬,低声说别闹。
声线哑然,后面加了模糊一声我的名字。
我一顿,想起曾经我喜欢在他睡觉时闹他。
他总是这样说。
电话再次催促,我悄悄洗漱好,没吵醒他,关门离开。
地点在西北的某一沙漠,欧阅传媒一直亲力亲为,会跟着剧组去取景地拍摄需要的材料。
上飞机前,电话响起,是父亲。
他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说要借钱。
就在前几天,《红巾》半路插一脚,公布上映时间,在明年国庆档。
但当时探风的投资合同全都签完,违约三倍赔偿。
苏韵如我所说几乎把公司资金掏空了,全都砸在这部电影上,现在估计连着急都不知道怎么着急。
其实这盘棋,稍微考虑多一些,就不会上当,偏偏苏韵太蠢。
有些事不是非要你死我活,让那一家人从高高在上跌落到穷到负债,就是最恶心他们的方式。
「苏韵怎么不打给我。」
父亲叹了口气,「她是你妹妹,让她低声下气的,你做姐姐的不知道让着点吗。」
我失笑,「不知道。」我想到什么,「对了,我没钱,你去问问我妈钱在哪,她不是被你困在家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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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我直接把那对父女拉黑。
出差团队来了七八个人,我昨晚宿醉,现在有些力不从心。
等到拍摄结束,天还没黑,几个员工第一次来沙漠,我陪着他们四处逛逛。
那些年,不少慈善家做沙漠植树公益。
对此我总是抱有敬畏之心。
看着不远处的绿洲, 忽然那边的员工指着一个立牌朝我招手。
我缓缓走近。
木质立牌上写着—面积:560 亩总数量:25200 颗祁氏影业捐赠。
粗犷沙尘划过脸颊, 一股热意涌上眼尾。
记忆深处快要消失匿迹的瞬间如利剑扎入心口。
曾经我玩笑跟祁宋说, 如果有一天你犯了不能原谅的错,惹我生气,你就去沙漠种满树。
他问我,那你会原谅我吗。
种树做慈善是要花钱的,我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个能力,只是敷衍似的点点头。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身边员工扯了扯我的一角,「知宜姐,你怎么哭了。」
我揉了揉眼,忍不住笑,「沙子吹到眼睛里了。」
偏远沙漠手机没有信号,我试了几次打不出电话, 想找导演借卫星电话。
而后。
「苏知宜。」
声音清冽低沉。
我蓦然转身。
男人站在漫天风尘中, 领口松散,只看着我。
我克制不住往他身边走。
「你怎么来了?」
祁宋垂眼, 牵起我手看了瞬,又打量我的身子,像是在看有没有受伤。
似乎又回到那个沉默寡言又事无巨细的模样。
「手机打不通, 以为你又跑了。」他轻声,「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没有人能替我感受痛苦, 也没有人替我幸福。
刚刚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涩, 卷土重来。
我摇头, 「没有。」
祁宋松了口气, 「跑这么远,累吗。」
像鱼刺哽在喉咙口,这次我没有沉默, 也没有否认, 「累, 很累, 祁宋,我没有家了。」
你能不能抱抱我啊。
祁宋没有给我反应时间,拉过我的手腕扯到怀里,「还有我。」
眼泪模糊视线。
我说,「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没有逼迫,没有自卑, 平等的, 互相的,重新认识。
男人呼吸洒在我的脖颈。
「嗯,我喜欢你,苏知宜。」
都说人终将为其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
可浮光瞬息点醒, 又终会因一事一物而解终身之惑。
都说难捱的日子总会有新的多巴胺覆盖其上。
扬言要放把火烧了从指缝溜走的年少遗憾。
可此刻我站在山峰之上,漫天灰烬将我置于云雾中。
没能割舍的昨天,不安的诀别。
那一瞬,我只听到, 听到他的心跳。
—这世俗矛盾,荒唐,压抑。
直到。
我遇见你。
枯木逢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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