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烂漫时

作为教坊司老鸨儿,我正要处罚一个不听话私自藏男人的雏妓时。
我看见了世界的弹幕。
【竟然敢罚女主,怪不得最后被男主们做成了人彘和野狗抢吃的。】
【装什么清高啊!都是娼女了还不让接客,女主想提升自己的地位有什么错啊!】
地上据说将来要将我大卸八块的男主狼狈得被女主护在怀里。
我:「来人,给我把这个野男人丢出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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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三岁的云歌跪在地上,一脸倔强,欲落不落的泪珠含在眼眶,如同是一株雨后犹带着露珠的垂丝海棠。
我揉揉脑袋,不动声色地看着实时弹幕。
【云云宝贝好美,好善良,难怪花心的裴樾最后都愿意用半壁江山为聘和别人共享她。】
【裴樾现在还在潜逃中,受伤这么严重,丢出去就活不了了。】
看了弹幕得知真相后的我:【……云歌可真牛哇,合着还捡了个奸细回来。】
云歌拦住那些人紧紧护着怀中昏迷的男人:「妈妈好狠的心,竟然想置裴樾于死地,你这样动用私刑要是官府知道了,你也落不得好。」
听到她的反问,我倒是只觉得好笑,我问她:Ŧů⁻「那你可知道,和奸是何罪名?」
「和奸者各徒一年半!」
不等她回复,我就说出了答案,云歌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想拿官府压我,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和奸,什么和奸,云歌不是娼女吗?娼女接客不是很正常的事?这个老鸨儿在吓唬什么呢?」
「不是,现在云歌还是优妓,优妓是不能接客的,优妓接客算是奸。」
云歌抿着唇,背脊挺直得如同是一株青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倘若说我是自愿的呢?」
我弯下腰,透过弹幕看向她:「云歌,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觉得呢?
「我说你们是通奸,那——你们就是通奸。」

-2-
云歌灰白着脸瘫坐在地上,刚刚还在装死的裴樾此刻慢慢转醒。
他强撑着身体就要走:「妈妈不必为难云歌,都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告辞便是。」
云歌自然是不肯的,她扯着裴樾的手不肯放。
她声线中带着些颤抖:「你要是走了,你的伤怎么办,伤得这般重。」
裴樾摇头语气决绝:「你救了我,我不能不知恩不图报,我留在这,只会叫你为难。」
两个人郎情妾意,就好像我是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话说得好听——不愿意连累云歌,可他的脚一步都没挪。
「好了。」
看够戏后,我放下茶盏:「他想留下也可以,但是必须得干活,我们楼里不留吃白食的人。」
我拍拍手,叫来了一旁候着的龟公:
「喝下这杯药酒,留在楼里当龟公,我就不赶你走了,怎么样?」
虽是商量的语气,但是语气里的威胁谁都能听得出来。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裴樾屈辱地喝下药酒。
他喉结滚了两下,似乎是喝下了酒。
我正准备走,就看见一条弹幕飞闪而过。
【这个蠢货老鸨儿肯定不知道,裴樾把药酒含在舌根了吧,好蠢啊!】
脚步一滞,扭头看裴樾,我指了指龟公:「盯着他,等药效发作了再把他放出来。」
龟公捏着裴樾的鼻子,他憋得满脸通红,止不住地呛。
这下子算是彻底喝下去了。

-3-
裴樾隐藏着眼底的怨恨,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狼狈地趴在地上。
「对了,以后,我给你重新起个名字,就叫龟三吧,调到云歌手下去。」
我淡声吩咐着,处理完裴樾后,我该处罚那个吃力爬外的了。
云歌不服气,犟着脑袋不让人碰。
她直直看着我,我没说话,只是让人把她带到黑屋子去。
楼里想要给她求情的姑娘们都止住了嘴。
黑屋子是楼中专门处罚姑娘们的地方。
只要进去就没有不脱一层皮的。
我觉得云歌还小,我应该给她一次犯错的机会。
Ṫű₉黑房子中央只点了盏油灯,细软的竹条随意地撒在地上。
「脱。」
云歌捂着胸口不让人碰,龟公们无奈地看向我。
毕竟云歌之前一直是楼中最受我重视的姑娘。
我问:「你们现在不动手,是想要我自己来吗?」
一句话落,他们有了主心骨,很快就把羞愤欲死的云歌脱了个一干二净。
竹条抽人讲究的是个伤皮不伤筋骨。
云歌很快就被竹条抽得满地打滚,一双脚几乎不能站立:
「妈妈,前几日李丞相寿宴时说要请我去府上献艺。」
行刑完毕,云歌眼底带着些怨毒:「抚不了月琴了,可怜妈妈,不知要如何与丞相交代了。」
【老鸨儿没想到吧,女主还藏着这Ṫṻⁿ招,李丞相寿宴可是连男二都会参加,连女主要献艺都是男二暗示李丞相做的!】
【男二和女主的再次重逢,好期待。】
【当年贵族女,再见时,已是风尘人,男二和女主好虐。】
弹幕诉说着这场寿宴的真相。
云歌满脸笃定我会害怕,她举起满是伤口的手:「妈妈,你看,这伤若是丞相知晓了,他会如何想?」
话里话外满是威胁。
「那又怎么样?」
我感慨道:「看来还是打得不够啊!你还有力气胡思乱想,再打!」
这下,云歌再没力气开口了,只是睁着一双圆瞪的眼盯着我。
我蹲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云歌呀云歌,真的是楼中养的你过于天真了。
「要邀你去参加寿宴,为何我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究其根本的原因便是这本就不是什么能抬到明面上来说的事情。
随着她瞳孔一丝丝放大,我继续道:「再者说,云歌,你忘了,你如今已经不是优妓而是妓了,这可是刚刚你自己承认的。你以为丞相府还会邀请一个娼女去寿宴上献艺吗?」
更何况,丞相府为了面子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娼女,而大肆为难我。
我站起身,冲外面喊:「来人啊!给云歌姑娘制艳旗,云歌姑娘五日后要开始接客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不要接客!」
她爬着过来要扯住我的裤脚。
我后退几步:「云歌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我是想过要给云歌反悔的机会,可是不代表我能原谅她做的事情。
从弹幕中我能猜得出来,裴樾的真实身份是这几日大街上一直悬赏着的敌国皇子。
若是裴樾让别人发现了,别说是我和云歌要死,这整栋楼的姑娘都将一起给她的愚蠢陪葬。
楼中的姑娘都有自己选择是否接客的权利,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可前提是,必须听我的话,云歌不听话,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老鸨儿好恶毒,竟然要我们云云去接客!】
【没关系,男三会包下云云的,我们云云不会被玷污的。】
新出现的名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三个男主了,这本书到底有多少个男主?
我思索着这个问题。
黑屋子里的云歌哭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漂亮Ţṻ₆的眼珠子如同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门被彻底关上。
云歌将会在那个封死的屋子里待上五天。
没有任何声音与光线足以逼疯一个人。
其实在我接手这教坊司时,我已经没有用过这种惩罚了,云歌是第一个。

-4-
我找来白棠和她交代了三日后要去丞相府献艺的差事。
她一脸诧异,显然她知道些什么,可她没说。
弹幕却早早告诉了我真相:
【白棠和我们云歌前期可是好姐妹,不过可惜后期因为男二闹得不可开交。】
【其实ṱű̂ⁱ也不怪白棠和女主闹翻,男二可是白棠的白月光,当初白棠卖身葬父的钱可是男二出的。】
【不过这下不用担心,女主能不能和男二取得联系了。】
我撑住下巴盯着白棠远去的背影。
真希望,白棠能好好把云歌想要传出去的消息好好带到。
真不知道,这男二到底是谁。
到底有哪些人能在皇城底下,杀了我,又烧了整座百花楼。
在京城中能开下去店的人自然也是有些背景的。
就比如,我的背后是如今的摄政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是如今官家唯一的子嗣。
更是中宫嫡出。
真是有些期待了,是哪个皇家子弟能干出这种事来。
想到我和大长公主的计划。
我眼眸暗下几分。
无论是谁,我都要把他抓出来。
丞相府寿宴那日为了表示对丞相的尊重。
我领着教坊司中的一众优伶前去献艺。
李丞相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他连忙起身迎接我。
我笑道:「听闻丞相大人寿宴,为祝大人,奴特领一众优伶来贺喜,还望大人莫怪。」
李丞相看着我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汗不自觉地流满额头。
朝廷中混的都是些人精,内心对我这样的身份鄙夷非常,可他们都知道我背后站着的是大长公主。
连连打圆场,迎着我,让我上座。
可等我坐下没多久,外面便有人通传,安南王世子到。
密集的弹幕飞速在我眼前涌起。
我眯着眼,透过弹幕的缝隙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安南王坐在轮椅上,脸色有些苍白:
「不用多礼,今日我是来为丞相大人贺喜的。」
他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就算是看见我这个意料之外的人的出现。
他的神色也没有多余的变化,看上去便是位温润君子。
如果我不曾看见弹幕的话,我也会认为这样的人没有任何攻击性。
可惜弹幕已经说出了安南王根本表现出来的都是伪装。
安南王根本就不是残废,也不是什么温润君子。
他就是文中的男二号,是造成我死亡的主要凶手。
也是后来,成功干掉大长公主登基的人。
我的视线顺着弹幕的提示,看向了安南王的脚。
【笑死!一想到后面,老鸨儿和大长公主发现安南王其实不是个残废的反应我就觉得好笑。】
【安南王确实厉害,谁能想得到一个五岁的孩子会装残废。】
【后面安南王登上帝位,为了天下安定只能放弃歌云,想想就好心痛。】
【他们失去的只是权力,而安南王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5-
安南王注意到我的视线冲我微微颔首,仿佛没有任何架子。
而李丞相则是满头大汗,应付着各方人马。
我问他:「丞相大人,可否喜欢奴献上的舞?」
今日宴会办于湖心亭中,而歌台上,领人跳傩面舞的便是白棠。
李丞相「啊」了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京都之中何人不知,教坊司中的傩面舞是如今大长公主都曾赞赏过的。」
安南王接下话茬:「越妈妈何必自谦。」
他噙着笑说话间还会咳嗽几声,眼尾染上红:
「只是傩面舞过于奢华,不如听些雅乐。」
安南王的话绵里藏针,讽刺大长公主一向奢靡。
我笑而不语,只是问李丞相:「丞相,你以为呢?」
李丞相在我和安南王之间坐立难安。
我虽然只是一个教坊司的老鸨儿,可我来了,就代表着身后的大长公主。
而安南王则是代表着朝野上那些反对大长公主执政的官员。
我轻呷一口茶,等着他的回复。
也是等着他的站队。
李丞相其实并没有什么才干。
只是出身好,父亲是前任阁老,而小儿子李淮更是在官场上步步高升连中六元。
本朝的宰相没有什么实权,干的都是些端水的活计。
于是他才凭借着父亲的余荫和李淮的才干当上了丞相。
他遇到今天这个左右为难的局面,自然便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安南王殿下说笑了,傩舞从立国起便是祭祀祈福之舞,又怎么会过于奢靡。」
终于,李淮出来了。
他先是和李丞相请安。
而后又笑着开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祭祀祈福理应如此。」
李淮的话彻底是奠定了他的立场。
安南王见自己的话被堵了回去,也不气,只是说,小李大人说的是。
场上云淡风轻下是波涛暗涌。
【讨厌的男反派,后面要不是他和大长公主勾搭在一起,男二也不会中毒。】
【李淮还瞧不起云云主动投怀送抱,活该被男二凌迟了。】
弹幕随着李淮的出现恶评增多。
我借着喝茶掩下嘴角的笑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站在男女主对面的人,就是盟友。
我笑道:「小李大人,果然与传闻中一样,一表人才。」
李淮开始和我商业互吹。
笑眯眯的像狐狸,说话滴水不漏。
我表面笑眯眯,暗地里骂他难怪被叫黑心狐狸。
明明刚刚是他先投的诚,现在反而想要占据主导位置。
安南王借口不胜酒力,率先离席了。
而台上献舞结束也是恰好结束。
我特意又待了一盏茶时间。
好让白棠能顺利地将带出的消息传给安南王。
安南王回来时,我知道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达到了。
借口献舞完成便带着优伶们都回去了。

-6-
回去的路上,我特意将白棠安排和我同辆马车。
她脸色有些苍白。
我没有打算理她,只是理着脑子中的思路。
安南王扮猪吃老虎,以残废示人。
毕竟谁都知道,残废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所以不论是之前的我,还是大长公主,都没有意识到,安南王会是一个隐患。
可他究竟是用什么手段登上的皇位呢?
我想不通的便是这一点。
弹幕中也并没有收获到过多的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今,大长公主摄政几乎将整个朝堂把握在了手中。
我指节有规律地敲在马车座椅上。
「妈妈,求您救我。」
白棠忽然开口,实实跪到地面上:「安南王想杀我们。」
她说着,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告诉我,她本来是安南王插进教坊司的棋子,为的就是从我这里探寻到那些不利于大长公主的证据。
「妈妈,我不想当出卖你,可安南王威胁我若是我不说的话,便要杀死我的家人。」
白棠恨得咬牙切齿:「求您救我母亲。」
我轻笑。
弹幕上闹作一团,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女二号会这么直接反水。
「好孩子,辛苦你了。」
我将手抚上她的脸颊。
白棠本是官宦之后,奈何父兄都爱赌。
父亲在赌坊中输完了全部家当,在赌坊中马上风死了。
而她的嫡兄逼着她卖身葬父。
安南王出现,将她买下,并且还将她收作了府中的侍女。
于是当安南王需要一个到教坊司的眼线时,她义无反顾。
可后来她却从来问她要赌资的嫡兄口中得知。
原来当年的那场卖身葬父是安南王的主意,为的就是让白棠能对他死心塌地。
白棠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自己的母亲还在安南王手中。
只能继续听从安南王的话。
可是……
「妈妈我不服。」
白棠满脸倔强:「凭什么,他们总是拿我当工具。他们自己在外面犯了错,可是却要我们这些在后院中出不去的女人承受他们犯错后的罪孽。」
她将脑袋磕在交叠着的手上。
我用折扇抵在唇前,问她:「我救你,我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你能给我创造什么利益?
「毕竟要想救出你的母亲,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马车飞驰,窗上竹帘缝隙中透出的光影在她坚毅的眼中明灭。
「妈妈,死过一回的人,是什么都不怕的。」
她将脑袋放在我的膝盖上:「只求妈妈疼我。」
我微垂眼睑,从她身上我看见了大长公主的影子。
我道:「那如果说我是想让你嫁给一个人呢?」
她眼神坚定,没有任何变化。

-7-
回到教坊司,龟公们告诉我,云歌的艳帜已经制好。
择日云歌便可接客了。
听到这些我才想起来,原来我已经关了云歌三日了。
也应该是时候将她放出来了。
而裴樾常年在大燕当质子早就学会了忍耐。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白棠的倒戈,这几天弹幕安静得很。
至少在我安排完云歌初夜拍卖的赏花宴前,弹幕都没什么动静。
多次的试探下,我弄明白了弹幕的规律。
只有在发生大事或者是剧情转折点的时候,弹幕才会变多。
可在拍卖会的当晚,弹幕却依旧是兴致怏怏。
直觉告诉我不对劲。
绝对有什么地方是我忽略了。
难道剧情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发生改变了吗?
果然赏花宴进行到一半,忽然有人说着火了。
场上楼中闹成一团。
弹幕激动极了:
【终于开始了,裴樾终于动手了,天知道我为了看这一段忍了多久。】
【裴樾现在应该带着女主已经从后院逃了,裴樾带走了大燕的国防图,统一六国就在眼前啊。】
看到「国防图」几个字,我的瞳孔骤缩。
原来裴樾带走的是这个东西。
我赶紧让人去找。
「妈妈,歌云姑娘在后院纵了火和楼中的裴樾跑了!」
龟公来禀报这件事时,火已经扑灭。
我眼前一黑,直接晕在了赏花宴上。
在场的嫖客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在茶馆说书人的宣传下。
瞬时之间,这件事便在整个京都传开。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8-
我坐在阁楼上,望着楼底混乱的局面,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对面的大长公主用折扇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狐狸眼:
「你看你闹出的动静。」
她声线中带着笑。
我有些无奈:「殿下,你之前可没和我商量过这件事,我除了晕还能怎么样。」
大长公主告诉我,是她故意让人给云歌火石烧了后院的。
还特意让人将沿路的守卫支走,只为了让裴樾和云歌能够顺利地跑路。
「殿下,往后你要做这些事情前能不能先和我打个商量。」
我无奈叹口气:
「可是,我要是先和小灵羽说了,我就看不见小灵羽这么有趣的表演了。」
大长公主折扇后的狐狸眼中满是调笑。
我更无奈了。
大长公主哪里都好,就是很喜欢做一些出其不意的事情来。
从我看到弹幕时起,我便和大长公主制定了计划。
由我去丞相府揪出主谋,对方既然喜欢云歌。
那对方必然会露出马脚。
我们到时便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谁。
却没曾想,弹幕会这么简单地就说出了主使者就是安南王。
可就算是知道了,我们也不能立马动手。
「现在朝廷里多少人说我是牝鸡司晨,很多人都想将我赶下台,然后让父皇在宗室里面挑一个当太子。」
大长公主撑着脑袋,昏黄的灯光下眉眼多了几分锋利。
我顺手从棋篓中挑出一颗白子,和她对视。
「那我们这次便是要将他们都连根拔起。」
「啪」的一声,白子落入棋局。
瞬间,原本已经将死的白子活了过来,成燎原之势。
知道裴樾带着国防图和歌云跑了的安南王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到时候,我们就能知晓,到底朝野中还有哪些人是安南王的人了。

-9-
事情过去三天,歌云和裴樾的事情愈演愈烈。
很多人都知晓了原来当日私藏潜逃罪犯的人是歌云。
而歌云所属的教坊司背后的实际掌权者便是大长公主。
于是御史台的人便像是苍蝇闻到了味道,弹劾大长公主的奏章都要堆满整个御史台了。
「妈妈,我们会不会出问题啊。」
白棠有些担心,问我。
我对着窗台画着手中的折扇:「能有什么事,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做得怎么样了?」
提及那件事,白棠脸有些泛红。
她道:「我按照妈妈说的做了。」
我点点头。
这样就好。
赏花宴那晚,我让白棠提前出城,去截了弹幕中所讲过的富豪男三号的胡。
男三号我根据弹幕的提示研究出了他的性格。
一个长相不好看,却有些良善的人。
被女主救了一次后便对她一见钟情。
知道关键线索,我就让歌云去男三号入城的必经之路上。
没有美女救英雄的条件,那我就创造一个。
我买通了一群小混混,将男三号一群人揍了一通。
这时白棠刚好路过,刚好救了他们一次。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
我就不信他会不动心。
「你喜欢他吗?」
我问白棠,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准备,却还是被她的回答惊讶到了。
「喜欢,但不爱。」
白棠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她从小就见过自己的父母从恩爱两不疑走向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
还经历过刻骨的爱,如今的她早就不相信爱了。
窗外的斜阳此刻刚好落到屋中,白棠立于光与影的交界处。
我说:「这样其实也好,至少不会兰因絮果。」
事情像我预料中的那样快,男三号很快就找到了教坊司中要替白棠赎身。
白棠不是官卖,好赎。
我没有为难,在他给足银两后,便当着他的面烧了白棠的身契。
大长公主需要一群站在她身后的人。
娶了出身于教坊司白棠后,这位六国第一商人便天然是大长公主这脉的人了。
白棠出嫁那日许久没有动静的弹幕出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想哭啊!看着白棠出嫁。】
【忽然觉得,其实大长公主和老鸨儿人还挺好的。】
满满的都是对白棠的祝福。
白棠带着男三号给我行礼的时候,我才看清了男三号的脸。
一道贯穿全脸伤疤将原本清秀的面容毁坏。
让人看上去多了几分可怖。
可站在他身旁的白棠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我忽然想起我母亲死前对我说的话。
她告诉我:「灵羽你要知道,容貌不是被爱的前提。」
后来,白棠有了孩子来京都时问我,为何当初我那么信任她不会背叛我。
毕竟当初最早她可是安南王的人。
我笑而不语。
因为最好用的往往是背叛过一次的人。

-10-
歌云出嫁后,安南王的发难随后而至。
他带着百官罢朝,说是大长公主名下的教坊司收留朝廷逃犯,有叛国的嫌疑,非要大理寺审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死定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以为是自己人的大理寺少卿其实是安南王的人吧。】
【反派终于要下线了,之前那些看得我憋屈死了。我只想看甜甜的恋爱啊。Ṫū́⁻】
弹幕上欢天喜地。
教坊司很快就被查封,我被官差压入地牢中。
地牢中湿气重,早就不痛的膝盖在此时泛起痛意来。
迷迷糊糊间,我想起了些往事。
母亲是别人送给父亲的礼物。
我从出生时起,便是嫡姐、嫡兄的奴才,他们怎么欺辱我,父亲都不会出声制止,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我。
父亲在外名声极好,又长得好看。
许多人都说父亲脾气好,谁能嫁他哪怕是为妾都是好的。
可偏偏父亲不喜欢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其实只有我知道,不是父亲不喜欢母亲,是母亲不喜欢父亲。
在我八岁那年,母亲和一个面容丑陋的马夫私通被捉住。
父亲气得当场杀了马夫,还要将母亲沉塘。
我也被迁怒跪在祠堂半个月不准起身。
至今我依旧记得母亲死前对我说的话。
她说:「阿羽,容貌不是被爱的前提,心才是。」
所以她愿意和马夫亲近,也不愿和人面兽心的父亲亲近。
后来,父亲在朝堂上得罪了人。
我们全族受牵连。
男子流放,女子全进了教坊司。
官兵来封府的那日,嫡母带着嫡姐烧了整座府邸,在火中自尽了。
而我由于被关在祠堂中成了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女性。
再后来,我便遇见了大长公主。
她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干一件大事。
她说,男子在外面犯了错,后院女眷便是什么都没做,也要承担男子犯错的后果,这对于我们来说不公平,所以她想颠覆这个错误的制度。
她想让我成为教坊司中的老鸨儿,帮她搜集情报,辅助她的成功。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依旧能记得那日大长公主对我说这话时的场景。
春日末的桃花散在空中,她发丝上粘上了花瓣。
和煦的春光照得她若神仙。

-11-
这几天我观察着弹幕越来越活跃,我便知晓男女主那边剧情线又出现新的转折点了。
【男主终于要回国了,快联合男二打倒反派。】
【云云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此时大燕也算是下了第一场雪。
根据弹幕我能知道,此时,外面的大长公主和安南王的斗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我看着手中的折扇。
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便能出去了。
事情的转机便是在下雪的第三日。
外面火光接天,兵戎交接的声音不断地传入我耳边。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男二联合已经回国的裴樾开始兵变了。】
【大长公主终于要下线了。】
【真的很讨厌大长公主,一个女的怎么老是那么强势,还在封建社会把持朝政。】
【对啊!真的恶心死了,男二可是正经的嫡子,反派应该给男二行妾礼啊!】
【别说,大长公主还嫁过三次,次次克死自己丈夫,这种人在我们村都是没人要的。】
弹幕热烈地讨论着,我淡定地看着文字的滑动。
【不对啊!为什么,大长公主看到男主和女主出现都没有意外啊。】
【而且你们看这个老鸨儿也太镇静了吧。】
弹幕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跟着杀到门口的士兵走了。
往日热闹的甬道上肃静一片。
等我到达明光殿时,歌云、安南王都已经被人制服住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明明应该是男主他们都快成功了,大长公主从哪里冒出这么多精兵来的?】
【不是,开什么玩笑,作者怎么写的小说,这不是本甜宠文,反派怎么可能胜利啊!】
【怎么可能啊!男主竟然输了?男主竟然输了?男主竟然输了?】
歌云一脸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发丝有些凌乱。
她上一秒还沉浸在即将成功的美梦中,下一秒便是美梦破碎。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输啊!」
她脸色惨白:「明明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的。」
我有些可怜地望着她。
殿外,李淮处理完残部后便进来,他提着裴樾的脑袋一步一顿。
歌云看见后又是一声尖叫。
李淮走到坐在高台上的大长公主身边,单膝跪地:
「殿下,臣不辱使命。」
这下彻底宣告了歌云他们的失败。
歌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直接晕厥了过去。
当初我给裴樾喂下的确实不是什么致命的药。
可那药有一个特性,若是闻到了另一种药香便会发作,瞬间吞噬人的性命。
李Ŧû⁷淮偷偷潜伏进裴樾营帐放出药香。
裴樾一死,他们的计划怎么可能成功。
我抬眼的瞬间对上大长公主藏在折扇下的视线。
她的狐狸眼中满是笑意。
大长公主便是这样,计计不落空。

-12-
我看着一窝蜂闹剧,捂着鼻尖。
这些血腥味实在是有些臭了。
刚刚一直未说话的安南王此时回过了神。
他支着剑起身,他仰天大笑:「今日是我技不如人输了,愿赌服输。」
安南王不等在场人的反应,抽出剑,血溅在大厅之中。
大长公主抬手阻止了那些要去抢救的人。
我亲眼看着安南王咽了气。
他蜷缩着指节,仿若是想抓住些什么东西。
唇瓣挪动着,仿佛是在叫「母亲」。
安南王罪不至死,只不过是成王败寇,他和我们的立场天生便是对立的。
除了争,便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知道先安南王妃被皇帝强迫,先安南王妃不堪受辱触柱而亡。
而先安南王得知此事分神,在战场上被人砍死了。
偌大的安南王府只剩下了他一人。
皇帝怕他记恨,原本是想直接赐死他的,可那时安南王聪明,装作是从假山上摔下来成了残废,而且失去了记忆。
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所以他对皇帝充满了恨,他想让皇帝血债血偿。
可惜还是失败了。
这些关于安南王的故事,都是我从弹幕中知道的。
闭了闭眼,心中无限惆怅涌上。
成王败寇就是如此。
安南王是聪明的,他知晓, 今天要是活着, 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还不如今天就这样死去,能挣一个好名声。

-13-
京都中的血腥味整整三日都没有断绝。
大长公主雷厉风行, 将那些涉嫌帮助安南王造反的官员通通都处以了惩罚。
我也忙得很,将多年来搜集的情报都做好统计。
以便能够更好地处理那些贪官污吏。
所以,当我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春日了。
而歌云则还是被禁足在教坊司顶楼。
在教坊司被彻底废除那日, 她见到我时还有些恍惚:
「妈妈, 好久不见?」
她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我笑道:「我更喜欢你叫我——尚书大人。」
她瞪圆了眼。
显然是没料到我的话。
我告诉她, 现在大长公主登基了,女子也被准许参加科举也能入朝为官。
听着我的话,她的视线有些漂移。
其实, 对于云歌的处理, 我一直很纠结。
她做过错事,但却也罪不至死。
处理贪官污吏时, 我发现了有关云歌一家的卷宗。
卷宗上说, 云歌父亲贪污, 可抄家时却是连十两银子都没抄出来。
云歌私藏裴樾, 只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帮助自家能够平反。
在教坊司多年的她知道大燕如今的官官相护是多么严重。
她只能将期望寄身于裴樾。
即使私藏质子会死也毫不在惜。
甚至是可以和他们一起造反。
我从袖口中拿出卷宗:「这是你们家的卷宗,你愿不愿意重新查查?」
她死寂的眼中闪出渴望的光。
我指了指身后随从托着官服的托盘。
我说:「歌云就已经死了, 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华洛, 你愿不愿意?」
她细骨伶仃的手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握得我腕骨生疼:
「我愿意!我愿意!华洛愿意!」
她此刻眼中仿佛只有我一人。
她跟着随从走远了, 我才揉揉额角, 叫躲在角落中的人出来。
大长公主,哦,不, 现在已经是女皇陛下了。
她握着折扇笑道:「小灵羽可真可怕呢, 明明是要对方做你的狗,她还把你当作是恩人呢!」
我无话可说的表情似乎是取悦到了她。
她笑得狐狸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想,也不知道是谁更可怕。
明明当初暗示我这么做的人就是她。
把一个坎坷不安的人遗忘在角落中, 让她时时刻刻被恐惧控制住心神。
等到时机成熟, 再给对方一颗甜枣,让对方成为自己的狗。
女皇陛下走的时候,顺带将随身的折扇交给了我。
她道:「小灵羽,我在华洛身上看见了你的影子哦!」
说着,她就冲我眨了下眼。
弹幕上瞬间被她的美颜暴击到:
【我要给女皇陛下当狗!我是女皇陛下的ţü₁小舔狗, 我舔!我舔!我舔!】
【太好嗑了!太好嗑了, 嗑死我了, 求求你们了赶紧在一起吧。】
【什么?当狗, 有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宫变弹幕炸了之后,隔了小半个月,弹幕才重新出现。
不过这次的弹幕都很奇怪。
包括不仅限于——想给人当狗。
我走出教坊司, 身后改名为华洛的云歌开心得亦步亦趋。
我轻笑一声。
从今以后,大燕又要多一条疯狗了。
不远处,女皇陛下和我招招手。
今年的桃花开得似乎隔外得长, 满街的花,如同是当年第一次相见时。
还是大长公主的女皇陛下,对我说:
「我们会成功的。」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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