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寂静的深夜里,脸上传来痒痒的感觉。
我睁眼一看,天花板上,一个脸色惨白的鬼正披头散发地盯着我。
我翻了个身,顺手取下腕上的皮筋。
「宝贝儿,头发扎一下。」
鬼:???
-1-
我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在这凶宅里住了一周,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位鬼哥似乎气得够呛,房间内顿时掀起了一阵寒风。
我冻得直哆嗦,立马蒙住了被子。
「宝贝儿,你要是不想扎就不扎,别生气啊!」
话音一落,床头的花瓶应声而碎。
他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倏然出现在我眼前。
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唇却嫣红如血。
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珠子突然凸起,想吓我一跳。
我不为所动,镇静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有点像冰皮月饼的触感。
「哥们,怎么保养的?」
这家伙眼睛里满是诧异和怀疑,顿了顿,又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
我一脸惊喜,这口牙又白又没有虫洞。
好羡慕。
「哥们,用的什么牙膏!」
「你能掰一颗牙给我吗?」
这家伙脸上的惊恐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多。
房间内沉默了许久。
「你……不怕我?」
听得出来这家伙有多难以置信。
虽然他声音有些低哑,但能听得出来还算青涩。
原来还是个鬼弟弟。
为了守护弟弟的「自尊心」,我故作紧张地说道:「嗯……怎么会不害怕呢?」
鬼:「……」
「你给我等着!」
我怎么还听出来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嘞!姐姐等你!」
远处传来了一句「闭嘴」。
-2-
第二天六点,被闹钟吵醒了。
顶着黑眼圈一脸怨气赶去上班,踩点坐到岗位时,同事陈晶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憔悴?被哪个野男人吸干了精气?」
我摆了摆手,一脸生无可恋,「是被早班吸干了精气,老娘不到七点就起来了。」
至于男人,家里只有一只小鬼。
不过不吸精气,只爱吓唬人。
下班已经是晚上十点,我买了点炸串打算带回家。
想起来了点什么,又拐回去买了点「东西」。
老板被我吓了一跳,说一个小姑娘半夜买这个干吗。
我说哄孩子。
老板跟看神经病一样瞅了我一眼。
十一点我抱着一堆东西到楼下。
小区门口有一双红绣鞋,突兀又阴森可怖。
我眨了眨眼睛。
哟,新花样?
-3-
我径直地跨了过去,这双鞋又出现在了下一层楼梯口。
继续上了一层之后,那鞋果然再次出现。
我弯腰将它提了起来。
布料触感还挺不错。
到了我家门口,还没掏出钥匙——
门自动打开了,从里面冒出了迷蒙阴冷的雾气。
黑漆漆的房内有一个人影。
关灯之后,他缓慢地转了身。
脖子上空荡荡的,僵硬地歪了歪身体,怀里突然掉下来一个球形的「东西」,一路滚到了我的脚下。
我打了个哈欠,视若无睹地跨了过去,将手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堆在了桌子上,转身开了灯。
让这臭家伙无所遁形,结果一抬头人……鬼就不见了。
再一回头,这家伙突然倒挂垂下头,几乎和我脸贴在了一起。
嚯!
这家伙属蝙蝠的吗?
我拍了拍他惨白的小脸,「能不能吃炸串?」
他:「……」
「不头晕吗?」
我们俩以这么奇怪诡异的姿势僵持着,终于,这家伙动了动。
下一刻,他跟个老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这才让我看清了他的相貌,除了脸色有着长年不见天日的惨白外,形貌昳丽,唇红齿白。
像是上世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年纪不过二十岁的样子。
「姐姐叫祝娆,你叫什么?」我拿起炸串,自顾自地吃着。
香味传了过去,我见他鼻子像小狗一样动了动。
接着他的胳膊像橡皮泥一样拉得纤长,隔着桌子抢走了我手里的羊肉串。
我:「……除了中式恐怖,你还会玩变形呢?」
「下次鞋子不许乱丢知道吗?」
他:「……」
算了,教育不在一时。
-4-
我推了推盘子里的东西,示意给他吃。
这家伙这段时间可没少从我冰箱里偷吃。
谁知下一秒连人带盘全都消失不见。
「记得把盘子洗了——」
回答我的是瓷器碎裂声。
哟,还挺叛逆。
沉默了几分钟,那家伙恶狠狠地甩出来一个玉佩。
上面刻着「谢子昀」三字。
「赔你。」
我笑眯眯地收了起来,承诺以后姐姐的东西随便拿。
只见一阵风过,这人突然站在了我买的另一袋东西前。
「欸——别——」
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纸车、纸别墅、纸钱……还有两个纸人。
看着他手里那两个涂着芭比粉的大波浪纸人,我解释了一下:「嗯……姐姐看你挺小的,以前肯定没娶老婆……就,就打算给你找俩伴……」
「……两个……纸老婆?」这一句仍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随着他的声音,我的双脚突然悬空,随即被抵在了冰冷的墙上。
完全将我拢在身前的谢子昀,不再是纤瘦的少年,而是一个真正的成熟男性。
高大的身躯下,宽肩窄腰下的蕴含力量的肌肉,配合着喉结滚动,瞬间带来了压迫感。
怎么这小子突然从弟弟款……变成了一米九的老公款?
连声线都成熟了几分:「小?」
他捏紧了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的眼睛。
「论年纪,『姐姐』可要叫我祖宗呢。」
悬空感令我可以顺势跟只树袋熊一样四肢扒在他身上。
「好的,小祖宗。」
他力气突然一松,我不知怎的也泄了力,摔在了地上。
这家伙恶作剧得逞,笑了一声。
转瞬恢复了少年模样,小了一圈。
我在心里感叹:变大变小真的奇妙。
-5-
那些纸东西被谢子昀撕碎丢了出去。
还恶狠狠地威胁我,要把我也给撕碎。
实际上,除了每天下班回来「开鬼屋盲盒」之外,这家伙就是个只会龇牙的纸老虎。
租这间凶宅的时候,房主神神秘秘地说,这里面有个不好惹的主子,让我尽快找新房子搬走。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凶神恶鬼。
安然无恙地和他相处了两月,我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带好吃的,硬生生收买了他。
这小恶魔总算不折腾那些幺蛾子,越发亲近我。
两个月后实习转正,我出了趟苦差。
回来以后,谢子昀失踪了。
从早上等到夜晚,桌子上的蛋糕化得不像样子,他始终没有出现。
我连续在桌子上放了三个蛋糕,最后全都被我丢进了垃圾桶。
三日之后的清晨,公寓东边附近出现了一起恶性刑事案件。
案件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流浪汉被掏空了内脏,死相惨烈,尸体被塞进了垃圾桶。
我隐隐不安,特意留心了这件案子。
恰好这天晚上,谢子昀出现了。
他像往常般突然从背后捂住我的眼睛,叫了一声「姐姐」。
然后黏糊糊地缠住了我,像小狗一样亲昵地撒娇:「我想吃蛋糕。」
「去哪了?」
太巧合了。
这两个月相处让我已经忘了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危险的存在。
「没去哪,就睡了一觉。」
他顶着一张无辜的脸。
见我显然不信,他耸了耸肩,递给了我一个 U 盘。
「看了你可别生气。」
手中黑色的 U 盘突然沉重了起来,我竟有些害怕。
那个流浪汉的惨状如在眼前。
我缓缓地将它插进电脑,数据读取中。
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垃圾桶、流浪汉、尸体……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垃圾桶!
我回头看向了谢子昀,他单手托脸,兴趣盎然地盯着电脑。
「姐姐,别怕,不恐怖的。」
接着,镜头转向了垃圾桶……上的一个胖子?
等等,这人怎么有些眼熟?
我老板?
只见这胖子半个身子卡进了垃圾桶,神色惊慌,泪流满面。
嘴里不断喊着「饶命」。
「他怎么在这?」
谢子昀无辜地摇了摇头,「我只是给他表演了背身转头而已,还没有吓姐姐的十分之一程度吓人。」
我比了个「六」。
「谁欺负姐姐,我就不让谁好过。」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底的狠厉陌生得像另外一个人。
一转眼又换成了天真单纯模样,方才像我的幻觉一般。
许是我多心了,这家伙最多恶作剧吓吓人,不会用那种残忍的手段杀人。
不然我怎么还活着?
安慰自己几句之后,我给他又点了个蛋糕。
看他高兴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心酸。
谢子昀说他没有实体,更没有味觉,外形是幻化出来的,维持不了很久。
吃东西只是为了获得微弱的感觉。
好可怜的小鬼。
我心疼地捏了捏他凉凉的脸颊,这家伙立马跟餍足的小猫翻肚皮一样亲近我。
他趴在我腿上睡觉,我拍着他的背。
拍着拍着却眼尖地发现他的衣服上有细小的划痕。
好几处划痕。
胖子肯定近不了他的身,不可能是他划的。
他有秘密瞒着我。
-6-
谢子昀厌光,每日正午十二点会强制进入休眠时期,不受外界干扰。
次日此时官方通报了受害者身份信息和监控行踪,四处寻求目击者。
案件毫无线索,现场了无痕迹,杀人凶手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值得一提的是,受害者在其他监控中一直戴着的灰手套,案发现场失踪了。
了无痕迹,人间蒸发。
我念叨着八个字,心中升起浓厚的不安。
鬼使神差般,我推动了谢子昀的房门,房内漆黑如死,毫无动静。
知他此时不会察觉外界,我开始寻找。
最终在床下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打开一看——
正是一双血淋淋的灰色手套。
我捂住了嘴,差点抑制不住出声。
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我不怕装神弄鬼虚无的一切,但恐惧真正作恶的杀人魔头。
我想掏出手机报警,却突然停住了动作,谢子昀早就非人。
放下东西,装作不知道。
对!就应该这么做!
可还没等我将东西放归原处,身后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姐姐。」
-7-
东西飞了过去,瞬间化为灰烬。
「怎么能让这些东西脏了姐姐的手?」
我以为自己难逃一劫时,他却只是轻牵起我的手,用他那块方帕不停擦拭。
「姐姐以后别再碰这些东西。」
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了过去。
夜里,他依偎在我怀里吃葡萄,毛茸茸的脑袋很是乖巧。
我有意提起他的生平,这家伙置若罔闻,再追问就气鼓鼓地钻进天花板。
这副孩童的样子,实在是难以和变态杀人魔联系起来。
阴晴不定,怪诞无稽。
看来我招惹上了一个麻烦。
这事十分棘手,就算真是谢子昀做的,我难不成去请个道士收了他吗?
这也太离谱了把?
新时代女青年不搞封建迷信这套。
-8-
「这能行吗?」我看着自己手中的纸符、桃木剑、护身符。
「肯定能行!这大师可灵了!」
陈晶又往我怀里塞了一团黄符。
「你要是实在害怕,不如来我家住几天?」
我连忙拒绝,恐怕到时候就轮到你害怕。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老板也说撞到邪,几天没来公司了。」
「咳咳……不会吧?」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恶性案件闹得人心惶惶,加上小区本来就有凶宅之说,什么鬼神说都冒了出来。
所以陈晶不由分说地弄来了这些。
她还嫌不够,想塞给我一罐老糯米。
「串台了宝,那是林正英用来防僵尸的。」
她尴尬地傻笑了一声。
回家之前,我将东西塞进了角落,不指望能有什么用处。
但这要是先被谢子昀发现,立马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9-
「黄纸符?桃木剑?护身符?」
谢子昀将这一堆东西,一样一样丢到我面前。
他沉着脸,步步紧逼,神色越发危险。
这家伙有千里眼吗?怎么什么都能发现?
「姐姐要这些东西干吗?」
「最近不是死人了吗?我害怕……」
「姐姐最初可是一点都不怕我,怎么开始怕死人了?」
说完,他突然开始七窍流血,面如死灰,像是一只惨死鬼。
「别闹。」我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瓜。
对这家伙的恶作剧,实在是免疫了。
「姐姐一点不怕我。」
这句话还带着几分怨气。
「这句话说的,像个幽怨的小媳妇一样。」
话毕,这家伙立马变成了「老公」形态,一把搂过我的腰。
蛮横又霸道。
「谁是『小媳妇』?」
男人这要命的自尊心。
「也不能是我吧?」我故作妩媚地拢了拢耳旁碎发,手指摩挲着他的皮肤。
这家伙神色瞬间不自在。
胆小「鬼」罢了。
「姐姐……」他声音有些沙哑。
我用食指轻敲了敲他的胸膛,得意地挑了挑眉。
之前陈晶可没少揶揄我,说我是个「妖艳贱货」,有点手段。
毕竟姐姐资历摆在那,拿捏一下小鬼还是轻松得很。
「这次先放过姐姐。」
说完这家伙就瞬间消失了,过了一分钟,空荡的房内响起了声音——
「那种低劣的东西,对我可没用。」
-10-
第二天,我被叫去了警察局。
在我藏东西附近垃圾桶,又出现了受害者。
只不过这次是在西部一些。
一样的死状,肚子被掏空,尸体被塞进了垃圾桶。
两具尸体一西一南,偏偏摄像头拍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配合调查结束时,一位年轻的警官送我出了警局。
五官端正,一身浩然正气,十分绅士体贴。
告诉我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联系他。
好友申请上写着「陈长柏」。
看到这名字我就知道是谁的鬼主意了。
这臭丫头还真是不正经。
不过陈长柏确实有点用处。
晚上下班我找了个咖啡店,和他瞎聊之中问他「灰色手套」的线索找到了没,好引出第二个受害人的线索。
一番套话一无所获,他嘴挺严,只是让我宽心,他们会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我有些烦躁,怎么这次案发时,谢子昀又不在我跟前。
凶手是谢子昀的可能性我觉得不高,但是这家伙肯定跟凶手有某种联系。
现在的处境还真是尴尬,查到线索,我会成为被怀疑对象。查不到线索,排除不了谢子昀的嫌疑,那就是个大麻烦。
今晚是有家难回。
「到家没,没到一起吃个夜宵?」
是陈晶发的。
餐桌上,我和陈长柏面面相觑。
「哥,这是我同事祝娆,你今天白天应该见过了。」
「娆姐,这是我堂哥陈长柏。」
我礼貌地笑了笑。
没想到就这么离谱,进了警察局还相了个亲。
好在陈长柏守礼绅士,加上陈晶这个话痨,气氛还算融洽。
「哥,我们祝娆可是个学霸,刚研究生毕业来我们公司实习。」
「要我说,我们老板积大德了,才招到娆姐这个高才生。」
吹得我头皮发麻。
「吃饭吧。」
饭后这俩一个热情邀请我去她家,拒绝之后,另一个坚持送我回家。
一想到家里的谢子昀,我赶紧摇了摇头。
一打开门要是出现什么鬼片画面,马克思来了都劝不明白陈长柏。
-11-
酒店中,我正聚精会神地调查。
一查案件和死者,二查谢子昀的身世。
一个死人和一个死鬼,我这研究生算是没白读。
白天研究生,晚上研究死。
网上查询的时候,我发现我住的这个地方一如既往地穷,往上数几十年就没富裕过。
除了几个以讹传讹的怪谈,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恶性事件。
谢子昀这气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孩。
他平日也不太四处走动,更愿意待在房子里。
那么房子肯定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寓意。
所以……房东也许知道些什么!
联系完房东,我进了洗澡间,洗完澡站在洗漱台前吹头发,脑子还在想谢子昀生前到底是谁。
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我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吹风机摔在了地上。
「难得吓到姐姐一次。」
他捡起吹风机擦了擦,然后十分自然地撩起我的头发。
发丝从他的指间穿过,镜子里的谢子昀眉目温柔,难得的细心体贴。
「你怎么来了?」
吹完头,他从背后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
「你不回去,我就来了。」
抱着我还晃了晃,如果这家伙有尾巴的话,估计已经摇上天了。
「为什么不回家?」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像等丈夫回家的幽怨小媳妇的台词。
床上堆着我的衣服,这家伙真跟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
「你今天和谁一起的?还喝酒了?」
还查起岗来了,小酌几口而已。
「衣服上全是野男人的臭味。」
「哪有什么野男人啊?越说越过分了。」
不由分说,这家伙将我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扔我衣服干什么?谢子昀,过分了啊。」
倏然间,他逼近了我,眼神冷厉,像是一只危险又饥肠辘辘的恶狼。
「过分?」
反问的语气充满嘲讽。
「对——」
话未说完,他凉薄的唇贴了上来。
冰凉的触感激得我下意识一退,却被他蛮横霸道地拦住。
他几乎是啃咬一样步步紧逼,力度带着惩罚的意味。
被亲得缺氧,头昏脑涨之余,我总算抓住了一丝理智。
草!
这年头还能被一只鬼占了便宜?
这怎么能行?
我反手推了谢子昀一把,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这家伙猛地一愣,我欺身而上,将他的双手反扣在头顶。
局势完全反转,我得意地挑了挑眉。
跟姐玩这套?
弯腰、靠近、停顿,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着他纤翘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感。
我低头轻轻吻上了他的额间。
-12-
完,素太久了,没把持住。
谢子昀眼底的几分慌乱被我精准捕捉,这家伙惨白的脸上冒出来了几抹绯红。
鬼……也会脸红啊?
我有些诧异。
亲完多少有点不好收场,真是加班把脑子加糊涂了!
祝娆啊祝娆,你真是「鬼」迷心窍!
我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百句,却面不改色,「吃泡芙吗?姐姐给你买。」
「不吃。」
还怪委屈的?
只是亲了一口哎?再说也是你先动嘴的!
难不成……这家伙生前没亲过人?是初吻?
「!!!」我一惊。
技术确实生涩得跟啃我一样。
怪不得,刚刚亲完就买甜点哄人,确实看上去像个不想负责的渣女。
不过姐确实不是好人。
「那去吃炸串?」
「烤肉?」
我咬咬牙,「要不……西餐?」
「祝娆。」
我立即正襟危坐,大名都叫上了,看来事态比较严重。
「玉佩呢?」
「啊?」
太久了,已经忘了放在哪个盒子里了。
「以后不许取下来。」
他不知从哪变了出来,顺手给我戴上。
哪有人戴这么精致的古风玉佩?
刚要取,他就把我的手按住。
「你也不想招来其他人吧?」
哟,还会威胁我呢?
这玉晶莹润泽,触手生凉,就跟谢子昀这人一样浑身冰凉凉的。
但是这凉气很柔,并不会给人带来不适感,反倒令人神清气爽的。
「行。」我爽快地答应。
这么一折腾,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新思路。
玉佩可是个好东西。
哄完弟弟睡觉,我将玉佩的图片发给了老朋友。
老朋友很快回复我:「哪来的?」
迫不及待地约了我明天见。
见他这反应,多半是知道点什么。
-13-
老朋友霍尚,南部古董店老板,我成年后的第一任男友。
黑皮衣、铆钉鞋,耳朵上别着一根雪茄。
怎么还打扮得跟一个流氓头子一样?
还好分得早。
「玉哪来的?卖不卖?」
「朋友送的,我不卖。」
「哪个朋友?你的新男友?会有男人送你辟邪的玉吗?」
这家伙知道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到处办白事,从不忌讳,胆子大得逆天。
所以他才会觉得不会有人送我辟邪的玩意。
「你别管那么多,就帮我看看这玉值钱不值钱,来历清不清白。」
他拿起玉端详,下一秒玉似乎烫到了他,他连忙松了手。
奇怪,这不是块冷玉吗?
还有辟邪?谢子昀不就够邪门的吗?他怎么随身带着一个辟邪的玉,不相克吗?
「这玉的主人,你能查到吗?」
「你是说谢子昀啊,不认识,不过我可以确定,这玉的主人是个女子。」
女子?
难道是谢子昀生前送给某位女子的定情信物?
还是个花心的小鬼?
「那谢子昀这个人,你能查到点消息吗?」
谁知再次询问之后,霍尚表情一变,瞬间冷了脸。
「不认识。我只知道这玉,该在一名女子身上。」
「可不就是在我祝娆身上吗?」
霍尚的神色深沉,看了我一眼,有些冷淡地开口:「你不是。」
什么表情,姐也不屑是。
当初分手,就是因为霍尚总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比如穿得素雅、说话温声吐气。
我那时浑身不舒服,甩他甩得果断。
其实刨除这些,霍尚体贴又成熟,长得帅又有钱,一堆小姑娘稀罕。
可惜姐做不来违背本性的事情。
「爱说不说,我走了。」
正要起身,他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腕。
「阿娆,让我见见送你玉的人行吗?你要什么我都送你。」
「不必。」
让他见到了还得了?
还有霍尚现在总让我觉得怪怪的,身上的气质都不大如从前。
我很排斥他。
从古董店出来之后,我打了车准备去附近的甜品店给谢子昀买甜食。
下车之后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抢走了我的包。
什么世道?还有抢劫的飞车党!
幸好手机和玉佩都在另一只手里,我打了电话报警。
谁知从警车上下来个熟人。
「祝娆,这儿。」是陈长柏在招手,「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包被抢了,丢了点现金和证件什么的。」
谁知还没回警局做记录,陈长柏就被叫走了。
附近的垃圾桶有人发现了一具新男尸。
又是相同的作案手法。
-14-
三起连环杀人案件,闹得人心惶惶。
只不过第三具尸体被发现时,还有体温。
这次凶手比较仓促,留下了一点线索。
包暂时是找不到,不过陈长柏从休息时间挤了空闲,坚持陪我把证件都补了个遍。
我看他眼睛里都是血丝,不知道为了案子熬了几个通宵。
我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有他在补办效率会高一些。
说来奇怪,不就见了几面,他看上去似乎……很在意我?
不像单纯的见色起意。
连谢子昀最近也越来越奇怪。
最近一直不爱出来,睡眠的时间越来越久,醒的时候总是缠着我不放,像只焦躁不安的小狗。
丢包的事我怀疑霍尚,可这也不是他的风格。
因为案发地点离古董店不太远,店最近闭门,连人也失联了。
这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宝贝?」
「姐姐。」
只要我一叫谢子昀,他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见他越来越虚弱,内心也越来越不安。
不知是不是天气越来越热的原因,总觉得谢子昀的实体越来越虚无,好像在逐渐消失一样。
「姐姐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人?」
「你不是都能看得到吗?」
他抱着我,贪恋地吸食着我的味道。
「我看不到,但是你得离野男人远点。」
果然,他越来越虚弱了,连我见过什么人都已经发现不了了。
「行行行,我最近哪也不去。」
这家伙身上凉凉的温度都淡了好几分,真是吓死人了。
「那你怎么回事?是要去投胎了吗?还是干坏事,要遭天谴了?」
我是没忘记,这家伙除了第一次,其余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姐姐!」他有些恼,「我不是那些低劣的鬼魂,你没认真听我的话。」
嗯?
他什么时候说他不是鬼了?
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想起来。
「那你是什么?男妖精?」
我摸了摸他漂亮的小脸,确实长得挺像妖精。
「不知道。」
「不知道?」
他眼里有股不明的情绪,淡漠又深远,仿佛在茫茫云海中踽踽独行。
我一瞬间就相信了他的话。
「那怎么办?」我有些心慌。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
不然我去找个道士?不过道士一般只会驱鬼,也不管养鬼好像。
「我总不能去刨个坟把你放进去养养吧?」
「姐姐又说胡话了。」
「你赶紧说到底怎么办才会不消失!别给我废话!」
我心急如焚,站起来吼他道。
谁知谢子昀扑哧一乐,托着脸紧盯着我。
「姐姐担心我的样子也好看。」
「还跟我嬉皮笑脸呢?你一个鬼怪都混成这个德行了还不操心?」
他意味深长地扫视我,最后目光落在我的唇上。
「姐姐。」他玩味的声音钻进了我脑子里。
「我确实有法子。」
「赶紧说。」
说就说,一直盯着我的嘴干吗?
「采阴补阳。」
草,一种植物。
「……」
-15-
这小混蛋,一肚子坏水。
谢子昀这几天就像冬眠的小蛇一样,困倦慵懒,我请了假,陪了他几天。
恰好这几天阴云连绵,房间昏沉沉的。
我们俩窝在沙发上,盖着小毯子,投影仪上播放着一部老电影,茶几上全是零食包装袋。
又杂乱又温馨的场景。
这样将养了几天,我萎靡又快乐,谢子昀是越发精神抖擞。
倒真让我有些怀疑「采阴补阳」的真实性。
看电影也算是让我明白了,谢子昀之前吓人的手段是哪学的。
就比如刷了点视频,我出门丢垃圾时,他就有样学样一脸幽怨。
「姐姐,我出不了这出租屋,你带一块天花板走吧?」
这家伙。
连续窝了一周之后,胖老板催得紧,让我夏至这天必须回去。
夏至不仅暴雨,且白昼最长,我还有些担心谢子昀。
他让我放心,不知为何,到了这天我越发心神不宁。
喝水时打碎了一个杯子,在路上丢了一只耳环。
中午下班时,失联的霍尚突然给我发了一张图片。
一张残缺模糊,又极具年代感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着素锦旗袍,亭亭玉立,十分温婉美丽。
而最为特别的是,她脖子上的玉佩十分突兀。
看形状正是谢子昀那枚,不过照片上的玉佩更平滑一些,跟现在不太一样。
「天街十九号,五点见。」
天街那一块不是荒废了吗?
出于安全考虑,下班之后,我给陈晶说了自己的安排。
再三犹豫之后,我将玉佩锁在了抽屉里,随后打车赴约。
暴雨倾盆,街上人越来越少,天街那条路上更加人迹罕至。
我给家里的手机发了条短信报备。
司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眉眼,车内寂静无声。
我留了个心眼,给陈晶发了车牌号。
天街十九号已经几乎出市,位北,那里都是烂尾楼,我不知道霍尚肚子里打了什么歪主意,约在那里是要做什么。
路上我仔细研究了他发的照片,那女子看上去是民国时期的打扮,只不过照片只有半张,另一半像被人割断了一样。
他说玉佩原本属于一名女子,想必说的就是照片里的人。
这位美女确实温婉美丽,和我迥然不同,陈晶总是开我玩笑,说我长了一张妖艳贱货的脸。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漂亮就行。
温婉美丽……这个审美,倒是让我想起了霍尚。
他的古董店里,收集了几十条秀雅的旗袍。
谈恋爱时总让我穿,我顶着御姐脸一穿,秒变风情万种,这家伙就会变脸色。
所以这照片里的人,该不会是他的理想型吧?
所以费尽心机抢我的玉佩,就是想物归原主?
就算如此,照片里的美人也早就转世投胎了吧。
说不通,我翻出来之前查的资料。
我租的那个房子,从今年追溯到建国初期,能查出来的信息都表明了那里一直很穷。
没有姓「谢」的富裕人家。
谢子昀说他不是鬼魂这事我也信,所以他和这女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该不会是他相好送给他的吧,我有些酸意,拿别人送他的东西送我,算怎么回事?
回去再问个清楚。
雨水敲打着车窗,雾气朦胧了视野。
我心里没来由地烦躁,司机从后视镜里露出了狭长的眼睛。
「小姑娘,大下雨天去天街干吗呢?」
我瞬间警惕了起来。
「和我几个朋友商量烂尾楼的事情,我们几个在手机上一直谈着呢。」
一来天街烂尾楼居多,这个理由充分;二来是告诉他,我一直在和朋友保持联系,
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手机和陈晶保持着共享位置,过一会儿报个平安。
恰巧陈长柏打开了电话,我接听之后脱口而出:「陈警官。」
故意说给那个司机听。
「祝娆,我听晶晶说,你去天街了?现在就掉头回去!」他语气十分急迫。
「为什么啊?我已经要到了。」
「你还记不记得三具尸体被发现的地点?」
我有些疑惑,「公寓附近东西两边,南部古董店附近……」
东西南!
这天街不就是在城市最北方吗?
不会这么巧合吧!
-16-
「对,不仅如此,第二名受害者丢失的指环、第三名受害者身上的领带有人送到了警局,上面有杀人犯的血液,化验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你赶紧回来!」
一个急刹车,手机从我手里滑落摔到了座位之下。
「到了。」
我急忙去捡手机,低声说了一句:「掉头吧!」
咚咚。
有人敲了敲玻璃。
「祝娆。」
是霍尚。
电话还没挂断,霍尚示意司机开了锁,他拉开了车门。
车外暴雨如注,砸在霍尚的雨衣之上,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显得他的面容格外阴森可怖。
「走不走啊小姑娘?」
「走——」话音未落,霍尚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拖到了车外。
「啊!」
我跌在了雨中,不禁尖叫了一声。
「祝娆!祝娆!」
手机那头的陈长柏不停地叫我,下一刻手机屏幕被霍尚的靴子彻底碾碎。
「不想死赶紧滚。」霍尚阴狠的目光朝司机射去,司机怕死,一脚踩下了油门,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霍尚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狼狈的我。
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拖到了一栋烂尾楼里。
我被绑在一根石柱上,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抽着烟。
「霍尚你个龟儿子!你绑我做什么?就为了一块玉?」
「祝娆,你不会真以为我要抢你的玉吧?」
什么?
「我猜这会化验结果应该出来了吧?你说,他们都去抓杀人犯了,陈长柏还会不会来呢?」
霍尚怎么知道化验结果?
难道——
他就是那个杀人魔!
所以他是故意抢走我的包,故意让陈长柏发现第三具尸体!
那证物上的化验出来的结果,还会是霍尚的吗?
我不禁毛骨悚然。
昔日的初恋竟然会变成一个变态杀人魔。
他分明知道我在和陈长柏打电话,光明正大踩碎我的手机,他不怕陈长柏来抓。
换句话说——
他就是要陈长柏一个人来!
「为什么?」
「阿娆可真聪明。」
空荡废墟之中传响着他孤鸣的掌声。
「不过还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发现了小怪物,我还真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今天你没把玉佩带来,可真是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小怪物……玉佩……
他说的是谢子昀。
「霍尚,你要杀了我吗?像那些人一样,被你掏空内脏,然后丢进垃圾桶?」
我故作紧张和害怕,嘴唇微微颤抖。
他当然不会杀我,但是他把我引来的目的,必定是这最后一场杀戮需要我在场。
三具尸体的共性是成年男性,他是需要通过这种途径模仿、「致敬」,或者说是祭祀?
四个方位,如此残忍的手段处理尸体,看上去更像一种恶毒的阵法。
之前没有往这个方向想,是因为如此封建迷信,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是这种事放在霍尚身上就说得明白了。
他那个阴森的古董店里有很多邪门的物件。
「我怎么舍得呢?阿娆,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笑着露出了森森白牙,比谢子昀那家伙可怕一百倍。
此时我真是无比想念谢子昀的恶作剧。
霍尚先是对我的玉佩表现出兴趣,再派人抢我的玉佩,最后以玉佩为饵,为的就是让我孤身前来。
所以他和谢子昀早就交过手。
我又猛然想起那双灰色手套,联系当时谢子昀厌恶的反应,所以手套是霍尚为了嫁祸栽赃的!
胃里顿时泛上了一阵恶心,霍尚到底监视了我多久?
「我只是在帮你找回自己。」
「什么找回自己?你疯了!我一直都是祝娆!」
「不——你不是!你不是!」
霍尚瞬间像得了失心疯般癫狂,他的面目狰狞可怕,整个人扭曲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我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要将我引来。
「霍尚,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做了个梦。梦见我穿着旗袍,站在槐树下,我好像还梦到你了。」
果然,听完这几句话,霍尚瞬间从癫狂的状态恢复,他面露惊喜,双手握住我的肩膀。
「真的吗?月意!是你要回来了吗?」
「是我,是我。」我挤出几滴眼泪,连声应和。
是你大爷!老娘叫祝娆!
我猜的没错,霍尚说什么帮我找回自己,是想把我变成照片上的女子,他要借尸还魂。
如果再迷信一些,照片上的女子,应该是我的前世。
「别怕啊月意,很快你就会全都想起来了,咱们俩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霍尚到底是什么怪物?他痴迷照片上的女子,那就起码一百多岁了。
还长这副样子,真是一个老怪物。
那我家的那只小鬼又是什么呢?
照片上的玉没有刻字,后来刻下「谢子昀」三个字,霍尚不喜欢这玉,那不就说明这玉很有可能刻上的是他前世情敌的名字?
谢子昀和我上辈子就是恋人?
可是小家伙说过,他不是人魂。
人玉情未了?他是玉灵?
可若是玉灵,他的行动不应该依附玉?他更像是寄托在玉佩上,玉不是他的本体。
「我好像梦到了『谢子昀』……」
这三个字果然刺痛了霍尚,他的眼睛里满是仇恨的怒火,面部又控制不住地狰狞。
「月意,不许想这个人!你别忘了!就是他拆散了咱们!就是他害死了你!不过你放心,很快我就会为你报仇。」
霍尚开始布置我面前的空地,黄布铺陈,上面摆满了腥臭恶心的不明物品,像是内脏。
我强忍着恶心,心里不断祈祷陈长柏忙着查案不要过来。
黄布上殷红的血痕组成了诡异的符文,上面堆放的祭品越来越多。
他这是要活人生祭?
大张旗鼓地吸引走警力,为的就是要在我面前生祭陈长柏。
所以陈长柏才是「谢子昀」的转世!
这操蛋的巧合!
难怪短短几面,陈长柏就对我格外上心,我还以为他是见色起意,原来是前世情缘。
那家里的假谢子昀,该不会是他俩的定情信物成精了吧?
我顿时哭笑不得。
还没等我真笑出来,陈长柏单枪匹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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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尚,快束手就擒,跟我自首,你的罪名就能减轻!」
这个傻子!
「陈长柏——你快走!他不会伤害我!这是陷阱!」
「是吗?」
扑哧一声,利刃入肉,我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
接着匕首逼近了我的脖子。
疼得我骂娘,霍尚你个老六!
他凑近我的耳朵,「阿娆,为了我的大计,先委屈你一下了。」
你就对你梦中情人的转世如此心狠?
「别伤害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陈长柏将手枪放到了地上,举起双手缓慢靠近霍尚。
真是个笨蛋!
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被动了!
靠近霍尚之后,陈长柏瞬间将他手中的匕首扑飞,两个人陷入了缠斗。
地上尘土飞扬,可陈长柏怎么会是老妖怪的对手,这家伙不知使了什么阴招,陈长柏立即跪倒在地。
他还在强撑着,一次又一次被霍尚踹倒在地。
霍尚就像在折磨猎物一般,踩着他的脸,碾压他的尊严。
陈长柏奄奄一息,他终于举起了匕首。
「霍尚——」
我满口鲜血,说话口齿不清。
「你要是杀了他,我就一块死!让你再也找不到月意!」
「月意」果然是最管用的符咒,霍尚立即停下了动作,他抬手卸掉了我的下巴。
好疼。
我只能用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手腕磨出血了还在挣扎。
怎么办?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长柏成为一具尸体!
屠夫的刀高悬于虚弱的陈长柏之上,我发出呜咽的啼哭声。
狂暴风雨,破旧的铁门发出巨响。
刀锋寒光就着电闪雷鸣,刺穿了他的肚子。
鲜血喷涌,屠夫脸上尽是杀戮带来的癫狂和得意。
他又举起刀刃,第一刀是折磨,这一刀对准了陈长柏的心脏。
不——
我只能无声地呐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咚——」
尘嚣飞扬,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我抬头一看,「谢子昀」出现在了门口,墙壁上是被一脚踹飞的霍尚!
好帅!
飞扬的发丝,配合狂风暴雨的奏乐,像一个横空出世的盖世英雄一般。
「小怪物?夏至也敢出门,不怕魂飞魄散?」霍尚从废墟中飞了出来。
他与谢子昀对峙,烟尘四起。
谢子昀又快又狠,招招踹向霍尚的心口,让他吐了一口血。
他趴在地上喘息,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
头一次发现家里养的弟弟还有这么大杀伤力。
趁霍尚喘息时,谢子昀给我松了绑,装上了脱臼的下巴。
我激动地捧着他的脸,怒夸十句。
见此场景,霍尚那个手下败将开始使阴招。
「小怪物,你也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陈长柏不死,你的姐姐还会在你身边几天?你还能活几天?」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陈长柏活了弟弟就会消失?
「你闭嘴。」弟弟紧紧攥着我的手,目光却看向了地上流血不止的陈长柏。
他快不行了。
「宝贝,这是怎么回事?」我将他转了过来,我们四目相对。
因为这几句话,他的身体瞬间虚无了几分,霍尚突然偷袭了过来。
我不自觉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姐姐——」
「月意——」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
疼!
好疼!
五脏六腑都要碎掉了一样!
「别……别听他的,姐姐不会离开你……」
谢子昀颤抖着手,公主抱抱起了我,然后将我和陈长柏都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
他自己戴上了玉佩。
随后转身,杀气腾起。
整栋废楼都在震动,他赤拳空脚,不知疲惫,一次又一次冲了上去。
霍尚蛊惑的声音在整栋楼回响,谢子昀一边对抗迷惑,一边攻击。
他的命脉被霍尚拿捏,处于下风。
可他像是不怕疼一样,身上被扎了一个接一个口子,还是毅然决然地迎了上去。
两个人缠斗了许久,均伤痕累累。
下一招中,谢子昀不慎将玉佩暴露在敌人眼前,尖刀寒光乍现——
玉佩闪着灵光,随后裂成了几片。
得逞的笑容还未出现在霍尚脸上,他就轰然倒地。
而他的心口上,插了一把刀。
原来谢子昀以玉为饵,刀如闪电,率先刺穿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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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医院醒来时,床边只有陈晶。
床头上放着一块碎玉。
而我,成了见义勇为、智斗杀人犯的英雄。
陈长柏成功拿了一等功。
而我的子昀,却彻底消失不见了。
陈长柏的记忆里,是我反杀了霍尚,救了他。
怎么可能?
「你没有看到其他人吗?」
「案发现场只有咱们两个。」
我无声地哭了,没有人见过他,没有人知道他的牺牲,甚至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甚至,连真正的姓名都不曾有过。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救活了陈长柏,我的宝贝就会消失……
原来是真的……
陈长柏愣在原地,我突然激动了起来,「你走啊!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陈长柏出了病房,医生和护士涌了进来。
冰冷的镇定剂打入我的身体,却静不了我的心。
出院之后,我辞了职,因为案件的事我出了名,公司想高薪留我,被我婉拒。
我拿着市里发下的一大笔奖金和赔偿费,买了下那间破房子。
从那天开始我一直等待,每天保持着和他在一起时的作息,日复一日。
陈长柏也日复一日地来看我,被我拒之门外。
在我二十八岁生日这天,他向我求了婚。
我甚至不肯抬头看他一眼。
「祝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求婚也不可能答应,不过这就是我的心愿吧!我申请了外调,去偏远地区维持正义。」
「过了今天,我就不再来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
他将戒指放在了我家门前,而我转手给陈晶打了电话。
那天晚上,我半梦半醒躺在床上。
脸上传来痒痒的感觉,我顿时泪流满面。
「怎么还这样啊?」
我的宝贝回来了。
番外
谢子昀,或者说要叫祝昀了。
「姐姐,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她趴在我的腿上,慵懒又随性。
「不听鬼故事哦。」
哪里有鬼故事会吓到她呀?
「从前呢,有一对青梅竹马,女子特别温柔漂亮,乡里闻名的那种。」
「怎么?多温柔多漂亮?有我漂亮吗?」
我连忙哄姐姐,亲亲她的额头,「你最漂亮,最温柔。」
姐姐确实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继续讲。」
人们都说,青梅竹马是一对璧人,可女子不那么认为,她心是自由的,对竹马并无男女之情。
后来女子被求亲了,是镇上大户人家的一位少爷。
少爷年少有为,一心求娶女子,女子家贫,父母就应了这门婚事。
那少爷常常骑马带她四处游玩,见识新文化,久而久之,两人就产生了感情。
不久就成了亲。
可是那样的年代,动荡不安,时局瞬息万变,少爷志在保家卫国,女子也支持他。
新婚夫妇就这么两两相隔。
不久后府上传来少爷身死的消息,女子不相信英雄一样的丈夫会如此命短。
她毅然决然,不顾竹马劝阻,外出寻夫。
却不幸被敌人俘虏,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慷慨赴死。
归家的少爷只看到了一枚刻有他名字的玉佩。
少爷悲痛欲绝,绵绵思念滔滔不绝,与妻子白头偕老的执念附在了玉佩之上。
久而久之玉有了灵性。
「原来我们祝昀是执念成灵啊!真棒!」
只要真正的谢子昀执念消失,我就也会消失。
「姐姐不感动吗?」
「感动吧?这爱情故事还挺 BE 美学的。」
「没了?」
我怀疑地看着姐姐,憋了半天开口道:「那确实是你和、和他的前世。」
虽然很不想承认。
姐姐不以为然,摸了摸我的头,「你都说了,是前世啊!既然是前世,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说她这辈子从相貌到品性,和月意一点边都不沾,什么前世今生、宿命说都是用来美化感情的。
「我祝娆,就喜欢你一个,知道吗?」
我紧紧地抱住了她,亲了亲她的唇。
「我爱你,姐姐。」
「我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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