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大人今天心疼王爷了吗

我哥是个闯祸鬼,骂武将,揍文官,无恶不作。
我顶着一张与他八分像的脸,兢兢业业地替他擦屁股,一路高升,官拜丞相。
直到我哥男扮女装调戏了阴狠毒辣的摄政王。
摄政王当天便下了一长街的聘礼,要娶姜家小女姜早。
我吓得连夜收拾东西跑路,却在半途被摄政王的人马拦下。
长相俊美的男人轻轻挑起帘子,嘴角含笑: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1-
我与我哥是双生子,虽是龙凤胎,相貌上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就连娘亲都要拉开裤子辨认我俩。
我自小便安静,下地开始就不哭不闹。
而我哥特别闹腾,还爱闯祸,爹爹请来夫子给他上课,他不是上树就是捉鸡。
夫子气得快把自己的胡子揪秃了,一低头又看到了乖巧坐在小板凳上的我。
我扎着牛角辫,眨着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
「夫子,可以继续讲嘛,阿早听懂了。」
于是四书五经,孙子兵法全都进了我的肚子。
夫子找到我爹,说我哥简直无可救药,这辈子就是个腌臜泼皮,当市井无赖的料。
说到我时,又深深叹了口气:
「姜早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学生,只可惜是个女娃娃。」
我爹也只是无奈地抄起鸡毛掸子,追在我哥身后抽。
我娘则是牵着我的手,心疼道:
「我和你爹多希望,你这性子能跟你哥换换啊。」
那时,我不明白我娘的话。
直到我哥弱冠之年,被我爹推举入朝。
上朝第一天,便因为说错了话,要被贬到北方蛮夷之地。
我哥在地上委屈地画圈圈:
「都说了我不是做官的那块料,被贬就被贬呗。」
爹娘在家无可奈何,嘴里直念叨着作孽。
「你倒是说得潇洒,难不成要你妹妹跟你一起去蛮夷之地?」
我哥一愣,无措地抬眼看我:
「阿早,我……」
我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大堂。
娘亲伸手想要拉住我,却只是叹了口气。
我扯出我哥的官服,认认真真地披在身上,又将头发剪短,高高地束起。
而后盯着爹娘惊讶的目光,平静道:
「我替哥哥做官,就不会被贬了。」

-2-
那天之后,我和我哥时常互换身份,变幻莫测。
我穿着大红官服与外国来使高谈阔论,我哥就与京城纨绔一起斗蛐蛐喝花酒。
曾有京城贵女问他,为何不愿与女子在一块玩,总跟男子扎一堆。
我哥长袖一挥:
「女子间弯弯绕绕太多,还是跟我兄弟在一起舒坦。」
久而久之,姜家大小姐姜早,就有了汉子茶这么个名声。
我:……

-3-
我哥在高门贵女间不好混,我在朝堂中也是步步凶险。
当今皇帝年幼,大权尽数握在摄政王褚胤手中。
而褚胤此人,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替我哥上朝的第一天,一道毒蛇般阴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面上依旧保持镇定,只是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好不容易下了朝,褚胤又将我拦住。
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挂着凉薄的笑意,慢慢朝我逼近:
「姜……驰野?」
我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朝他行了一礼:
「摄政王。」
褚胤抬手扶住我的胳膊,黑眸阴沉,看不出一点情绪:
「姜侍郎似乎比头遭见着时,矮了些。」
相貌可以替换,声音也可以改变。
但身高没办法改变。
我哥比我高出不少,我已经垫了鞋垫,差距依旧不小。
但我哥只是个小小的侍郎,应当没人仔细观察他才是。
这个摄政王,果然不容小觑。
我定了定心神,依旧不卑不亢:
「臣昨日是第一次上朝,特意……垫得高了点……」
褚胤拉长声音,有些暧昧地「奥」了一声。
「本王倒是觉得,你与昨日判若两人呢。」
我目视前方,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
假扮朝廷命官,是诛九族的罪名。
但是任凭我哥在朝堂上混下去,迟早也是个五马分尸、全家流放的下场。

-4-
正当我拼命思考办法时,褚胤又突然转移了话题:
「对了,姜大人自小在京城长大?」
我点头。
「那,姜大人可去过翠香楼?」
褚胤这是在怀疑我不是地道的京城人士?
纵然我自小在京城长大,也没听说过有哪个有名的酒楼叫翠香楼啊。
我谨慎地摇摇头,仔细观察褚胤的神情。
谁知,褚胤却哈哈大笑起来,顺势揽住我的肩膀:
「本王就知道,像姜大人这般不苟言笑之人,定然是不会去逛花楼的。」
花楼?
我脑子还有点懵,就被褚胤揽着往宫外走:
「走,本王今日就带姜大人见识见识。」
我把自己放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仔细想了想。
下了班,跟同僚一起去花楼吃酒看姑娘,似乎是很正常的。
若是我拒绝了褚胤,反而不像个男人了。
于是,我挺直腰板,脸上挤出属于纨绔子弟的油腻的笑容:
「好啊,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5-
到了花楼,我搓了搓发酸的腮,窝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发呆。
装纨绔也挺累的。
褚胤一把扯住我的衣襟,将我拽过去:
「小姜大人,来花楼就别板着一张脸了。
「皇上今日免了你的流放,应当高兴才是。」
我竭力保持着与他的距离,唯恐他看出些什么。
褚胤倒也不介意,左手揽着我的腰,右手撑住额头,做出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
「快去请香香姑娘,好好陪陪咱们小姜大人。」
没过多久,一股浓浓的脂粉味钻进鼻中。
我还没反应过来,花容月貌的姑娘就扭着腰扑进了我怀里。
我浑身僵硬,腰肢被褚胤握住,身上又躺了个大美人。
不敢动,实在是不敢动。
「公子,为何那副表情看着香香,可是不喜欢香香?」
我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手上悄悄用劲将她推开:
「没,没有。」
那姑娘又顺势起身,嘟着嘴凑到褚胤跟前:
「公子,你带来的这位姜公子,不喜欢奴家呢。」
褚胤宠溺一笑,示意她下去。
我有些紧张,生怕褚胤看出什么端倪。
可褚胤只是笑着,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小姜大人,倒是洁身自好。」
随后低下头,暗自勾起唇角:
「很好。」

-6-
我哥还是改不了闯祸的毛病,有些必须他出现的场合,总是要惹出些乱子。
我就兢兢业业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擦屁股。
慢慢的,我的官越做越大,从一个芝麻小官,官拜内阁。
褚胤总是在下朝后,约我一起去喝花酒。
我每次想拒绝时,褚胤就笑眯眯地按住我的头:
「小姜大人,连花楼都不愿踏足,你当真是个男人吗?」
为了保住我男人的名声。
我只好苦着一张脸,「自愿」跟褚胤勾肩搭背地进花楼。
褚胤也不让姑娘作陪,就跟我对头喝酒。
兴头上来,还非要让我赋诗一首助兴。
我确是个文官,写词什么的难不倒我。
但是,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尤其是,褚胤倚在美人榻上,右手搭在我的肩上,俊脸离我极近,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木香:
「小姜大人,来花楼也要这样端坐吗?」
我竭力保持着坐姿,左手抵在褚胤的胸口:
「王爷,你我都是男子……」
褚胤眨眨眼:
「正是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饶是我性子迟钝些,也能感觉到不对劲了。
之前从未听说过,褚胤还好龙阳啊!

-7-
之后,Ṭůₛ我开始有意识地躲着褚胤。
先是找了几个貌美的小倌,塞进摄政王府,然后就借口生病,跑去城郊躲了几天。
希望我回去后,褚胤已经有新目标了,就别再缠着我了。
不出半月,就传出褚胤要娶妻的消息。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下,我终于能安心当我的官了。
只是我高高兴兴地踏进家中,就被门口的大红箱子绊了一跤。
我抬眼看去,瞳孔骤缩。
这满地的聘礼是什么情况?
我们家要嫁女儿了?
可是,爹娘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吗?
我稳住心神,还没走进大堂,就听见里面爹爹暴怒的骂声和娘亲的痛哭声。
我哥跪在中间,死死地低着头。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孽障,你招惹谁不好,你去招惹摄政王?
「现在人家聘礼都下来了,难道真的让你妹妹去嫁吗?」
摄政王?褚胤?
这满院子的聘礼,是褚胤下的?
他要娶谁?
我走进去,将我哥扶起来,满脸镇定:
「这是怎么了?」
我哥低头看我,脸上挂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眼中全是愧疚。
仔细问来才知道。
我哥男扮女装进了花楼,正撞上了褚胤。
恰好身边那些狐朋狗友挑拨,跑去调戏了褚胤几句。
谁知褚胤当天就派人送来了聘礼,扬言要娶姜家小女姜早。

-8-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
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房。
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行李。
完蛋了,褚胤不是喜欢男子吗?
这是改性了,还是打算把我们兄妹一齐收入囊中?
可是,不管是褚胤想泡的小姜大人,还是他要娶的姜家小女,都是我姜早啊。
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吧?
爹娘都没做声,默认了我逃婚的行径。
我哥很是愧疚地拦住我:
「阿早,哥哥知道你还是想做官,大不了,哥哥去替你嫁。
「反正那摄政王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反倒是他娶了个男子,就算是为了脸面,也不会张扬的。」
谁说褚胤没法拿你怎么样。
我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我哥的屁股。
褚胤能干的可多了呢。
「没关系的哥,我就是出去躲一阵,等褚胤忘了这回事,我再回来。
「但是你可千万不能闯祸了,在朝堂上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吧。」
我哥泪眼汪汪地点点头:
「阿早,哥哥总是对不起你。」
我抬头看着姜驰野,指尖碰了碰他脸上的巴掌印:
「没关系的哥哥,哥哥也总是保护阿早啊。」

-9-
当天晚上,我就坐着马车跑了。
怀里抱着哥哥准备的小兜兜,和娘亲亲手做的点心。
马车很颠簸,没多久我就打起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揉了揉眼睛,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困意:
「怎么停了?到哪了?」
车夫没有回答,我有些奇怪地掀开车帘。
外面围满了一身银甲的骑兵,在月光下泛着渗人的银光。
也许是天气太凉,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目光移到为首的,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
褚胤一身黑色长袍,衣摆处绣着暗金色的纹路,黑眸阴鸷,紧紧地盯着我。
我浑身僵硬,头皮一阵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褚胤才轻轻勾起唇角,扯出一抹极其凉薄的微笑:
「夫人,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冷静地退回马车里,抱着小兜兜发呆,大脑同时飞速旋转。
褚胤也不急,就这么歪着头等着。
我揉揉发僵的脸蛋,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重新掀开帘子:
「王爷,你怎么在这?」
褚胤笑着:
「本王见姜小姐大晚上的纵马出城,担心本王的未婚妻出什么危险,特意来保护姜小姐。」
我讪讪一笑,睁眼说瞎话:
「臣女只是吃多了出来散散步。」
褚胤眉梢微微一挑,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小兜兜上,却没说什么。

-10-
我就这样被褚胤原模原样地送回了家。
并非常「好心」地提醒我们:
「最近京城常有歹人出没,若是姜小姐再乱跑,被歹人碰上,本王可就不能保证姜小姐的安全了。」
我爹前脚冲褚胤尴尬地笑着,后脚我哥脸上就又多了个鲜红的巴掌印。
我也无可奈何。
还是认命地穿上官服去上早朝。
总要趁着婚期没到,在朝堂替我哥多周旋周旋。
我哥咬着帕子,满脸愧疚:
「阿早,王府派来的教养嬷嬷就交给我了,保证你以后嫁到王府没人敢欺负你。」
我想笑,却又实在笑不出。
刚踏进大殿,就引来无数同僚的贺喜:
「姜大人真是好福气啊,以后跟摄政王就是一家人了,往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我们啊。」
我干笑着回应。
有些文官看起来很是失落,凑在一起嘀咕:
「怎么回事,难道是本官看走眼了,王爷喜欢的真不是姜大人?」
「哎,你这就不懂了,我听说姜大人和其妹的相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爷这肯定是把姜小姐当成姜大人的替身了。」
听着他们越来越离谱的推测,我擦擦额头的冷汗。
这群老头平日里古板无趣,私底下竟然玩得这么花。
而褚胤看起来,格外的春风洋溢,脸上的笑容都真Ťũ̂ₑ实了几分。
我看着他就想躲,褚胤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姜大人,以后本王可要喊你一声大舅哥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
「王爷,你有所不知,臣妹根本没王爷想的那么好,她,她又任性又跋扈,王爷若是娶了她,一定会家宅不宁的。」
褚胤一身大红官服,衬得肤色愈发地白,他垂眸看我:
「是吗?听起来甚是有趣。」
「王爷,您非臣妹不可吗?」
褚胤没搭话,朝我走近几步,微微俯身,声音中满是暧昧:
「姜大人若是愿意,本王也不是不可以。」
我猛地朝后退几步,又被有些宽大的官服绊倒,差点与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
褚胤眼疾手快地揽住我的腰:
「姜大人小心,若是摔疼了,本王可是要心疼的。」
我就知道,褚胤这个好男色之徒,就是看上我了。
爹啊,你错怪哥了。
这都是女儿自己惹下的风流债啊。
呜呜呜呜呜呜。

-11-
褚胤将婚期定在半月后,一切事宜却都奢华得紧。
全京城都在羡慕姜家小女的好福气,竟然能被摄政王看中,还给予如此殊荣。
而我则抓紧最后的幸福日子,上班,喝花酒,跟着文人雅士谈天说地。
毕竟一入侯府深似海。
这种逍遥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了。
总之,褚胤应该是喜欢我的。
就算入了王府,日子大概也不会差。
可那日父亲却满脸愁容地叫住我。
脸上的表情似是纠结,又有愧疚:
「阿早,摄政王怕是要反了。」
父亲的声音如同死水潭中掷入的巨石,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褚胤这些年虽然手握大权,却一直无愧于社稷,无愧于百姓。
皇帝尚且年幼,褚胤做这些无可厚非。
大权落入他手,总比落入阉党手中的好。
何况,我总觉得,褚胤不是那样的人。
「西南那边传来军报,摄政王的兵权有回收的迹象,京城不会太平了。
「只怕褚胤求娶,也是别有所图。」
父亲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我则是瞬间冷汗浸湿后背。
我爹曾是内阁大学士,也是先皇太傅,桃李满天下。
我娘的母家则是镇守北疆的戚家军。
褚胤若是要反,所需要的,一是民心所向的由头,二是所向披靡的军队。
若是娶了我,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而我之前竟傻乎乎地以为,褚胤是因为喜欢我。
也是,我与褚胤不过喝过几次酒的交情,可能在他眼中,我们连好友都算不上吧。

-12-
「既然提前知道,自然要有所防范。
「现在皇帝已经年近弱冠,不需要再依仗摄政王了。」
我这话说得委婉,实则是劝父亲直接将褚胤拉下马。
谁知父亲却轻轻摇头。
我百般不解:
「父亲,女儿若是嫁给ṭũ̂ₙ了他,便是上了他的贼船。
「若褚胤真要反,我们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还不如趁婚期未到……」
父亲还是摇头:
「阿早,褚胤不能动,正相反,父亲希望你能嫁给他,好好待他。
「若是他能为了你,放弃谋反,自然是最好的……」
我第一次觉得父亲天真。
褚胤娶我就是为了谋反,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弃了他的大业。
我依旧固执:「父亲,你应该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父亲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都深了许多:
「阿早,我们,乃至天下人都欠了褚胤的。
「阿早,你是爹唯一的女儿,你也是这全天下最通透聪慧的女子,你本不该被困在高宅大院。
「但爹还是恳求你,嫁给褚胤,好好待他。」

-13-
大婚当天,褚胤一身大红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上,与那日郊外围堵截然不同。
不得不说,他那张脸确实迷惑人心。
笑起来时,连眼尾的那颗小痣都像是会说话,让人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捧给他。
透过团扇,我上下打量着褚胤,突然觉得往后岁月也没那么难熬了。
人生也真是神奇。
昨日我们还勾肩搭背一起去喝花酒,今天我就穿上嫁衣,成了摄政王妃。
自从知道褚胤有谋反之心后,我就猜到了这段姻缘的结局。
所以洞房之夜,褚胤并未来我房中,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只是侯府高门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只怕过了今晚,摄政王妃独守空房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
我倚在玉枕上,漫不经心地翻书,并不在意。
一阵疲乏涌上来,我起身正想熄了烛火,木门却被人推开。
是一身大红喜袍的褚胤。
我讶然,维持着弯腰的动作,抬眸看他。
褚胤扯了扯衣襟,双眸像是含了一层水雾,摇摇晃晃地朝我走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
「王妃这是,气夫君来得晚了?」
我身子一僵,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
褚胤的力气却极大,眸中含笑,分明是故意的。
我顺着他的话,关切道:
「王爷醉了?」
褚胤摆摆手,身上的檀香混着酒香萦绕在鼻尖,有些奇怪,却不难闻:
「今日高兴,便多饮了几杯。」
我暗暗腹诽。
装,真能装。
也不知道是谁在翠香楼,喝酒就跟喝白水一样。
现在倒是装起酒鬼来了。

-14-
成亲前,我把我哥房中藏的香艳画本子全拿出来看了一遍。
学习到了很多,受益匪浅。
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学着画本子中,指尖从褚胤脖子上慢慢划过,移到胸前,放软了语调:
「王爷,妾身给您宽衣。」
褚胤一愣,甚至忘了装醉,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没注意,继续回忆画本子。
目光往下移,落在褚胤腰间往下的位置,稍微一思考,还是决定直接扒了他的裤子。
磨磨唧唧,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褚胤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退后:
「你做什么?」
我眨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自然是做夫妻恩爱的事啊。」
褚胤看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咬牙切齿道:
「谁教你的?」
我有些心虚,毕竟宫里的教养嬷嬷都是我哥应付的。
褚胤见我的表情,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本我心中还是坦坦荡荡的,但是对上褚胤这目光,不自觉地把头埋低:
「我……我从我哥藏的画本子看来的。」
「草……」
褚胤这一声骂得很低,我有些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
褚胤动作极快地褪去外衫,长臂揽过我的腰间,转瞬间两人便倒在软榻上。
我惊呼一声,却又挣脱不开。
褚胤轻叹一声,滚烫的胸膛紧紧贴在我的后背上:
「快些睡吧,阿早。」

-15-
这是我第一次与陌生男子同床共枕,虽然有些别扭,但也并不排斥。
按照惯例,新婚第二天,我应该跟褚胤一同入宫拜见太后和各位嫔妃。
但是皇帝年幼,后宫空虚。
而太后,褚胤竟是连提都不提,眸中满是厌恶之色。
我迷迷糊糊地起身,下意识地要抓起眼前的红色官袍套在身上。
身后却伸出另一只胳膊,先我一步取过官袍。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扭头对上褚胤那双似笑非笑的双眸。
手臂尴尬地悬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夫人这是想替本王更衣?」
我点点头,顺着褚胤的话,动作有些笨拙地给褚胤披上官袍。
褚胤比我高出不少,我在榻上跪直了身子都有些力不从心。
他双眸含笑,微微俯身,长臂撑在我的身侧。
像是将我揽在怀里一般,淡淡的檀香味钻入鼻中。
我不由得有些脸红。
临走前,褚胤在我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笑着:
「夫人真是好生可爱。」
我有些茫然,感觉额头烧烧的。
是生病了吗?
很快我便冷静下来,既然要阻止褚胤,就要用最快的时间搞清楚他的势力范围,都与什么人有来往。
我可不像父亲那样天真。
褚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大业呢?

-16-
接下来几天,我与褚胤之间倒是相安无事。
他将摄政王府的中馈令牌交给了我。
我花了两天的时间,将王府的账册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也是,褚胤能放心将账册给我,自然也不害怕我从中发现什么。
回门那天,我哥鬼鬼祟祟地把我叫走。
「阿早啊,你说得不太对啊。」
我「啊」了一声。
「你不是说,摄政王会天天把我叫出去喝花酒,逛青楼吗?」
「对啊。」
「但是这几天,褚胤除了偶尔替我解解围,其他时候人家根本不搭理我啊。」
怎么可能,之前每次下朝,就算我刻意躲着褚胤,他还是会精准地堵住我,软磨硬泡夹带威胁地拉我去喝酒。
有段时间,我看见褚胤都会感觉酒精上脑了。
而且褚胤的脸像是有什么魔力,每次看到那张脸,我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了。
难不成,他转性了?
正想着,腰间被一只大掌包裹住,耳边传来熟悉的调笑:
「夫人在跟小姜大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转身,坦坦荡荡地看着褚胤,摇头表示没什么。
我哥就不一样了,就差把心虚两个字挂脑门上了。
褚胤粲然一笑:
「四国大会就要开始了,小姜大人可是被点名负责招待各国来使,可有的忙了。」

-17-
四国大会是五年一次的盛会,各国会派出来使,缴纳岁贡,同时起到震慑他国的作用。
今年的盛会在大秦举办。
没想到陛下竟然让我Ṭüₙ哥去招待来使,说不担心是假的。
恰好这些天,褚胤也忙得不着家。
我干脆又跟我哥换了回来,总之我哥也假扮我这么多年,假声也学得炉火纯青。
褚胤每天晚上就只是抱着我睡觉,应该是看不出什么的。
我穿着官服,踏进熟悉的大殿时,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带有些意外的调笑的目光。
褚胤眼中闪着精光,上下打量我一番:
「小姜大人,今日看起来怎么有些不一样。」
我心下微动,不动声色地反驳:
「怎么不一样?」
褚胤哈哈大笑几声:「看起来格外的顺眼。」
随后,他又找我挤挤眼:「小姜大人,下朝去翠香楼喝酒啊?」
我有些无奈,满脑子都是四国大会,但是对上褚胤那双含情的眸子,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褚胤似乎也是知道这一点,笑得有恃无恐,甚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小姜大人不仅人好,长得也好看,真真是人间极品。」

-18-
其实我跟褚胤成亲不过月余,但是再踏进翠香楼,还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只是刚踏进楼内,褚胤的脚步就猛地停住,脸色阴沉得有些扭曲。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些人的衣着并不是大秦的风格,更像是齐人。
四国大会在即,他国使臣陆陆续续地进入大秦境内。
而且那些人看起来谈吐不俗,为首之人年近四十,从额头到眼下有一条狰狞蜿蜒的疤痕。
大齐的七王爷。
大齐王室中最荒唐的王爷,家中养了无数貌美的外室,甚至连漂亮的男子都不放过。
但是坊间传言,七王爷那方面有问题。
奇怪,这么重要的盛会,大齐就派了个草包来。
我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只是褚胤为何这么不对劲。
七王爷自然也看到了我们,看到褚胤的一瞬间,他面上闪过狰狞,随后露出一个挑衅残忍的笑:
「褚胤……又见面了。」
褚胤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苍白的手背上隐隐鼓起青筋。
我心脏有些怪异地跳动着,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将褚胤护在身后:
「倒是不知七王爷这么早就进了我大秦,只是驿站并没有通传王爷的消息。
「他国使臣未经通传,私自进入我大秦境内,王爷此举,着实让下官难办啊。」
七王爷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像毒蛇:
「你是谁?」
「下官乃礼部尚书,陛下敕令下官负责招待各位使臣,七王爷的所作所为,下官会一一呈给陛下,还请王爷尽快返回驿站。」
七王爷脸色难看,不阴不阳地看着我,又扯出一个阴沉的笑:
「褚胤,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滋味我还是忘不了。」
我也上扬着语调,板着一张脸:
「王爷,请吧。」
七王爷冷哼一声,带着一群人轰隆隆地出了门。
而褚胤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不可抑制地想起我爹说的话。
「我们,乃至全天下的人,都欠了褚胤的。」

-19-
我转身,下意识地握住褚胤的手。
「王爷,你怎么了?」
褚胤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他第一次没有理会我,甩开我的手去了楼上厢房。
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香香姑娘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姜姑……小姜大人,上去陪陪王爷吧。」
「你都知道什么?」
我追问,香香姑娘却又什么都不肯说了。
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楼,连暗卫都躲得远远的,可见此时的褚胤该是多吓人。
我吐出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褚胤歪歪扭扭地倚在美人榻上,身侧躺着几个空酒瓶。
我从未见过褚胤这副模样。
他永远是懒散的,运筹帷幄的,高高在上的,就连喝酒都带着一股子矜贵的味道。
我坐在他身边,犹豫着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王爷?」
褚胤抬眸,眼尾一片猩红,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我本能地要把他推开,腰ƭů₁间的力度却更大,褚胤声音中还带着祈求:
「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
我停下动作,有些呆愣地抬手,慢慢抚摸着褚胤的后背,脑子胡思乱想着。
十五年前,大秦与大齐交战,兵败后,大秦曾将一名质子送往大齐,以保边疆安定。
褚胤对太后那明晃晃的厌恶,七王爷暧昧不清的话语。
都指向了一个最坏的结局。
当年的那名质子,就是褚胤。

-20-
褚胤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几滴温热的液体顺着衣领,慢慢滚落进衣服里。
他哭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感觉全身上下都被点燃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自恃冷静,从未有过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这一次。
我竟然产生了杀人的冲动。ṭü₊
不该让七王爷回驿站的,这样杀人就不好处理了,但也不是全然没办法。
可以在饭里下毒,可以找人把他引出来,可以伪造成水土不服……
杀人的办法多得是。
「姜兄,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褚胤冷不丁地出声,打断了我的计划。
我慌忙答应:
「会的。」
褚胤松开抱着我的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又蓦Ŧüₚ地黯淡下来:
「不会的,姜兄只能是我的大舅哥,姜兄总会娶妻生子……」
那一瞬间,我像是失去了自我,看着褚胤沾着泪珠的双眸。
我抬手拆掉头上的簪子,恢复了清冷的女声:
「王爷,我是阿早。」
褚胤愣住:
「什,什么?」
我急于向褚胤解释眼下诡异的情况,自然忽略了褚胤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褚胤盯着我殷红的唇瓣,目光幽深,慢慢凑近:
「阿早……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偏过头:
「没,没有吧。」
褚胤双手托着我的脸颊,轻轻捏捏脸上的软肉,语气强硬:
「所以,阿早只对我这么好。」
我哥的画本子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中。
我凑上前,轻轻在褚胤唇瓣上啄了一下,而后歪着头看他。
褚胤眯了眯眼。
下一秒,更深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我的腰有点软,身子不住地往下滑。
好在褚胤的大掌紧紧托住我的腰肢,吻得又凶又急。
结束后,我靠在褚胤怀里小口喘气。
褚胤则是意犹未尽地在我耳边轻嗅,声音含笑:
「阿早,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21-
原来画本子里的事,做起来这么美妙。
怪不得我哥藏它们像藏宝贝一样。
就是一开始有点疼,没忍住在褚胤背上挠了好几下。
都说让他慢点了,他动作还那么凶,活该。
但是事后,我还是有点心疼地给他仔细上好药,面对褚胤,我总是忍不住心疼他。
那晚之后,褚胤像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夜夜都要压着我做夫妻之事。
虽然滋味不错,但身体实在是消受不了。
当然,我也没忘了正事。
七王爷那个畜生,我总归是要收拾他的。
看褚胤那副样子,当初在大齐,他肯定没少受这个七王爷的欺负。
我暗地里收买了些人,趁着七王爷半夜流连青楼,直接将人打晕绑走了。
就算查起来,也就是他自己得罪了人,怎么也算不到我头上。
我带着黑色面罩,声音闷闷的,一盆冷水把他泼醒。
「你你,你做什么?」
我没说话,示意旁边的人掰开他的嘴,将一个黑色的小药丸扔进他嘴里。
不多时,他的眼睛就失去了光彩,半睁半阖着。
这种药丸会让人陷入梦魇,无论问什么都会如实说,而且醒了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这可是刑部审问犯人的宝贝,好不容易才从刑部那边要来这么一颗。
「当初大秦派去你们大齐的质子,是不是褚胤?」
「是。」
我捏捏出汗的掌心,接着问:
「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大秦质子,我看他长得好看,就把他拖到府中,要……」
七王爷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我气得身子开始发抖,但还是保持着脸上的镇定:
「他那时候才多大,你是个畜生吗?」
七王爷脸上的猥琐被震怒替代:
「褚胤就是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十岁的孩子,竟然把我的,把我的……活生生咬下来了,我成了个不阴不阳的阉人,他该死,他该死!」

-22-
我后退几步,有些古怪地看着七王爷。
怪不得坊间传言说他不举。
随后脑海中不可遏制地浮现出褚胤十岁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被独自送往异国,承受着巨大的折辱和痛苦。
秦齐交战时,正是因为大秦外戚干政,腐朽不堪,才会落败。
他们的错,凭什么要一个孩子去承担?
这些年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第一次动摇。
爹爹说得对,全天下人都欠了褚胤的。
哪怕是他要谋反又如何?
我冷着脸,又将手中的春药喂进七王爷嘴里,对旁边的人说:
「去找几个乞丐来,既然喜欢男人,就让他玩个够,做得干净点。」
几个黑衣人瑟缩了一下,迟疑了一会才应下。
我揉揉发僵的脸蛋,转身离开,正对上褚胤那双漆黑的眸子。
他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眨眨眼,跑着扑进他怀里,还贴心地握住他的手,哈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冷不冷?」
「不冷,你这是……」
我把头埋在褚胤胸膛里,声音有些闷:
「他欺负你,我想帮你教训他。」
褚胤失笑:
「陛下派你招待使臣,现在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你就不怕被陛下责怪?」
「不怕,我都安排好了,陛下顶多口头上说我几句,大不了明天让我哥去上朝。」
褚胤捏捏我脸上的软肉,眼睛亮亮的:
「阿早,你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褚胤,当初欺负你的人,我都会给你报仇,一个也不放过,我们以后就好好在一起,好吗?」
褚胤看着我,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鸷,没有做声。
我的心慢慢沉下去,手心攥紧了我爹的暗卫送来的纸条。
【褚胤有异动,三日后宫宴,务必拖住褚胤。】

-23-
终究是圣贤书打败了感性。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褚胤犯错,他应该继续做他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而不是成为那人人喊打的乱臣贼子。
可三日后的宫宴,我该怎么拖住褚胤呢?
他现在对我毫不设防,我可以把他打晕,或者在饭菜里下迷药。
但我不舍得。
我看着褚胤那双含笑的眸子,抬手为我布菜,偶尔提起大齐时,眼中流露出的脆弱倔强。
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眼看着第二日就是宫宴,我却还没想到办法,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
那天给七王爷用剩下的半包春药,从兜里掉出来。
我眼前一亮。
褚胤好像很喜欢做这种事,而且,这样也不会伤害到他。
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抿抿唇,唇边挤出两个小梨涡,抬手就把春药往褚胤的茶杯中倒。
「阿早,你在做什么呢?」
褚胤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身后响起。
我手一抖,直接将剩下的半包全都倒进了茶杯里。
我微微瞪大眼睛,看着无色无味的粉末很快溶在茶杯里。
褚胤也从背后圈住我,下巴亲密地抵在我的颈窝处:
「阿早,这是在泡茶?」
我干笑两声,心一横,将茶杯递给褚胤:
「对,我茶艺不精,王爷尝尝便罢……」
我本意是让褚胤抿一口。
谁知褚胤就像八辈子没喝过水,仰头将茶水全喝了。
我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这药见效很快,褚胤皱眉,耳尖染上一抹红,抬手松了松衣襟:
「阿早,这屋里是不是有点热?」

-24-
我后悔了。
应该直截了当地一棍子把褚胤打晕。
我趴在榻上,浑身好像都散架了,连手指都累得抬不起来。
而褚胤抬手圈住我的腰,又将我换了个姿势。
我无力地推推褚胤的胸膛,声音已经软得不成调子:
「褚胤,你慢点……」
褚胤坏心思地凑到我耳边,张嘴含住我的耳垂:
「那阿早应该叫我什么?」
我轻呼一声,移开目光:
「夫……夫君。」
褚胤眸光骤然幽深,低头轻吻我的唇瓣:
「阿早,我爱你。」
我脑子有点混沌,却还是忍不住想。
若是褚胤知道我是为了拖住他,妨碍了他的谋反大业。
他会讨厌我吗?
无论要我怎么做,都不要讨厌我好吗,褚胤。

-25-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胳膊又酸又软,连抬都抬不起来。
我想开口叫丫鬟进来,声音也沙哑得不成样子。
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从床上扶起来,同时递过来一个茶杯。
我就着那只手,低头喝了口水,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那人轻叹一声,起身去将烛火点上。
我看着褚胤,他还是一身黑袍,身上有隐隐的血腥味。
他沉着一张脸看我,没有说话。
我低垂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声道:
「对不起。」
屋内依旧是一片寂静,安静到只能听见我们二人的呼吸声。
褚胤静静的看着我,眼眸黑沉,里面明明什么也没有。
可他看起来好伤心,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起,整个胸膛又酸又胀。
不知过了多久,褚胤才轻轻开口:
「姜早,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在你眼里,我褚胤就是这样一个人是吗?」
我抬头看他,又颓然地低下头,翻来覆去只有那几个字:
「对不起。」
褚胤自嘲一笑,撂下一句冷冷的:
「姜早,你心可真狠。」
随后,转身离去。

-26-
褚胤离开后,我身边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为何,我心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姐,你可算醒了,这几天外面又乱成一锅粥了。」
「发生了什么?」
我明明拖住褚胤了,难道谋反还是成功了吗?
「大齐使团里有刺客,在宴会上公然行刺陛下,还好被王爷提前安排好的人拦下。
「大齐还偷偷派遣了军队,藏匿在京郊外十里,还好王爷神机妙算,提前将镇守北疆的军队调回一些。这些齐人,胆子也忒大了。」
我面上一片茫然。
大齐使团里有刺客?
怪不得,大齐这次派来的使臣是七王爷,他这是被派来送死的。
无论刺杀是否成功,七王爷都活不了。
他这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所以,褚胤这段时间的异常,是早就察觉到了大齐的异心,将计就计,狠狠地打压了大齐。
在四国大会上动歪心思,大齐落了他人口实,自然得付出更多,两国面子上才能过得去。
爹爹和我都误会了褚胤。
我低着头,想起那天在翠香楼,褚胤抱着我时脆弱的模样,想起他颤抖着问我,会不会离开他的模样。
姜早,你真不是个东西。

-27-
褚胤离开王府后,径直去了诏狱。
七王爷穿着囚服,蓬头垢面地吃着一个又脏又硬的馒头。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到时褚胤,眼中的凶狠恶毒几乎要溢出来。
「褚胤,你这种人迟早会下地狱的。」
褚胤轻笑,一身矜贵的黑袍,衣摆处还有暗金色的纹路。
「是你害得我一辈子不能人道,父皇因此厌弃了我,不然,太子之位应该是我的!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ẗŭ̀₁得好死!
「当初,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是你主动要来伺候我的!」
褚胤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漂亮极了:
「若非如此,我怎么能和你们大齐的太子殿下,结成同盟,怎么能早日回到大秦呢?」
七王爷一愣,后退半步:
「你,你和九弟,你们……」
「对啊,我替他扫清你这个障碍,助他成为太子,他送我回大秦,这本就是一场交易。」
七王爷眼神中充满惊恐,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褚胤是穷凶极恶的怪物:
「褚胤,你,你是个魔鬼,所以这场刺杀也是你安排好的,你想杀了你们的皇帝,取而代之,又把刺杀嫁祸到我们大齐身上!」
褚胤沉默了,随后轻轻摇头:
「不,刺杀不是我安排的,不过我原本确实是想顺水推舟,收下你们大齐送来的这份大礼。」
褚胤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温柔,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但是,我突然觉得,当皇帝也没什么意思,因为我已经找到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再看向七王爷时,褚胤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吩咐道:
「杀了吧。」

-28-
褚胤走出诏狱后,香香姑娘就等在门口。
她脸上的妩媚不见,面无表情地向褚胤汇报:
「王爷,京郊外的齐军已尽数剿灭,陈将军派人来问,他们是继续守在京城,还是返回北疆。」
褚胤摆摆手:
「回北疆吧,留在京城做什么,吓唬那个小皇帝吗?」
香香姑娘点头:
「是。」
「对了,那天在翠香楼,你做得不错,月俸涨十两。」
香香姑娘一愣,一时没意识到褚胤说的是什么事。
等意识到后,她嘴角狠狠一抽,不由得为姜早上了柱香。
小姜大人那么单纯的人,怎么能玩过王爷这个黑心肠的芝麻汤圆啊。

-29-
褚胤生气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找到了我哥。
「哎呀,跟妹夫闹别扭了呀,小夫妻吵架很正常的,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
我腰还酸着呢,实在是不想再献身了。
「哎哎,别走啊,实在不行,你就给褚胤做顿饭,说点好听的,褚胤那么稀罕你,会原谅你的。」
回到王府,我一头扎进厨房。
可是做饭实在是太难了,我脸都熏黑了,也只做出来一些卖相和味道都很渗人的东西。
褚胤回来后,看着一桌子菜,沉默了一会:
「厨房被人炸了?」
丫鬟在一边插嘴:
「王爷,今天的饭菜都是王妃亲手做的。」
褚胤抬眸看我,似乎是愣住了,声音轻得不像话:
「你,你做的?」
我抿抿唇,满脸期待地看着褚胤:
「我想跟你道歉,我不该不相信你,对不起。」
褚胤抬手,替我抹去脸上的碳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我……」
我打断他:
「先趁热吃吧,就是卖相不太好,味道应该还可以的。」
褚胤沉默着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我也吃了一口,差点被齁死。
我失落地低下头,一脸懊恼:
「你还是别吃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跟你道歉吧。」

-30-
褚胤按住我的手,眼睫轻颤:
「算了,我没生气,毕竟我当初被送到大齐,当了……那么久的质子,你怀疑我会报复,也是正常的。」
看着褚胤这幅脆弱的模样,我心疼得甚至都有些麻木。
我捧着褚胤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认真道:
「褚胤,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我一辈子对你好。」
褚胤眼尾一片殷红,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唇瓣,眸中盛满情欲:
「阿早,证明给我看。」
我摸摸发酸的腰,还是咬咬牙答应下来。
褚胤这么招人疼,牺牲点就牺牲点吧。

-31-
姜驰野最近觉得,姜早实在是太惯着褚胤了。
明明之前,姜早都是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第一位的。
但是现在,褚胤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怕姜早都会爬着梯子给他摘下来。
不行,他无法忍受别人夺走他在妹妹心中的重要地位。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翠香楼香香姑娘口中,套出了点什么。
「阿早,你可知,褚胤当初就是要谋反的,他根本不像他嘴上说的那么无辜,你以后别对他这么好了。」
姜驰野来找姜早时,她正在给褚胤绣香囊。
一只栩栩如生的鸳鸯。
姜驰野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一直知道姜早的女红很好,但她从未给别人绣过东西,连他这个亲哥哥都没有。
褚胤凭什么这么好福气。
意料之外的,姜早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哦,知道了。」
姜驰野瞪大眼睛:
「什么叫知道了,褚胤他差一点可就成了乱臣贼子了!」
「这不是还差一点吗?」
「姜早!褚胤的可怜都是他装的,你干什么对他这么好!」
姜早将线头剪短,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鸳鸯:
「哥,你和褚胤为什么都觉得,我是觉得褚胤可怜才对他好呢?世间可怜之人那么多,我为何只对褚胤好呢?
「因为我喜欢褚胤啊,对他好也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而已啊。」
姜早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姜驰野没听到。
因为他被不知道在哪偷听的褚胤,拎着后衣领子扔出王府了。
果然,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
番外(褚胤)
从我被扔到大齐当质子的一刻,我就知道很多东西,是只有靠抢才能得到的。
我很擅长演戏。
所以很快就和当初还是九皇子的大齐太子结盟。
靠着一张脸,引得七皇子对我起了非分之想,然后把他那丑陋肮脏的物件,狠狠地咬了下来。
大秦在交战后,国内形势稳定,而大齐内乱不断,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战争了。
所以他们不会杀我。
后来九皇子成为太子,信守承诺, 将我送回大秦。
彼时,先帝去世,我那年近七岁的小侄子登基。
太后那老东西还想垂帘听政呢。
我怎么可能如她的愿。
整个大秦都只能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我原本以为不会有比复仇更有意思的事了, 直到宫里新来了一个礼部侍郎。
第一天上朝就说错话, 要被流放。
结果第二天在朝堂上像是变了一个人, 能言善辩, 八面玲珑,最重要的是,她还比前一天矮了一个头。
都说姜家有一对长相十分相似的龙凤胎。
没想到哥哥是个愣头青, 妹妹却这么有意思。
原本我只是把姜早当成一个有意思的物件, 却没想到自己越陷越深。
我想把她娶回家。
后来, 我借着七王爷,在她面前示弱, 阿早果然是世界上最心软的姑娘。
第一次, 我觉得七王爷活着也算有点用。
阿早又派人绑了七王爷, 替我出气,望向我时,漂亮的眸中盛满了心疼。
我褚胤, 也有人疼了。
我当然知道岳父给阿早的纸条, 心中还是有点失落, 无论阿早要打晕我, 还是要给我下药, 都随她吧。
反正我疼习惯了。
总之, 皇帝身边已经放了人保护, 边疆军也很快就会到达京城。
谋反什么的,我早就不想了。
但我着实没想到,阿早给我下的药,竟然是春药。
药效很猛,我翻来覆去地折腾阿早,就算她软着嗓子一遍一遍地哀求, 我也停不下来了。
事后, 我意识到,也许我可以用这件事, 让阿早心疼我一辈子。
阿早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亲手给我做饭,给我绣香囊,人人都说摄政王妃是个夫管严。
我心里感觉到甜蜜,却又有些苦涩。
难道阿早对我,就只有心疼吗?
若是她知道, 我没什么值得她心疼的, 我原本就是个打算谋反的乱臣贼子,我该怎么办?
我让香香将消息透露给姜驰野。
我只是想知道阿早的反应。
就算她生气, 打我骂我,只要别离开我,我什么结果都能承受。
我听到我的阿早说:
「因为我喜欢褚胤啊,我对他好也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而已啊。」
那一刻, 仿佛是溺水之人够到了岸边的稻草,沙漠行走的人得到了甘甜的水源。
而褚胤,得到了姜早。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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