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犯罪:无证之罪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完美犯罪吗?
「真正的完美犯罪,悄无声息,让人浑然不觉罪行的存在!
「就像风起云涌、日落月升。
「你虽目睹其迹,却难触其形,你以为的生死无常,未尝不是别人精心策划的意外。」

-1-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心中说不出的古怪。
作为刑侦人员,若是以前,有人在我面前吹嘘「完美犯罪」的谬论,我肯定嗤之以鼻。
道理很简单——时代变了。
科技大爆炸的年代:满大街的监控、先进的侦缉技术,只要有案子发生,谁是凶手一目了然。
可就在半年前,「师父在滨河被迫自杀」的事,给了我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以至于到现在,我依旧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面对任何案子,都要深究一番,确定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就拿眼前有视力障碍的年轻人来说,虽然我和他并不认识,可他一大早跑到我办公室里,上来就是一通近乎离奇的言论,让我瞬间心生警惕。
我盯着他脸上的大墨镜,追问道:「在沟通之前,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秦遗,一个瞎子。」秦遗笑着摸了摸脸上的墨镜,「可很快就不是了。」
我微微愣神,心中的疑虑又多了几分。
确切地说,我现在挺烦姓「秦」的。
无他,因为一个人,讨厌上一个姓。
而那个人,叫秦风!两年前在滨河犯下滔天罪行,以极其精湛卓绝的犯罪手法,制造了多桩意外死亡案件。
最让我愤怒的是——为了抓他,我的师父、我最尊敬的人,死在了滨河。
所以,我Ťŭ̀₍讨厌上了「秦」姓。
而这家伙不光叫「秦遗」,还满嘴的「完美犯罪」理论,让我极其反感。
咋?你想继承秦风的遗志,继续破坏安定和谐的社会?
于是我拿出手机,随手给技术科的小王发了个信息。
【查一个叫秦遗的人,他现在在我办公室,监控里能看到他的样貌。十分钟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发完信息后,我故作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很快就不是了?」
秦遗忽然大笑起来:
「魏警官,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我既然敢来找你,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必要和我玩话术。你想问什么,直接问,能告诉你的,我一定说。」
「是吗?那我倒想听听,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秦遗的话,我笃定这又是一个狂人。
因为他的言行,很像早已死去的秦风。
但他锋芒太露,言谈举止,比那个擅长拿捏人心和人性的秦风更张狂。
秦遗把玩着手中的盲杖,轻笑道:「自然是赌了。」
我眉头微皱:「赌什么?」
秦遗放下盲杖,摘掉了墨镜。
灰白色的眼球有些瘆人,可他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笑:
「赌你能不能抓到我的犯罪证据!
「赌我能不能变回正常人!
「有人和我做了交易,只要我能胜你,就帮我重见光明……」

-2-
疯了!
这家伙肯定是疯了!
从警近三十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嚣张的歹徒。
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刑侦总队总队长的办公室里,叫嚣着自己要犯罪。
这不是疯了,就一定是有什么大病。
虽然我很想把他当Ṭū⁴成疯子赶走,但理智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因为一般的普通人,别说在我面前叫嚣,估计连刑侦总队的大门都进不来。
但他不光进来了,还言之凿凿地要和我对赌。
所以,我只能强压怒火,让自己尽量冷静:「你想怎么赌?」
秦遗叹了口气:「说真的,其实我很怕,也不想和你赌。但那人说了,只有我在你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你,才肯给我一双眼睛。」
「所以呢?」
我直勾勾地盯着秦遗,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遗紧紧地握着盲杖,手背上青筋暴露,能看得出他内心深处的紧促和不安。
在我审视的目光中,秦遗缓缓说道:「所以为了复明,我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闻言,我不禁冷笑:「那恐怕你要失算了。就冲你刚才的言行,已构成寻衅滋事,我随时可以逮捕你。往重了判,至少五年。」
秦遗愣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可你不会!」
我怒极反笑:「你就这么自信?」
秦遗先是摇头,后又点头:
「因为有人和我说,你是一个偏执的人,心里一直有个求而不得的结!
「半年前你师父的被迫自杀,以及身患癌症的秦风死前现身,让满怀抱负的你,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毫无侦破案件、战胜歹徒的快意。
「所以,你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现在游戏已经开始。我的出现,恰恰会给你这个机会。
「因此,我相信你不会滥用职权,以寻衅滋事这种无足轻重的罪名抓我。」
……

-3-
不得不说,秦遗对我的判断很准。
又或许是他背后的那帮人,对我有着充分的认知。
是啊,我生性偏执。
在警校的时候,师父就说过——这是我品行的缺失。不管我身居何职,在他眼中,我都不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因此,我一直默默努力着。付出比别人多出十倍、二十倍的汗水,就是想要证明,他看错了。
然而事实上,师父看得很准。
哪怕他在滨河协助师弟查案,为护师弟周全,被迫自杀,到死,都没提过我的名字。
尽管在我的斡旋下,他的死因得以真相大白,他最得意的门生,也因我出现,而沉冤得雪。
可那真是我查出来的吗?
就像秦遗说的那样——是身患癌症、命不久矣的秦风主动现身,才让一个完美无缺的罪行,得以告破。
而现在,秦遗出现在我面前,他用「赌约」挑衅我。
这赌约——我接,还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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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小王传来的资料。
秦遗,男,25 岁,洛城人。
十六年前,父母因车祸去世,九岁的秦遗在市福利院长大,十八岁时,离开福利院不久,意外滚落山崖,导致双目失明,现为盲人街头说唱歌手。
说真的,秦遗的数据并不多,过去也很干净。
可越是如此,我越感觉有问题。
根据数据来看,秦逸在过去几年里,可以说是一个极其本分的人。
但他现在的表现,和安分守己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
我揉了揉太阳穴,回忆着秦遗刚才的话。
他说有人和他做了交易,只要在我最擅长的领域上赢我,就给他一双眼睛,让他重见天日。
那人会是谁呢?
首先可以肯定,一定是个恨我的人。
但恨我的人多了。
从警二十多年,我破坏大小案件数千,亲手抓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要是一个个排查,太难。
于是我又给小王发了条信息过去。
【查查秦遗最近的社交记录,以及社会关系。尤其是他最近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
做完这一切后,我再次对秦遗问道:「你说游戏已经开始,可我作为赌约的另一方,总有权知道游戏的内容吧。」
这次秦遗倒没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地说道:「案子不是已经出现了吗?难道你没收到?」
「嗯?」
我一愣。
案子出现了?
什么案子?
作为刑侦总队长,我下面管着十几个支队,支队下面又有大队,日常工作还真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
我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偶尔遇到大案子,才会安排安排工作。
所以,秦遗这话把我问蒙了。
难道最近又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
许是我沉默得太久,秦遗哑然失笑道:「瞧我这记性,țú⁴咋忘了你的身份。昨夜落霞山盘山公路上,发生一起交通意外。一辆货车撞破护栏,冲下山崖,司机摔死的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啧啧,我就说嘛,真正的完美犯罪,悄无声息,让人浑然不觉罪行的存在。像昨夜那事,完美到不能再完美。你下面那群人估计直接定性为正常的交通意外了。」
说到这,秦遗怪笑连连:「魏警官,你可要抓紧了。别等案子定性,还没查出什么异常。真要那样,你可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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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秦遗嚣张的样子,我很想打人。
但身为警察,又是刑侦总队长,打人的事我不能做,只能强压怒火,拨通落霞山派出所的电话。
简单询问后,还真和秦遗说的一样:昨夜凌晨一点左右,有一个货车司机因为操作不当,撞破盘山公路的护栏,冲到山下,当场摔死。
最无语的是——派出所在接到报警电话后,立刻联系了交通事故处理中队,经过技术鉴定,裁定为交通意外。
听到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首先,作为刑侦总队总队长,我非常相信现在的技术手段。事故出现后,派出所和交通事故处理中心的人,肯定都勘验过现场。
他们既然说意外,那想必车辆状况、现场监控都检查过,确定没问题,才认定是意外。
但秦遗的话,又让这场看似普通的交通意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说了——真正的完美犯罪,悄无声息,让人浑然不觉罪行的存在。
所以,昨夜落霞山的交通事故,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说点什么,秦遗却率先开口了:
「魏警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是不是打算先把我带去审问?再或者审问的时候,给我上点手段?
「哈哈,我劝你最后不要那样。
「首先,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其次,即便你拿我知道昨夜的交通事故作由头,得到的回答也只会是——听说。
「毕竟洛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自媒体又那么发达。落霞山是洛城唯一的山,盘山公路出现那样惨烈的交通事故,这会儿估计除了你这样身居高位的大佬,普通市民基本知道了。」
说到这,秦遗忽然咧嘴一笑:
「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你敢在没有相关证据的情况下对我施加非常手段,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这是忠告,你也可以理解为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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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秦遗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并没搭理他,而是当着他的面,给陈俊伟打了个电话:
「老陈,跟个案子。你带人调查下昨夜落霞山的交通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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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伟曾是滨河市的刑侦支队长,有着「滨河神探」的美誉。
但他当年为了侦缉秦风的案子,涉嫌多宗违纪行为,被一撸到底。
半年前,我师父在滨河出事的时候,我以项目组组长的身份过去,和他打过交道。
合作过程中,我发现他确实很有才华,只是性格上和我有着一样的缺陷——太过偏执。
但这并不妨碍我欣赏他。
因此,在处理完滨河的案子后,我就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当个助手用。
现在看来,我当初的决定很正确。
陈俊伟瞬间听懂了我的话外音,道:「包在我身上,三个小时后给你答复。」
挂掉电话后,我平静地看着秦遗:「小朋友,你要是不急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吧。放心,结果很快就有了。」
秦遗耸了耸肩:「不急,我一点都不急。倒是魏警官你处变不惊的样子,着实让我佩服。」
「呵!」
我嗤笑一声,没接话。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你小看了刑侦,更小看了国家机器的力量。
什么高智商犯罪,什么完美作案手法,真到了我这个层次,想结案,定性,那是分分钟的事。
因为个人的力量,终究无法和国家机器对抗。
即便是当年的秦风,也只是取巧而已——他利用信息差,一路牵着陈俊伟的鼻子走,才堪堪躲过了先期的侦缉工作。
但秦风永远只是个例,如果有人想复刻秦风的案例,那绝对不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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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我没再和秦遗废话,而是一边看档,一边等结果,偶尔观察一下秦遗的情绪变化。
直到中午,陈俊伟给我打来电话:
「老魏,基本信息我就不和你汇报了。」
「嗯,说发现就好。」
因为我已经和落霞山派出所联系过,案子的基本脉络早已掌握。
其实案情很简单:昨夜凌晨一点左右,一个叫贺胜强的中年男子,驾驶小型货车经过盘山公路时,突发意外,撞破护栏,连人带车滚下悬崖,车毁人亡。
如果不是秦遗的出现,像这种普通的交通意外,别说我亲自过问了,甚至都不可能传到我耳朵里,就由下面的交通事故处理中心解决了。
所以陈俊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但凡我亲自过问的案子,肯定另有隐情。因此,他的调查方向也很刁钻。
陈俊伟在电话里说道:「事故发生路段,有明显的紧急刹车印,能确定当时的驾驶人——贺胜强,应该是因为某种情况,急打方向盘,并紧急刹车。但车辆载重过大,制动距离不足,以至于滚落山崖。」
「嗯,ẗùₘ还有呢?」
我继续追问。
陈俊伟又道:「我调查了附近的监控摄像头,已安排人调查车祸发生时,行驶在贺胜强车辆前后的两位车主。」
说到这,陈俊伟忍不住抱怨道:「基层警员的业务能力有待提升啊。奶奶个熊!他们照本宣科的工作态度要纠正一下了。
「像昨夜这事,他们看了现场,就认定是贺胜强驾驶失误,导致的车祸。可他们压根没发现当时贺胜强前面那辆车,是套牌车!
「尤其那辆套牌车的前遮光板压得很低,像是有意躲避摄像头,监控完全拍不到车主的人脸信息。所以,我怀疑车祸的发生,或许和套牌车有关。」
陈俊伟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表示他正安排人调查套牌车主的信息,又从火葬场追回了贺胜强的尸体,已转交法医室,等待进一步的尸检。为此,还和贺胜强的老婆崔红发生了点小矛盾。
我等他说完,道:「行了,你先回来一趟,刚好见个人。」
「谁?」
陈俊伟问道。
我瞟了一眼依旧淡定坐在我办公室里的秦遗,道:「或许是个旧相识,就算不是,也可能和他们有关。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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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催促下,不到半个小时,陈俊伟就匆匆忙忙地出现在我办公室:
「这就是你说的旧相识?」
陈俊伟盯着秦遗上下打量,脸上写满疑惑。
秦遗却主动和陈俊伟打起招呼:
「是陈大神探吗?虽然咱们素不相识,可你的名字我听了不下千百遍。啧啧,为了破案,暴力执法,你可真不愧『神探』的名头!」
秦遗的笑声充满讥讽,言语中更是直揭陈俊伟的伤疤。
陈俊伟脸色铁青:「你到底是谁?」
秦遗没有回答,而是起身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游戏里也有你。」
说完,秦遗对我道:「魏警官,如果你还是没有进一步的线索,那我可就先走了。放心,我不会跑,也不想跑。你如果有什么发现,随时联系我。」
不等我有所回应,秦遗已经摸索着走了出去。
我盯着秦遗远去的背影,心中万分纠结,可直到最后,也没有喊出不让他走的话。
因为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秦遗和车祸有关,就算他说了很多关于「完美犯罪」的言论,甚至还处处挑衅。
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可这都不是我放他走的真正原因!
我之所以没有动用手段强行留下秦遗,主要还是想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毕竟,我现在不知道他的背后,还藏着什么人。
如果在幕后指使秦遗的那群人,和我猜测的一样,那么强行留下秦遗审讯调查,不光不会有结果,反而可能会进一步地激发矛盾。
所以,放长线钓大鱼,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然而当我把自己对秦遗的猜测说给陈俊伟后,陈俊伟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老魏,真这样,你更不应该放他走,这不是放虎归山嘛!你把这事交给我,我至少有十几种办法让他说实话。」
「……」
我无语道:「是,你有十几种办法让他说实话。可他背后的那群人,也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十几起案子。」
陈俊伟立刻反驳道:「怕什么。我们是警察。他们真敢那样做,就能定义为恐怖事件。侦缉犯罪,需要证据,可恐怖事件,只需要名单。我就不信他们敢!」
……
我气得紧皱眉头,这家伙的脾气是一点没改,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是,恐怖事件,是只需要名单,可你就想过,真发生那种事,你,我,以及很多人的帽子,还要不要了?
我头疼地看着陈俊伟,突然感觉调他进省厅是错的。要是他的牛脾气一直不改,说不定秦遗还真可能像秦风那样,牵着他的鼻子走。
「唉……」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陈俊伟的肩膀:「老陈,你好好调查车祸就行了。如果他们真和我猜的一样,那绝对不会是随机找上贺胜强。这背后,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陈俊伟点了点头,道:「那秦遗呢?」
我揉了揉太阳穴:「关于秦遗的事,我已经安排技术科的人跟进。你的任务就是——查,查清贺胜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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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我现在很头疼。陈俊伟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是神兵利器,用不好,伤人伤己。
我特怕陈俊伟的牛脾气犯了,盯着秦遗死磕。
所以交代好他要负责的任务后,又千叮万嘱道:
「我知道你恨那些人,但现在我们没证据证明他们在国内。尤其是秦风死后,他们群龙无首,无人能够压制。真闹大了,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拼个鱼死网破。毕竟咱们是警察,首要任务是维护安定和谐的社会秩序。」
旧事重提,陈俊伟神色凝重,喃喃自语道:「理是这么个理。但半年前秦风死的时候,骨灰不是失踪了吗?谁敢在火葬场偷他的骨灰,又有谁会冒险偷?」
听到这,我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是啊!谁会冒险去偷一个穷凶极恶之人的骨灰呢?
当年滨河市的案子,是秦风带着月牙、狼头、书生他们干的。
月牙是暗网上大名鼎鼎的黑客神话,狼头是雇佣兵出身,书生则是一名精通毒药学的博士。
正是在他们的鼎力相助下,秦风才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意外死亡案件。
可半年前潜逃两年的秦风身患癌症,为了能够死在父母坟前,再次归国。死的时候,他们都不在身边。
虽然事后秦风的骨灰离奇被盗,可根据我们的调查,盗取骨灰的人,不管是体型还是身高,都和他们不符,而且入境处也没查到可疑的人。
这就意味着,盗取骨灰的另有其人,并不一定是他们。
但秦遗的出现,还有他公然提及的赌约,让我不免怀疑在背后指使秦遗的人,就是月牙、狼头、书生他们。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或许就是单纯地想要报复我!
毕竟半年前要不是我去了滨河,或许秦风最后的心愿就达成了。
所以我认为——月牙、狼头、书生他们故意搞了个秦遗出来,其目的极有可能就是报复我——还有半年前负责侦缉工作的所有人。
因为秦遗刚才说了——这游戏里,还有陈俊伟……
想到这里,我有些头疼,从抽屉里拿出药,和水吞下,才对陈俊伟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何事都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干。你先去工作,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查出贺胜强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他和秦遗之间,是否存在直接、间接的联系!」
等陈俊伟走后,我又去了技术科,找到小王:
「结果出来没?可有异常?」
小王还在计算机前忙碌,见我过来,急忙起身,一脸疑惑地说道:「魏队,我按你的交代,查过他最近半年的通话记录和行为轨迹。没什么异常啊。」
「是吗?」我有点纳闷,追问道,「他昨晚在哪?都干了什么?」
小王立刻调出几个监控,道:「这是他家附近的摄像头。他从昨天晚上十点回到家,就一直没出去过,中途也没有和外界联系。」
说完,小王又试探地问道:「魏队,这人是犯了什么事,竟劳你亲自调查?」
我没解释,而是拍了拍小王的肩膀:「一会带几个人,从现在开始,全天二十四小时轮班盯着他,不管他去哪,见了什么人,打过什么电话等等,所有的一切都要详细记录。」
「是。」
小王回答得很干脆,我点了点头,再次回到办公室调出当年秦风案的卷宗细细研究。
整个下午,我都在研究秦风之前的案子,以及和他有关联的人。
总的来说,前两年常青市、滨河市、滨西县的几起重大案件,都有秦风的影子,他就像一个噬人心魄的魔鬼,无处不在。
和秦风有关的人很多,可随着秦风的死亡,大多数人要么伏法,要么自杀,如今卷宗中明确记录还活着的有五个。
月牙、狼头、书生这三个已经被列为通缉对象,但杜斌斌、沅桃这两个可能和秦风有关的人,却因为证据不足,并未被通缉。
所以,藏在幕后,教唆秦遗挑衅我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我思来想去,想不通,眼见外面天色渐黑,索性合上计算机,准备下班回家。
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陈俊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老魏,有发现,重大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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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遗的出现,勾起陈俊伟藏匿在内心深处,那不愿回首的过往。
此时的陈俊伟和当初得知秦风归来时一样,神情亢奋,激动地扬着手中数据:
「老魏,我查到了。死者贺胜强在十六年前,曾有过一次交通意外。你猜当年的死者是谁?」
我心中一动,道:「难道是秦遗的亲人?」
上午,我让小王查过秦遗的信息。
数据上说,秦遗的父母在秦遗九岁时死于车祸,因此秦遗才被送往福利院,一直到十八岁离开孤儿院,不久后就因意外滚落山崖,导致双目失明。
见陈俊伟如此激动,我的第一直觉自然是两者有关。
果然。
陈俊伟点了点头:
「十六年前,贺胜强还是大货司机,运货过程中,与一辆私家车发生碰撞,造成两人死亡。但因为他买了全险,加之当时监控缺失,交管部门依据贺胜强口供和现场判断,划定贺胜强承担次要责任,赔钱了事。」
说到这,陈俊伟眼色不善:「我现在怀疑秦遗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给他父母报仇。建议立刻对秦遗进行传唤。」
我皱了皱眉:「逻辑上说得通,但证据呢?无凭无据,只能是猜测。而且秦遗是瞎子,压根不可能实施如此精密的犯罪活动。除非咱们能找到他背后的人。」
陈俊伟立刻将手中的数据摆在桌上,翻出其中一页,道:「看这里。我调查了当年秦遗的就诊记录,他离开福利院后不久,失足滚下山崖,以至双目失明。可他滚落山崖不远处,就是贺胜强的蜂场。这难道也是巧合?」
「嗯?」
我拿起资料仔细观看。
数据下方,还有陈俊伟画的简易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秦遗失踪滚落山崖的地方,以及贺胜强的蜂场位置。
两者并不远,也就一两公里左右。
或许秦遗的失明,并不是资料上写的那样——是个意外。极有可能,就是贺胜强所为。
可为什么当年他不报警?就连去医院,也说是自己无意中滚落山崖所致?
难道他当时心有顾虑,不敢说实话?
就在我暗自猜测时,陈俊伟解释道:「老魏,我认为这三起案子,可以并案调查。
「首先,十六年前,贺胜强因交通意外致秦遗父母死亡不久,就以低价承包了秦遗父母的蜂场。这点很可疑。
「其次,秦遗在孤儿院生活九年。刚满十八岁离开孤儿院,就在蜂场附近滚落山崖,导致双目失明,也是疑点。
「而现在贺胜强刚死,他就跑来找你,还处处挑衅。要说贺胜强的死和他没关系,我绝对不信。」
陈俊伟说得言之凿凿,我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以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秦遗从原本的富家公子,一下沦落到孤儿,其中的落差可谓极大。加上父母的死亡,难免不会让他记恨贺胜强。
所以,秦遗在成年后离开福利院,肯定会想着找贺胜强报仇,这能作为他去蜂场的理由。
而他在蜂场附近出现意外,导致双目失明,或许是和贺胜强发生了某些不愉快的事,以至于被贺胜强下了黑手。
至于他为什么一口咬定当时是自己不小心滚落山崖,又隐忍至今,则可能是他知道了什么,看出光凭当时的自己,无法为父母报仇。
由此可以推论——这次贺胜强的死,并不只是单纯的意外,也不只是故意挑衅我那么简单,而是早就谋划好的。
或许就是我猜的那样——在秦遗失明的七年里,他表面上隐忍不发,实则一直在处心积虑地寻找报仇契机。
而他的契机,就是秦风团伙的归来。
要不然为什么早不作案,晚不作案,偏偏在秦风死后半年,他跳出来和我对赌。还说有人和他做了交易,要他和我赌。
这不摆明了告诉我,他身后的那些人,就是当年秦风团伙的成员吗?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为什么凶手是秦遗,为什么死者是贺胜强。
应该是秦遗早就和他们取得联系。
因为他的姓,因为他的名!
那些人在秦风死后,接纳他的同时,又要考验他,加之他们对我当初抓捕秦风的恨,让秦遗制造命案给我添堵。
因此,贺胜强必死!
毕竟秦遗和我无冤无仇,但他需要一双眼睛,更想给自己的父母报仇,所以他们相互利用。
秦遗利用他们的能力弄死了贺胜强,他们利用秦遗充当转移调查重心的角色,制造的命案,给我添堵,说不定后续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
但以上都是我的猜测,想要把猜测变成现实,我就需要查清两点。
一:贺胜强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
想证明这点,就需要尽快找到陈俊伟说的套牌车司机。
二:秦遗是如何和月牙、狼头、书生他们取得联系的。
而这点是最难查证的。
因为小王说过,他查了秦遗最近半年的所有信息,并未发现异常。而月牙又是当年名冠暗网的黑客神话,想通过技术追踪手段调查,太难……
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
陈俊伟坐在我对面,见我始终不同意现在对秦遗进行强制传唤调查,同样抽着闷烟。
直到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老陈,贺胜强的家人都调查了吗?」
陈俊伟道:「已经和他老婆崔红联系上了,你不知道,上午我为了把贺胜强的尸体拦回来,那娘们和我吵了多久。她说一件普通的车祸,为什么要尸检,这等于让她老公尸骨不全。」
听到这,我眉头一皱:「崔红有阻拦尸检?」
陈俊伟焦躁不安地说道:「可不!要不是有人拦着,她都敢上来挠我。」
……
好吧,我的第一印象是崔红是个不懂法的泼妇,第二感觉则是——这里面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毕竟换谁死了老公,面对警察认为案件存疑,应该都会支持警方的调查吧。
可崔红……
诶……要么她就是一无知妇人,要么这事和她有关。
当下我问道:「查到贺胜强昨夜为什么开车送货了吗?」
陈俊伟道:「问了,说是临时接了个单子,市糖厂需要大量蜂蜜,当时蜂场的司机都下班了,贺胜强就亲自送货。」
我心中一动,立刻追问道:「糖厂?糖厂那边问了没?」
陈俊伟点了点头:「都查了,确实是临时缺货。」
「是吗?」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大脑飞速梳理着全部线索。
糖厂缺货,临时订单,司机下班,贺胜强亲自送货,路过盘山公路时紧急刹车,急打方向盘、加上开在前面的车是套牌车,遮光板压得很低……
这一连串的线索,处处透着诡异。
首先:市糖厂是规模企业,库存方面必然有专人管理,应该不会出现临时缺货这种小儿科的错误。
其次:贺胜强作为有着二十多年驾龄的大车司机,也不该犯急刹后乱打方向盘的错误。毕竟老牌的大车司机,可都是「让速不让道」至上。
最后:为什么那么巧的,有辆套牌车一直在贺胜强前面,还故意把遮光板压低,有意躲避摄像头的抓拍?
思来想去,我对陈俊伟问道:「套牌车查得怎么样?找到了吗?」
陈俊伟摇了摇头:「这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地方,那辆套牌车一路开出洛城后,神秘消失。我认为是有预谋的藏匿行为。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进行排查了。」
「嗯。」
我点了点头,叮嘱陈俊伟一定要尽快把套牌车找出来。必要时可以加派人手,进行大范围的追踪调查。
陈俊伟应下后,忽然问道:「崔红呢?要不要对她采取一定程度的保护?」
我笑了。
要不说陈俊伟有经验的。
当年他还是滨河市刑侦支队长的时候,负责秦风案件,可是实打实地经历过连环意外灭门案。
现在既然查出贺胜强和秦遗有过ṭųⁱ节,而秦遗背后之人,又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秦风团伙成员。或许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复刻之前秦风的案件,以实现扳倒我的目的。
若是这样,那么接下来贺胜强的家人必然会接连遭遇意外。
我道:「嗯,安排人手对崔红进行监视和保护,不过这事一定要暗中进行,以防打草惊蛇。」
说到这,我突然想起件事,连忙说道:「贺胜强的子女呢?」
陈俊伟道:「根据调查,贺胜强只有一个儿子,叫贺子陵。现年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不久。上午我和崔红提过一嘴,崔红说贺子陵毕业后想先和朋友散散心,再回家工作,目前在外旅游。」
我疑惑道:「旅游?他爹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没回来?」
陈俊伟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今天事太多,我认为出现这种事情,崔红应该会通知儿子回来,就没在意。」
……
失误啊。
我急道:「你啊,亏你还是老刑侦。怎么不第一时间联系贺子陵。」

-12-
说真的,我有点慌。
如果秦遗他们这次是要复刻当年的秦风,那么贺胜强一家必然会先后遭遇意外。
而现在距离贺胜强发生车祸,已过了二十小时。
可陈俊伟只联系到了崔红,作为儿子的贺子陵却迟迟没有现身,这就让我头疼了。
万一贺子陵已经遇害了怎么办?
万一他们已经制造了两起命案怎么办?
这可是省城!
要是在省城发生性质极其恶劣的连环灭门案,我这个刑侦总队长必然难辞其咎。
于是,我顾不上休息,直接从计算机上调出了贺子陵的信息,找到贺子陵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电话拨出,传来的却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看着陈俊伟,我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难道贺子陵已经遇害?
毕竟这年月,谁会没事给手机关机啊。都是快没电了直接充,关机的概率很小。
陈俊伟一听「贺子陵」的手机关机,也慌张起来,拿出手机给崔红打了个电话:
「崔女士,是我,陈俊伟。」
话刚落音,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尖锐的谩骂声。
听得出来,崔红对陈俊伟的怨念很深。毕竟上午贺胜强的尸体都快被火化了,又被陈俊伟硬生生地拦下,送到法医室,换谁都气。
陈俊伟本想询问贺子陵的事,但架不住崔红的怨念太深,一通胡噘乱骂后,直接把电话挂了。
见状,我索性起身:「走,咱们亲自去她家看看。」
陈俊伟急忙跟在后面,道:「要不多带几个人?万一……」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
可就算陈俊伟不说我也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他是怕秦遗背后的那伙人会在蜂场附近埋伏,然后对我们出手。
毕竟从某些方面而言,秦风最后的遗愿没有达成,确实是因为我们。
我想了想,先给小王打去电话:
「小王,你查一查贺子陵近期的活动轨迹。
「嗯,就是昨夜落霞山车祸死者贺胜强的儿子。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
挂掉电话后,我又给值班的支队长刘致远打了个电话:
「安排几个人,带上家伙什儿,大门口集合。」
很快,当我带着陈俊伟赶到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三辆车等在那,十几个警员个个全副武装。
见我过来,带队的刘致远道:「魏队,是有什么大案吗?」
我没解释,上车后,道:「去落霞山胜强蜂场,沿途所有人保持警戒。」
「是!」
刘致远应了一声,立刻让一辆警车在前面开路,我和陈俊伟坐在中间的警车上,直奔胜强蜂场。
然而,还没等我们赶到落霞山,小王就给我回了消息。
「魏队,贺子陵失踪了。」
我闻言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电话中,小王飞快说道:「应该是四天前!我查了贺子陵的身份证使用信息。四天前贺子陵在常青市 X 酒店办理入住。可我给酒店打去电话,酒店经理说贺子陵没有办理退房,就悄悄离店。随后我调了监控,却没发现他的踪迹。」
「该死!」
我气愤地挂掉电话,心中别提多郁闷了。
贺子陵失踪,还是四天前。
这就意味着,他可能不是单纯地失踪那么简单,而是已经遇害。
也就是说——在这场赌约中,贺胜强或许并不是第一个死者。
那么问题来了。
以秦遗和他背后那些的嚣张风格,他们既然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绑架贺子陵,断然不会故意藏匿一具尸体。
所以,贺子陵的尸体会在哪?
如果贺子陵已经遇害,命案的第一现场,又在哪?
我想不通,只能催促车辆加速,争取尽快赶到蜂场,抢在他们前面找到崔红,对崔红进行保护。
当我们赶到胜强蜂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许是贺胜强刚死的缘故,厂子大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敲开门后,崔红一看到我们,确切地说是看到陈俊伟,立刻拉着个脸,大声嚷嚷:
「怎么又是你?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和我们一家过不去?胜强已经死了,你都不肯给他留个全尸。现在大半夜的又上门,欺负我一个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崔红的谩骂声中,陈俊伟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小声道:「看吧,我就说了,压根没办法沟通。中午我去火葬场的时候,骂得比这难听多了。」
我翻了翻白眼,上前道:「崔女士,我理解你的心情。可现在是刑侦办案,还希望你克制一下。」
崔红火道:「克制?我老公死了,尸体还被你们拖去解剖,你让我怎么克制?这事换你,你克制得了?」
我耐心地解释道:「刑侦办案,自然有一套相应的流程。相信中午的时候,陈俊伟同志和你解释过。我们怀疑你老公的死并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不等崔红开口,我抢先说道:「不仅如此,我们调查到,你儿子贺子陵现极有可能已经失踪。」
「什么?」
听到儿子可能失踪,崔红尖叫起来,抓着我的衣服吼道:「你给我说清楚,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旁边的刘致远他们立刻把崔红架开。
然而崔红大力挣扎,看向我的眼神透着急躁。
我叹了口气,为防止崔红受到惊吓,尽量把事情往小了说:
「在发现你老公可能是死于谋杀后,我们就试图和你儿子联系。但他的手机关机,我就让队里的同事查了下他的行踪,发现他在四天前,与 X 酒店入住后,消失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在找了。」
崔红听完,脸色一变再变,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儿子早上还给我发信息,说他在赶回来的路上。还让我一定要待在家里等他,哪都不要去的。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崔红疯狂地叫道。
听到这,我和陈俊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疑惑。
早上还在发信息?
不可能啊。
小王调查到,贺子陵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时间,是在四天前。
也就是说,贺子陵四天前就已经失踪。
那早上给崔红发信息的人是谁?
尤其是信息的重点是让崔红待在家里,哪都别去。这就可疑了。
我立刻对崔红问道:「能方便看看你的手机吗?」
不等崔红响应,刘致远已经从崔红口袋里取出手机,对着崔红的脸一照,解锁后递给我。
我翻开微信的聊天,找到贺子陵的微信,还真有几条信息。
看时间,确实是早上发来的。
「奇怪。不应该啊。」
我本想拍了张照片发给小王,让他调查一下对方的地址。
但就在拍照的瞬间,「贺子陵」又发来一条信息:
【魏震,你的速度也太慢了。唉!我真不知道半年前,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在最后的关头找到风,害他连最后的遗愿都没达成。】
看到信息的瞬间,我大惊失色。
二十多年的刑侦生涯,让我有着无比敏锐的直觉。
陷阱!
这绝对是陷阱!
「快撤!」

-13-
我高呼一声,率先拉着崔红往车上跑去。
旁边,刘致远、陈俊伟他们,也纷纷第一时间往车上冲去。
就在车辆启动的瞬间,不远处的蜂房中,细微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紧跟着传来密集的振翅声。
霎时间,无数的蜜蜂蜂拥而至……
「快走!」
我焦急地催促着。
其实不用我催,开车的警员已经驱车狂奔。
我们一直开出一两公里,才算脱离蜂群的追赶。
但放任那么多蜜蜂漫山遍野地乱飞也不是办法,我让刘致远给消防打去电话,随后对崔红喝道:「现在信了吧,是有人要害你们一家。你老公的死压根不是意外,你儿子现在极有可能被人绑架,那人现在还想Ṭŭ⁺害你!」
崔红已然吓傻,呆愣愣地看着蜂场的方向:「我的蜂场,我的蜂场……」
陈俊伟轻轻推了推我:「老魏,你怎么猜到有问题的?」
我把崔红的手机递了过去:「自己看。如果我猜得没错,崔红的手机上应该被植入了某种木马,也可能是他们早就入侵了蜂场附近的监控,不然这条消息不会来得这么巧。」
陈俊伟盯着「贺子陵」刚发来的短信上下打量,疑惑道:「古怪。如果他想害我们,又为什么要提醒我们?而且他应该清楚,在那种情况下,蜜蜂的杀伤力有限。」
我冷笑道:「或许只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但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在给我们传达信息。」
「什么信息?」陈俊伟问道。
我指了指蜂场的方向:「明天就知道了。走,先把崔红带回去!」

-14-
再次赶回局里后,我将崔红的手机交给小王后,立刻着手对崔红展开审讯工作。
显然崔红已经被吓傻,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连话术技巧都没用,崔红就全部撂了。
一切就像我猜测的那样。
根据崔红的交代,十六年前,还是大货司机的贺胜强,为了侵占秦遗家的蜂场,纠结了一群地痞流氓,隔三岔五地上门闹事。最后更是一狠心,故意制造车祸,把秦遗的父母除去,事后又多方打点,顺理成章地占据了蜂场。
但这件事并未就此完结。
七年前,秦遗从福利院出来后,曾上门理论过,还扬言要告他们。贺胜强怕事情败露,便唆使贺子陵将秦遗推下山崖,以致秦遗双目失明。
崔红说,原本贺胜强在得知秦遗还活着的时候,是想过弄死秦遗的,但在她的劝说下,加上秦遗确实没揭发他们,反而对外宣称是自己不小心滚落山崖,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崔红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她的丈夫故意制造车祸害死秦遗父母,结果自己又死在车祸之中。
所以,崔红一直认为这是报应,也就没想过再经官动府。
最后,崔红更是表示:「就算这事真是秦遗干的,那也是贺胜强欠秦遗的,我也不想追究他的责任。」
对此,我只想说——无知。
现在出了人命,已经上升到刑事案件,可不是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的。
但考虑到现在贺子陵生死未卜,秦遗极有可能会对崔红动手,审讯工作结束后,我并未放崔红走。
毕竟十六年前秦遗父母的死亡,以及七年前秦遗的双目失明这两个案子,崔红都是知情者,她已涉嫌包庇罪。
将崔红暂时羁押后,我本想趁机眯会儿,可消防那边却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贺子陵死了!
据消防说,他们在对蜂场进行大范围的消杀时,在一处存放蜂蜜的大型密封桶中发现了死尸,经过对比,确认是在常青市失踪的贺子陵!
与此同时,小王那边也有了发现——崔红的手机并无异常,但蜂场的摄像头在近期有过分享。这就表明,是蜂场的内部人员对外分享了查看监控的权限。对方随时可以通过监控,查看蜂场的情况。
听到这两个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没时间睡觉了。
查!
必须尽快将幕后的真凶捉拿归案,不然等事情闹大,舆论发酵,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我觉都顾不得睡,立刻抽调各支队的精英人手,成立临时项目组,并亲自督导侦缉工作。
我让陈俊伟抓紧时间追查套牌车下落,同时又让小王带人对蜂场、盘山公路,以及从常青市贺子陵消失的地点,到洛城市所有通道的监控进行逐一排查。
最后又安排刘致远亲自带队,协同各分局、派出所等兄弟部门,在各大交通口设卡,并对近期出现在洛城的外来人口进行大规模排查。
因为我相信,如果秦遗的背后真是当初秦风犯罪团伙成员,那他们现在一定藏在洛城市。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任务刚分配完,不等大家执行,传达室就来了电话:
「魏队,有个叫秦遗的人找你。」
「秦遗?他还敢来!」

-15-
听到「秦遗」俩字,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家伙,你为了报仇,连续搞出两条人命,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你以为你是秦风?
你以为你真能掌控全局?
可就算你是秦风,我也不是陈俊伟,绝对不会让你牵着鼻子走。
我深吸一口气后,道:「让他进来!」
当下,我拉着陈俊伟一起赶回了办公室。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秦遗拎着盲杖,在一个年轻警员的引导下,出现在我办公室里。
刚进门,秦遗就笑眯眯地说道:「魏警官,你效率很高嘛!听说昨夜落霞山蜂场出了乱子,动静不小。怎么?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强压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也不差,消息收得总是那么及时。可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那恐怕要失望了。不要以为你那些手段很高明,我已经下令对全市进行排查,只要抓到他们,你就输了。」
「啧啧啧啧……」
秦遗咂巴着嘴,怪笑连连。
我忍不住怒道:「你笑什么?」
秦遗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魏警官,你确定都查清了?」
「什么意思?」我不解道。
秦遗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崔红和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把当年贺胜强害死我父母、贺子陵推我滚下悬崖的事都告诉你了?」
「嗯?」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陈俊伟,虽然没有说话,可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深深的疑惑。
奇怪。
秦遗为什么追着崔红的事问?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们没掌握的信息?
眼神的碰撞中,陈俊伟对我比了个手势。
这是秦遗进来之前我们商量好的——一个负责和秦遗套话,一个负责观察秦遗的微表情。
许是我一直没说话,秦遗抬高声音:「崔红是不是和你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贺胜强和贺子陵干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见秦遗还在纠结崔红的口供,我不解道:「怎么?你好像很在意崔红的口供啊。」
「你就说是不是吧。」
秦遗固执地问道。
无奈,我只能做出正面响应:
「是。根据崔红交代……」
然而,不等我把话说完,秦遗突然放声大笑:「好啊!好啊!当年的真相终于被她亲口说出来了。爸,妈,你们的仇我报了。」
笑声凄然,透着悲凉。
我立刻追问道:「这么说贺胜强、贺子陵父子的案子,都你干了的?」
陈俊伟也紧张地看向秦遗。
因为现在就差秦遗一个点头。
只要他承认,那所有的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可就在我们以为秦遗良心发现,准备投案自首的时候,他却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平静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贺胜强和贺子陵的死和我有关了?」
「那你刚才……」
我气得直咬牙。
秦遗冷笑道:「报仇,一定要自己动手吗?魏警官,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吗?你找到我犯罪的证据了吗?而且,你确定崔红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意思?」
我一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种可能。但很快,那个可能就被抛至脑海。
毕竟两起命案中的死者,分别是崔红的丈夫和儿子,一个女人即便再恶毒,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出手。
可秦遗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们家和贺胜强一家本就是邻居。我父母出意外的时候,我已经九岁了,记得很多事。
「魏警官,如果我告诉你,贺子陵并不是崔红所生,你信吗?
「如果我告诉你,贺子陵是贺胜强在外面和人生的孩子,你信吗?
「如果我告诉你,崔红在外面也有相好,你信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我有点蒙,这信息量太大。
而秦遗似乎说上了瘾,疯狂地大笑道:「当年的户籍并不完善,抱个孩子回来,花点钱就能轻轻松松上个户口的。
「从小我跟父母说,崔红因为不能生育,和贺胜强的感情并不好。
「可她娘家是贺胜强最大的经济来源,贺胜强不敢和崔红离婚。
「而孩子……」
秦遗嗤笑道:「或许那是崔红最大的让步吧。让贺胜强在外生个孩子回来,但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安稳的女人。啧啧,听说她最近刚找了个新欢……」
眼见秦遗说得有板有眼,我急忙对陈俊伟使了个眼色。
陈俊伟飞快地冲出办公室,而我则直勾勾盯着秦遗,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半个小时后,陈俊伟再次返回。
这次,无须再伪装。
陈俊伟神色怪异地盯着秦遗,道:「和他说的一样。崔红已经承认,是她伙同情夫制造了车祸,也是她的那个情夫将贺子陵骗到常青市谋害。但有一点很奇怪,崔红说,她压根不知道贺子陵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蜂场。」
话音刚落,秦遗讥笑道:「如何,我的魏大警官,我早说过,你永远抓不到我的犯罪证据。因为这案子从头到尾和我没关系,一切都是崔红和她的情夫所为。」
我并未接腔,而是对陈俊伟问道:「崔红说他们是怎么谋害贺胜强了吗?」
陈俊伟道:「崔红说贺胜强撞死秦遗父母后,十几年来一直怕鬼。情夫利用这点,趁贺胜强送货的时候,提前开车走在前面,在经过急转弯时,打开天窗,放了两个恐怖的人偶出去,贺胜强惊吓过度,才导致的意外发生。而那个路段,正好是监控盲区,所以摄像头没拍到。」
惊吓吗?
想想也是,别说是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就算是个正常人,大半夜的独自开车经过盘山公路,前车突然冒出两个恐怖的人偶,也会在慌乱中急刹车吧。
但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再次问道:「崔红交代为什么要杀贺胜强父子没?」
陈俊伟道:「说了。她说是情夫的主意,只要杀了贺胜强父子,他俩就能独占蜂场,比翼双飞。」
……
得!看来那个所谓的情夫并不简单,极有可能是故意处心积虑接近崔红的人。
会是谁呢?
从他杀害贺子陵,并把贺子陵的尸体从常青市运到蜂场藏匿,就能看出,他是假意接近崔红。
尤其是那条用贺子陵微信发来的信息,不难看出,他们就是冲我来的,应该就是当年秦风的团伙。
但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于是,我再次问道:「崔红交代了情夫的身份吗?」
陈俊伟摇了摇头:「说了等于没说。我已经让小王查过那个人的信息,是假的。」
好吧,看来想找出那个引诱崔红犯罪的人,要费点力气了。
我再次看向秦遗,道:「秦遗,不要以为把一切都推到崔红身上,你就是无辜的。」
秦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难道不是吗?或者你有我的犯罪证据?」
不等我反驳,秦遗再次大笑道:「哦,想起来了。你应该已经安排人调查过我了吧。怎么,我近半年来的行为轨迹、社交通讯有异常吗?我有接触过什么不法分子吗?
「哈哈,查得越多,越能证明我的清白,不是吗?」
说完,秦遗拿着盲杖,大笑着向外走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力地张了张嘴,一肚子的火气无从发泄。
旁边的陈俊伟却悄悄说道:「老魏,你不感觉他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吗?」
「秦风吗?」我问道。
陈俊伟点了点头:「拿捏人心,掌控人性,利用他人的欲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手段, 很像秦风。」
我叹了口气:「发现了又怎么样?我们缺少证据啊!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贺胜强、贺子陵父子的死,还真和他没关系。」
陈俊伟同样低声叹气:「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抓捕那个引诱崔红犯罪的情夫。或许找到他,就能找到给秦遗定罪的证据。」
「唉……」
我头疼地闭上双眼。
其实不用陈俊伟说,我也知道。
那个所谓的情夫,是有预谋出现在崔红身边的, 两ťū́⁻起命案的死者, 还都伤害过秦遗和他的家人,其目的显而易见, 就是为了协助秦遗复仇。
可就算我们知道真相又如何?
两起命案从始至终,秦遗都没插手, 压根找不到他犯罪的证据。就连他所谓的赌约, 现在看来, 也是故意引诱我把案子往深里挖, 好借此查出当年父母死亡的真相。
而Ṫûₛ我, 也因为性格上的偏执, 无意中成了他利用的对象……
想明白这点后,我内心深处莫名升起一股无力感。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安排人拦下秦遗,给他上点手段,好好审讯一下的时候, 手机响了。
是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长, 看口吻, 像是秦遗发的:
【魏警官, 谢谢你挖出我父母死亡的真相。虽然我早知道这个真相, 可缺少警方的通告, 永远不会有人相信我父母真正的死因,是遭人迫害。】
【这个情, 我记下了, 会还的。】
【我知道你内心深处一直的渴望是什么。放心,不久之后, 我会送你一份大礼。让你得偿所愿!】
【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暂时隐匿我的消息, 不要让我的存在扩大化。】
看完短信后, 我万分纠结。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秦遗。
但现在看来,我除了赌一把之外,也别无他法。
一旁, 陈俊伟见我面露难色, 不禁好奇道:「怎么了?是有新发现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转口说道:「老陈,套牌车的事必须抓紧。」
「那秦遗呢?」陈俊伟问道。
我想了想, 最终咬牙说道:「他的事,我自有安排。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崔红口中的那个情夫。」
《全书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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