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来过

我穿成了古言小说里的悲惨炮灰。
原主被未婚夫当众退婚,被心爱之人逼迫另嫁他人,被夫君舍弃,最终落河身亡。
她好惨,但我不是她。
灵魂交换,结局改变。
欢迎来到我主局的世界。
我薄情的,男主角们。

-1-
我穿成了古言小说里的炮灰。
一睁眼,男主,男二,反派,齐齐守在我的床前。
一个眉头紧锁,一个沉默不语,一个端着药碗,正支着脑袋盯着我瞧。
我朝他们微笑,开口就是经典台词:
「请问,这里是哪里?」
听到我这么说,那三人同时顿住,皆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原主名唤陈杳杳,皱眉的是她父亲的养子,也是她的心上人,陈清宴。
沉默不语的是她的前未婚夫,史上最年轻的太傅,魏峥。
而拿着药碗的,则是她的夫君,战无不胜的小将军,沈栖。
与三个这样的人物牵连紧密,她本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可偏偏,这三人,只当她为一枚可随意抛弃的棋子。
这是这本书里,她既定的命运。
他们为了所谓的白月光抛弃她,厌恶她,欺辱她,她的满腔真心被践踏在地,她绝望至极,最后收回了求救的手,沉没于河水中。
我是一名快穿工作者,来度假时正巧看到这一幕,于是我问她:
「你有什么愿望吗?」
她的灵魂纯洁无暇,只是回望那三人,温柔一笑:
「如果可以,我想好好的活一回,作为陈杳杳,而不是容月。」
「然后,与他们,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可以。」
作为交换,她这一世的身子归我。
我承袭了她的记忆,却选择了以失忆为开始。
系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
「你不要每次都是这个台词!」
我在识海里翘了个二郎腿,怼它:
「你少管我。」
它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独自生气去了。
陈清宴见我如此,他上前一步,摸着我有些发烫的额头。
「陈杳杳,别任性,醒了就去和陛下说,让我们离开。」
陈杳杳六岁时父母战死沙场,只余她和陈清宴相依为命十二载。
圣上念及陈家满门忠烈,故格外疼爱这个孤女。
我眨了眨眼,有些害怕的往后移了些。
门外的内侍听见动静,面无表情的打开了门。
于是这三人像躲避豺狼虎豹一样,立马起身离开。
魏峥忽的停在门口,他似要微微转身看我,却还是决绝离开。
大约都是去看容月了。
太医来给我诊完脉,看了看我的头,叹息一声。
「姑娘真的记不起来了吗?」
我低垂着眉眼,点点头,心里却在和系统说:
「过几天去哪玩儿?我还没去过这个世界的青楼。」
系统立即转身,熊猫模样的两只爪爪交叉。
「哒咩,小美说我再去青楼就不和我玩了。」
我撇撇嘴。
「你不去我去。」
系统:「这有什么区别?」
「至少证明你不是自愿的,我的身体虽然去了,但我的心是你的呀。」
「渣女。」
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怀里抱着桂花糕的沈栖,笑而不语。
太医见我这般模样,有些不忍看的偏过头去。
我指着窗外。
「他这个样子,好像是去见心上人了,祝福他们呀。」
太医抿唇,走时老泪纵横。
我与陈清宴再见已是五日后。
这位名义上的兄长站在我面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来青楼扫黄,我在青楼作乐。
我俩大眼对小眼,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我是懒的,而陈清宴,纯属是气的。
「陈杳杳!」
我靠在花魁身上,朝他眨了眨眼。
「你是谁?」
陈清宴一愣,他握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就往外走。
「不要玩这种把戏,跟我回家。」
「不要,你是谁啊?」
我跳起来拍打他的手腕,一个没收住,打在了他的脸上。
陈清宴被打得偏过头去,身后的侍卫忙低下头。
下一秒,他抬起手,我紧闭双眼,就在我以为他要打回来的时候,那双手揉了揉我的头。
「是在生哥哥的气吗?」
我拍掉他的手。
「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第一次见面时我便问你是谁,你皱着眉,要我放你出去。」
「你说你是我哥哥,可是有哪个哥哥会丢下受伤的妹妹,五日里连一眼都不看?」
陈清宴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朝我解释:
「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罢了。」
「你不该推容月下水。」
这般维护她。
可明明起初,他是厌恶容月的。
他说若不是容月和他妹妹有着相像的脸,这般离经叛道的女子,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她离去的两年里,他日日夜夜,描摹着她的画像。
他喝醉了酒,对着对他有爱慕之心的妹妹,念着容月的名字。
醒来后却觉得是妹妹蓄意勾引,逼迫妹妹嫁给了心上住着别人的小将军。
他的目光向下,停在我空荡荡的腰间。
「哥哥给你的玉佩呢?」
我揉着发红的手腕,指了指身后的青楼。
「花魁姐姐要百两才可见一面,我就给当了。」
陈清宴身形晃了晃,他有些受伤的看着我。
「杳杳,你是…真的忘了…」
那块他拼了半条命,从比武场上赢下的玉佩,被我如平常物件一般,弃了。
那年的少年鲜衣怒马,将见色起意的藩王打下了比武台,守住了妹妹的一生。
那天他满身Ṭŭ̀ₘ是血的站在陈杳杳面前,告诉她:
「杳杳,你不想去,哥哥便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
他将玉佩放在陈杳杳手里,笑着朝她道:
「瞧,哥哥的战利品。」
陈杳杳满脸的泪,她抱住陈清宴,说一辈子也不会摘下那块玉佩。
可也是他,毁了陈杳杳的一生。
爱恨嗔痴皆可在一念之间,后来陈清宴厌她,也不会记起那是他拼命护下的人。
陈清宴似是终于相信,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妹妹,把他给忘了。
所以后来他一见面就同我说:「杳杳,我是哥哥。」
我总是兴致缺缺的朝他点头。
没了记忆的陈杳杳,再不会像从前一样,依赖他,爱慕他。
在宫内修养半月,陛下要我回将军府。
我应了,可陈清宴却说:
「杳杳,他待你不好,同哥哥回家。」
「那哥哥就待我好吗?」
我抬眸,指着头上的那道疤。
「听他们说那天哥哥也在,可哥哥却救了别人。」
「那人说是我推的,哥哥便觉得是我的错,要我道歉。」
「如今,哥哥却要阻止我去找我的夫君,哥哥,世间可没这样的道理,大理寺少卿就是这样断案的吗?」
陈清宴辩无可辩,我朝他行礼道别,越过沈栖,径直向门外的魏峥走了过去。
他近日频频出现,连陈清宴和沈栖都感到了奇怪。
沈栖伸出的手停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我。
「陈杳杳,不是同我回家吗?你他娘的跟谁走呢?」
「啊?」
我转身,有些歉意的摸了摸头:
「原来你是我夫君呀。」

-2-
沈栖的嘴角抽了抽,他看着我单薄的模样,把披风摘下来披在了我的肩上。
「走吧,回家。」
明明是对我说的,眼睛却看向了魏峥。
而魏峥只是盯着我,如墨的瞳里掩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回去的路上,我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沈栖:
「夫君?」
沈栖转头看我,用目光示意我继续。
我支着脑袋,笑吟吟的看着他:
「听说你很宠我,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那我们应该很相爱吧?」
沈栖动作一顿,他点了点头,可脸却因为心虚开始泛红。
我微微一笑,凑近他,有些歉意的说:
「很抱歉,我都忘了。」
「不过我会努力想起来的。」
沈栖不经意间对上我满怀期待的眸,愧疚的低下头去。
他倒是还有点良心。
不过,还是一条死性不改的舔狗。
被定义为深情的男二号,为了让心上人安心,宁愿舍弃自己的余生,去成全她。
可没人问过,被蒙在鼓里的陈杳杳愿不愿意做他的棋子。
在她以为她终于被爱时,沈栖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的夫君一次次的抛弃她,在空无一人的房内,说着要同容月岁岁年年的话。
我一向不喜欢,也不愿意接这样的烂摊子,但我喜欢毁灭。
让错过的人无法挽回。
让胆怯的人永坠黑暗。
让不忠的人永远失去。
多有意思的事啊。
回到将军府,我每日粘着沈栖,美名其曰,恢复记忆。
有一日我问他:
「夫君,没失忆前,我是什么样的?」
在沈栖的记忆里,陈杳杳大约是喜欢他的。
她总是等他到深夜,眼睛亮晶晶的守在门前,朝他道:
「你回来啦!」
她在时,将军府的琐事从不需要沈栖烦忧。
即使沈栖为了见容月将她丢在人海中,她也只是笑着,为他备好夜宵。
好像很爱,但其实,陈杳杳是想与他相敬如宾的。
她还爱陈清宴。
可她的温柔,却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以为,她是喜欢沈栖的。
沈栖摸了摸鼻子,他刻意的揭过这个话题。
「今天怎么没有好好吃饭?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鱼。」
我看着面前的鱼,抿起嘴。
「前几日我被鱼刺卡了喉咙,我便再也不吃了。」
沈栖推开那条鱼,掐了掐我的脸颊。
「今日要不要去看花灯?」
「好呀。」
他开始弥补了,可是只是愧疚,又怎么够呢?
我换了一身红衣,被沈栖牵着手逛了很久。
直到馄饨摊前,有暗卫出现同他耳语。
他皱起眉,起身就要离开,可能是想起了我,他回头,朝我道:
「杳杳,等我回来。」
我的目光定定的盯着对面的那壶酒,点了点头。
他走后,我兴致勃勃的拿起酒,倒了一碗。
系统阴阳怪气的说:
「你倒是享受的很。」
我挑眉: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系统哼了一声,愤恨道:
「那个暗卫说容月头疼,他便抛弃你走了。」
「昂。」
我嘬了一口酒,晃了晃双腿。
「走呗,关我毛事?」
酒过三巡,有个混混凑过来要摸我的脸,可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我抬头,看向来人。
少年清冷的眉眼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我朝他咧开一抹笑,跌跌撞撞的扑进他的怀里。
「夫君,你回来啦?」
我踮起脚尖,凑近了想抵上他的额头,可他站的直直的,偏不让我得逞。
我皱眉,一把揽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低头,亲在了他的唇角。
「你…」
魏峥浑身僵直,ŧū²任我抱着。
我晕乎乎的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看着前方一抹朦胧的身影愈加清晰。
我歪头,指着前方气得炸了毛的沈栖。
「欸?有两个夫君!」
「杳杳?」
一转头,又看见了办案归来的陈清宴。
系统「哦吼」一声,开始大叫:
「好刺激!」

-3-
我呲着大牙,跳进魏峥怀里,双腿勾住他的腰身,捧着他的脸颊,开始嘿嘿傻笑:
「这样爱我的夫君,我有两个了!」
「陈杳杳!」
一股大力将我从魏峥身上扯了下来,沈栖抱着我,报复性的低头,重重磕在我的额头上。
「嗷——」
我打了他一拳,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瞧:
「我讨厌你。」
「连自家夫君都认错了,到底谁讨厌谁啊?」
他抱着我往前走,肩膀撞开陈清宴。
而陈清宴则紧紧盯着沈栖怀里的我,双拳紧握。
我恍若没有看见他,朝不远处的魏峥摆手:
「夫君再见~我和夫君走喽~~」
回到将军府,沈栖把我甩到床上,一言不发的脱着我的鞋。
我偏不配合他,摇摇晃晃的大喊。
「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呀!」
他按住我,声音带了些委屈。
「看你做什么?看你对着别人喊夫君是不是?」
我闭眼,大声反驳他:
「是你说要我等你回来!」
「我乖乖等了,你也来了,你为什么要生气?」
这时沈栖似是才想起来,他走了近乎三个时辰。
而这三个时辰里,我守着我的承诺,寸步不离。
沈栖眼中滑过一抹懊恼,垂眸朝我道:
「抱歉。」
「没关系。」
他诧异抬头,对上我笑吟吟的眸。
「你我是夫妻,我一辈子都会等你的。」
到底是少年夫妻,年少的那抹悸动与不甘停留在心上,会慢慢同时间消磨,在往后余生相守的期待中逐渐忘却。
遇到更好的人时,新的月亮会悄无声息的升起,照到身上。
而意识到这件事,怕是要以失去来终结。
那晚,沈栖没有回应我。
因为成亲那日,他昭告天地的誓言是虚情假意,他愧对于我,连作出承诺都觉得是歉疚。
鲜衣怒马的小将军,也做了逃兵,狼狈离开。
我们相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月,我按部就班的做着陈杳杳平时做的事,可常常视而不见的沈栖,却总是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直到除夕晚宴上,陈清宴步步紧逼,要沈栖当众舞剑。
沈栖到底少年心性,觉得自己没了面子,脸色愈发的红。
就在他赌气想拒绝时,我握住了他的手,朝他温柔一笑。
「哥哥莫不是听错了,今日准备舞剑的,是杳杳啊。」
我抽出陈清宴准备的剑,朝皇帝躬身行礼,颇有些撒娇意味。
「陛下,杳杳同夫君学了半个月,您就瞧好吧。」
转身间目光略过陈清宴,他看清我眼底的厌恶,倏的红了眼。
我缠着沈栖学了半个月的剑,也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于是一个剑花挽上,朝他粲然一笑。
似是回到那天,一袭白衣翩然,他握住我的手,长剑挽花,如行云流水。
他含笑,将我扯进怀里。
夕阳落雪,发丝纠缠,此间静谧,唯余炽烈的心跳声。
一舞毕,我迎上席间热烈的掌声,看向默不作声以琴声相和的魏峥。
转身,走向沈栖。
沈栖笑意盈盈,朝我伸出手。
未等我伸出手,就听到清朗的一句女声。
「容月也斗胆,献上一曲。」
唇角笑意僵住,沈栖极快转身,看向踏雪而来的佳人。
当朝第一女官,容月。
我的光辉被瞬间覆盖,所有人的目光极其惊艳的看向她。
我在心中感叹:
「女主,不愧是女主。」
「聚餐迟到都没人找事儿啊…」
系统附和:
「不像你个炮灰,兢兢业业快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看着身旁的沈栖,笑而不语。
「夫君,吃鱼。」
我把鱼放在他碗里,又倒了半碗的醋。
在沈栖震惊的目光中,喂给了他。
丫的狗东西,酸死你。
沈栖无奈,握着我的手送进了嘴里。
「好—吃—」
我微笑,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在旁人眼里,就成了打情骂俏。
沈栖似乎也这么以为,破天荒的开始和我解释:
「这是我阿姐,她…救过我的。」
我点头,作出一副感激模样。
「那一定要好好谢谢容小姐。」
沈栖更心虚了,给我夹了许多菜。

-4-
席上无聊,同沈栖说要出去逛逛。
一路走,四个侍卫最后一个不剩,我被陈清宴困在亭中,害怕的蜷起身子。
「杳杳…」
我尖叫一声,手胡乱的四处扑打。
「别害怕,我是哥哥。」
陈清宴握住我的肩膀,要我睁眼看他。
我睁开一只眼,见是他,一巴掌呼了上去。
「疯子!」
再次挨打的陈清宴似是不疼,只一遍一遍的重复:
「我是哥哥。」
「我知道ŧûₖ。」
「我是哥哥。」
「我知道。」
「我是哥哥。」
「……」
我靠近了些,看他眼中小小的我,疑惑道:
「哥哥,你是聋了吗?」
在他悲痛的目光Ṱùₑ中,我毫不留情的开口:
「你是我哥哥,为什么要针对我的夫君?你是我哥哥,为什么不想我幸福?你是我哥哥,为什么向着旁人?」
「陈清宴。」
我冷声唤他:
「我讨厌你,一如你讨厌我一般。」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被收养时十岁,像头狼崽子一样,浑身充斥着不安,又戾气十足。
是陈杳杳,一个太阳一般的存在,牵着他走过了岁岁年年。
他见过陈杳杳关心他,爱慕他的模样,他想让如今讨厌他的陈杳杳,变回从前那般,以取悦他的内心。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反派,他的占有欲来源于无人爱他的不安。
遗憾的是,他曾拥有过一个人全部的爱。
如今,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份爱在永远的消逝。
「我不讨厌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伸手想如儿时一般摸摸我的头。
我挣开他,起身冷眼看他。
「可我讨厌你。」
离开时,陈清宴站在原地,却是笑了出来。
成亲那日,陈杳杳一席血红的嫁衣,被陈清宴背着送上了喜轿。
她的话轻飘飘的落在他耳边,让陈清宴愣在原地。
她说:
「阿哥,我们就这样错过,挺好的。」
那时陈清宴不懂她话中含义,如今,终于懂了。
他觉得陈杳杳的爱是在悖徳,是血脉亲情之间最恶心的情感。
如今,这样恶心的情感在他心中不断生根发芽,终长成苍天大树,让他不再以容月为名而逃避。
可不会有人在原地等他。
他注定要失去。

-5-
初春时,北边战乱频ṱû₇发,沈栖受命平定叛乱。
临行那天,他从马上下来,将我抱进怀里。
他说:
「杳杳,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过。」
我只当听不懂他话中的含义,垫脚亲了亲他的脸颊,迎着少年闪着泪光的眼,柔声开口:
「我等你。」ṱŭ⁽
个屁。
沈栖走后第二个月,不知为何叛党会出现在京城,皇宫于深夜被叛军包围,安王逼宫谋反,竟想屠尽皇宫里的人。
作为沈栖的夫人,我以朝廷命妇的身份入宫,挡在皇帝身前,誓不离宫。
「陛下,我与我夫君皆不做逃兵,他平定四方,我便护着您。」
「若是叛乱平息,杳杳与夫君皆遭遇不测,只求陛下,将我与他葬在一处。」
殿外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大门忽的被打开,我抬眼,与容月目光相对。
她说:
「沈将军回来了,安王已伏诛,还请陛下娘娘移步更加安全的地方。」
她送走皇帝皇后,又转身来寻等着沈栖的我。
她看着我,眼里参杂着怜悯与哀伤。
「我不成想你会喜欢他到这种地步。」
我疑惑看向她,颇有些不解。
「他是我夫君,他们说,我是夫君跪在陈府三日求娶来的,他若不爱我,便不会娶我,我若不爱他,便不会嫁他。」
容月轻笑一声,她深吸一口气,直言道:
「当日你落水时,袖手旁观的有三人,陈清宴,魏峥,沈栖,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他们都去救我了。」
「魏峥是为了我才与你退婚,沈栖为了让我安心才会求娶你,陈清宴也以爱我之名逼迫你嫁给了沈栖。」
「我曾见你明媚热烈,便不希望你活在一个个谎言中,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但我想,你总要知道,然后做你的决定。」
这本书,断更在容月回京的那一刻,此后除了主角光环,任何的决定都是他们自由意志选择的结果。
一本抄袭而来的小说,故事的主角承袭作者的情感,自私又薄情。
容月最厉害之处在于,她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对她的看法,就像今日,她说了谎。
才貌双绝的女主角,她先是落水陷害陈杳杳来判断她在三个男人心中的地位,在发觉他们的疏远时,从我这个根源入手,将所有缘分斩断。
她想借他们的手扶摇直上,那我便帮她一把。
毕竟,看高楼倒塌,才算震撼。
我装作痛心的模样,眼底漫上一层水雾。
适时殿门大开,沈栖一身麒麟甲站在殿外,恍若隔了一世的光阴,我们之间,从此陷入无边的黑暗。
沈栖看见我,眼睛亮了一瞬,他极快的走到我身边,语气里带了些雀跃:
「杳杳,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你同陛下说的我全都知道了,杳杳,我亦欢喜你…我…」
他对上我的眼,怔愣了一瞬。
「你…怎么了?」
我推开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悲戚开口:
「我落水那日,你去救了别人。」
「……」
他猛地看向容月,眼底带了一丝凶狠,转头看向我时,又努力的挤出一抹笑来:
「我…」
「我们和离吧。」
沈栖的笑彻底僵住,他不可置信的问我:
「你说什么?」
我抹了一把眼泪,在他慌张无措的神情中重复:
「我要与你和离。」
「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没去救你吗?」
这是什么话?
我似是如梦初醒,自嘲一笑。
「怪不得,你每次看容姑娘的眼神,是那般的不甘。」
「沈栖,当年你与容姑娘的传闻愈演愈烈,可转眼却说非我不可,要娶我为妻,你娶我,是要护着谁?」
根本不需要答案,这些事,他与我都心知肚明。
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我是忘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骗我!」
我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却在他想触碰我的脸颊时,抬手挡了回去。
「沈栖,我们,好聚好散吧…」
「不可能!」
他猛地将我抱进怀里,不让我挣扎半分。
「想要和离,除非我死!」
我闭上双眼,泄气般垂下手。
「可我,不曾欠你们的…」
在系统「戏精」的鄙夷声中,我看似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实则是意识出走,去揍系统了。
系统问我:
「按照你的人设,你应该无条件相信他,或者崩溃的质问他。」
我勾起唇角。
「可现在,是他爱我的设定。」
人设转换,剧情的发展,该由我来决定了。

-6-
我和系统以灵魂状态看了一出打戏。
陈清宴得知我伤心欲绝昏了过去,闯进将军府就给了沈栖一拳。
「当初我就不该把她嫁给你!」
沈栖抹去唇角的血,讥笑出声。
「不是你亲手把她送给我的吗?」
在陈清宴怔愣的目光中,他俯身,亲吻我的额头。
「没有你松口,她又怎么会嫁给我呢?陈清宴,她现在是我的妻,与你,可是再无干系。」
「她生,是我沈栖的人,死,是我沈栖的鬼,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她。」
黑眸中闪过一抹杀意,沈栖歪头,朝门外大喊:
「送客!」
陈清宴走后,我睁开眼,与沈栖目光相对。
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那日之后,沈栖不敢让我出门,他每日变着法子的逗着我开心,可我只是看着窗外的飞鸟,一言不发。
他同容月大吵了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后来他捧着一碗自己熬的粥,放在桌上时不甚被烫到了手。ẗŭ⁽
我猛地俯身握住他的手,慌忙去找药,却被他拉住手腕。
他有些得意。
「你还在意我。」
见我不理他,有些焦急的起身。
「你说过要一辈子同我在一起的,你说过会等我一辈子!」
我无力与他争辩,只说:
「你放过我吧…」
他留下一句「绝不」,转身离去。
我挑眉,既然他走了,那么,我也该走了。
夜深时,我从系统告知的狗洞逃脱,手落下,摸到了一条腿。
顺着往上看,与魏峥目光相碰。
他轻叹一声,朝我伸出手。
「需要帮忙吗?」
我连忙摇头,转身跑的远远的。
第二天,我灰头土脸的敲开了他的大门。
在他了然的目光中,认命道:
「我无处可去了。」
沈栖和陈清宴都在找我,只有魏峥,在一众朝臣中独善其身,孤臣一个,自是无人怀疑。
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会和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我退婚,令我颜面尽失的人在一起。
魏峥站在门前,手不自觉的开始用力。
「为什么选我?」
我抬头看他,丝毫不畏惧的说:
「因为你欠我的。」
魏峥有一日醉酒,有一女子穿着一身异域服饰,于他眼中翩翩起舞。
他那时记忆模糊,只记得她的腰间有一方绣了飞鸟的手帕。
醒来后见容月,一眼就认出了容月手中的帕子。
他又怎么会知道,那天,陈杳杳是去见陈清宴的,她的舞从不为他。
而魏峥,也因为陈杳杳送给容月的那方手帕,认错了人。
青梅竹马,抵不过他的「一见钟情」。
十五年情意在他眼中如烟散去,他为了容月的一句「你已心有所属」,便为自证,将陈杳杳骗至长街,于人山人海中宣布退婚。
又将她一人留在长街,任流言将她淹没。
我来这里的第一天,便让系统将帕子挂在了腰间。
是与非,真与假,聪明绝顶的魏太傅,是会自己调查出来的。
所以他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所以,他怕见到我。
他心有亏欠,因他一己私欲,让一个热烈张扬的女子从此死守家门,畏惧世人。
这份亏欠,在每一次见面时变成了不敢靠近的胆怯。
这世上从不缺信仰与情爱,而亏欠这份情感,最是折磨内心。
「你觉得那是爱吗?」
我喝着热茶,毫不犹豫的和系统说:
「不知道。」
人啊,情感过于复杂,光是猜测,就已经心力交瘁。
有些人,即使陪伴一辈子也不会爱上。
而有些人,一眼足矣。
魏峥站在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明日我启程去青州,你…和我一起吗?」
「好。」
我不问他为什么没和容月在一起,他不问我为什么会离开沈栖。
他知道自己被容月利用,成为了她向上的踏脚石,知道我与沈栖决裂,亦知道,我有今日苦楚,他是帮凶之一。
我打开门,我们相顾无言。
良久,我垂眸。
「这次去了青州,我就不打算回来了。」
「听人说我们一同长大,魏大人,我只求你看在往日情意上,别把我的行踪告诉他们。」
他低头应我:
「好。」
一阵风吹过,将沈栖送我的发带吹走,而这条发带,必然会巧合的飘到长街上正寻我的沈栖手中。
与其去以情爱攻之,不若让一人,愧疚致死。
去青州的路上,我和魏峥过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日子。
我支着脑袋看他读书,忽然道:
「我觉得我们蛮相配的。」
魏峥僵住一瞬,有些诧异的看向我。
我张开嘴,红唇开合:
「那我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退婚的呢?」
「总不能,就真的因为一个女子吧,因为一个女子,当众退婚,令我颜面尽失?」
「这不像你。」
他的脸色一瞬变得煞白,什么也说不出来,看我的眼神也开始闪躲。
我了然,自嘲笑出了声。
「都说陛下宠我,可我落水后,他曾单独将我叫到殿前,明明说着护我的话,却让我去同容月道歉。」
「是啊,我只是一个孤女,没人理所应当的要去爱我,也没人信我。」
我掀开帘子,看窗外的景色。
「没人能救我。」
「我不会放弃你。」
他说的极快,眉宇间的坚韧与决绝好似在做什么至死不渝的承诺。
「对不起…我那时以为你…」
那时,容月回京,频频遭到陷害刺杀,而最终查下来,罪名都会落在陈杳杳头上 。
所有人都以为是陈杳杳在针对她,欺负她,而只有容月和陈杳杳说,她信她,她一遍遍为她正名,却在暗地里任流言肆意传播。
在这样一个计谋下,所有人,都开始讨厌陈杳杳。
曾以为自己喜欢容月的魏峥也不例外。
我看着魏峥,轻轻摇头。
「都过去了。」

-7-
来青州第三日,魏峥开始变得忙碌。
我知道他在忙什么,沈栖和陈清宴知道了我的消息,在逼他交出我。
果不其然,沈栖的铁骑在第六日踹开了魏峥落脚的别院。
魏峥把我塞进柜子里,沉声说:
「别出来。」
我握住他的手,担忧的说:
「那你呢?」
他朝我挤出一抹笑来:
「我无事。」
系统开口:
「他要是和沈栖陈清宴硬刚下去的话,整个魏家都要受到牵连。」
我做作歪头:
「嗯~我怎么舍得呢~~~」
「呕——」
我听着门外的对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眼泪顿时涌了上来。
沈栖还在质问魏峥: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杳杳在哪?!」
「你若不说,今日黄泉道上,皆是你魏家亡魂!」
「沈栖。」
我身着一单薄的里衣,披着魏峥的外衣,打开了门。
魏峥转身看我,眼中带了一丝慌乱。
我朝他行礼。
「魏大人,你我既非亲友,又无情爱,得你相护一场,万分感谢。」
沈栖撞开魏峥,冷着脸将我身上的外衣扯掉,披上了他的狐裘。
他将我抱在怀里,目光如剑的看向怔愣的魏峥。
转而低头问我。
「想他活吗?」
我猛地抬头看他,伸手握紧的他的衣袖。
「你杀他,陛下会降罪。」
「那黄泉路上,我们正好做一对亡命鸳鸯,生生世世,你都跑不了了。」
疯子。
我猛地抱住他的脖颈,声声祈求:
「我不走,你别迁怒无辜之人。」
沈栖喉间溢出了一声极其愉悦的笑,他再次开口:
「走喽,回家!」
魏峥在沈栖身后大喊:
「杳杳!」
我含泪看向他,唇边挤出一抹苦笑来。
「无事,遇到危险,哥哥和夫君会救我的。」
「他们已经很爱我了,不会抛弃我的。」
沈栖动作一顿,更加抱紧了我。
他说:
「杳杳,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我又回到了将军府,却总是郁郁寡欢。
有一日呆愣愣的打翻了茶碗,沈栖无奈的擦着我的手。
「你这样,没有我可怎么办啊?」
「沈栖。」
我轻声唤他:
「哥哥和魏大人会帮助我的。」
「有没有你,我都会被珍视。」
沈栖猛地握住我的手腕,眼底是疯狂的占有欲。
「你还喜欢他是不是?」
这个「他」,是谁呢?
无所谓。
我捧着他的脸,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
「我不记得从前,至少在我得知所谓真相前,我是喜欢你的。」
「可是沈栖,是你负我,不是吗?」
这次沈栖没有逃离,他抱住我,一句一句的重复他错了。
几天后,沈栖松口,让他的合作伙伴陈清宴见了我。
陈清宴站在我面前,却有些țúⁿ近乡情怯。
他说:
「瘦了。」
我问他:
「哥哥,你让沈栖找到我,是为了把我困在这里吗?」
他哽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我要转身离去时,他才说了一句可笑的话。
「我怕你过的不好。」
「哥哥,没有你我也能活的好好的。」
「我的夫君和魏大人,不会像你一样舍弃我。」
系统问我:
「你说三句一模一样的话干嘛?」
我抿唇微笑。
「为了被抛弃。」
「啥玩意?!」
我笑而不语。
几天后,容月来了。
她穿着除夕晚宴上,我舞剑的那身赤色长裙。
「哦~学人精。」
我笑出了声,和系统说:
「没事,正中下怀。」
容月看着我,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
「你想和沈栖过一辈子了吗?」
我娇羞点头。
「恭喜啊。」
她笑着点头,笑吟吟的问我:
「我们出去谈谈吗?」
于是,我换上容月常穿的素白长裙,在她惊喜的目光中随她离开。
一条宽阔的河面,我们站在中央的石砖上,远远看去,我像容月,容月像我。
「容姑娘想说什么?」
她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笑你傻啊,陈杳杳,笑你…你总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看着不远处慌张赶来的三个身影,握住我的手猛地朝她一推。
在她含笑的目光中,我们朝相反的方向倒去。
她以为穿着我的衣服,无论他们想去救的是谁,她都是获利的那一个。
去救我,她可以和我说,他们将我认成了她。
去救她,她就会说,你瞧,他们最爱的还是我。
可我明确的知道,他们这一次去救的人,是「我」。
而我的最后一眼,是他们义无反顾的,再次抛弃我,去救了容月。
从前嘴硬说的话不攻自破,他们依旧舍弃了我。
而他们,也同样会意识到这件事。
他们终究害死了自己的爱人。

-8-
京中盛传,沈将军的夫人落水后不知所踪,大理寺少卿,太子太傅,连同沈将军找了多日,几近疯魔。
最后,竟在城郊一条河里,找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大理寺少卿抱着那具尸体不放手,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此后行事愈加疯魔。
圣上觉其难当大任,在少卿于朝堂之上,对已故将军夫人,他的亲妹诉说爱慕之情时大怒,遂贬为庶人。
因其树敌良多,被赶出京城。
自此,世间再无陈清宴,只有城郊一痴儿乞丐。
太子太傅自将军夫人落水之后,深夜难以入眠, 时常梦魇,精神恍惚,难以为太子教学。
遂辞官,举家迁至青州。
往后多年, 郁结于心,亡于而立之年, 一生未曾娶妻。
将军沈氏,杀当朝第一女官, 以戴罪立功之身前往战场, 因其妻亡故之因, 承殉情之果,遂战死沙场。
一只飞鸟落在窗前,衔去窗前梅枝,露水落在桌上签了字的和离书上。
和氤氲在纸上的眼泪融为一体。
自此, 陈杳杳不再为将军夫人。
不再与京城任何有关。
尾声:
我啃着猪蹄,对系统说:
「其实那具尸体有点假了,我一万积分, 就这?!」
系统「哼」了一声, 问我:
「你怎么知道容月会同你换衣?」
「不知道啊。」
我被猪蹄香的晃了晃脚。
「但只要她来,我总能想到办法让她穿上我的衣服。」
房门被推开, 陈杳杳一身劲装, 朝我道别:
「多谢神女相救,神女, 我是来同你告别的!」
「我要去看看这人间大好风景,若是有缘,我讲给你听!神女,你的庙在哪啊?」
我:「……」
系统开始叽喳乱叫:
「神女~你告诉她呀神女~~」
我深吸一口气, 微笑看她:
「人生海海,山水迢迢, 我们自是有缘再见。」
她紧紧抱住我, 蹭了蹭我的脸颊,柔声说:
「多谢, 这条命是神女你给的,我自当珍惜,再不会像从前那么傻了。」
我看她打马离去,深吸一口气捂住心口。
系统问我:
「干什么?」
我:「心疼我的十万积分。」
「……」
它沉默一会儿,忽然正经道:
「你很少有这样…额…善心大发的时候, 为什么要帮她?」
「……她叫我神女,总不能不帮她。」
系统不吃我那一套。
「元青檀,她很像你的第一世。」
「我遇见你的那天, 你也那么狼狈。」
「你那时也说, 你想为自己活一遭。」
我轻笑, 看那抹身影逐渐消失在天际。
「走吧,度假结束,去下一个世界。」
世界不会记得一个普通人是如何的来, 如何的去。
所以,人生在世,诗酒趁年华。
别被困在原地。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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