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初恋他爹先婚后爱了

三十岁,我被下属掰弯后甩掉。
生日当天。
我撞破男友跟同事们的恶作剧。
「这就是你喊我来攻略的高岭之花?嘁,没一点难度,滋味也寡淡。」
「还得是你水平高啊,最看不惯洛川那张不近人情的死人脸,他要是知道被我们耍了,表情得有多精彩啊?!」
陆裴司眼神刺破暗影处的我,恶劣地挑明:
「洛经理,我年纪小,玩性大,你这块儿肉我嚼久了嫌老,想吐了,不好意思啊。」
我却淡定地摆摆手,「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计较。」
「噗,想靠我挤进陆家?你还——」
「他是靠我!」
陆裴司惊恐看向来人,哆嗦呢喃:「爸?」

-1-
揣着热牛奶回到包厢时。
我看见陆裴司恣意懒散地被同事们围在沙发上。
脸上的倨傲与在我面前的温顺乖巧截然不同。
我推开房门的手短暂迟疑,下一秒。
就见他转了转手中的手机,轻笑。
「赌局,我赢了。怎么说?你们转账还是现金?」
围坐的同事们瞬间炸开了锅。
「真行啊你!刚洛川介绍你的时候我都懵了,当众出柜,可见是真在乎你。」
「何止啊,同事这么多年,洛川什么时候邀请过我们来参加生日宴?今年整这么大架势,全是为了某人啊。」
「啧啧啧,我是真佩服,洛川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工作狂都能被你拿下,牛!」
「不过这么点钱……陆少您真能看进眼里?」
同事李享是平日里跟陆裴司私交最深的人。
只见他谄媚地捂着手机,凑近试探。
「你隐藏身份来这么个小公司追人,难道就为了我们这点仨瓜俩枣?」
陆裴司抿酒的动作微顿,随即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钱嘛……我肯定不在乎。」
「不过看高岭之花落下神坛被我耍得团团转……你们不觉得很有趣吗?」
眼见陆裴司脸上笑意越来越深,挂起恶劣的笑。
李享立马狗腿地高喊:「那可太有趣了!高岭之花这会儿冒着雨给咱陆少买热牛奶,就因为您说了句喝酒胃疼,哎呦,您这驯狗能力!」
他竖起大拇指:「得是这个ţů²!」
包厢里众人哄笑一团,有人问:「陆少,这高岭之花味道怎么样?好的话,我也想尝尝。」
陆裴司收敛起笑,厌烦地咬着烟蒂。
「没滋没味儿的,老古董一个,玩点花样都不让,早腻了!不过……」
他眼神冰冷地扫向刚才那个同事,「我的狗,就算踹了也只能跑回来认我这个主儿,懂?」

-2-
我冷得几乎感受不到怀中牛奶的热度。
不敢相信眼前人是我下定决心要共度一生的人。
那个初来乍到,笨手笨脚多次求我教导,透过他看见十年前自己的小白职员。
那个说自己出身贫苦,靠这份工作维持生计,让我动了恻隐之心的年轻人。
那个能独当一面谈下一笔大单时,约我庆功却趁机表白的勇士。
那个在我职场失意时,骑摩托带我到地下演唱会,告诉我这是我年轻时迷恋的那支乐队,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好,我的生活也会好起来的。
那个说洛哥的生活太紧绷无趣了,他愿意做我手中的画笔,让我以后多姿多彩地活。
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
联合同事编织一场别有用心的靠近,看我被戏耍至崩溃,他便能快乐的恶魔。
李享眼底划过阴暗,恨恨地开口:
「早看不惯洛川在公司作威作福,仗着职位高不把我们这群下属当人看!再清高又怎样?碰上陆少还不是乖得像条狗!」
他兴奋地朝陆裴司说着:「高岭之花自尊心那么强,要是知道被我们耍了,表情得有多精彩啊?!」
端坐沙发的男人仰起头,略一挑眉。
视线直直对上我门缝处露出的眼睛。
四目相对。
陆裴司眼神戏谑,冲我的方向,漫不经心地抬手弹了下烟灰。
「现在不就能让他知道?」

-3-
包厢内安静一片。
一群人视线齐刷刷转过来,欣赏我被雨水淋湿的丑态。
慌乱的、嘲笑的、愧疚的……
我对上那名同事的视线,「薛珊,你两次晋升都是谁亲自向领导提拔?」
女同事涨红了脸,「洛哥……是、是你……对不起洛哥,都是他们——」
「肖云磊,去年你老婆怀孕,是谁次次帮你分担工作让你早回家?」
「洛、洛哥,我……」
我一一扫视过这群我相处多年的同事。
不善言辞、严肃冷面,我是知道自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
可长久地相处,我以为这些人该是懂我待他们的真心的。
却原来……
李享刺耳的声线打破房内的冷凝:
「洛川,想在陆哥面前装好人?」
「呵,别白费心思了!醒醒吧,还待在陆哥爱你的梦里醒不过来呢?」
「对吧陆少?」
陆裴司眼神定在我怀中暖着的热牛奶上。
没应李享的邀功。
我却仿佛如梦初醒,一路紧攥的热牛奶此时像袋脏手的垃圾。
啪——
我利落地将瓶子扔进垃圾桶。
「不好意思手滑。哦对,您胃疼,要不……您重新捡起来?」
陆裴司方才晦暗不明的脸立马转阴。
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李享似乎不满自己方才的狗腿没得到认可。
试探询问:「陆哥,难道我刚才说错啦?您不会……真对洛川动了——」
「放屁!不会说话就闭嘴!」
陆裴司很快打断李享。
他指着进包厢送酒的一个小哥:「你,过来。」
将人一把抱坐在腿上,挑起下巴询问:「会喝酒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
他灌了大口红酒朝着面前人狠狠吻了上去。

-4-
其间,他双眼注视着我的方向。
满眼挑衅。
我面上不动如山,藏在袖子中的双手却握得生疼。
洛川啊洛川。
你是有多眼瞎才看上这么个人渣。
吻毕,陆裴司将害羞的小哥拥进怀里。
支着脑袋冲我开口。
轻描淡写的语气像对待一件随手丢弃的旧衣裳。
「洛经理,我年纪小,玩性大,你这块儿肉我嚼久了嫌老,想吐了,不好意思啊。」
玩性大?
那那个不久前,为了能多出时间约会,推掉所有朋友同事的邀约,拿出自己所有的私人时间陪伴我的人是谁?
嫌我老?
当我以大你十岁,我们不合适的理由拒绝你的表白,你却当场吻住我,告诉我在爱情面前年龄不值一提的人又是谁?
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真正爱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
这场豪赌,我承认自己输得体无完肤。
胸腔疼得像被车轮碾过。
似乎吸进的每一口气都含着尖利的碎片。
但至少。
至少在今晚。
我想有尊严地走出Ţṻ⁰这间房间。
回想起不久前我觉得荒唐至极的那段谈话。
此刻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挺直摇晃的身躯。
「陆裴司。」
我言语冷漠,轻蔑地扯扯嘴角。
「不就是分手吗?」
「没关系,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做长辈的我不跟你计较,咱们好聚好散。」
他像是听到了令他啼笑皆非的笑话。
嗤笑道:「你开什么玩笑?想靠我挤进我陆家?你还——」
「他靠的是我!」
平稳而有力的男音带着无法忽视的威严。
走进来的男人一身硬挺的西装,肩宽腿长,气质沉稳。
陆枭。
我冰冷的胸腔陡然泛起团热。
被气的。
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5-
「爸?!你、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陆裴司直直从沙发上站起,模样惊慌失措。
而他这声称谓更是让包厢内其他同事惊掉了下巴。
「陆少的……爸爸,天呐,看着好年轻!」
「感觉他们两个长得不是很像,看来陆少长相遗传了他母亲。」
无视所有议论声。
男人睨着陆裴司淡淡反问:「我的行程还需要向你报备?」
说完不顾对方难看的神色。
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向我走来。
乌黑专注的瞳仁看得我有些无措。
「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不来,你要被欺负得渣都不剩。」
他轻柔地擦拭着我脸颊上的雨水,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
「早提醒过你我这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劝你离开。」
「真就那么喜欢?」
如今说什么都无用,我索性闭着眼睛沉默。
装听不见。
我记得以前用这招对他,百试百灵。
陆枭果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仔细将水珠擦干净后,才终于将眼神分给一旁的儿子。
陆裴司当然注意到了我跟他爸之间不寻常的熟稔。
他沉着脸质问我:「洛川,你跟我爸是什么关系?」

-6-
身旁陆枭立马投来一道灼热的视线。
我知道他是想听我亲口确认。
毕竟前不久陆枭回国与我重逢。
聊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跟他在一起,他带我出国结婚。
那时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可现在……
我只想在陆裴司这个人渣面前留住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要结婚的关系,陆裴司,你以后该喊我小爹。」
「你放屁!」
陆裴司瞬间勃然大怒,「我爸才回来几天你就找上他了,洛川你竟敢背着我出轨我爸!」
「是我跟他求的婚。」
「他也没出轨,刚刚才答应我你没听见?」
陆枭边说边拉过我的Ṭű₊手扣住,冲儿子晃晃。
「长这么大喊人都不会?叫小爹。」
陆裴司双目赤红,近乎崩溃地看着面前交叠的双手。
「爸、爸你别开玩笑了。你刚回国还不知道,洛川是我男朋友,他——」
「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打断他。
陆枭将身上的外套也脱掉裹在我身上,附耳轻声:「外面下雨,你裹好了,咱们走吧。」
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当然不想待在这儿坏心情。
所以即使不知道陆枭要带我去哪。
我还是很顺从地点了点头。
刚扭过身。
右侧的手腕被人用力地拽住。
「你要去哪?我没同意分手!没同意!」
陆裴司发了疯一样拦住我,大声吼道。
可明明羞辱我的人是他,背叛这段感情的人也是他。
他有什么资格冲我嚎叫?
压抑了整晚的情绪轰然倒塌。
我一把薅起他的领子。
将人用力抡了出去。
「他妈的死渣男给老子滚!」
酒水零食撒了一地。
我只扫了一眼他震惊的神色就毫不留情地离开。
隐约听见身后李享去扶他:「哎呦陆少,您慢点,需要我帮您去追洛川吗?还没走远。」
「追个屁!是老子甩了他!」
「让他走,真当老子缺狗吗?刚才那个小哥呢?给我开个房送进去!」
暴戾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我感觉浑身烫得厉害。
被陆枭一摸额头,「你发烧了。」
听完就晕了过去。 

-7-
我被陆枭带回了家。
蒙眬间,看见他忙前忙后喂我喝水吃药。
冰凉的毛巾搭在我额头。
反复几次,他起身去换水。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怀念地笑了笑,「你还是这么会照顾人。」
五年前陆枭没出国时。
曾是我的上司。
我是他亲手教导提拔上来的臂膀。
见客户、谈生意、吃酒局。
他几乎次次把我带在身边。
将我从懵懂的职场小白一步步带到能与他比肩的位置。
我感激他不嫌弃我贫困的出身。
拼了命抓住他给我的每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时常加班到深夜,累坏身子进医院。
那时,他照顾我便已经很熟练了。
我总是打哈哈混过他每次的责骂。
他便无奈叹气,「教你赚钱你一学一个准,教你照顾自己却总是学不会。」
这话一语成谶。
直至他走我也没能学会。
陆枭端着新换的水回来。
没急着换毛巾,他一脸认真地开口:「你试试换个人倒在我面前,看我会不会理他一眼?」
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我不是少不经事的小年轻了。
可我把他当上司、当兄弟、当家人、当大哥。
独独没想过当恋人。

-8-
隔天一早我照旧来了公司。
却是来辞职的。
昨晚脑子清醒点后。
我就立马编辑了离职申请给董事长。
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和财富虽然早够了。
但经此一遭。
我才彻底下定决心要自己单干。
李享晃荡着身子过来。
嗤笑着翻看我收拾好的箱子。
「洛经理,这就走了?成年人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扫向李享,真心疑惑。
「你这么嚣张是因为陆裴司?那你不知道我要跟他爸成家了吗?」
「仗势欺人……我这势也要比你大吧?」
「你!」
李享愣神片刻后瞬间恼怒。
也是,从前我必不会这样刻薄地说话的。
薛珊尴尬着神色向我打招呼:
「洛哥,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你不必因为这点小事就……」
「小事?呵,可能在你们眼里确实是吧。」
我冷笑着感慨。
竟是突然想明白了。
趋炎附势是人的本性。
他们此前亲近我又何尝不是看重我在这个公司的地位呢。
反倒是我幼稚拎不清了。
没再理会这群人,我搬着东西下了楼。
陆枭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正准备小跑过去,我被人叫住。
「洛川!」
陆裴司阴郁着声线,从一辆红色超跑上下来。
已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
「搬东西去哪?」
「怎么?攀上我爸就觉得财富自由了?」
走近了。
我看清他脖颈上星星点点的咬痕。
但他的声音比我更快。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盯着我身上陆枭的衣服。
「你跟他睡了?」

-9-
昨晚陆枭挑明后见我一直沉默。
再开口时和缓了语气:
「结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可以等——」
但一听,我就迅速打断了他:
「不是的,结婚的事我没有开玩笑。跟你,我是愿意的。」
结婚,我承认有冲动赌气的成分。
吃了陆裴司在爱情上给我的当头一棒 。
我是彻底对感情死心的。
但抛开爱情。
若是注定要选一人相伴一生,除了陆枭我不会选别人。
陆枭闻言一顿,微微眯眼,双眼透出幽黑的光,像是头狼在巡视自己的猎物。
「我给过你机会了,这可是你说的,洛川。」
见他这样认真。
我偏头躲开视线道:「怎么看都是你更吃亏吧?跟我这么一个年纪大还被骗的蠢——」
陆枭欺身上来捂住了我的嘴。
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怪不得被人欺负呢。」
「教你善待自己你到现在也没学会。」
他发出无奈的感慨。
再开口是带着心疼的郑重其事:「洛川,要相信你自己很好,比很多人都要好。」
「不是谁都值得让我Ťų⁸惦记这么多年的,但是你值得。」
「你跟陆裴司之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才是受害者,明白吗?」
陆枭捧着我的额头与他相抵。
让我的一切情绪都无处遁形。
在泪珠滚落的瞬间,他按着我后脑拢入怀中。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在我面前,可以哭。」
空荡的房间里渐渐响起抽噎。
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更像是发泄。
满腔真心被人狠狠摔碎践踏。
我除了愤怒寒心,也不禁萌生出怀疑。
难道我真的烂到要被人这么对待吗?
可陆枭,他不光看到了。
还把碎了一地的我好好拼起来护在怀里。
「我、我没事了,身上黏黏的,我想洗澡。」
察觉气氛正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我别扭地推开胸膛找话。
发烧自然是不能碰水的。
见我实在难受,陆枭找了他的衣服给我换。
这些事我当然不会讲给陆裴司。
但不可避免地我仍觉得他身上的痕迹刺眼。
于是我扶了扶腰,讥讽道:「是啊,他活儿可比你好多了。」

-10-
陆裴司双眸瞬间染上猩红。
捏住我双肩,阴恻恻道:「跟我玩欲擒故纵?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力道越来越大,逼我否认:「说,你在骗我!」
肩膀的疼痛让我双手都忍不住发颤。
「我说的就是真的!」
强忍着抽气说出这句,我彻底没了力气。
箱子滑落。
却没有掉在地上。
伴随着陆枭的说话声。
肩膀上的手被强制掰掉。
「第二次了,再让我看见你发疯,我会动用陆家家规来教育你!」
陆枭一手接住箱子,一手揽住我肩。
颇有技巧地在痛处揉按。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有些好笑,但看他实在担心,也不忍说他大惊小怪了。
「没事了,已经不疼了。」
陆枭应了声嗯。
但揽我肩的手却没放下。
仍是耐心地揉摁着。
陆裴司也捂着手腕,不过他是痛的。
我记得陆枭当年练过拳击。
在怎么让对手痛得不能还手方面十分擅长。
我贱贱地问陆裴司:「很痛吧?」
但还没等到我欣赏对方吃瘪。
陆枭倒是先不爽了:「你心疼他?」
我很是无奈地扭头看过来。
先安抚这位老古董:「我说反话呢你没听出来?」
陆枭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
转眼看见陆裴司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嫌弃地嘲讽:「没用多少劲儿就虚成这样,小时候教给你的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
「少管我!装得跟我亲爹一样,你——」
陆裴司话说一半突然停了。
脸上的张牙舞爪登时僵住,露出心虚的恐慌。
「爸、我、我说错话了,我只是一时生气……我……」
陆枭眼神幽暗地盯着他,语气晦暗不明:
「错话?我看不一定,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这么想吗?」
我站在一旁突然有些尴尬。
现在俨然已经演变成两人的家事了。
正想找个借口开溜。
陆枭回头看了我一眼,对陆裴司道:「今天没心情跟你掰扯这些。」
「通知你一声,我要跟洛川去荷兰领证了。」

-11-
拧开我公寓门的时候。
我厌烦地对身后死盯了我一路的人甩脸。
「陆裴司,这是我家,你死皮赖脸跟过来想干嘛?」
自从被陆枭通知我们要领证后。
这人就发神经死盯着我。
陆枭前脚开车送我回来。
后脚他就一踩Ṭū⁸油门追了上来。
三个大男人堵在狭小的楼梯间也不是办法。
我犹豫着该怎么堵门好让陆裴司滚蛋。
猛地。
攥着钥匙的手被人包住。
陆枭带着我拧开门,口吻带着安抚:
「没事,有我在,他作不出什么妖。」
一进门。
陆裴司那张死人脸突然就阴转晴。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茶几上的合照、阳台上明显大一码的外套、我花一个月工资买来的花瓶。
只为了装点那人送给我的一束花……
但如今。
再看见这些,我虽仍无法做到完全平静。
却也只是如沙子撒入大海般。
丁点涟漪后散尽而已。
陆裴司洋洋得意地拿起相框摆弄。
「这是我们在涠洲岛拍的,我出门不喜欢带行李,洛哥你只拿了一顶帽子却执意要戴到我头上。」
他向陆枭炫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爸,你肯定没见过他满眼爱意的眼睛,比高山上看到的星星都闪——」
「那又怎样?」
陆枭出言打断了他的慨叹。
被岁月包裹,任谁也难看透情绪的双眼,此刻毫不掩饰锋芒。
似是厌恶到了极点。
他语调冰寒,一字一顿:
「那、又、怎、样?」
「这么耀眼的星星还不是被你亲手摧毁。」

-12-
「你接近的目的是玩弄,拥有再摧毁是你的恶趣味。」
「爱你的人因你受伤,溃烂的伤口被你扔给所有人展示,你认为这是炫耀。」
「陆裴司,你不会爱人,也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爱。」
陆枭眼里的嫌恶像尖刀一样刺向陆裴司。
他的得意僵在脸上。
要挂不挂的嘴角让他此刻像个小丑一样滑稽。
我注意到陆枭垂在身侧的双手。
双拳用力到攥得胳膊都在颤抖。
心底刚刚因一个人消散的涟漪,又因另一个人泛起。
这还是第一次。
我见到有人因为心疼我而到难以自持的地步。
我抬步到厨房。
撑开一个大大的垃圾袋。
干脆利落地拿起相框、外套、杯子……
陆裴司僵硬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
他几次伸手张口,却最终还是拉不下脸来挽留什么。
我对此视而不见。
干脆利落地将东西全都打包扔掉。
又回了趟卧室。
我掏出抽屉里的户口本。
出来对着陆枭笑笑。
「别愣在这儿了。」
「忘了我们回来是干什么的?」
当着陆裴司的面。
我主动挽起陆枭的手,「走啊,去领证。」

-13-
坐上陆枭早就买好的机票,我们落地了荷兰。
四方红底,两张笑脸。
拿到结婚证的时候我都还有些恍惚。
陆枭偏头瞧见我的神色。
生怕我反悔似的。
越发用力地攥紧了我的手,语速有些快:
「晚饭要去我那儿吃吗?我手艺很不错的,几年了也不知道你口味变没变,上次委屈你穿我的衣服,这次不会了,我按你的尺码备了很多Ťű̂⁵在那里,都是洗干净的……啊扯远了,刚还在说你喜欢吃的菜,湘菜怎么样?你爱吃辣,麻辣子鸡、红烧寒菌——」
「陆枭。」
我打断了他的碎碎念。
感受到他手心的潮湿,我安抚地捏了捏。
转而打趣道:
「刚回国那会儿跟我谈结婚不是挺镇定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我谈生意。」
「真结了怎么反而紧张起来了。」
陆枭呼出一口气。
「那不一样。」
「我那时候早知道你不可能答应我。」
他边说边飞速松开我的手,掏出帕子擦干手心的汗。
接着又立马抓上来。
我被他这举动弄得有些好笑,语调轻快地询问:
「那你还问?」
陆枭又恢复了往日的深沉镇定,幽深的眼珠注视着我时会让我产生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这句话我五年前就该说的。」
「再晚,我怕等出第二个陆裴司来。」
我登时有些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
奇怪,之前怎么没觉得陆枭这些话这么暧昧。
拿手背贴着脸,我一边给脸降温,一边小声嘟囔:「怕还走得那么果断,五年前可是你先背信弃义的。」
他顿了片刻,而后拉着我上了车。
就近去了一栋他在这边的房产。
「先回家,你早饭都没吃多少,这会儿肯定饿了。」
「之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14-
陆枭还是我上司时,我就知道这人家世极好。
穿着、住宅、谈吐,无一不是上等。
屈身在一家小公司做总经理,无非是为了历练而已。
闲暇时我常以「少爷」打趣他。
他多数时候都不正经,拿腔作调地指使我给他捏肩捶背。
直到吃我一拳才消停。
少有的正经时候,会听到他说:
「哪家大少爷像我这样,连自己的感情都做不了主。」
我当时脑补了好一段豪门虐恋。
「所以你一直觉得我喜欢别人?还好多年?」
陆枭黑着脸往我碗里夹菜。
脑补的另一个主角有可能是自己……
我不淡定地往嘴里扒饭,急忙转移话题:
「接着说接着说,难道你还拿了个真假少爷的剧本?」
陆枭又端过那盘虾剥起来,一边应道:
「差不多吧,我是我妈领养的,是她给自己培养的继承人,从小我就跟着她打理企业。」
「陆裴司是我妈给我挑的儿子。她从不信任任何人,每个能进陆家的人都得由她亲自筛选。」
剥壳的手顿了一下,陆枭嘲讽地勾了下嘴角。
「倒也不是全无坏处,比如她从不催我结婚,因为生的孩子不一定能让她满意。」
转头看我一脸震惊地张着嘴。
他冰冷的嘴角软下来,往我嘴里塞了一个虾仁。
感觉到嘴唇被不轻不重地摩擦了一下。
我捂着嘴嚼虾仁,用眼睛瞪着不慌不忙收回手的淡定陆枭。
「你母亲……是不是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啊?」

-15-
陆枭点点头,一脸坦然。
「你现在可能没怎么听说过陆氏。」
「早在三十年前,陆家就只剩下那女人一个了,其余的,都死在了陆家别墅的一场大火里。之后,她将资产一点点移到国外,国内就更少有陆家的消息了。」
「那……那……」
我犹犹豫豫地开口。
虽然看陆枭的态度这女人对他估计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养大陆枭的人,我不敢随意揣测。
陆枭倒是一眼就看出我的想法。
他肯定道:「是啊,我也怀疑那场火就是她放的,至于原因,无非逃不过背叛情深这些戏码,她有一间密室,从不让任何人靠近,我无意从缝隙中看到过,里面全是一个女人的画像,长得跟我母亲有几分相似,疑似是她那个孪生妹妹陆佩斯。」
「佩斯……裴司……不是吧?难道……」
陆枭耸耸肩,说可能吧:「她对待我跟陆裴司的态度完全不同。」
「不过这些跟我们都没什么关系,她的事我不关心,也没资格过问。」
我皱着眉头恍然:「怪不得呢,你那儿子明显哪点都比不上你,我刚还想反驳你母亲都什么眼光。」
转头看着陆枭平静的神情,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被养母苛待就算了,偏偏还有个饱受偏爱的陆裴司在旁边做比较。
陆枭温热的拇指抚平我紧皱的眉头,反倒是安慰起我来了:
「其实她没有做错什么,反而给了我优渥的成长环境,至于亲情,我本ƭůťůₐ⁵来也不是她亲生的,她怎么待我都是正常的,我也早过了渴望亲情的年纪了。」
「况且……我现在有你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闻言我不争气地眼眶有些泛红。
陆枭一看,原本气定神闲的神情陡然一紧。
「怎么哭了?」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我拥进怀里。
「铺垫了这么多,终于能跟你解释当年我突然要离开的原因了。」
「我妈通过她安插在国内的眼线看出了我对你的心思,她不同意你进陆家。」
「我虽然早也厌烦了这层身份,但她毕竟好好养大了我,所以我跟她签了个协议。」
「我回国外帮她壮大企业,赚够她和陆裴司往后生活的钱财,她就跟我断绝关系,放我自由。」
我有些负气地推开这人,「当年为什么不说?」
「亏我还把你当成最重要的家人,难道你说了我会死缠烂打不让你走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信任过我?」

-16-
陆枭面露苦涩,脸上划过纠结的痛苦。
「阿川,以你的性子,若是知道我有难处,你绝对倾家荡产也要帮我。这深不见底的大窟窿,我怎么舍得让你背上。」
「而且我有试探地问过你,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你说如果可以的话更想找个女孩构建家庭……」
「我这个给不了你确定未来的人怎么敢在临走时还搅乱你的生活呢。」
当年我一心拼事业,于感情一事上完全是白纸一张。
我过惯了循规蹈矩的生活,自然是更倾向于找个妻子。
可感情最是没有规矩的。
我接受陆裴司前虽然没想过会喜欢男人,但喜欢了却也从不会抗拒。
虽然陆裴司不是个良人。
但当年跟陆枭……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呼出一口气。
我没有亲人,当年是把陆枭当成唯一的家人对待的。
他毫无征兆和理由一走了之,一直是横亘在我心底的一根刺。
现在,它终于被拔掉了。
陆枭说完,突然一改先前面对我时的小心。
他目光灼灼,倾身一步步逼近,开口时带着强势和急迫:
「阿川,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了,你是不是可以……试着接受我呢?」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陆枭的身躯越来越近,微凉柔软的唇瓣一触即分。
这是个试探的吻。
四目相对,我缓缓闭上眼睛,没有拒绝。
陆枭复又重重贴了上来。

-17-
考虑到出国领证是人生一件大事。
而且陆枭向我坦诚了他的家庭。
所以回国后,我带着陆枭回了趟老家。
「奶奶笑起来的时候跟你特别像,你这是隔代遗传了。」
陆枭看着墓碑上老人的笑脸,温声开口。
「是啊,我爸妈离婚都不要我,我是我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他们相继离世……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天空突然细密地下起了小雨。
陆枭敞开大衣罩在我头顶,看向我的双眼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温情。
多年前的默契似乎在此刻回归。
他没开口我也读懂了那意思。
是说,以后有我。
……
在墓园里待了不短的时间。
回家时我跟陆枭都淋透了。
他打开暖风,又拿了条毛巾擦掉我身上的水珠。
「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煮碗姜汤。」
我没推辞:「行,刚好我洗完浴室暖烘烘的你再来。」
他慰贴地吻了吻我嘴角,弄得我脸热。
最近他这种小动作越来越多了。
我赶紧撒开腿逃去了浴室。
洗完套上陆枭给我准备的衣服。
下楼就撞上他直勾勾的眼神。
灼热的视线看得我也要烧起来了。
都是男人,何况陆枭近几天毫不掩饰地克制亲昵……
「衣、衣服很合身,谢谢了。」
我匆忙避开视线,拿过餐桌上的姜汤罩着脸喝起来。
陆枭发出一声轻笑,上了楼。
等他的间隙,我拿起架子上的财经杂志。
脑子里思考着成立工作室的事。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阿川?」
眼前的杂志被一根修长的指节推开。
陆枭彻底暴露在我眼前。
腰上只围了条浴巾,晶莹的水珠划过壁垒分明的腹肌。

-18-
这是勾引吧?绝对是!
我直直看着他结实的曲线,不禁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软、弹,就是不硬。
陆枭忍俊不禁,笑着抓过我的手按到他腹部。
「我有不就好了,给,你怎么摸都行。」
我按捺不住作乱的手,缓缓摩擦。
「你、你干什么?」
我注意到陆枭渐渐带着我的手下移。
穿过布料勾进去。
「停,你浴巾要掉了!」
我捂着眼睛提醒。
却听到陆枭低沉充满磁性的笑声,「掉了更好,阿川不想看看吗?」
陆枭话间胸腔的震荡传导过来。
我才注意到彼此的距离有多近。
陆枭几乎将我包裹在怀。
他微凉的唇瓣印在我脸颊、耳后、脖颈。
双手穿过我的腿弯,直直将我抱起。
「可以吗阿川,去楼上卧室?」
耳鬓厮磨间,我掰过他的脖子一把吻上去。
「老男人装什么装?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陆枭愉悦地勾起嘴角,提步走向楼梯。
突然,门铃响了。
越来越急促,最后传来闷闷的拍门声。
「洛川!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有话跟你说,洛川!」

-19-
灼热的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冲散。
陆枭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前男友,阿川,你要去见他吗?」
我注意到他压抑的眼神里藏着些微弱的忐忑。
原来他也会怕吗?
我莞尔一笑,摸着他绷紧的面颊,问:「你想我去吗陆枭?嗯?」
我紧盯的视线里带着些循循善诱。
陆枭几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沫,丧气般将脸埋进我脖颈。
「不想,我想你永远不见他。」
我安抚地摸摸他发丝,纵容道:「那我就不去,别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是合法的彼此的恋人。」
陆枭蓬勃的欲望死灰复燃。
他突然调转方向,直直走向门口。
手掌垫在我背后,将我一把抵在了门上。
「就在这,让他好好听听!」
……
一番洗漱之后,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我累得瘫在沙发上,用头撞了撞眼前的胸膛。
「你儿子还在外面吗?」
「我去看看。」
陆枭打开猫眼扫视一圈,「没在,应该是走了——」
「川哥!我就等你出来见我!川哥!」
陆枭阴着脸,不过倒没刚才那么生气了。
「你先歇着,我去把他扔远。」
我起身拦住了要出门的陆枭,「我去吧,跟他断干净。」
陆枭这回没再拦着,拿过外套披在我身上。
「你自己小心。」

-20-
再次见到陆裴司,我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我避开了他想要扑上来拥住我的身子。
语气无波无澜:
「说吧,什么事?」
陆裴司拍拍屁股上的灰,抹掉脸上憔悴的泪痕。
神色紧张又懊恼,开口时小心翼翼:「川哥,我后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川哥。」
他边说边控制不住地想上前抓我的手。
见我避开,眼眶迅速泛红蓄起晶莹。
「你不要爱上别人川哥,你满心满眼装着一个人的样子只有我见过,你不能把它给别人,川哥,你以前只对我一个人好的!」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可以改,川哥,我再也不犯混了, 川哥你最宠我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川哥?」
陆裴司浑身颤抖,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他翻出怀里那团, 是一个玻璃瓶, 装着牛奶。
他颤抖着递过来:「川哥, 我一直装我怀里暖着, 你看川哥,我有在学着好好爱你的。」
我哂笑, 内心无波无澜。
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放下了。
「你贱不贱啊陆裴司, 我全心爱你的时候你不屑一顾, 我转身放手你又追上来, 你真的懂爱吗?你亲口说当初追我是图新鲜, 满足征服欲, 那现在呢?你能分得清你回头是因为爱还是征服欲作祟吗?」
陆裴司磕绊地回答着:「是爱, 我能分清,川哥。」
我笑笑,拿过他怀里的瓶子。
陆裴司绝望的脸死灰复燃,满脸的希冀却在下一秒僵在脸上。
「那又怎样?就像这瓶凉掉的牛奶,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随手将瓶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就算你现在真的爱我, 你的爱, 对我而言,也只是垃圾,跟这瓶牛奶一个下场。」
陆裴司的表情僵在脸上,眼神逐渐空洞。
「以后不要见了, 再追过来死缠烂打, 我会报警。」
我毫不留情地转身, 听见身后传来道嘶哑的喊叫:
「洛川你真要这么无情吗?!我 TM 都这么求你了你还要怎样!」
我脚步不停, 讽刺一笑。
果然, 狗改不了吃屎。
死渣男到死都是渣男。
指望他们转性的人才是蠢货。

-21-
一年后,荷兰。
陆枭坚决要来国外举办我们二人的婚礼。
「不行, 必须要高调, 至少要让我们周围的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对。」
我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历来稳重的男人孩子气地反驳。
他不同意我低调办婚礼的提议。
我摇摇头:「随你吧。」
陆枭黏糊地贴上来,抱着我安慰:「放心吧阿川,不会让你太费心的,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忙, 一切都有我安排。」
我回抱住他, 「说什么呢,我再爱工作也不至于连办婚礼的时间也没有。」
工作室逐渐走上正轨, 我已经不如刚开始那般忙碌了。
「我只是不习惯这么高调……算了,都依你。」
……
「请夫夫交换戒指。」
拿过花童手中的戒指, 我抬眼的瞬间看见礼堂后方坐着一位端庄的妇人。
是陆枭的母亲。
一年前陆枭将陆裴司遣回国外时,她曾回国接陆裴司离开。
注意到我的视线,女人示意了下手中的东西。
似乎是个信封。
起身放在椅子上,随后离开了。
我面色如常地跟陆枭交换戒指。
在拥吻时附耳轻声:「你妈妈来过了, 留了东西在椅子上。」
结束后,我跟陆枭拿过椅子上的东西。
是两封信。
一封上面写着陆裴司的名字,另一封没署名。
我跟陆枭四目相对,几乎同时开口:
「你要看吗?」
「你要看吗?」
继而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我说:「不看了, 因为最好的生活已经在我手里,别的任何人都不在乎了。」
陆枭揽着我的肩,扶起我的手掌。
两枚对戒闪耀在一起。
这是幸福的流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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