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打单

我给村里带来 1000 万的订单,利润少说有百万,可签合同时,他们发现有 2% 的劳务费要给我,顿时一个个气红了眼。
「每天种田翻地、编筐编篮大汗淋漓干活的人又不是你,凭什么你动动嘴皮子跑一跑就能挣几十万?你嘴上镶金子了啊?」
「我们的东西能卖上好价钱,说明是我们的东西好、质量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聪啊,依我看啊,你就收个一两千块的辛苦费,意思一下吧。」
我苦笑一声,拿着合同潇洒离去。
全镇做这个的又不止你们,我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1-
煎熬中等了许久,我终于收到了史密斯老板从海外发来的合同。
合同内容很简单,就是一百万美金的手工艺制作品如期交付。
看着合同上盖着的大红章,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既为我们本村的村民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因为这一波买卖,村民们少说能赚个五六百万。
而我少说也有二十万辛苦费。
这个买卖能做,我也很愿意做。

-2-
我们村是万千传统农村里最普通的一个。
算不上多穷酸,也算不上多富有。
村子里因地制宜只能种些简单的农作物,走种植业,人们并不穷,但绝对谈不上有钱。
由于我和我爸从小就在村里长大,所以对村里还有一点点的感情。
我也总想着,一个人富不是富,有没有能让村民们一起致富的机会。
半年前,一次出国旅游的机会,让我发现了商机。
那就是手工艺品。
我发现国外无论是店里还是摆摊售卖的那些所谓精美手工艺品,大多都只是在颜色上做碰撞。
但将色彩和绘画抛开,剩下的底子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甚至连十几岁的孩子都能创造出来的普通泥塑、拉丝掐花装饰品都不如。
如果这样的东西在国外都能卖出「天价」,那我们村做的这些东西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想到这里,我急忙联系了我爸,要他给我发些村里人编的各种各样的自用竹筐,捏好烧好的瓶瓶罐罐。
很快,我拿着这些图片,就敲开了外国经销商史密斯的门。
经过我的一系列努力,史密斯老板终于同意跟我合作,但只能投资一部分试试水。
尽管说是「试水」,可人家还是给我拨了一百多万美元做成本。
换成人民币,那就是一千万。
一千万,别说村里人了,就连我都没见过实打实的这么多钱。
签过合同后,我立刻启程回村。
村长和村民们听闻此事,一个个别提多高兴了。
走的时候,村长带着一帮子村干部更是在村口送我,直夸我有出息。

-3-
我深吸一口气,仔细的看了一眼合同,大部分需求都是我们共同商议的,也没有其他霸王条款。
只是这合同里按照人家那边的要求,明确写出了居间费这一点。
居间费通俗来说,就是给我这个中介人的钱。
否则我事成前来回跑动交涉,自掏腰包请人办事,总不能真让我自己垫钱吧?
算来算去,其中大部分也早已在正常交易里花的差不多了。
所以这 2% 我收的心安理得,刨除成本,自己能揣进兜里的钱少之又少。
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可我纯纯为爱发电。
不图自己挣钱,只想让大家挣多点。
村里人应该可以理解的吧?
毕竟比起他们能挣到的钱,我这钱简直小到不能再小了。
我扫了一眼,见没什么问题就痛快敲定。
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第二天一早就直接揣着合同回了村里。
这次合同一签,事情就办完了。
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家家户户都能赚的流油。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从哪找?

-4-
推门而入的时候,村长和其他几个叔叔大爷的就已经等着了。
我把合同往下一放,几颗脑袋就凑在一起逐条核对了起来。
只是去外面抽了根烟回来的功夫,我就发现他们脸色明显低沉了下来。
按理来说合同没问题啊,难道有什么隐藏条款?
我微微皱眉:「怎么了,难道合同有问题?」
村长略一沉吟:「合同倒是没问题。」
「就是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这个居间费是什么东西?我们也签过合同,怎么其他合同里就没有,这儿就有?」
「况且这个比重也太大了吧?2% 的意思是,难道我们挣一千万,就得从中交出来 20 万当这个居间费吗?这钱是给谁的?」
「你要是说不清楚,我们可不能赌上全村的利益,跟你签这个合同啊。」
我舒了眉头:「原来是这样。」
「村长,你们大概不知道,这个居间费说白了就是给中间人的介绍费,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至于之前没写过,这次却写了,那是因为国外公司跟更注重这个问题,人家要把一切可控不可控因素都写在合同里,算是保障三方的权益吧。」
「咱们这趟交易里的中间人就是我,我给大家介绍这笔业务的时候也是跑前跑后,上传下达,鞠躬尽瘁,这边联系了国外公司,那边还得联系物流运输,这么多东西光运输费也得出不少。我就这么说,去村里小卖部打个电话人家都得收你 2 块钱,我收钱也是这么个道理。」
「至于你说的这个比重,我看了下国家的法律,范围内允许的居间费是 5%,但结合了下现实情况,我已经降到 2% 了,除了打点的钱,我里外里挣不下多少的。」
「你们放心,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我肯定不会赚大家的钱……」
话音未落,村长一拍桌子打断了我。
「不会赚大家的钱?」
「我就问问你,你这钱是不是从答应我们的一千万里刨出来的?也就是说,你拿了这二十万,那到乡亲们手里的钱是不是就剩下 980 万了?」
「换句话说,本来我们能挣 500 万全村分,现在是不是就能分 480 万了?」
「你要这么多,昧良心不?幸好现在还没签合同,我就这么说,这什么居间费我们的不认!这合同我们不签了!别说你了,就连你爸跟我们做生意的时候都不敢玩这种心眼子!」
我看着他气到发红的脸颊和脖子上的青筋。
愣住了。
怎么有点和预想的不一样?

-4-
接着,其他人声讨我的声音也传进了我耳朵:
「其实卫聪就是想吃回扣呗?肚子也太大了吧!那可是二十万,说吃就吃了?」
「你可说对了!要不村长能这么生气吗?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受苦的是我们,人家只需要在办公室聊聊天上上网,20 万到手!」
「暴利,暴利啊!那我还做什么泥塑?我直接去办公室聊天好了!」
「卫聪这小子给我们介绍生意,情意领了,心肠倒是不坏,就是也有点太黑了吧!」
「知道他想挣钱,没想到他这么想挣钱啊!」
听到这些话,村长胸脯更挺了。
仿佛他拒绝签合同,拒绝跟我合作做生意是件「为民除害」的好事儿。
见我神色不明,他放软了语气:
「小聪,你收钱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也请你考虑考虑,你收的是不是太多了?二十万的空就算分到我们每个人头上,也还能再拆开分!」
「这样,你意思意思,叔给你支条路,要么你这个钱先不收,当村子欠你的,等下次介绍好了生意,我们再给你,要么你就象征性收个八百一千的,怎么样?」
「再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跟我们做生意,你爸将来不是还要跟我们做吗?大家都是一个村子出去的,有些事儿别闹得太难看了!否则你们后果自负!」
听到这话,我瞬间气笑了。
他们的意思是,我要是非要拿这个居间费,就不跟我爸做生意了?
这是画大饼不成,开始用我爸的事业威胁起我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爸ţù₍和村民们在一些事务上也有合作,只是合作其实并不赚钱。
见状,我也丝毫不惯着他们:
「既然这样,那我就再考虑考虑这次合作。」
「其实说白了,我真不指望挣这个钱,但你也说了,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你们挣钱了也不能让我太亏吧ṭů⁶?」
「前期我在国外考察沟通了一个月的衣食住行就不说了,打定主意合作后,我自掏腰包请人家吃饭喝酒送礼,人家才肯给我个机会谈谈村里的东西!上下游物流运输,找的都是性价比最高的人,我是怎么找出来的?一顿顿饭吃出来的!」
「虽说我们是原生态的手艺,可也不是垄断,会做这个的人有很多,人家凭什么跟我们合作,凭什么高价收购我们的产品?还不是我的脸面和付出换来的回报?」
「史密斯老板说了,看重的不光是我们的产品,更是我的人品,我用人品给大家担保,给大家揽下了一千万的生意。外国人最注重利益,人家这是投资,不是有钱没处使,让我给你们倒贴钱的!」
「说个不好听的,要不是我,你们有接触国外老板的机会吗?人家为什么要翻山越岭几万公里的收这么个小村子的订单?跟有规模的大公司合作不香吗?」
……
村长梗着脖子跟我喊:
「卫聪!给你脸了是吗?别这么大呼小叫的跟我说话!就算你爹来了都得敬我三分,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说你花了钱求了人才联系了国外的生意,我问问你,这生意是我们谁让你做的?还不是你愿意?我还纳闷呢,你为什么想起给村子招揽生意了,原来是打着吃回扣的主意啊!」
「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己心里清楚!要是真的为村子付出对村子好,就应该一分钱都不赚!这介绍费那付出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他一脸正义的样子,我也失了耐心。
这次,我是真寒心了,也知道什么叫穷生奸计了。
我以为介绍生意是对人家好,是带着全村一起发家致富,没想到在他们的眼里,却是我给自己占了大便宜!
他们几百万的利润给我几万的居间费都舍不得,还想让我自己垫付。
这……哪来的道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想再掰扯什么了。
这个亏我自己认,反正全中国会做这个的那么多,哪儿找不到这种手艺人?
我抄起桌上的合同拔腿就走。
刚拉开门,就被一干男女老少的其他村民堵在了村委会门口。
里面不乏上次见面对我毕恭毕敬,还几次三番邀请我去家里吃饭的大哥大姐,也不乏捏好泥塑给我看的十几岁小孩,更不缺在老乡群里三天两头发照片晒自己工作量的大妈们。
可现在,不论是谁,都用一种敌视的眼光看着我。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就是他!我都听到了!卫聪昧着良心赚黑心钱,居然动动嘴就想挣我们二十万!这不是欺负人嘛!」

-5-
下一秒,人群炸开了。
为首的几个女人嚷嚷着不公平,死活要我给他们个说法。
我笑了:
「大哥大姐,你们冷静一下。」
「这个居间费的问题我已经跟村长说清楚了,既然他不承认,我们也不能继续合作。合作都取消了,这份合同肯定作废了,对这个结果我也表示很遗憾。」
「我举个例子,你在市场上卖东西没铺面,借了别人家的铺面卖货,挣钱后是不是得给好心借你铺面的人一点报酬?对吧,这个道理都能理解吧?」
「既然大家不愿意给,那我们就无法合作,我无法把自己跑出来的铺面和渠道借给你们,对不起。」
之前把我夸得天花乱坠的人们,现在个个怒气冲冲的看着我。
站在前面的李大姐翻了个白眼:
「那怎么了?这是你跟村长的问题,你跟那个外国人的问题,跟我们这些打工的有什么关系?我们不管那么多,我们就知道我们已经编好了那么多筐子,你说不收就不收,让我们怎么活?」
她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嚎啕大哭。
「你看看我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你单价 30,我会这么日夜不停的做吗?告诉你,我家里的筐子已经垒成山了,你就算不做生意也得把我的工钱给我,一个 30,最少给我三千块钱!」
人群里传来大家整齐划一的声音。
「还有我!我要五千!」
「我要两千!」
「我的是一千五,赶紧给我!」
……
我苦笑不得。
感情我替他们联系半天都是白搭。
现在闹掰了以后,里外里全村人都成我的债主了?
村长挥了挥手,大家很给面子的就不闹了:
「李大花,你这是做什么?你问他要什么钱,他能给你吗?」
「卫聪,我身为长辈,咱们再好好讨论一下,你看现在这个情况确实对你很不友好,这样,你要是答应这个居间费我们晚些给你,或者不给,或者少给你点,我们这个生意还能做,你今天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否则……」
我握紧了拳头:
「否则怎么样?你们还要非法拘禁我啊?」
村长笑眯了眼:
「你这是啥话?我们怎么能非法拘禁你呢?只是请你在村里多停留两天,这不犯法吧?」
看着他的表情,我浑身恶寒。
怪不得人家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现在撕破脸后更是露出了自己的丑恶嘴脸。
感情他们这儿的人都是这种处事方式,一言不合就囚禁别人?
我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继而塞回兜里跟他们周旋了起来:
「你说的话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考虑,但说白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我总是要赚些钱的,你想给我多少?」
村长眉头一皱:「看在你不容易的份儿上,辛苦费就给你开个三千块吧,我们已经做最大的让步了。」
我气笑了。
千万的生意,我只有三千块的辛苦费?
这段日子,光往来机票,就不止三千块!
气上心头,我忍不住发泄道:
「让步?三千块?我不同意!」
「你之前说就算我不合作,我爸也要合作,我问问你们,我爸当时带着村里人一起收粮食卖粮食的时候,有没有欠过你们一分钱?哪怕有人拖欠我们的钱,他都得先从公司支出来补上你们的,我家现在都还在问别人要两年前的债!谁感谢过我们?忙了半天不落个好,这种活谁愿意做?」
村民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小声嘀咕:
「那不也是你爸愿意的——」
我打断了他:
「对!我爸愿意,那是他心肠好,他是在世菩萨,我可不是!我做不到燃烧自己点亮别人!我更不理解,一群在黑暗里被照亮的人还嫌光暗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为了村里少挣点钱,可是我最起码得收本回来吧?我就算不挣钱,总不能饿死吧?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对得起大家!你们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6-
我这么一番话下来,大家都沉默了。
就连之前咄咄逼人的村长也不吭气了。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起我爸的好,还是被我的话戳中了心窝。
其他不明真相,那些只知道我想空口白条就挣二十万的人又冒了出来:
「小聪,我们理解你,理解你爸,可不是我们不向着你,你能不能想想我们有多苦?本身现在农民的生活处境就不好,比不上你们有钱人的生活,现在为了挣点钱更是难过!得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才能挣钱!你是富二代,你不了解我们可以原谅,但你不能高高在上啊!」
「每天种田翻地、编筐编篮大汗淋漓干活的人又不是你,凭什么你动动嘴皮子Ťų⁸跑一跑就能挣几十万?你嘴上镶金子了啊?」
「再说,我们的东西能卖上好价钱,说明是我们的东西好、质量好!我们村里编的东西、捏的东西价格便宜质量过关,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说几句话罢了,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啊,到现在我们连真金白银都没见过,家里的筐子倒是摞了一堆又一堆,你给村子带来了什么利益,在哪儿呢?」
……
我叹了口气。
人家说的对,这些人都是表面和善,但实际较真起来,比谁都认真。
他们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去,把我扒的连底裤都不剩,就为了能给自己挣块儿八毛的利。
我现在相信人性本恶了。
好人,都是绝少数的。
幸好现在是在签合同前就发现了问题。
要是签合同后才发现居间费这档子事儿,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呢。
我抿了抿唇:
「既然大家对居间费反应这么大,那就是不认这个合同,我们自然无法合作。」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活既然大家不想做,那我们就不必再合作了,以后有活我们再说。」
说着,我拨开人群准备走。
手在碰到李大花的一瞬,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哟!我们真是没地儿说理去了!你诓骗我们白干了这么长时间活,就想用一句「不合作了」打发我们?那我们付出的辛苦找谁说去?我不管,你要么现在把大家的辛苦费给我们,把我们家里做了这么多的筐子拉走,要么就再也别走了!」
「还有,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说你非礼我!」
周围人窸窸窣窣,就是没一个帮我说话的。
连村长都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我虽然不常回来,但也知道这李大花是村里名副其实的泼妇,一点亏都吃不得。
气氛一度陷入了僵持。
可很快,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村里人对这种公职人员有种天生的敬畏。
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往我们这边走着,穿过人群扫视着我和村长。
「谁报的警,怎么了?」
我松了口气。
别的不用说,最起码目前不用担心走不出村子了。
村长讪笑着走向前。
「误会,都是误会,哪有人报警啊?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正商量事儿呢……」
没等他说完,我快步向前冲了过去:
「我报的!我们因为贸易合同有纠纷没谈拢,我本想离开村子,他们不同意,这么多人在门口闹事,想非法拘禁我!警察同志,麻烦你们把我带出去,谢谢了!」
一些怕事儿的已经三三两两躲到了后面去,剩下的就是李大花他们这种「无所畏惧」的。
村长「啧」了一声,斜眼看我:
「小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跟你都是好说好商量的,你还至于报警吗?警察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说我们非法拘禁,你有证据吗?你要是拿不出证据,可就是报假警!」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录音闪烁。
如果前面还没录清楚的话,后面李大花那句「要么给钱,要么再也别走了」可是异常清晰。
一时间,他们都哑巴了。
村长恶狠狠的盯着我,仿佛在说「你居然留着这套」。
警察教育了他们半天,就准备把我带离村子。

-7-
眼见我没丢下一分钱不说,还真要被警察接走了。
他们什么利益都没捞到,慌了。
李大花冲了上来,一边疯狂拍车玻璃一边大喊:
「卫聪!你做这事儿对得起谁?本来说好了合作又不合作,不给我们卖货,你这不是成心捉弄人嘛!你本来私吃回扣就不对,现在被发现了气急败坏了吧?告诉你,这些东西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你别想坑我们穷苦百姓一下!」
「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本事再也别回来!你不跟我们合作,也别想跟其他人合作!你没有东西就是违约,还是跟外国人违约,等着蹲监狱去吧!」
……
一行人在车前骂骂咧咧,活像一帮子土匪。
后来他们更过分,甚至有人围起了警车,不让我们走。
警察对视一眼,脸色黑如锅底。
他们把车锁好,让我坐在里面,自己下去维持秩序疏散人群。
在他们半逼半迫,还有各种电棍手铐辣椒水的威胁下,以李大花为首的闹事人群退缩了。
警察一个个威胁着他们:
「再往前一步,我就当你们袭警了!一个个放着好日子不过,是觉得没进过派出所,想去吃免费的牢饭是吗?我看看谁想跟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村长摆了摆手,其他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狠狠的看着我:
「卫聪,我以为你小子是心肠好才会想着村里,可没想到你也是为了钱!你可想好了,我们要是不跟你合作的话,你手里的订单怎么办?大花说的对,你违的是外国人的约,到时候我们可救不了你!」
我嘿嘿一笑:
「关你屁事。」
「就算违约我也认了,只要不跟你们合作,我干啥都行。」
村长气的脸红脖子粗,但当着警察的面,不敢再做什么。
他们也没有再追上来,只是冲着我的背影放狠话。
汽车疾驰而去。
车上,警察盘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大概讲了一下,他们顿时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些年网商电商兴起,他们出警见过的这些事算不上成百上千也有几十一百。
两个人不禁感慨:
「你以为你对人家好,其实人家是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你!就拿你这事儿来说,2% 的中介费不多,可是在人家看来,你收一块钱都是你的不对!」
「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拿警察Ṱű̂⁸拿法律不当回事儿,这样的事我们见多了。」
「你做生意帮扶村子我们理解,甚至很支持,但你也要考虑自身安全,今天要不是我们来了,要不是他们还有几分敬畏警察这个职业,你真就出不去了!」
我频频点头。
要不是我见势不好留了个心眼,给我爸发消息让他帮我报警,我说不定真出不来了。
回到家后,我爸一脸焦急的向我打问起了这件事。
我不想瞒他,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我爸一脸怒意:
「我真是白支持他们的生意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呢!那个村长也是,当初是他求着我帮忙卖粮食的,现在家里有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我却觉得这不是件坏事儿。
因祸得福,因为这一点钱就看清了他们的为人,也省的以后他们挖坑给我们跳。
全中国做粮食、做手工制品的人这么多,我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供货商,我就不信离开他们我俩就能饿死。
这个钱,我非赚不可。
我是从村里「逃」出来了,可订单却没出来。
眼见交货日期一天天逼近,我爸也有些焦急,几次三番的帮忙打听门路,给我找货源。
我也没停着。
我不仅托人找到了大型农村手工制品公司合作。
经过几番商讨后,他们最多能吞掉 800 万的订单。
剩下的 200 万订单,我跑了几天,就决定交给卫家村周边的几个其他村子做。
不光是因为他们也有手艺,更重要的是,我跟他们合作,就等于打了卫家村村民的脸。
能刺激到他们,我很高兴。
正如我所说的,我们镇就是有名的「竹镇」,家家户户都有手艺人,编些筐子篮子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那些愚昧的村民大概忘了,我又不是非他们不可,他们犯得着威胁我吗?
没了我,谁还能给他们千万订单?
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又从哪儿去找?

-8-
卫家村那帮傻子不懂,不代表别人也不懂。
果然,我后来去周边几个村子聊合同的时候,几位村长算不上毕恭毕敬吧,也是有礼有貌,就差拿我当财神爷了。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我也深刻知道什么叫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所以这次合作之前,我就已经把居间费这类的杂费摆在明面上摊开说清楚了。
无论是大型公司还是村子自己的手作团,没一人反对。
算来算去,本身我只占 2% 的居间费,在跟几家公司联手合作抽成后,竟然提升到了 5%,加起来能挣到 50 万左右。
这笔买卖比起当初来看,简直赚翻了。
跟其他村子合作的合同,我白纸黑字写了出来,一式三份留存好。
史密斯老板听了我之前的事,深表同情的时候还多余给我宽限了一段日子,并没有借此为难我。
一边是农家手作公司紧锣密鼓的赶工,一边是周边村子里手艺人的编撰捏塑,我一有空就两头跑来回盯。
一个个作品都是先过了我的眼,才能当做完好的成品批量运走的。
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大公司和周边村子就相继完成了任务。
比起批量赶制来看,村里手艺人们做的筐子虽然看起来粗糙了一些,但个个都是别出心裁,花费的心血和时间都是难以估量的。
也就是说,我跟史密斯合作的 1000 万订单里,除了那 800 万批量生产几乎一模一样的产物外,其余至少有 200 万的订单都能加价翻倍卖。
我跟他打了越洋电话,说明情况后,史密斯老板很高兴,也丝毫不计较其他事。
甚至主动帮我联系了一批跨境海运运输公司,为的就是第一时间收到这些货物。
外国人对中国手艺制品有种天生的好感和敬畏,这是毋庸置疑的。
眼看收货日转眼就到,我先让大公司直接跟运输公司对接,将大头先运上路,又联系货运公司去村里拉产品,紧跟着准备发出。
只要能发出这批货,尾款就能到手,到时候真金白银的大家也都能分到了。
一批批皮卡轰轰烈烈进村装货的时候,村民们都笑弯了眼。
村长更是拉着我的手止不住道:
「小卫,你真是我们村里的福星啊!只是坐在家里编编筐子就能有几十万的收益,我们想都不敢想!要不是你,我们就算编好筐子也不知道去哪儿卖,卖给谁,你解决的是大麻烦,这个钱活该你挣!」
我一边监督着工人们挨家挨户的收集搬运,一边跟村长寒暄了起来:
不光是村长,其他将产品带来的农户看到自己家编好的东西被拉上车运往国外,各种民族自豪感也升腾了起来。
「真是谢谢他了,要不是他,我们咋能坐在家里数钱嘛!」
「就是,外国人怎么了?外国人现在用的也是我们做出来的东西,多牛逼啊!」
「这可是几十万啊,红艳艳的钞票!就算挨家挨户按劳分配,也能拿个几万块钱的!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隔壁村呢,要不是他们算不清账,这好事儿也不会落在咱头上!」
……
连歇带干,足足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我们才搬好这一个村子的东西。
算上周边其他村子,至少还得再忙三天。
因为我给的价格不菲,哪怕皮卡司机们在车上过夜,他们也一个个都乐得自在。
为了让工人们节省时间,我通知其他村长先自行收拢收拢,节约时间。
大家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我们也挨村挨户的收着。
就在即将收完,一批批卡车准备启程往回返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不知道是谁多嘴传到了我们村子里,原来的村民都知道我选择将生意给其他人,却不肯带着自己村里的人发财,他们坐不住了。
我正指挥着车队准备离开时,卫家村的村长卫天刚带队拦住了我们。
他来到现场后,二话没说往头车前一趟,摆烂道:
「卫聪,你宁可帮着其他人致富赚钱,都不想着帮帮自己村里!还让我们村里堆了那么多筐子和泥品摆着看,这不是纯属坏心眼嘛?既然我们挣不了这个钱,你也别想挣!」
「你要是想走,就从我身上压过去,要么就把他们的东西都卸下来,把我们的装上去!左右用谁的货都是你说了算,你ṭū⁺别想甩开我们!」
其他村民有样学样,就地坐在卡车附近,或坐或躺,将村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气乐了。
这怎么还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了呢?

-9-
其他几个村长看不下去,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卫玉刚虽然害怕,但就是躺在车轮下不动,口口声声要我带着他一起赚钱。
我冲着其他人摇了摇头,走过去道:
「你现在这是闹的哪出?当初我签合同的时候,不是你们不同意居间费才不跟我合作的吗?其他人同意我就跟其他人合作,很正常吧?我又不是卖给你们村子了,哪来的义务必须用你们村里的货啊?」
「更何况,我当时就说的很清楚了,附近干这个的还很多,我不是非你们不可,可你们就不一样了,要是你们自己能找到销路卖个好价钱,兴许现在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来拦我的路了吧?」
村长一个骨碌坐了起来,咬牙道:
「我承认,当时是我们想的有点简单了,我给你认错!可你也不能不顾亲戚里道的缘分,就这么把挣钱的活计交给外人去干吧?你拿我们当什么了?」
「事已至此,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你只要把我们村里现在家家户户有的东西收走,给我们点钱,我们就能撤。」
「我算了算,这些东西你就按 50 一个给我,区区几万,比你之前答应给我们的一千万可是少太多了!我们吃点亏,就这么认了!况且这东西也不压秤,就算夹进去也不会影响太多,你不是跟那个外国人关系好吗?你让他再多收个几十几百单的,兴许也不成问题!」
别说我跟人家就是合作关系,就是我们关系真好,我也不能要他们这种人的东西。
今天能跟我毁约,明天难保他们做的那些手工制品不会出问题,到时候砸的还是我自己的招牌。
我摇了摇头:
「我凭什么替人家做主?你都说了区区几万,那你还用大张旗鼓的豁出去全村人的命问我要?你没事吧?」
「当初替全村人做主不跟我合作的可是你,现在看我真成交了,到时候红艳艳的钞票确实能挨家挨户给到手里你着急了?」
「汽车撞墙你知道拐了,股票一涨你知道买了,犯错判刑了你知道改了,大鼻涕流到嘴里你想起来甩了?」
「告诉你,晚了!」
接着,我冲着其他坐在地上的人道:
「你们也不用来这儿堵我,堵我也是白搭,有本事你们就坐一辈子,我的活不重要,你们自己的命不重要吗?要是万一哪个司机不小心油门一踩,你们缺胳膊断腿的立马就成了残疾人,钱是拿到了,可后半辈子呢?全白搭!」
「说到底,你们要怪就怪卫玉刚,当时我明明想再减些费用,是他一口咬定不跟我合作的。你们啊,恨错人了!」
我抬了抬下巴,村子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手持家伙给卫玉刚赶了起来。
还有个性子较真的,直接抄起手里的鱼叉将他狠狠的抵到了卡车车头,叫他动也动弹不得。
他在车前被鱼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其他村民一看,也七七八八的站了起来。
要钱是假,万一像我说的一样,万一哪个司机不注意一脚油门下去,缺胳膊少腿变成残疾人的,可是他们自己。
卫玉刚又怕脖子两侧的鱼叉,又无奈,只能冲着后面大吼:
「别听他的!他就是为了卖货!要不是他先告诉咱们有生意,咱们会自己编那么多筐吗?你们…你们赶紧把他们编好的东西都砸了去!」
这下,除了卫家村以外的其他村民都为了保护自家财产,自发的抄起家伙一人一个守着那些来要钱的人,看他们到底要干嘛。
之前口口声声要我负责、要我给钱的李大花和村长,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比我更了解村里人,要是真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
更何况他们断人财路,相当于杀人父母,这放在村里可是实在不能忍的事儿。
人多势众,那庞大的气势吓得卫家村村民动都不敢动。
两方气氛就这么僵持在了一起。

-10-
还是卫玉刚先说了软话。
他求救似的看着我:
「卫聪,就当大爷求你了,你帮帮我们,哪怕你这次要提点呢?就几万块钱,你能出得起吧?别忘了你爸以后还是要跟我们……」
我直接打断了他。
「不好意思,你大概没收到消息,我爸自从上次你们试图非法控制我那件事过后,就不再跟你们合作,不做赔本的买卖了。你们的合作没有合同,全凭口头约定,自然是可以随时解约的,以后就麻烦你这个村长给大家找销路了。」
「在其位谋其职,你做了这么多年村长给村里带来什么利益了吗?以后都是你的天地,你随便发挥!」
卫玉刚这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吓得脸都白了:
「不,你们父子俩不能这么对我!我不就是不同意你抽点么,现在同意了,同意了!筐子卖不出去就算了,为什么粮食也不收了?我去哪找销路?这么多村民怎么活!」
他失魂落魄的独自喃喃,甚至忘了最初来的目的。
蚍蜉哪能撼动大树。
几个村的村民合起伙来将这些闹事儿Ṱũ⁺的人都押住往马路边一推,为首的头车就开走了。
第一辆开了,后续的也就都开动了。
卫家村的村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满载货物的卡车离去,眼睁睁的接受这个他们以后可能会一分钱都挣不到的现实。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顾不上卖筐了,纠结的全是粮食的问题:
「玉刚村长,这可咋办,粮食卖不出去我们的保底钱去哪儿拿?」
「对,村长,你去求求卫聪爸爸,让他别这么容易动怒,我们不为难他儿子了!」
「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你们之前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就不能说了?」
……
「都怪你!惹谁不好,还惹村里的财神爷!要提点就要呗,他能要多少!丢了西瓜捡芝麻,你还配当村长嘛!」
「卫聪说的对,你当村长这么多年给村里办过什么事儿?」
「卫玉刚,要是我们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如果说人们一开始还在想办法试图说服我和我爸的话,说到后来大概是越想越气,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卫玉刚,尽情开炮。
情到浓时,他们自发起了内讧,纷纷挣脱被控制的双手,扭动着要踹卫玉刚。
这下,他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卫玉刚脸色红一阵黑一阵青一阵紫一阵,咬牙切齿道:
「你们凶我干什么?别忘了当时居间费这件事,可是你们每个人都不认的!」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要是谁有本事给村里挣到钱,谁就能当这个村长!你们不用围着我转骂我,以为我愿意当吗?我巴不得离你们远点呢!一个个除了种地一事无成,村里这么多年了,除了他俩还出过别的有出息的人吗?」
「你们一个两个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又好到哪儿去了?还不是个个在家里混吃等死的人!」
「我叫你们来闹,也是为了村里的共同利益!家里堆着筐子泥品的人又不是我!我也从来没做过那些东西!我犯得着来闹事儿吗?你们谁要卖,自己找销路去,老子不伺候你们了!」
「这个村长,老子不当了!」
……
他越说越气,挣开其他人的控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群龙无首,见村长走了,其他一些趁风吃屁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除了以李大花为首的那群不讲理的女人们外。
自从我说要订购村里的手工制品后,她们是响应最激烈的。
现在我不收了,她们自然也是最倒霉的。
我虽然同情,但也确实没办法。
毕竟卫玉刚说得对,当时全员抵制我的时候,她们也赫然在列。

-11-
李大花一咬牙,挤到我面前:
「卫聪!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结钱,我们女人合起伙来也够你吃一壶的!」
她气势汹汹的往我这儿走,我懒得跟她起冲突,往后退了半步。
下一瞬,从我身后出来几个跟李大花差不多年纪的大妈大姐们,将我拉到后面去。
女人间的战争简单粗暴。
大妈往那儿一站,双手叉腰就开始输出。
「李大花,你丧良心不?东西是你们自己不卖的,人家又没跟你打包票又没跟你签合同的,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是吧?跟着他们又来闹事又说人家非礼你的,你要不要脸啊?」
「没有镜子总有尿吧?腰比水桶粗,脸比我婆婆烙的饼还大,谁瞎了眼能看上你似的?还小看女人,你可别给我们女人脸上抹黑了!女人堆里有你这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王八才是倒霉!」
李大花惯会发赖,但碰到这这种情况也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一搓袖子往人群里冲了过来:
「你个老臭嘴,老娘撕了你的皮!」
大妈瞬间跟她撕吧到了一起。
两个人你拽我头发我踢你下盘的。
大妈这边人多势众,一人拽着李大花的头发,一人压着她肩膀和胳膊轻易就把她们分开了。
大妈狠狠啐了口:
「疯婆子,要不是你找上门来讨打,跟你这种人多说一句我都嫌晦气,你还动上手了,等着老娘扯烂你大饼脸的!」
两群人打在了一起,很快,李大花一方就败下阵来。
她被扯的衣服头发乱七八糟,最后丢下一句「你们等着」就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村口。
刚才还热热闹闹围堵着的人群一下疏散开了,卡车走的也差不多了。
我安抚了大家一阵,无视这个小插曲,返程忙事业去了。
东西顺利交货后,我跟史密斯的合作异常成功。
他很爽快的给我打来钱后,我将这一千万扣除居间费,赶紧给大家分了。
虽然没见到面,但他们个个对我都感激涕零,说终于能富裕起来,过个好年了,还让我以后有类似的生意再联系他们。
生意从来不是一次性的。
我能开拓出史密斯这个客户,就能继续开拓杰克汤姆约翰琼恩苏珊等各种各样的客户。
后来我又接过几次大单,无论是合作的公司还是那几个村落,大家个个都赚的盆满钵满。
成本低价值高,又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受苦,这样的好事儿谁不想做?
后来李大花不知道从哪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又求爷爷告奶奶的托我帮忙,托我爸帮忙,让我带着村里人一起发财,都被我秘书打发了回去。
村里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有些人甚至托我老家的各种亲戚来给我打电话,求我和我爸见他们,重新给他们个机会。
自然,这些电话也都被我们的软钉子打了回去。
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村民亲戚,我们家也高攀不起。

-12-
没了卫家村的拖累,我爸和我的事业都蒸蒸日上。
以前家里那些要不回来的烂账在我的威逼利诱下,都已经尽数收回。
哪怕有收不回的,也都在我十八般武艺下用房抵车抵还上了债。
公司规模迅速扩大。
一些创业类访谈节目也对我抛出橄榄枝,想通过采访我宣传对外合作这条路。
我们不再故步自封,只跟自己人做生意,也要把目光放长远。
只要有想法、能干敢干,哪怕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也能跟外企合作,也能闯出自己的一条致富路。
我欣然应邀。
节目上,主持人一步步引导采访,我也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的侃侃而谈。
包括一开始是怎么想创业,怎么想为村民谋福利,后来又因为各种原因险些违约,但最终还是人多力量大,最终化险为夷这件事。
当然,跟卫家村具体的矛盾纠纷我没说,甚至没点卫家村的名儿。
毕竟大家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主持人连连点头,对我递着话筒:
「……我们看到您的合作伙伴不仅有大公司,而且还有许多邻村小村子,可以说是带动了竹镇当地一小批村民的生活水平,也给了他们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您是怎么想的?」
我挠了挠头: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之所以跟大家合作一起干,一方面是响应号召,觉得一人富不是富,想带动大家一起富,另一方面也是怕自己违约,毕竟单子在那儿放着,万一违约背上的可不只是天价违约金,更会损害我们中国人的形象。」
洋洋洒洒说了半天,采访总算结尾了。
节目很快就播出了。
可我没想到,一个农业频道播放的致富节目在,居然在网上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一些好事儿的网友一深扒,就找出了我为什么不跟自己村子合作的理由,卫家村那些事儿也都被扒了出来。
关于「办事该不该要居间费」这个话题,也一度冲上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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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该要?更何况这哥们已经够良心了,人家给你办事连好处费都没要,一个村子的人没有一个能拎得清的,连一点点跑腿费都不愿意给的吗?」
这层楼下是各种反驳的回复:
「既然该要,那就别打着为村里办事儿的幌子,反正不都是为了挣钱吗?那就直接说挣钱好了!」
「办事就得要居间费,谁惯出来的?感情以后员工帮老板办事,老板还得给额外的钱咯!」
「楼上是不是当牛马当惯了,不知道有件事叫报销吗?这人也就是想让他们报销自己付出的Ṭű̂ₑ一部分,谁想到一个村子都能翻脸不认人的?你老板让你Ţŭ₈白干活你愿意啊!」
「这是我们周边村子的事,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卫老板给他们带去了生意,他们不合作就算了,甚至警察来了也不让人家走,还想动手!」
「我要是村民,我脸都红了,人家又不是地主剥削你,能合作合作不能合作拉倒呗,还至于围追堵截吗?」
……
一时间,「卫家村」这三个字甚至成了忘恩负义的代名词。
再也没人敢跟他们合作,也不会有老板想去他们村里发展手工制品的项目了。
听说村长卫玉刚被村民打击报复了一顿后,被迫被推了出来,给村里人办事。
他除了我以外,四处求人,求爷爷告奶奶的托了好多关系,联系了一些其他行业的大老板,试图跟人家合作。
但人家一听他们是竹镇卫家村人,说什么也不肯合作。
卫玉刚死乞白赖问他理由,人家毫不客气的告诉他:
「学人做生意的前提是先得做好当人的本分!你们村子声名远扬,对自己村走出去的亲戚都这么狠,一分钱也不想让人家多赚,更别提对我们这种外来投资的老板了!难保你们在里面动些什么手脚!我们这种门外汉可分辨不出来!」
「生意都是大家一起赚钱的,你们这种人品只想自己赚,不想让其他人赚,那干脆自己开拓产业自己赚钱好了!你没看节目吗?卫聪不就是自己发现商机自己做的吗?你怎么不行?」
「与其缠着我们谈合作谈收工的,不如自己好好先反省反省自己!看看是自己的问题大,还是别人的问题更大!」
卫玉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回去后,卫家村的人欲哭无泪。
他们压根没有长远的眼光,也根本想不到。
只不过是因为当时拒绝了我,怎么就把自己以后的路走窄了呢?
殊不知我釜底抽薪,不仅堵了他们的嘴,也挡了他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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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倒霉了没错,可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事业越做越大,我早将目光投到了别处,不再局限于卫家村这一亩三分地了。
他们早已收到了这件事带来的报应和后果。
很快,我收到了当地市政府的嘉奖。
为了表彰我带动企业发展,特准我参加了行业发展峰会,并授予创业能手称号和创业资金奖励。
比起之前那些居间费,这些荣誉却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大会上我见了各种体量各行各业的老板,私下加了联系方式后,无形中又促成了一笔笔订单的成交和合作。
从那之后,我的目光又往回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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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生意也不全跟外国人做了,跟国内一些知名品牌也有合作。
总之自己的体量和规模也越来越成熟。
我将手里的资源倾斜,不仅筛出适合跟我合作的部分,而且还连带着输送给了我爸的粮食产业。
他也忙得不亦乐乎,红色钞票哗哗赚。
相比我们, 卫家村过的就不如意多了。
后来我听说,因为卫玉刚之前带着村里人在隔壁村跟我打闹一场后,他们现在在方圆几十里都是臭名昭著的存在。
隔壁村、甚至竹镇的人都对他们嗤之以鼻。
只要是卫家村的人,不管去哪都像过街老鼠似的, 人人都拿鼻孔鄙夷的看他们。
或许这大概是「狼来了」的故事。
兴许以后万一发现除手工艺品外的其他商机, 也再难有大老板跟他们合作了。
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更别提他们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 哪怕让好心人也已经寒了心。
好好的路, 硬是让他们硬生生走绝了。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 居间费所带来的新闻热度已经下去了。
但那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大家也都已经看到了, 而且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共识。
卫家村消失在人们讨论的声音里, 仿佛这个地方也没存在过似的。
后来,卫玉刚事事办不好, 再加上成日里被其他无所事事的村民各种打击报复,一怒之下就辞了职,再也不当村长了。
一时半会卫家村又没有合适的人能顶上去,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局面。
村里一些大事小情都堆在一起没人处理不说, 连平日里开个什么会都没人去。
本来「团结」的村子像一潭死水似的, 分崩离析。
能嫁走的都嫁走了,有些男人为了摆脱自己「卫家村村民」的身份,甚至不惜入赘到别的村子去。
要知道, 在村里入赘是件丢人的事儿。
他们能做到这个份上,可想而知对卫家村有多失望了。

-17-
自从我们父子俩撤了以后, 村民们的生活如履薄冰。
手工艺品都是次要的, 最关键的是, 他们已经断了粮食的销路。
大家只能自发的带着家里的东西去市场上买。
要是两个人卖相同粮食的铺子挨的近了点,还有恶性竞争存在的可能。
你六块我就五块, 你四块我就三块。
到最后粮食是卖完了,回头算算账钱可没赚了多少, 不赔钱都得偷笑了。
这日子过成这样,也是没话说。
相比跟我长期合作挣大钱的周边村落,他们就像鸡立鹤群,落后的格外突出。
在卫家村的日子苦不堪言,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出去务工求生。
卫玉刚也搬了出来, 去城里做起了保安大爷, 勉强有个生计。
诸如李大花之类的外来媳妇,也打工的打工, 改嫁的改嫁, 不愿在村里受苦。
村子里也就剩点老弱病残。
他们没有什么活着的目标和希望,只是为了混吃等死, 幻想着有一天自己家孩子出息了以后能把自己接走, 反哺他们。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把孩子生在城里,哪怕自己苦点,也再不回卫家村了。
每个村巷基本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唢呐奏起的哀乐。
人口一天天变少,空着的房屋院落里杂草丛生, 灰尘和蜘蛛网落了一层又一层。
整个村子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当然,这已经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我翻开新一轮融资合同,已经着手准备跟我爸一起促进公司上市了。
谁能管得了他们的事儿?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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