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打工,遇到皇帝攻

进城打工,我意外成了年轻霸总的男秘书。
我傻噔噔问他:「哥,俺学历不高,俺能干嘛?」
霸总皱着眉,叼着烟,示意我趴低点,「能。」
三个月后,我站在霸总床边,他抱着电脑给我挪位置,伸手给我吹头发。
我忽然反应过来,等会,好像不太对啊?

-1-
进大城市的第一天,我撞了个车。
车标是匹马,被我的小电驴创歪了。
我挠挠头,老实站好,虽然心中有点懊恼,但是我做错的事,就要认账。我从小就是个行的端坐的正的男子汉。
从车里下来个人,看脸,比我还年轻,但穿着不菲,浑身带着股煞冷。
他摘了墨镜,眯着眼来回看我。
我小心翼翼地回视,他皮肤白,比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还白,却被我们村最壮实的男人还高。
我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我奶屋里那尊玉面菩萨像。
一样的眉眼如画。
他冷冷看了我几眼,眼神忽然变得炙热又辛辣,像是能穿透我身上的外卖服一般。
「上车。」
我心神不定地上了车,副驾驶的普通男子转头,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
「名字?」
「陈小牛。」
身旁的男人哼笑了一声。
我心中不满,但也没敢说出来,毕竟我撞了人家的车。
「年龄?」
「二十九。」
「有对象吗?」
我脸红:「没,一直在打光棍。」
为了我奶的病,家底全耗光了,我知道穷,也不愿意拖累女孩,所以即便有媒婆说媒,我都回拒了。
今年,本想来大城市赚点老婆本的。
没想到,出师不利。
旁边的男人动了动身子,副驾驶的人立刻噤声。
他半笑不笑地瞄着我,开口问道:「一直打光棍,没碰过别人?」
我傻愣愣地点头。
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他当时为什么说的是「别人」而不是「女人」。
副驾驶的人宛如查户口似的盘问完后,没了,甚至没问我有没有钱赔。
身旁那帅哥却慢悠悠地伸出手:「鄙人应许晖,是恒创集团的执行总裁,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多多指教。」
「什么?」我傻眼。
「做我的秘书吧,月薪两万,五险一金,愿意干吗?」
我心情激动,明白自己遇到了贵人了。
我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干!」

-2-
我陈小牛竟然也有发达的这天。
我当天回到群租屋里,就给我奶打电话。
我奶也激动,高兴地嘱咐我:「小牛,你一定要记得,明天早早去单位,把地扫了,给领导倒水,擦桌子,要做个有眼色的人懂不懂。」
于是,次日,应许晖刚到公司,就看到我穿着尺寸过于小的西裤,跪在他办公桌下面,撅着屁股,不知道在蛄蛹啥。
事后,他毫不Ŧũ̂ₐ犹豫地断定:「你当时在勾引我。」
我大叫:「你放屁!我在擦地板。」
但那时,应许晖皱眉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手指发痒,忍不住拿了根烟,「小陈,干嘛呢?」
我耸着两道黑眉毛,兴冲冲地站起来,「替您打扫!」
应许晖轻笑了一下,「干好你本职工作就行了。别的嘛……」
他的脸上忽然浮起来一种奇怪的笑,像是盛放的花般,映衬着整张脸都宛如钻石般璀璨夺目。
我心中莫名有个诡异的联想,这笑简直像是男人对女人的笑。
我愣了愣。
只听见应许晖说:「本来不想这么早问的,但你这么积极,挺识眼色,我就提前和你问问,你想不想赚点外快。一晚上一万,干不干?」
我最缺钱了,我连忙点头。
当晚,就被迷迷糊糊拉到了别墅。
我盯着手中的红酒,和身边笑得越发魅惑的男人,他浑身上下都有种荷尔蒙的味道。
我忽然变过味来。
这……这外快,不会是那啥吧?
我站住脚。
应许晖挑眉,那双极为好看的薄唇,轻轻吐出一句恶魔般的诱惑低语。
「做得好,就再加五千。」
我吞了下口水。
一万五,种一年庄稼赚的钱。
陈小牛,你何德何能一晚上就能拿这么多。
而且……应总长得比所有我见过的姑娘都要好看。
来都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又大步走去。
大不了就跟闭着眼打针似的,咻得一下,一晚上一万五。
拼了!
只不过,我没想到,这咻的过程着实有点长。
早上六点,在村里素来习惯早起喂鸡的我,连闹钟都没有把我叫醒,我一觉疲惫地躺到十点。
我捂着屁股,走出洗手间。
看到应许晖正在哼着歌做早饭。
他似乎餍足到快乐。
用铲子冲着我,淡笑道:「我本以为你挺老的,没想到挺和心意的。」
他夸我,我也应该ṭű̂₍礼尚往来。
我笑呵呵吃了口他的煎蛋,冥思苦想半天,诚恳地夸赞:「应总,你也是。」
我嘿嘿道:「您活不好但干活还挺好。」
不知为何,应许晖的脸瞬间垮下来。

-3-
应许晖半天没和我说话。
等司机送我们到公司,他头也不回,将我甩给他的助理,自己进了总裁办公室。
隔着透明玻璃墙,我看见他和栗色卷发的女秘书其乐融融说笑。
我站在那满是白炽灯的办公室,发了几秒愣。
「习惯就好。」
我闻声望去,那人正是上回在车里百般盘问我的普通男人。
他扶了扶眼镜:「我叫李瞿,是应总的生活助理,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我确实有问题:「他平时也这样吗?」
李瞿用一种堪称怜悯的神情望着我,「你觉得呢?他这种人生下来就是被人爱的天之骄子啊。」
李瞿带我去订做两身合身的西装。
临走时,我下意识回头。
洒满阳光的宽阔办公室中,女秘书笑着靠坐在办公桌上,微微俯身冲应许晖低语。
胸前的长发摇晃,一下一下地在应许晖的领带和胸膛上骚动。
应许晖眯着眼,像是懒洋洋晒太阳的野兽,有种倦怠的餍足感。
他嘴角挂着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
奈何长得过于好看,下巴尖,桃花眼,鼻梁挺,所以即便是和人打情骂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猥琐感。
反而比我第一天进城时在商超看到的巨幅明星海报还要诱人。
他意识到我的目光,很缓慢地横过眼盯向我,微微歪头,挑眉。
有何贵干?
满脸都写着这四个字。
我慌乱转身。

-4-
我从更衣间出来,新西装穿在身上,李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眼神很别有意味地盯了盯我,「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小子还藏拙?」
我:「啊?」
「脸长得这么帅——」
李瞿掀开我的额发。
「但这发型谁给你剪的,像脑门上贴了个鞋垫似的。」
「村口二狗,他说这是当今时兴的发型,人家韩流欧巴都这么剪。」我老实交待。
李瞿啧啧皱眉:「这发型像你刚顺产出来,又被牛舔了。」
我有些委屈地闭嘴。
任由李瞿带我去理发店,将额发往后梳,露出额头。
等一切收拾妥当,我看向镜中的自己,不由挠了挠鼻子,有种莫名的羞赧感。
镜子中的我,没了那股憨厚土味,头发全往后梳,露出我眉上的一道浅色伤疤,几根发丝耷拉在眉间。
裁剪服帖的西装挺括,胸前鼓鼓囊囊,将衬衫撑起。
宽肩窄腰长腿,只是由于个子高,所以有点微微的躬身,像是准备伏击的狼犬。
我傻愣愣地看着镜子,麦色的皮肤,粗犷的五官,和那双怎么装狠都有些清澈的棕色眼睛。
活像个黑皮猛男,或者跟老大出生入死的西装暴徒。
这还是我么?
我长得真有这么帅?
我迷茫地回到办公室。
临进门,李瞿忽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好你,苟富贵,勿相忘。」
我没听懂,但还是郑重认真地点头。
推门而入。
「应总。」我轻声叫。
低头办公的应许晖随意地「嗯」了一声,他不是很在意地抬眼——
接着整个人顿住,签字笔悬在合同书上,双眼微愣地盯着我。
从上到下。
又似乎……从里到外。
我局促地捏了下衣角。
他的喉结滚动,捏紧手中的钢笔。
原本有些怔愣的眼眸,像是生起了莫名的漩涡,陈酒般的涟漪缓慢变成更加幽深的欲望。
我问:「应总,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做吗?」
应许晖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如梦初醒,「什么?」
我重复:「有什么需要我做吗?」
他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生涩的声音,似乎就连他的声带都灼热到滚烫,让他心慌意乱说不出话来。
隔了几秒,应许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尤其还是在我面前失了态。
他的颧骨浮出淡淡的红意。
反而衬托得那张皎白的脸,更加温润如玉。
像缎子一样。
我忽然有个诡异的念头——
他那里也像他的外表这么养尊处优,娇贵脆弱吗?
昨晚太暗,我心跳也太快,没有注意。
我失神。
不知道,像我这种做惯农活的人,手上的老茧会不会弄疼他,如果我用力捏,他会哭出来吗?
还是会气急败坏,整张脸都红了,不断地骂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
我忽然听见应许晖开口。
「应总,是什么——唔!」
他不知何时起身,竟然几步就走到我面前,拽住我的领带,逼着我抬起头,和他接吻。
我下意识推他。
双手手腕却被他捏住。
用力到我觉得疼。
他真的是城里人吗?
我闷哼。
城里人又不干农活,怎么力气比我还大。
应许晖吻到呼吸紊乱,整个瞳孔都欢愉到缩小,右手松开我的手腕,又扣住我的脖子。
窒息感让我忍不住张开嘴,被他霸道又野蛮地探囊取物。
他掐着我的脖子,力道不重,只让我的脑子微微发麻,电流乱窜般。
然后往后推我,我踉跄后退,退了几步,就觉得双腿发软,差点摔倒。
应许晖撑住我的腰,推着我靠到墙上。
他左手探过去。
我身后一空。
我这才意识到,我靠着的不是墙,是一道暗门。
应许晖把门打开了。
我颤抖着扭头,难得没被豪华的装潢吓到,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好大一张床。
应许晖喑哑:「你勾引我,你得负责。」

-5-
我没有勾引他。
天地良心。
我当时走进办公室,真的只是想讨点活干,好表现一下自己,不让应许晖嫌弃我,开除我。
但他是我老板。
月薪两万。
我便老实闭嘴。
顺从着被他推到床上。
……
晚上十点的时候,应许晖推醒了我,喊我吃夜宵。
我的头软软地抬不起来。
应许晖不耐烦地伸手,用手掌托住我的脑袋,给我喂热水。
我迷迷糊糊地看他。
无比后悔为什么方才要去验证我先前的猜想。
我的猜想错了,错的离谱。
当我试探性地用手掌捏他时,应许晖没有痛到哭,也没有气到脸色发红。
他只是哼了几下,就像是被谄媚到心坎的皇帝,龙颜大悦般用自己的方式封赏。
每增加一次,都像是在说「朕高兴,赏你的。」
我却被折腾得要命。
我有些哀怨地看了应许晖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继而坏脾气地将所有事都推到我的头上,「谁让你勾引我。」
我不吭声了,他是我老板,我不和老板吵架。
我说:「我想抽烟,能给我一根烟吗?」
应许晖一巴掌拍到我后脑勺,「三十的老男人了,抽什么烟?还不懂保养?」
我:「你多少岁,你刚才还抽了!」
应许晖眼睛都不眨:「二十四。」
我:「啊?」
应许晖:「我在外国读的书,研究生学制短,工作早。」
他还读过研究生?
我愣了愣,甚至忘了再和他要烟。
又年轻,脑子又聪明,又漂亮,还有钱。
他干嘛想不通,和我这种老男人瞎混。
所以……他和我应该只是玩玩吧。就像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忽然想尝尝农家野菜。
我心中一沉。
将我刚萌生的那点越界的念头,毫不犹豫地掐灭。
陈小牛。
人家已经对你很好了,你撞了人家的车,他不要赔偿,还给你工作。
这么好看的人,还愿意花钱和你睡觉。
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将心中所有的妄念都归咎于自己过去二十九年的闭塞传统生活——
我以前觉得,这辈子只会和自己的老婆睡觉。
ţŭ⁴
嗯,是的。
我之所以对应许晖抱有一些越界的,更加亲密的念头,只不过是因为下意识使然,或者某种奇怪的雏鸟情结,让我在某个瞬间,误会地认为,他没准可以成为我的老婆。

-6-
我和应许晖的同居生活步入正轨。
白天我是勤恳工作的男秘书,晚上他是勤恳在我身上工作的男霸总。
应许晖有时感叹:「你真的没碰过别人吗?明明身材,脸蛋,都是很容易让人觊觎的类型。」
我迷茫,「没有。我家里穷,想来也没有女孩子喜欢我。」
应许晖呆了一秒,「女孩子?」
我点头。
他像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你是直男?」
我想了想过去的电影取向,坚定点头,「我一直都喜欢女孩。」
应许晖点了一支烟,不知为何,他神色有些奇怪,就像是对什么事耿耿于怀,又没有名分去开口置气。
隔了半天,我快瘫在枕头上睡着了,他忽得说:「那你和我……就是为了钱?」
我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我下意识模仿他曾经的语录,「不然呢?」
应许晖半响不吭声。
等我睡醒后,我看到桌头柜搁着的烟灰缸中,摆满了烟头。
我挠了挠头,觉得应许晖没准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又告诫自己,别再关心他了,他和我不可能的,别去自取其辱。
我这个人向来笨,所以就用最笨的法子来约束自己。
心中催眠似的念叨,这只是工作,这只是工作。
我吃早餐时,应许晖端着咖啡,靠在岛台上看我。
我放下牛奶杯,迷茫地回看他,「应总,怎么了?」
应许晖忽然缓缓走到我身边,「没事,你继续吃。」
我疑惑地拿起三明治,刚啃了一口,差点呛到。
我惊诧地瞪着桌下。
瞬时间,整张脸都蹭得红了。
慌张到说不出话来。
应许晖握住我的腿,不让我动。
那双眼向上抬着,直勾勾地,定定地望着我,自始至终。
简直,简直就像魅魔一样。
三明治无声跌落进盘子里。
几分钟后,应许晖从桌子下面站起身,他睥睨般得望着我,近乎得意洋洋地说:「陈小牛,我动动嘴就能把你搞成这样。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便宜男同样,有哪个女的会要你?」
我还处在大脑空白的时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应许晖擦干嘴角的牛奶,坐在桌上,拍了拍我的脸,「清醒点吧,你就算以前是直的,现在也是弯的,别做找女友的春秋大梦了。」
我终于听懂了,我摇头,老实说:「应总,自从我和你做这桩交易后,我就不想着找媳妇了。」
应许晖的嘴角挂了一抹笑,似乎很期待我的下文。
我低着头,轻声说:「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找个我这种卖屁股的,多难受。」
应许晖的笑没了。
「你想说的,就这?」
我说:「还有就是……但我可能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吧,还是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但不找女的了。
应许晖皱了皱眉。
我宣布:「您放心,我不会打扰到您的。就是想问一下,和您之前玩过的……有没有条件和我匹配的,你方便给我介绍一个吗?」
应许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我刚给你*了,你他爹的就来让我给你介绍对象?你要点脸不?」
他越说越气,最后笑了,「陈小牛,我上辈子是杀了人吗?这辈子欠你?」
应许晖冷着脸把盘子收到水槽里,又冷着脸穿好外套,冷着脸等我收拾好。
我前脚刚追上他,他就立刻冷着脸推门而出,一路不停,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不和后座的我有哪怕一个眼神的交流。

-7-
我对李瞿愁眉苦脸地说:「应总又生我的气了。」
李瞿像听玄幻故事一样,不可置信的地「嗯」了一声。
「他不和我说话,也不安排我干活。」
李瞿:「不干活?多爽啊。」
我皱眉:「每天就搁那坐着,费水费电,对社会没有贡献,心里不踏实。而且我真闲不住,刚坐了半天,就浑身刺挠。」
李瞿摸了摸下巴,「要不,你陪我去接个客户吧,正好有些礼物得需要人搬。」
我高高兴兴点头。
临走前偷看了应许晖,没看到——他把玻璃墙调暗了。
我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也小心翼翼问过李瞿,李瞿皱眉,「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啊,他遮掩啥?估计是工作太累,心情不好吧。」
原来不是我的问题。
我顿时放下心。
轿车驶往机场。
接机口,一个高挑的男人笑吟吟地走出来,浑身都像散发着干燥温暖的阳光。
我愣了一秒,因为他的头发是淡粉色的,但因为皮肤白皙,所以这发色丝毫不显人黑,反而衬得他更像个洋娃娃。
「洋娃娃」走近我们,我才发现他有一米九,米色毛衣领口露出锁骨和一点胸中缝。
「小瞿,好久不见,这位是新人?」那双眼睛睇向我。
不知为何,明明他和应许晖的气质性格都天差地别,我却总觉得嗅出到些相同的东西。
李瞿:「他是应总新聘的助理,叫陈小牛。」
男人笑了笑,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身上打转,与我握手。
「你好,我是韦安,老应的发小。」
老应……
确实,他看上去比应许晖还要青涩点。
我正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背被他指腹摩挲了一下。

-8-
不知为何,应许晖听到我去接机了,很不高兴。
当晚接风宴,韦安热情邀请我和李瞿一同吃,应许晖的表情更沉了。
李瞿拒绝了,说要回去陪女朋友。
我想了想,觉得白吃的饭,不去白不去,我点点头,韦安高兴地抱住我。
但一抬头,发现应许晖正瞪着我,似乎希望我也编出个女朋友。
我扁了扁嘴,觉得他最近性格越发不可捉摸。
我虽然老实,穷,吃劲也耐痛,但不能随便受人白眼吧。
我便也低着头,装作没看到。
这场晚宴,气氛有些古怪。
应许晖面无表情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盯着我和韦安说话。
韦安大惊小怪地捂嘴,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应竟然一个月就给你两万!」
我点头,又忍不住辩解:「两万已经很多了,我这个学历——」
韦安打断了我的下文,「S 市消费这么贵,两万打发要饭的吧,瞧瞧你,感觉都快饿瘦了,让我摸摸,呦,手臂上还有小肌肉啊,胸口有没有……」
我呆了一下,思绪还停留在「打发要饭的」。
他们有钱人说话都好难听。
没注意到韦安的手快要摸进我衣服了。
「砰」的一声,应许晖的酒杯扣到桌上,他低声说:「韦安,你有病啊?把手拿开,给我滚。」
事后反思,我仍然觉得这不能怪我。
我又不是天生弯的,从小和玩伴脱光了在河里游泳,相互搓澡都不觉得奇怪,应许晖怎么能要求我突然就开始对同性的接触变得敏感呢。
但应许晖不这么想。
韦安走后,他拽着我上车,看那架势是气到恨不得在公路狂飙。
我生拉死拽阻止他。
应许晖面无表情:「怎么?现在连我的车都嫌弃了?韦安的车好,你去上他的车啊,你上得了么?人家早走了。」
我无奈地听他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终于等到空档,连忙开口:「你喝酒了,不能开车,这是违法的。」
应许晖张了张嘴,无语地笑了,「我有司机。」
「可我们来的时候,是你一个人开车,没带别人啊。」
应许晖奇怪地看我,似乎这是个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又似乎他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聊的话题偏离了他的主旨。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无论我开不开车,司机都会在旁边备着,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是我雇佣他的目的,他怎么过来是他的事,反正我要他出现的时候,他就得出现。我付钱了,我干嘛要考虑这些破事?」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我也被你雇佣,也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愿意费心思考虑的破事。」
应许晖皱眉。
我以为他要像先前那样说「不然呢?」
可是,他沉默地拉着我的手上车。
司机安静地启动车子。
他忽然说:「陈小牛,你怎么有时候话能说得这么难听?」
应许晖没开车灯。
暗室之内,人的听觉便变得灵敏。
应许晖的声音很低沉,夹杂着点点迷茫和委屈。他平日的嗓音都太过生冷,因此这么一点软弱都变得显眼无比。
于是,应许晖彻底安静,不再说话了。
我靠在座椅上,我知道我自己为啥突然要招惹应许晖,我是突然有些被刺激到了。
韦安临走前,借着整理外套的动作,曾偷偷冲我笑着低语:「两万块就包养你,是欺负你农村来的没见过世面吧。陪我,我给你十万。」
韦安塞给我一个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
我将手插进口袋中,下意识拨弄着纸条的尖角。
十万……
两万……
包养……
原来,应许晖在玩我么?可是,我好像真没见过世面,两万块对于我而言真的好多。
他们有钱人真是残忍,随随便便玩弄别人,但只要从指缝透出点,就能让即便被玩弄的人都心生满足。
脑海中一会儿是韦安讽刺的笑容,和近乎狎玩的态度,一会儿又是应许晖那张总是生气的脸。
我是被包养的么?
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我一直以为,应许晖是在不那么认真地和我谈恋爱。是谈恋爱,所以他帮我找了一份工作。因为是谈恋爱,所以从第一晚后,我再也没和他要过钱,也会偷偷用工资给他买礼物。
但,原来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被包养了么。
我望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地缩小,缩小。
刚进城时那股一腔热血的勇敢全都没了,我变成了一颗小小的,迷茫的小甲壳虫。
下一瞬,小甲壳虫被一只冷脸花孔雀别别扭扭地搂住。
应许晖小声说:「我不该在你面前发火的,吓到你了对不起。」
我惊讶抬头。
应许晖直起身子,抬着下巴瞬间恢复神气:「我道完歉了,现在轮到你认错了。」
我:「?」
应许晖很精准地说:「按时间顺序,从前往后,我要你一桩桩一件件地好好忏悔。」
我:「啊?」
应许晖:「跟着我念。」
应许晖:「小晖哥,我不该说你活不好但干活还挺好的,谁说你活不好啊,你活儿太棒了。念!」
我:「……可我比你大。」
应许晖:「给我念!」
我:「小晖…..哥,我不该说你活不好但干活还挺好的,谁说你活不好啊,你活儿太棒了。」
应许晖点点头,又说:「小晖哥,对不起,我再也不看漂亮姑娘,尤其是你的女秘书了,我再看我是狗。」
我:「我什么时候看了?」
应许晖:「念!」
我:「……小晖哥,对不起,我再也不看漂亮姑娘,尤其是你的女秘书了,我再看我是狗。」
我听到司机咳嗽了一下,分明是在忍笑,我的脸经不住红了,央求道:「应总,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应许晖抱臂冷笑,「回家再说我不睡觉了?就你这个效率,我估计我们得说到回家都说不完。」
我只好叹气。
应许晖:「小晖哥,我不该去给陌生男人接机,不该去陪他吃饭,不该让他随便摸,不该和他聊天,我要是再这么做,我就被你一天七次。」
我无奈重复。
最后,应许晖的眼睛定定看着我,轻声说:
「小晖哥,我不该说自己是召之即来的破事。我只不过是喜欢上了男人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喜欢的男人哪方面不是出类拔萃?谁能比得过他?」
车厢里一阵沉默。
我看着应许晖,大脑一团乱麻,嘴唇像是无力般,张不开口。
他是玩我吗?
我已经分不清了,他们城里人聪明,精明,有钱,我怎么能玩的过他们。
应许晖紧紧抱着手臂,轻声说:「念啊。」
我依旧沉默,车忽然停下,我们到家ŧųₘ了。
司机开了车厢灯,自己无声地离开。
澄亮的光芒,将应许晖的轮廓照得分明,他腮边有块鼓起的阴影,暴露了他此刻正在紧咬着齿关。
那双漂亮又倨傲的眼眸,死死瞪着我,不依不饶,宛如我不念出来就得关在车厢里和他白头到老似的。
我别开头,小声说:「应总,我想走了。」
「你说什么?」
「我攒够钱了,想回村了。」
「你攒够个屁,几万块钱够干嘛?」应许晖破口大骂。
我低着头:「够干很多事了。」
应许晖:「我不是说了不会辞你工作的,你留下好好做事不就行了吗?」
我骤然抬头,定定看着他,「应许晖,我不乐意。我不乐意我们上床,看电影,吃饭,聊天,亲吻后,然后从某天开始,又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办公室里做你的员工,看着你……看着你又……」又找新欢。
我咬紧牙关,努力控制自己声线的平稳。
「你别玩我了,我笨,我会认真的。」
「你们城里人……玩的太花了!我学不来!」
「我怎——」应许晖大叫,话还没说完,车门就被我从外面关上。
我一路闷头跑,跑到公交站,顾不得看正巧停靠的公交车是哪路,就立刻跳上车。
我想回家了。
家里的农活,还等着我呢。

-9-
回村后,我花钱修了下老屋,又自己买了点水泥,把门前那条泥巴路给铺平。
我奶很高兴,张罗着要给我娶媳妇。
我连忙拒绝。
我奶说:「也是,小牛是去过大城市的人了,心里肯定有自己的主意。」
我只能呵呵一笑,打岔过去。
我有时会想到应许晖,令我心情复杂的是,我的回忆竟然欢愉多过痛苦。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甚至并不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子弟。
他做饭好吃,我每天早上睡醒都有热乎饭吃,应许晖说英国回来的留子都是大厨。
还有我洗完澡后坐在床边的时候,他会半跪在我身后,用吹风机给我吹头发。
还有我们运动后的轻吻。
他觉得我睡着了,所以吻得过于轻,先是额头,再是鼻尖,眉眼。
还有我们看过的那几部电影,电影情节我差不多都忘了,但却奇怪般记得应许晖靠着我时的感觉。
黑暗里,我们暖融融的,好像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需要忧虑,就像是两只冬眠的小熊。
……
我闭了闭眼。
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喂猪。
猪还没喂,我突然看见有辆劳斯莱斯颤悠悠,如走钢丝般缓慢挤入我家门前那条逼仄小道。
我僵住。
下一瞬,门被「砰」得打开,闯出一个气鼓鼓的应许晖。
「陈小牛!」他咬牙切齿,「你跑得还挺快啊!」
我和猪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
我奶听见动静,从屋子里挪出来。
应许晖瞬间变了脸色,风度翩翩,礼貌微笑:「奶奶好,我是小牛的老板。」
我奶:「啊?小牛的老婆?!」
我:「我奶耳背,你得说话声音大点。」
应许晖大声说:「我是他老板!听说他家里忙,我过来看看!奶奶,我还给你带了保健品。」
我奶瞬间笑吟吟,「小牛,你老板人真好,你们聊你们聊。」
我看着穿着奢侈西装的应许晖一屁股坐在马扎上,两条大长腿支楞着没地方摆。
我无奈地说:「应许晖,你来做什么?」
他:「你走做什么?」
我别开脸:「家里的庄稼熟了,我得回来做农活。」
他不说话。
应许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是借口。
但他没拆穿,「什么时候做完?」
我摇头:「做不完的,你走吧。」
应许晖没说话,他起身离开。
我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但又被强行忍耐下去。
可是,下一秒,我却又听见他的Ŧų⁵声音:「走,一起去做,快点做完,快点回去。」
我猛然抬头,看见应许晖微皱着眉,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口挽起,单手提着墙角的铁楸,长身玉立,沐浴在阳光下,要多好看又多好看。
我张了张嘴。
应许晖挑眉。
我:「我们去扒玉米,你拿楸干嘛。」

-10-
应许晖显然没干过农活,他一双手刚下地就晒红了。
但他上手很快,打眼望了望我的动作,就知道该怎么发力。
我扒得心不在焉,怕他晒到,又跟邻居大婶要了个大草帽,又看他手臂上被叶子划了几道口子,心中闷闷的,有点堵。
应许晖倒是没什么负面情绪,他就像处理工作时的,双手叉腰,指点山河,「你把这几块地都包了,搞自动化机器操作,ṭü⁺多好。」
我给他擦了擦汗,「你去歇着吧。」
路过的发小看戏似的跑过来,「呀!我还以为是小陈帮你呢!这谁啊。」
我有种诡异的心虚,瞄了眼应许晖,他果然像雷达立起来似的,眯着眼瞪我。
小陈是村里学校新来的年轻老师,我回来后才认识他,秉持着对读书人的照顾,我当时修整老屋时,还顺带帮他把宿舍修了修。
他很感激,时不时就约我去镇上搓澡。
是个很不错的好人。
应许晖应激了,皱眉,「小陈是谁?干嘛的?多大了?」
他听完发小解释,似笑非笑地瞪着我,「挺吃香的啊。不乐意和我谈,原来是在这搞乡村爱情呢。」
我连忙摆手:「没那回事,他就是我一朋友。他没那心思,上次搓澡,还愿意把肥皂借给我用呢。」
应许晖听到「搓澡」,差点晕厥。
我们说话声音小,发小没听到。
我扶着应许晖,害怕他真撅过去,毕竟累了一上午,又生了气,没准会脑溢血。
应许晖哆哆嗦嗦说:「陈小牛,你这种死直男真恐怖。」
发小见应许晖脸色极差,怕自己被讹上,就偷偷跑了。
田地里又只剩下我们二人。
我小声反驳:「你不是说了,我不是直男了。」
应许晖:「我现在还有资格管你?你别骑在我头上蹬我两脚,我都谢天谢地。」
我:「我哪有。」
应许晖:「我都不稀得说你。哪有你那样关门的?我本来要去追你,你哐当一个车门照我脸上甩,我晕了半天。」
应许晖戳着我的脑门:「我怕你乱跑,找了你一晚上,第二天韦安那傻逼跑过来哈哈大笑,说是他把你撬墙角撬走了,我打了他一顿,他才老实了,说他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应许晖:「我就又开始找,找来找去,李瞿忽然说之前问过你住址,要不去你村里找找吧。」
应许晖苦笑:「我当时还和他犟,我说不可能,陈小牛不可能一声不吭就走的。他只是有点生我的气,想躲起来吓吓我。」
他沉默了一瞬,「结果,ẗü⁻你真的只是放弃我了。」
应许晖别开头:「陈小牛,你笨死了。给你十万,是包养。给你一份工作,是想和你好好谈。」
他说到这, 有点委屈,「再说了, 怎么就成了我不稀罕给你十万了?我明明说过多来一次给五千的,是你自己老睡觉老睡觉,每次都来不了, 但凡你自己努力点,主动点, 还有这档子误会么?」
我听到这话,急了,「你那一次是一次么?每次都赖皮!一会儿说不到一小时不算一次, 一会儿又说我们没有同时——唔!」
应许晖捂住我的嘴, 「你奶来了。」
我们齐齐走过去。
我奶惊叹地看着快摘完的地, 然后双眼发光地看应许晖。
「好后生, 你比王婶家的准女婿还能干啊!这力气,Ťūₘ比牛还好使。」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应许晖的肩膀,「好孩子, 能不能帮奶奶把玉米都搬到那推车上。」
应许晖立刻就过去了。
我满头大汗看我家的小老太心安理得地使唤人家大总裁。
「奶,你干嘛?」
我奶却看了我一眼, 「人家不是你老板吧?」
我愣住了。
我奶说:「臭小子, 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看不出来你俩的眼神。而且你奶我平日也刷公众号的,现在的老板不是 996 就是扣工资,哪有给员工送礼的。」
我捏紧手指, 却并没等到奶奶的指责。
我奶叹了口气:「这些年是我的病让你这么好的孩子耽误了。你回来这些天一直魂不守舍的,他人也对你很好。我想着,这些年我也活够了, 也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小牛,你已经为了奶奶的病耽误了你的青春。所以在你的人生大事上,你自己喜欢就好。」
我知道, 她能说到这份上, 已经很不易。
心中有一股感动的热意涌来。
我眼眶发热,连忙引开话题。
我:「奶,你还知道 996?」
我奶一个白眼, 「小瞧人?你奶还知道麦学珂学晚学呢!」
我:「……奶,你这就有点潮得让我害怕了。」
我看向远方,夕阳西下, 橙光中的应许晖没有任何不耐烦,勤勤恳恳, 就好像永远不会放弃。
我小声说:「要不我去帮帮他, 他一个人搬不行。」
我奶却拉住我:「诶,以后你帮忙的机会还多着呢,这次得先看看他的诚心。」
我奶奶认真地说:「小牛, 我之前只教过你怎么宠老婆, 是我失算了,从现在起,我要教教你怎么拿捏男人。」
我:「啊?」
「嘴巴软, 但腰杆硬,多哄着男人干活。念!」
我:「……」
为什么有一瞬间,我觉得我奶和应许晖有点共同点啊。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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