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贩子拐进深山时,我收到了丈夫的短信:
【老婆,说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我这就来找你。】
人贩子警告我:「我们村连卫星定位都找不到,你死心吧。」
那可太好了。
我的丈夫家暴成性,三年来我东躲西藏,但总会被他找到。
人贩子,你最好没骗人。
这次,千万别让那个家暴男找到我。
-1-
没想到吃个早点的功夫,我就被人贩子拐了。
从昏迷中醒来,我发现自己在一辆面包车里,手脚被捆住动弹不得。
面包车的驾驶座和副驾驶上,分别坐着两个男人。
我猛晃了几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些。
「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副驾上的男人闻言回头,一脸的麻子。
这个人我认识。
今早在镇上的早点摊吃粉,吃完准备付钱时,我的脑袋突然一阵发晕。
老板立即伸手来扶我,这是我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麻子脸的男人,就是卖我汤粉的老板。
那碗汤粉有问题。
麻子冷笑一声:
「你早点知道也好,可以早点死心,我们三弟缺个老婆,我看你正合适,就把你顺来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冲我猥琐一笑,后视镜里照出他满嘴的黄牙。
我一阵反胃,头伸出车窗外吐了出来。
窗外群山环绕,车辆行驶的山路旁就是万丈悬崖。
举目望去没有半个人烟,只能偶尔听到几声猿叫。
所以,我被拐到大山里来了?
-2-
一个提示音响起。
是我的手机来短信了。
手机之前已经被麻子搜走,他直接打开短信读了出来:
「老婆,说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我这就来找你。」
麻子把手机暴力拆开,又狠踩几脚,扔出了窗外。
手机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山谷里。
他转头冲我啐了一口:
「呸!夫妻感情挺好啊,不过没屁用,我们牙子村还要再往这山里开七八个小时才能到,路线复杂到连卫星定位都不准,外人根本不可能找到。」
一个急刹车,我从座位上滚落下来。
两个男人哈哈哈大笑。
黄牙警告我:
「臭娘们,你别想逃,根本逃不掉。」
-3-
我怎么会想逃呢?
二位真是多虑了。
给我发短信的人——我的丈夫袁耀。
压根不是什么重感情的人,而是一个有两幅面孔的家暴男。
婚前温柔,婚后狂躁。
新婚之夜,因为我太累,没有满足袁耀的需求。
他指责我:「你这是违背了祖宗规矩。」
一巴掌打掉我两颗牙。
怀孕三个月时,他喝醉发酒疯,说我怀的不像男胎。
「生下来会败坏我祖上九代单传的血统。」
一拳锤到我流产。
和袁耀结婚三年,我被打了十几次,没死也去了半条命。
我想要逃,但根本逃不掉。
我躲到老家投奔爸妈,他就来老家闹,给我造黄谣,害得体面了一辈子的爸妈被人指指点点。
我躲到闺蜜家,他就威胁要连闺蜜一起砍死,周遭朋友都跟着我遭殃。
我只能自己躲到陌生的城市。
但他好像手眼通天,总能找到我,长则几个月,短则几天。
我怀疑他在我手机上装了定位器,于是我换了手机,也换了新的手机号。
但袁耀竟然连我的新号码都知道。
他会给我发来咒语一般的短息:
【老婆,说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我这就来找你。】
然后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我面前。
在我新租的屋子门口、街边的转角、或是某次我不经意回头的时候……
把我抓回去,接着又是新一轮更恶毒的家暴。
一个月前,我趁袁耀喝醉,又一次从家里逃了出来,找了个偏僻的镇子生活。
刚才,我一度以为黄牙和麻子是家暴男的同伙,要来把我抓回去。
现在看来,他们只是两个人贩子。
那我就放心了。
如果真如人贩子所说,他们村在犄角旮旯里。
这次,家暴男应该找不到我了吧?
-4-
面包车又开了七个多小时。
终于到了牙子村。
从车窗往外看,牙子村人丁稀薄,路上只见零零星星几个人。
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车停在了一栋土砖房门口。
房前有一口井,井旁站着个老头。
「爹,人带回来了。」
老头是麻子和黄牙的爹。
老头满脸高兴,一双三角眼在我身上四处打量。
黄牙把我脚上的绳子解开,推我往砖房里走。
房子里还有一个男人,蹲在地上傻笑,留了一地口水。
「三弟,你媳妇我给你找着了,看看喜不喜欢。」
这个三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
傻子从地上蹭一下站起来,伸手就要来摸我。
我本能闪躲了一下,一个巴掌落了下来。
老头指着我的鼻子骂:
「臭娘们,躲什么躲,这是你老公!」
转头安抚傻子:
「别急儿子,后天你们就结婚了,到时候给你摸个够。」
四个男人一齐发出阵阵淫笑。
「要我说啊,先打她一顿,以后就老实了。」麻子帮着出主意。
老头一脚踢在我后膝,我猝不及防地跪下。
倒地时,我的余光看到门口处,有个人影迅速缩了回去。
我闭上眼、屈起身子、护住头,用熟练的姿势迎接再熟悉不过的暴行。
噼里啪啦的巴掌和拳头落在我的身上、脑袋上。
我想笑。
老头力气还是小,和我那个壮年的丈夫比,真的小多了。
袁耀一拳头下来,骨折、脑震荡算轻的。
最严重的一次,我的左边肾脏被他锤到坏死,现在只有一颗右肾能用。
他狠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打。
「我会和警察说,这是你打的,这样我们就算互殴了。」
袁耀就是撒旦。
每次的暴行什么时候结束,取决于他什么时候觉得无聊了。
我要是反抗,他反而觉得有趣,越打越兴奋。
我一直在想,是袁耀的拳头硬,还是我的命更硬。
哪一次,我会死在他的拳头下?
一根铁链拴住了我的双脚。
我被人贩子父子带到了一处偏间。
「老实点,听到没?」
我默默点头。
他们没给我饭吃,我又饿又累。
睡了过去。
-5-
睡梦中。
我回到了三年前,和袁耀结婚的那场庆典上。
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袁耀对我说出深情的誓言:「我袁耀愿意娶你林简作为我的妻子,无论贫穷富贵,顺境逆境,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轮到我了。
在宾客的期待里,我紧抿双唇。
心里拼命提醒自己:
「不要开口,不要开口,不要开口。」
袁耀箍住我的肩膀,眼神从深情变得狠戾:
「简简,赶紧说誓词啊,说完我们就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了。」
我甩开袁耀的手,跳下礼台,疯跑着逃离婚礼现场。
身后是众人的叫嚣和尖叫。
-6-
「把他抓起来!」
我感觉有人在拉扯我的衣服。
睁开眼,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模糊变得清晰。
我从梦中醒来。
这个女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想起来了,是我被老头打时,门口出现的那个人影。
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是我在牙子村见到的第一个女人。
女人端了碗粥给我:
「吃点东西吧,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今天?
原来我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
「对了,你可以叫我花花。」女人自我介绍。
外面一片吵闹:
「要我看,先把他抓起来!」
「我们村一百多年都没陌生男人来过,他是怎么找来的?」
……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我问花花。
「别提了,今天一大早,村里就来了个陌生男人。
「三白眼、眉毛头发又黑又浓,一看就不好惹。
「有村民把这人拦下来,问他是来干吗的,你猜他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我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说,是来找他老婆的。」
话一出,鸡皮疙瘩爬满我全身。
三白眼、眉毛头发又黑又浓。
花花形容的这个长相,分明就是袁耀的模样。
「他还问,谁家门前有口井,咱家还有村里其他几家,门前都有井,你说这人奇不奇怪。
「现在男人们正聚在一起商量要怎么办呢。」
完了完了。
不会真是袁耀找来了吧?
「别抠手了,都快抠出火星子了。」
不是花花提醒,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手心已经被自己抠破了一块皮。
「怎么了,那个男人你认识啊?」花花问我。
「不认识。」我说了谎。
我佯装镇定,但内心慌得要命。
可千万不能让袁耀找到我。
这真是太邪门了。
我的手机早就被麻子在半路扔进了山谷,袁耀不可能通过手机信号追踪到我。
而且我记得麻子说,这牙子村连卫星定位都不准,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袁耀是怎么找来的?
我的脑袋像是突然被闪电击中。
想到上一次我被打得快死时,袁耀曾「大发慈悲」告诉过我的一个秘密。
原本我是不信的。
但现在看来,我不得不信。
-7-
上一次经历的那次家暴,我真的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我不死心地问袁耀:
「为什么不管我躲去哪,你都能找到我?」
袁耀转了转打累的手腕:
「因为我有祖先保佑呀。」
呸!
「什么破祖先!」
袁耀扯我的头往墙上撞:
「我本来不想说,但现在看来很有必要ẗúₜ告诉你,不然你好像对我的祖先不太尊重。」
接着,我从他口中,听到了这辈子听过最离谱的事情。
袁耀说:
「还记得结婚时你说的那句誓言吗?
「我们袁家祖上传下来两条规矩。
「第一,只要是和我们缔结了誓言的女人,会一辈子和丈夫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贴在我耳边低语:
「不管妻子去哪儿丈夫都知道。」
一阵恶寒袭遍我全身,但更恶心的还在后面。
「第二,祖宗规矩说:女人越打,家族越好,拳脚越狠,雄风越猛。
「以前我爸打我妈的时候,我不理解,还试图阻止,到后来我自己结婚的时候,就立马明白了。
「老婆,你没发现婚后我的头发越来越浓密,变得越来越有雄风了吗?」
他掰过我的脸,让我不得不仔细观察他。
和袁耀结婚这三年,我很少看他。
生怕一个眼神不对,他就会对我大打出手。
婚前袁耀的头发不多。
我记得有一次下雨,他把大半的伞给我撑,自己淋成个落汤鸡,头顶的头皮露出了一大片。
现在一看,他满头的头发竟然又黑又密。
发际线前移,额头都窄了一寸。
下巴的胡子长到了脖子,甚至延伸到了胸口。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冒出一百个问号。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誓言,让我丢了半条命,袁耀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头发反而还变得更浓密了?我的催命咒,是袁耀的生发剂?
是袁耀在开玩笑,还是老天在开玩笑?
老天你要是没开玩笑,就劈个雷让我知道吧。
-8-
轰隆一声响。
天边炸开一道惊雷。
花花吓了一大跳:
「这是要变天啊。」
麻子和老头在这个时候破门而入。
花花讨好地迎了上去:「老公、爹,她说那个男人她不认识。」
这个花花,原来是麻子的老婆,来探我口风的。
老头恶狠狠对我说:
「不管你认不认识,休想我们会放你走。」
那就好。
只一天没见,老头邋遢得像变了个人似的。
两撮鼻毛窜出鼻孔,身形也佝偻了许多。
「那个男人现在是什么情况?」花花问。
「客人来了,当然要请他吃碗粉了。」麻子转头看向我,然后叮嘱花花,「你就在这看紧她,待会儿的喜酒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放心吧老公。」
麻子走后,花花警告我:
「你要是敢跑,抓回来一定会被打断腿,我如果举报一个想逃跑的女人,老公就会奖励我一顿肉吃。」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现在很需要营养的,你会理解我的吧?」
花花的肚子微微隆起。
她想告诉我,她是不会帮我逃走的。
但我还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在这个村子里,我不是唯一被拐来的女人。
举报想逃跑的女人就能奖励肉吃,显然是牙子村的传统。
花花一开口,我就发现她的口音和麻子他们不太一样。
她不会也是被拐来的吧?
如果花花也是被拐来的,为什么麻子会这么信任她呢?
……
「我穿过的,你试试看合身吗?」
看时间差不多了,花花解开我脚上的铁链,拿出件红色的喜服给我。
衣服旧旧的,有几处还开了线,不知道之前有多少女人穿过。
「待会你老公就会来接你。」
她刚说完,门口就响起了动静。
是傻子来了。
他来领我这个新媳妇出去见客。
花花正准备开门,门外一个雄厚的声音叫了一声:
「老婆!」
花花开门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因为这不是傻子的声音,傻子压根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明白。
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袁耀。
-9-
我的心猛然一抽。
战战兢兢透过门缝往外看。
傻子就在门口,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毛发浓密的男人。
深深的绝望感压得我快要窒息。
那个荒唐的秘密竟然是真的。
像是宿命般的诅咒,袁耀还是找到我了。
我几乎失去力气,要跌坐在地上。
同样感到绝望的,还有一门之隔的傻子。
他惊恐大叫:「变、变态啊。」
傻子以为,袁耀Ṱû₈口中的老婆,是在叫他。
的确,此时外面只有他们两个大男人。
在傻子的视角里,袁耀如果不是叫他老婆,那是叫谁呢?
袁耀朝我房间的方向走来。
在傻子看来,就是在一步步朝他逼近。
傻子吓得哇哇直哭,他一个劲地拍门,想进房间来。
但我已经先一步,把门从里面锁住。
他捂紧自己的屁股求饶:
「求、求你,不、不要,不行。」
傻子的语句和他本人一样,快要碎掉了。
牙子村女人少,这点我从刚进村就知道。
傻子经历过什么,我不想知ţůⁱ道。
就在袁耀离傻子约莫三米远时,一根钢棍出现在袁耀的头顶。
「邦」一声响,袁耀应声倒地。
身后的黄牙骂骂咧咧:
「干他娘的,忘记加药量了。」
黄牙听到了傻子滋哇乱叫的声音,赶了过来。
他们这些人贩子,平时都是药体格小的女人,这药量对袁耀来说显然不够。
袁耀吃完粉,没多久醒了过来,然后就自己找到我住的偏间来了。
傻子和黄牙告状:
「哥,他要我做、做他老婆。」
袁耀虽然挨了一闷棍,但还有战斗力。
他又挣扎着站起来大叫:「老婆,你跑不掉了!」。
像个丧尸般朝我房间奔来。
在傻子看来,就是朝他生扑了过去。
傻子这会儿已经吓癫了,他跌坐在地,地下瞬间湿了一滩。
「说来找老婆,原来是号这口啊?」
黄牙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棍子就朝袁耀身上招呼。
我在心里默念:打他的肋骨下缘,打他的腰椎,打他的后脑。
因为打这些地方最痛,我十分清楚。
黄牙像是听到了我的默念似的,照着袁耀肋骨下缘就是一顿猛击:
「真看不出来啊,你胃口还挺大。」
然后又爆锤了他的腰椎:
「我看你拿什么搞我弟,呸!」
最后不死心又朝他的后脑来了一棒:
「让你想男人!」
袁耀本就被下了药,再加上这几下,直接战斗力归零。
他重重摔了下去。
黄牙对着袁耀的下体附赠了几脚,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呸!死变态!」
不知道袁耀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被暴打。
打得说不出话,站不起身。
袁耀死死盯着房门,我知道他在看我。
透过门缝,我和他对视。
身体因为兴奋而颤抖,有液体从眼角溢出,但嘴角恨不得咧到太阳穴去。
我在悄无声息地发狂大笑,像一部静音的邪典电影。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诡异又美丽。
-10-
花花看到了。
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收回我的笑容。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不解、还有害怕。
还好屋外又出事了。
不然,我不知道还要这样和花花对视多久。
黄牙正用麻绳捆住袁耀,有几个村民来报信。
「别管这个人了,又出事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黄牙忙着去处理新情况,花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你在房间里待着别动。」
她出去,门从外面锁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来,神色异常不安。
「怎么了?」我问。
她的呼吸不稳,盯着我看了一阵,才说道:
「村子里,又出现了五个陌生的男人。」
-11-
啊?
不是说了这旮旯连卫星定位都不准吗,怎么现在谁都能来啊?
牙子村一百多年都没陌生男人来过,现在一天内突然来了六个。
人贩子你骗人啊?牙子村现在客流量激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旅游风景区。
我瞄花花一眼,她正在做着,我之前无意识会做的动作。
她在烦躁地抠着手心,都快要抠出火星子了。
我之前烦躁,是因为害怕被袁耀找到。
「你在害怕什么?」我问花花。
她被我问得一愣:「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但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脑回路突然被打通,我好像搞明白了之前的种种疑惑。
花花也是被拐来的吗?
是的。
那为什么麻子会这么信任她,不怕她逃走?
甚至让她这个「过来人」,劝导我这个新来的。是因为花花现在怀有身孕,麻子觉得孩子绑定了她吗?
可能是。
但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花花她自己根本就不想逃走,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更可怕。
在牙子村,麻子是花花的老公。
但在外面的世界,花花还有一个老公。
「那五个陌生人里,有你认识的人吗?」我补充道,「或许是你的合法丈夫。」
花花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花花宁愿在这个牙子村生儿育女,了此一生。
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那个丈夫。
光是听到那个男人的消息,都会害怕和焦躁。
在牙子村见到袁耀时,我一度以为命运无解。
但现在,它好像给了我一个新的提示。
-12-
「你要干什么?」
花花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当着她的面,一件件脱掉自己的衣服。
脱最外面的喜服时,她试图来阻止我。
我定定看着她,露出刚才和袁耀对视时的绝美笑容。
三秒后,她松开了手。
我接着脱,到剩一件秋衣时,我把衣角从腰间撩起。
一个醒目的伤疤爬在后腰。
花花倒抽了一口气。
「我摘了一颗肾。
「家暴,左肾坏死。」
我解释道。
花花愕然失色,嘴里不停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片刻后,她冷静下来。
重复起我之前的动作,一件件脱掉她自己的衣服。
在她后腰同样的位置,我看到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伤疤。
「家暴,右肾坏死。」她对我说。
花花就站在我的对面,像我的镜像。
她情绪激动起来:
「什么家Ṫù⁷暴,根本就是故意杀人,但我好像命中注定要被他杀掉。
「我根本逃不掉,那个畜生总能找到我,现在竟然连这个鸟不拉屎的牙子村都找来了!」
她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捂脸哭了出来。
「你是说,你也逃不掉?」我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字。
「你说,也?」她捕捉到了我话里的关键字。
我试图连接起,我和花花镜像世界里更多的相似点。
「那个畜生和你结婚后,有什么变化吗?」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花花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原本是个细狗,婚后把我当人肉沙包,竟然变成了一个肌肉发达的壮汉。」
我继续追问:
「什么肌肉变发达了?」
花花想了想,然后比划了一下肩膀的位置:
「他每次动手,抬起胳膊的时候,简直像一个怪物,太吓人了。」
花花说的是斜方肌。
在一团乱麻里,我似乎看到了那根线头,只要抽出来,所有事情都能理顺。
关于那个缔结的誓言,我曾经以为恶毒的诅咒。
或许有另一个意思。
-13-
牙子村突然出现了好几个陌生男人。
我猜测,跟我和花花有相同遭遇的,还有其他人。
「这个村子里,还有哪些女人是拐来的?」
花花的答案,惊到了我。
「几乎全部。」
从花花口中我得知。
黄牙、麻子、傻子的妈妈,也是从外面拐来的女人,生下他们几年后去世了,尸体就扔在家门口的井里。
牙子村交通闭塞,资源匮乏,但凡谁家生的是女婴,基本得不到照顾,大多数在小时候就会夭折。
死了的女婴,也会扔进井里。
不听话逃跑被打死的女人、难产死了的女人,都会扔进井里。
一代又一代,牙子村的女人越来越少,男人只能从外面拐女人回来做老婆。
牙子村有一个规矩,村子里的所有男人,都要集中在某一个时期,统一拐一批女人。
拐完就收手,未来的十几年都不再犯案,以免被警察盯上。
上一辈被拐的女人,差不多都在同一时期繁育了后代。
长到麻子、黄牙、傻子他们这么大,又到了该娶老婆的年纪。
所以这几个月,牙子村的男人们又开始作案,拐了一批女人。
接着他们就会收手,回到与世隔绝的牙子村。
再犯案,又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这样警察就很难抓到他们。
花花是这批女人里最早被拐来的,而我可能是最晚的。
-14-
「现在就带我去找那些女人。」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她们求证。
花花在犹豫。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不知她会选择一顿肉,还是选择相信我。
「你这是要去哪呢?」麻子突然踹门而入。
我和花花都吓了一跳。
但花花反应很快,她摸肚子的手,立马举起来指向我说:
「她!」
我惊呆了,随后失笑摇了摇头。
不愧是深得麻子信任的人。
「她!想轻薄我。」
???
花花捂住自己的领口,梨花带雨啜泣起来。
「她说这地方没人认识她,终于可以做想做的事了,还要我带她去找其他更多的女人。」我看了看我俩,衣冠不整。
这确实说不清楚……
麻子听完,整个人和他的三观一样,要碎掉了。
缓了半天才开口:
「老婆你别怕。」
然后指着我脑门:
「别逼我在大喜的日子扇你!
「找女人?你想屁吃,我们男人自己都不够。
「好好生儿子才是正经事,别搞这些歪门邪道。」
麻子吩咐花花:「喜酒要延后,你看好她,等我处理完那几个外人再说。」
花花顺从点头。
「来了个奇葩男的,又碰Ṱũ₈上个奇葩女的,真是流年不利。」
麻子走后,老远还能听到他的抱怨。
「我有办法让你摆脱那个家暴男,摆脱那个杀人犯。」
我和花花说了自己的猜测,但需要更多人来验证。
花花听完,给我找了件灰黑色不显眼的衣服穿上。
然后对我说:
「你跟我来。」
-15-
我在牙子村见到了第二个女人。
是拐来当黄牙老婆的女人。
就锁在我隔壁的房间里。
花花拿出钥匙,开了门带我进去。
人贩子随时可能会发现我们跑了出来。
我不想耽误时间,直截了当问了三个问题。
「你是不是被丈夫家暴过?」
女人不明所以。
「回答就对了,快点!」花花帮着催促。
女人迟疑后,点了点头。
「是不是不管你逃到哪,他都能找到你?」
「是。」
「婚后他有什么变化吗?」
女人眸子闪了一下:「有。」
「什么?」
「他一生气就掐我脖子,后来他的手掌越来越厚,力量越来越大,手指永远是弯曲的,好像随时要掐我一样。」
女人说着,开始发抖。
我拉着女人就走,马不停蹄去下一家。
村子里的男人,因为要去吃傻子和我的喜酒,所以都不在家。
这正好给我们行了方便。
有的女人得到了信任,有一定自由度,有的女人被锁住Ŧű̂⁴,我们干脆把锁砸了。
一路上我问那些被拐来的女人。
前两个问题的答案,无疑都是肯定的。
第三个问题,答案五花八门。
有说背变厚的、变得偏食的、还有胸肌变发达的……
所有的这些串在一起,一个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16-
我和花花把被拐的女人们带走。
同时向她们解释这么做的原因。
这会儿,我们身边已经聚集了一群女人。
远处,麻子发现我们逃跑,带了一帮人追了过来。
人群里一个女人像见到鬼一样尖叫。
但她看的并不是麻子的方向,而是另一边的村口。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村口,出现了几十个风尘仆仆的陌生男人。
这下牙子村真成ṭū́₅旅游景区了。
女人之所以尖叫,是因为她认出了其中的来人。
如无意外,这几十个男人,全都是家暴男。
麻子手一挥,他身后的一帮人停下,静观其变。
陌生男人其中之一,二话不说拎出刚才尖叫的女人。
「贱女人,跑这么远,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男人不顾女人的反抗,拉着她在地上拖行,要把她带走。
「放开她!」我吼了一嗓子。
男人拿出结婚证:
「她是我老婆,要打要骂都随我便,家务事轮得着你来管?再多事信不信连你一起打?」
「你敢?」花花带头上前一步。
所有女人们围成一圈,把男人围在了中间。
男人气焰明显低了下去,但为了面子,他抬起手甩了女人一个巴掌:
「你说我敢不敢?」
男人得意无比,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只是这欢呼声逐渐变得不寻常。
男人兴奋得双手捶胸,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老天,你如果有眼。
一定见证了这场伟大的退化吧。
-17-
随着男人诡异的啼叫。
他的毛发疯长,遍布全身。
同时手掌变厚、手指弯曲、肩背隆起、跟腱缩短、上臂却增长。
他的毛发之所以变得浓密,是为了保温和防虫。
斜方肌和背阔肌增厚,是为了适应悬吊摆荡运动。
手掌变厚,手指呈弯曲的「钩状手」,是为了方便攀岩、抓握和觅食。
……
男人,退化成了一只猿猴。
他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也把自己打得返祖。
【遭受暴力的人,会让施暴的人退化。】
初发现这件事的端倪,是在老头的身上。
老头打完我的隔天,身形因为肩背隆起变得佝偻,鼻毛也疯长。
这些特征在家暴男身上也出现过。
拳脚越狠,雄风越猛,是天大的误会。
暴力人渣,活该退化,才是真相。
和家暴男相比,老头的退化速度,可以说是指数级的。
之所以这样,是我和花花两人共同作用的结果。
我被打时,花花就躲在门口,她也在现场。
我们在一起,产生了倍数级的能量。
两人的作用尚能如此,如果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呢?
袁耀们以为增长的雄风,正是退化的开始。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誓言。
让丈夫永远知道妻子在哪,丈夫却把它当成暴力的通行证。
这种野蛮的行径,根本就不属于文明社会,那就该让他回归野蛮。
不会当人,就退回去重开。
-18-
亲眼目睹了这场伟大的退化,所有人都吓傻了。
无论是人贩子,还是家暴男。
但总有人不怕死,仗着自己拳头如铁,头也铁。
这个人就是麻子。
他似乎对花花的背叛很愤怒。
「你竟然敢骗我,今天就算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我也要打死你!」
麻子抽出他的裤腰带,作势就要往花花身上抽。
裤腰带在空中转了一圈,回到了麻子的嘴ƭù₂里。
它好像第一次见这玩意一样,放进嘴里撕咬。
麻子变成了猴子。
暴力的行为,作势也不行。
想吓唬谁呢?
其余的人,不敢再有动作。
一动,就要返祖,这谁受得了?
黄牙气不过。
带头用最恶毒、最粗爆、最下流的脏话开骂。
骂到唾沫横飞,骂到忘乎所以。
骂着骂着,这些词汇渐渐变成了「咿咿呀呀~」的啼叫。
我不懂猿语,所以骂再脏也没关系。
骂人的人,也全都退化成了猿猴。
这倒给其他人提了个醒。
【遭受暴力的人,会让施暴的人退化之——语言暴力也是暴力。】
「还有谁?」
我质问这两拨人。
大家一起附和道:「还有谁?还有谁?」
人贩子和家暴男都跟哑了似的,不敢再骂。
一骂人,就要返祖,这谁受得了?
他们集体噤声。
但戾气写在脸上,憋不住的怒气在胸腔回响出「呜~呜~」的低鸣。
不说话,就会没事了吗?
【遭受暴力的人,会让施暴的人退化之——冷暴力也是暴力。】
人贩子和家暴男,一网打尽,全部返祖。
牙子村从风景区一下变成了动物园,猿猴满地跑。
但猿猴到底是畜生,还有兽性。
它们会对人类发出攻击。
花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蕉。
见到香蕉,猿猴哪里受得了?
它们顾不上攻击人类,为了争抢食物互相打了起来。
其余人见了,也从附近的家里, 搜罗出瓜果。
吃着香蕉瓜果的猿猴,什么都不在乎了,即使拿铁链拴住它们, 也丝毫不反抗。
曾经栓过这些女人的铁链,现在终于栓在了这些人贩子和家暴男身上。
这场伟大的退化过后, 大家基本实现了一户两猿。
就差我了。
我的猿呢?
远处, 有人大叫一声:
「林简!」
我的袁来了。
-19-
袁耀自己送来了。
他被黄牙打晕, 清醒后,又自己找来了。
袁耀目眦欲裂朝我走来。
他嘴上骂骂咧咧,步伐踉踉跄跄。
每一步,都是人类退化的一大步。
他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还在耳边:
「你这是违背了祖宗规矩。」
「生下来会败坏我祖上九代单传的血统。」
「因为我有祖先保佑呀。」
「我看你对我的祖先不太尊重。」
「祖宗规矩说, 拳脚越狠,雄风越猛。」
……
恭喜袁耀。
崇拜祖先、尊重祖先、成为祖先。
袁耀这辈子猿满了。
-20-
三年后。
曾经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变成了猿山风景区。
牙子村大力发展旅游业,大批游客组团来这里观猿。
姐妹们自力更生, 干劲十足。
有的负责训猿、有的负责讲解、有的负责管理后勤。
我和花花乐得清闲, 只需要偶尔巡巡园就行。
今天我们巡园的时候, 竟然发现一只猿猴「越狱」了。
等我想抓住它时, 已经来不及。
它光速抢走了一个男生的背包, 打开拉链去翻里面的东西吃。
男游客一把抢回背包。
「哟,你还是个三白眼, 挺凶啊?」
说完邦邦两拳打在这只猿猴的面门上。
「看你凶还是我凶!」
这只三白眼的猿猴, 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倒下去,一动也不动。
男生对身边的女孩炫耀:
「宝贝, 我 man 吧?」
女孩目光闪烁,眼里没有崇拜,只有害怕。
今天天气很热, 但女孩仍旧穿着高领毛衣,遮住手脚。
我隐约嗅到了一丝不正常的味道。
细看, 女孩化的妆也很奇怪。
粉底很厚。
腮红不对称, 一块在脸颊, 一块在颧骨。
眼影老气, 用的是和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深紫色。
我和花花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走上前去。
男生看到我们穿着工作人员的衣服, 招手叫住我们:
「这畜生抢了我的背包, 我要赔偿,今天必须给我个满意的答复, 不然要你们好看。」
「先生您稍等, 我们商量一下, 我先领您去休息室喝杯茶。」
我客气答道。
是时候召集姐妹们聚集在一起开个会了。
猿山耐心极其有限公司,紧急召开管理层会议。
议题不是赔偿,而是:
《关于猿山风景区死了一只猿猴需不需要再补充一只》
会议顺利进行。
花花一边做着会议纪要,一边提出:「那需不需给他点时间, 让他改过呢?」
我摇头:「我们耐心极其有限。」
花花身边一个两岁多的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
「暴力,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所有人鼓掌赞同。
相信人会变成猿,也不要相信暴力的人会改变。
花花摸摸女孩的头:
「宝贝, 妈妈就是走流程问一下。」
流程走完,举手表决。
全票通过:猿刑,立即执行。
男生就在隔壁会议室等待。
我们这就去给他个猿满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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