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的儿子觊觎了

死对头意外去世,托我照顾他的儿子到成年。
十二岁的游律浑身反骨,照死了咬我。
我没躲,只当小孩子难过,咬着烟哼笑:「狗东西,咬死我算了。」
后来,我双眼失焦,吐出的字句破碎:「狗东西……别咬。」

-1-
游正是我的死对头。
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按理说,得知他得了重病快死了,我应该放两箱烟花庆祝。
结果烟花没放成就算了,还被他三两句话忽悠,替他养小孩儿到成年。
他原话是这样的:「多双筷子不多,但我儿子喊你爹,不爽吗?」
我一秒都没犹豫,应下了。
拜托。
死对头的儿子认我当爹,以后还得给我养老送终。
超酷。
但坏消息是,游正不知道他儿子在哪,据说是他前女友瞒着他生下的孩子。
我只好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找人。

-2-
第一次见到游律,是在又臭又乱的垃圾场,十二岁的小狼崽子刚和流浪汉Ťű̂₄抢吃的,打了架。
被我的人强硬地接上车,他也不管身上的伤,埋头吭哧吭哧地咬着半只素面馒头,余光警惕地瞄了我好几眼。
生怕我抢似的。
还挺护食。
我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喂,你爸死了。」
不对。
看着小ṱŭ⁵孩变凶恶的目光,我换了个温和的语气:「我的意思是,你爸爸死了。」
小孩更凶了。
操。
怎么越说越不对劲。
索性让林秘跟他解释他的身世,以及即将迎来的富贵生活。
我摸出根烟,翘起二郎腿等他的感恩:「你以后不用逞强,因为你的强爹,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啃完了馒头,然后起身:「滚。」
啧。
好凶。
不过,我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游律跟个猴子似的打开车门钻出去。
跑了没两步,就被保镖轻易地一左一右按住,细伶伶的胳膊腿拼命挣扎。
我抬手揪了下他没什么肉的脸颊,不解:「跟了我有什么不好吗?我大概率不会结婚,只会养你一个……」
话还没说完。
小狼崽子张嘴狠狠咬上我的虎口,他下了死劲儿,瞬间就见了血。
疼得要命,跟条狗似的。
操。
我堂堂小左总,别说咬了,谁不毕恭毕敬地供着我,这小子倒好,一见面照死了咬我。
我将烟塞进嘴里,正要教训他,却在瞥见他通红的眼眶时,怒气忽然消散。
我跟个小孩儿较什么劲儿。
游律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现在刚得知身世,却被告知死了爹,肯定难过死了。
想到这。
我垂眼看他,将手往他牙齿送了点,无奈哼笑:「狗东西,咬死老子算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
嘴上的力道蓦地松了些。

-3-
我对外宣称游律是我的远房侄子,寄养在我这,没人敢怀疑他的身份。
有,也不会闹到我跟前来。
除了初次见面闹过脾气,他还算听话懂事,学习从来不用我操心,年年考第一。
男生个子抽条得快,高一那会,他就已经发育得比我高了两公分。
游律的叛逆期也姗姗来迟。
逃课打架,把同学揍进了医院。
正巧那会我忙公司的业务忙到焦头烂额,三天两头开会聊投资。
黑状告到我这儿来时,我还不信。
游律那么乖。
怎么可能跟人动手。
直到游律亲口承认是他动的手,我沉默了。
追问他为什么,他死活不肯说。
我气笑了。
老子百忙之中还得抽时间来处理他的破事,他倒好,当上哑巴了。
耐心耗尽,我冷下声音道:「行,我管不了你。等你成年后,就不要留在我这儿了。」
丢下这句话。
我又急匆匆地去公司了。
但一整天,脑子总是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离开前,游律那双通红的眼睛。
像是被抛弃的小兽。
唉。
早知道不凶他了。
再回家时。
房内一片黑暗,仅有窗外的月光倾泻,照亮一二。
男生蜷缩在我的床上,怀里紧紧抱着我白天落下的西装外套,脸上还挂着泪痕。
感觉有点怪。
又说不上来。
只以为是我白天说的话太凶,刺激到了他。
我叹了口气,爬跪上床。
他被我的动静吵醒了。
几乎是看清我的那一刻,他松开了被抓得皱巴巴的外套,埋进我的怀里。
脖颈传来阵阵湿意。
他声音渐渐哽咽:「小叔,我错了,你要怎么罚我我都认,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要赶我走,我离开就是了,最多接着去垃圾桶里和野狗抢东西吃,没关系的。你不要生我气了。」

-4-
当初他可怜巴巴的,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似的,接回家后我费尽心思安排营养师调养他的身体。
好不容易养大的。
宽肩窄腰有腹肌。
成就感满满。
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再去过之前的生活。
白天应酬的时候,我虚心请教结了婚有孩子的合作方。
他们说,孩子不听话,要么是缺爱,要么是被欺负了。
当家长的,得耐心和他沟通。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柔声音:「我没生气。」
「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动手?」
游律刚哭过,眼角泛着潮湿的红。
委屈巴巴地开口:「他们说你收养我,是因为我像我爸,把我当替身。」
「等我老了不好看了,就会厌倦我,然后抛弃我。」
我:?
我怎么不知道?
简直是危言耸听。
他大概是因为害怕,手指插进我的指缝,紧紧扣着。
男生抿了抿唇,「小叔,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我冷漠地扇了他一巴掌,力道很轻。
「没有的事,别乱想。」
「只要你听话,我不会赶你走。」
我有钱。
又不是养不起他。
他垂下眼,不说话了。
突然扑过来,犬齿在我锁骨碾过一圈泛白的牙印。
跟小狗标记地盘似的。
狗东西,我又不是电线杆。
刚要扇他,就听他语气落寞地道:「我只有你了,小叔。」
抬起的手顿住。
我恍然意识到,游律没有安全感。
从小父母就去世了,游家那地儿,比下水道还浑。
要不然他爸也不会求到我头上。
至于我,一开始看在游正的面子上,照顾他一二。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五六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5-
游律在学校被人欺负,我就去欺负他们的家长。
那天聊过之后,他更黏我了。
一口一个小叔,乖得不行。
不爱和别人相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和我待一块儿。
甚至听到我劝他多和同龄人打交道,他冷着脸道:「我不要。」
「我就喜欢跟你待一块儿,小叔嫌我烦人了吗?」
他微微站直身体,锋利的眼皮压下。
竟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被他看得有点儿心虚,目光游移地落在搭在他瓷白指节的黑色布料,边缘还印着熟悉的字母。
嗯?
他干嘛洗我的内裤!!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手指不自觉拢了拢,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小叔,我……」
我打断他,热泪盈眶地勾住他的肩膀:「阿律知道我忙还帮我洗衣服,真孝顺啊。」
看看!
多懂事。
但游Ṱú⁽律貌似不太满意我的夸奖,木着脸推开我。
「才不是。」
他孝顺我是好事,可他总要离开我的。
不能总缠着我要我报备每日行程。
连林秘都觉得他过分黏人,说对年轻人的成长不好。
我一想也是,他都成年了。
怎么能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于是没好气地拒绝:「你又不是我老婆,滚滚滚。」
结果他眼泪扑簌簌地掉:「我害怕,昨晚又梦见你不要我了。」
「……行吧。」
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他。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单纯的叔侄关系。
所以,当那天他喝醉了酒,将我压在身下。
嘴里暧昧缱绻地喊着我的名字时。
我实在是想不通。
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觊觎我的屁股的?

-6-
游律高考分数还不错,考上了我的母校。
他说想看看我走过的风景,走我走过的路。
我没多想,当他是雏鸟情结,孺慕我而已。
他除了正常上课,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实验室里,跟着研究生学长做项目。
游律成长得相当出色,连究极古板严苛的老教授都说要收他当学生。
直到大三开学的某个周末,他打电话告诉我要宿舍聚餐,晚上不回家。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主动说要休息,参加同龄人的聚会。
我特意往他卡里打了三十万,叮嘱他和室友玩尽兴。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会……
「结束得到凌晨了,他们说要喝酒,喝醉了你会罚我吗?」
我打了个哈欠:「不会,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刘叔接你。」
刘叔是家里的司机。
「好。」
他这句话透着丝丝咬牙的意味。
我茫然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没放在心上。
男生之间,整点小饮料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游律心里有数,不会真让自己喝到烂醉如泥。
结果。
凌晨两点半,我被刘叔一通急促的电话吵醒。
他说:「少爷喝醉了,闹着不肯走,非说要您接。」
「地址。」
因为刚醒,我的声音还有点哑。
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开车去他发的定位。
一路上,我想象着他醉酒的样子,都准备好嘲笑他了。
然而到了卡座。
他身边的三个男生东倒西歪,游律则坐姿端正地靠着椅背。
瞧见我来了,涣散的瞳孔才逐渐聚焦,仰起脸,呆呆地喊了声:「小叔。」
好乖。
挺可爱的。
哪里闹酒疯了?
还乖乖起身,配合我抬手架起他。
我看向刘叔,语气不善:「下次不要乱说,阿律乖得很。」
他闭了闭眼:「先生,我只能说,我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其他几个男生被刘叔挨个塞进车里送回宿舍。
游律被我架着胳膊拎上了后座。
也就靠近他十分钟不到,风衣就沾上了浓重的朗姆酒味。
看来是真没少喝。
游律性子本就安静,喝醉了话也不多。
把他搬到床上,男生任由我抬手脱他衣服,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像是某种等待被顺毛的大型犬。
他突然开口:
「左祯,喜欢。」
啧。
醉了就是没大没小。
敢叫我大名。
我敷衍地应了两声:「嗯,收到了,睡吧您?」
「好,睡。」
他点点头,伸出双手环住我的腰,倒在床上。
掌心下瞬间贴上男生炙热的胸膛,肌理紧实,心跳声隔着衣料震着我的指尖。
我正要笑他多大了还要我哄他睡觉。
下一秒。
嘴唇贴上一抹微凉。

我僵在原地,脑子宕机了。
他他他他……
把我认成了他女朋友吧?
但好像没听他说过有喜欢的人。
直到唇缝被生涩地轻舔。
呼吸间全是朗姆酒甜腻的气息。
「小叔。」
卧槽?
卧槽。
他这声称呼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
我一把推开他。
连滚带爬地摔下床跑路。
哆嗦着摸出烟,点了两次才点燃。
夜风掀起窗帘。
我倚在阳台栏杆,目光透过落地窗,远远地望了眼床上枕着我的外套、睡得安稳的男生。
他倒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 CPU 快烧了。
低头狠狠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的苦涩在口腔蔓延开来。
终于认清了事实。
我他妈养大的崽子居然想睡我。
甚至ƭų₃。
我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哥们。
那连吻都算不上。

-6-
我有意躲着游律,他发的消息,能不回就装没看见。
只要不主动提那晚,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说逃避可耻。
但不管了。
反正他要上课,最近又要忙着跑实验数据,抽不开身。
时间一长,他察觉我的疏远,自然也就放下了。
年轻人的热度维持不了多久。
可我连着两天ẗŭ⁹工作都心不在焉,开会也频频走神。
林秘贴心地问我是不是没休息好。
我叹了口气。
何止。
不过这些事不好和外人说。
当晚,我叫上好友陈渡去酒吧喝酒换换心情。
他哼笑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幽幽地问他:「你说,世界上有没有人姓晓名姝或者书、输的?」
「有病啊你,到底要说什么?」
一杯酒下肚,我斟酌启唇:「我有个朋友,最近发现,他侄子对他有非分之想。」
他顿时兴奋地坐直身体,问:「游律终于对你下手了?」
我:?
这对吗?
「那小子是不是经常在你面前装乖?」
什么装乖。
我不满反驳:「他一直都乖。」
陈渡:「……行行行,你家阿律最乖。」
「你是不知道,每次我去你家,他都用怎样的眼神看我。」他点评道:
「像只藏起利爪的疯狗,而他宝贝的肉骨头即将被人抢走。」
「你浑然不知,还一味地宠他。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要栽咯。」

-7-
所以我是那块肉骨头。
这个比喻有点糙。
但仔细想想。
游律确实对他有莫名的敌意,几次三番在我面前说陈渡老,没他年轻好看。
一切都通了。
问题来了。
我没谈过两回恋爱,倒是紧跟潮流找过「跟」,没多久就用钱打发走了。
更算不上经验。
总不可能我甩张黑卡给游律,然后说:「五百万,离开我。」
那关系就真变质了。
陈渡翘起二郎腿,随意地道:「简单,找个女朋友不就行了,你都快三十了,是该结婚了。」
我平静地看他:「你觉得呢?」
「哦对,你喜欢男的。」陈渡摸着下巴,「那就雇个男朋友呗。」
「游律看见你和别的男人亲密,就会死心的。」
我很早就出柜了。
跟家里人坦白完就差点被打死。
我一身的反骨,宣布离家出走,愣是做出了成绩才回去,二老也看开了接受了。
「我帮你吧,正好我弟……」他顿了下,「我认识一朋友,你估计挺喜欢。」
这方法听起来就不大靠谱。
我陷入了纠结,没注意到陈渡脸色古怪。
反正我和游律还没挑明。
不如继续拖着、冷着。
起码没陈渡说的那种方法伤他心。
放在一旁的手机来电铃声忽然响了。
是游律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一个手滑,不小心按了接通。
……死手。
游律的脸猝不及防地放大在镜头前。
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头。
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一路滚过微红的唇,最后消失在松垮的衣领深处。
咦。
我竟然才发现,这小子挺帅的。
放我那届都是系草级别。
至于校草,那肯定是我。
哦,跑偏了。
我挤出一抹微笑,语气故作自然:「阿律,怎么啦?」
「你在哪?」游律漆黑如墨的瞳孔紧紧盯着镜头,幽深晦暗。
他声音危险:「陪你喝酒的狗男人是谁。」
方才陈渡不小心入镜,不过酒吧光线昏暗,他没看清楚脸。
我连忙翻转镜头,「出来应酬,没谁。」
「是吗?」屏幕那头的游律忽然凑近,笃定道:「你在躲我。
「那天我亲你,不是梦。」
我急忙阻止他胡言乱语:「什么亲不亲的,我是你长辈。」
他挑起眉梢:「反正我们又没有血缘——」
他室友在屏幕里一闪而过。
我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慌乱地挂断电话。
再抬头,撞进陈渡含着调笑的眼眸。
我头疼地按着鼻梁:「按你说的做吧。」
「成,包在我身上。」
他想到什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问你个问题,你对游正真的……」
我皱起眉头:「怎么突然提到他?」
陈渡顿住,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帮你安排。」

-8-
回家后,通讯录那儿冒出个红点。
陈渡发来语音:「这小朋友长得好看,性格挺活泼的,就是身子骨弱了点。」
我通过好友验证,点开他的头像。
黑白动漫男头,二次元画风。
昵称还是花里胡哨的花字「嘟嘟」。
我满头黑线地弹语音电话质问他:「你们是合法渠道认识的吗?身体弱出来当演员?」
电话那头,陈渡声音带着几分心虚:「他蛮可怜的,就是身体不好,才要出来赚钱攒手术费呀。去世的妈,生病的他,上学的爷……不是,你就当帮我忙了。」
「再说了,难道你不想游律放下你吗?」
与此同时,嘟嘟发țŭ₂来条消息:「有时间见面谈谈吗?」」
陈渡还在电话那边磨我。
我叹了口气,看了眼林秘发来的行程安排,打字:「这周六下午四点。」
他只简单地发了个嗯字。
没有再问什么,压根不像陈渡说得那样话多。
周六那天。
见面地点定在大学城附近的餐厅。
我眼皮直跳,差点想扭头走人。
这小子还没大学毕业。
陈渡他妈的确定没坑我?
我还见鬼地穿了西装。
和一派年轻朝气格格不入。
进餐厅后,我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找到了见面对象。
男生年纪看上去不大,桃花眼,唇色偏白,一走近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中药味。
我看着他右眼下的红痣,沉默一瞬,额角青筋突突:「观棋?」
陈渡真他妈的有病。

-9-
我偶尔听陈渡提起过,也见过一面。
他有个关系好、体弱的邻居弟弟,小他四岁。
从小到大泡在药罐子里,特别娇弱,风一吹就要倒似的,但脑瓜子特聪明。
陈渡当他是亲弟弟在照顾。
可自从高中毕业,他俩就再没见过面,直到陈渡无意间在电梯偶遇郁观棋,才发现两人竟然是邻居。
所以。
陈渡口中的「去世的妈,生病的他」是说郁观棋。
他什么章程?
郁观棋忽然展颜一笑,唤我:「左哥,我直说了,我喜欢我哥。」
他说的「哥」,是陈渡。
我点头,并不意外:「继续。」
他睁着无辜的眼睛:「但我哥以为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总说我崇拜你,借机找他聊天,我哥有点呆,根本没看出来。
「其实……我前段时间已经坦诚过我的心意,可他还是固执地认为,我是爱而不得心生扭曲。」
所以今天这顿饭,是陈渡为我和郁观棋牵线。
我:「……」
什么狗脑子。
他忽地望向窗外,左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右手握着手机,「我听哥哥说你要打发追求者,正巧,我也需要一个刺激。」
他冲我笑了笑,说:「左哥配合下?帮你也是帮我。」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马路对面,游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表情冰冷,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他怎么在这儿?
心脏猛地一跳,没来由地浮现一丝慌乱和……微妙的,仿佛被捉奸似的心虚感。
下一瞬,下巴冷不丁被修长的手指扣住,男生精致的脸放大贴向我的唇。
我皱眉,下意识偏头躲开。
咔嚓一声。
郁观棋松开手,笑吟吟地将拍好的照片展示在我面前。
他大拇指按在我脸侧,但唇瓣离我有几厘米的距离,不过落在别人眼里可不是如此。
比如,游律。
人看起来快气炸了。
眼泪也要掉了。
怎么伤心成这样。
怪好看。
郁观棋说:「我哥在偷偷看着,不能刺激得太过火,得用照片澄清我的贞操。」
我略不舍地移开视线,试图理解、融入年轻人的思维。
思考了会,赞同道:「发我一份,年轻男人的贞操确实需要澄清。」
他笑得眯弯了眼,正要说什么,陈渡突然从餐厅正门冲进来,一把攥住郁观棋的手腕,面部扭曲地丢下一句:「算我欠你个人情,回见。」
而后带着人离开。
离开前,郁观棋朝我晃了晃手机,表示他会记得发照片。
我结了账,再追出去时。
游律已经不见了。

-10-
我盯着手机屏幕,斟酌半天,最终发出一条消息:【今晚回家吗?我有事和你说。】
我承认。
在看见游律的那一刻。
我就后悔了这个荒唐的计划。
光是看着他心碎的表情。
我便狠不下心。
游律迟迟不回,我抬脚往他学校走去。他大一刚开学,还是我亲自去送他来的。
刚走到宿舍楼下,手机突然震动。
林秘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左总,孙教授答应会面了,但要求您和游家那位亲自去,他只等到今晚八点。」
孙教授是业内泰斗,但性子古怪,见他一面都不容易,更别提从他手上拿到专利技术。
如果被游家抢先……
我利落地道:「立即订机票,有关机器人项目的资料整理好发我。」
临起飞前,我看了眼手机对话框弹出的鲜红感叹号,按了按眉心。
我说怎么不回。
原来是把我拉黑了,手机也打不通。
孩子心性。
不过现在我无暇分心给他,给管家让他转告游律后,关上手机,翻开资料。
左总向来有信心。
但天算不如人算。
游家比我先到,来的是游隼,按辈分,是游律真正的小叔。
我到时,游隼刚被赶出来,西装前襟湿了大片,还黏着几片蜷曲的茶叶。
我假惺惺地夸他:「用明前龙井做时尚设计吗?游总品味真独特。」
他擦拭的手顿住,阴鸷的目光寸寸刮过我的脸:「左祯,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
「你这么爱我啊。」
「你!」
他被我气走了。
游隼这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果不其然,孙老翻了两页策划书,便合上文件,沉着脸赶客。
林秘着急地喊了声「孙老」,我抬手制止他,转而笑着告辞。
不用说,肯定是游隼惹怒了人,顺带又在他面前上了我的眼药,于是孙老连带着我一同不待见。
孙老脾性如此,这时候不会听我说话,倒不如等他冷静下来。
我有意找机会再和他见面,却屡屡碰壁。
林秘反倒急了,迟疑再三开口:「左总,少爷之前不是提过孙老有意收他当学生?不如……」
我垂眸转着手上的钢笔,没说话,林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弭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直到钢笔「咔哒」一声搁在办公桌上,他脸色煞白地低下头:「我失言了,左总。」
我淡淡地「嗯」了声。
游律只和我说过,孙老破例收他当学生,并未对外公开,我不是不能找他当见面的媒介。
可他身上终究流着游家的血脉,若是游隼知道是游律帮了我,指不定要怎么针对他。
游律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我不能拿他的安全冒险。

-11-
又在 A 市滞留了两天,孙老突然松口,说要给我们一个机会,见面、洽谈、签合同。
一切顺利到有些诡异。
南方天气多变,前两日烈阳高照,今天便暴雨倾盆,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我皱了皱眉,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问管家游律的近况。
他很快发来消息。
游律半小时前回家,不知怎么,淋了暴雨,浑身都湿了,洗了澡回房间躺下了。
我叮嘱他多照看。
游律ṱū⁽对外性格沉稳,从不主动示弱,唯独在我这儿使点小性子。
有时候也不是不懂。
只是习惯了纵着、惯着,也不觉得有什么。
偏偏这混账东西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一收到游律高烧的消息,连夜坐飞机回家。
男生蜷缩在床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灼得我心头一颤。
游律烧糊涂了,迷蒙着睁开眼,握着我的手贴上他的脸:「小叔,我可以像他。」
什么像不像?
我没好气地掐他的脸:「脑子烧坏了?」
他可怜巴巴地在我掌心埋了埋,我看他可怜,便给他请了三天假。
好消息,混账东西退烧了。
坏消息,他脑子真烧坏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在家换上了手工西装,打扮精致,甚至还喷了发胶。
谁在家穿正装啊?
大早上神神秘秘地出去,半夜鬼鬼祟祟地溜进我的房间。
我困得要死,听见声响惊醒,冷不丁看见床头站着个男人,眉眼透着几分熟悉。
看清他的脸,吓得我一个仰卧起坐:「卧槽。」
「游游游正?给我干地府来了?」
直到他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我熟悉的声音:「是的小叔,我是我爸。」
不是鬼。
是游律。

-12-
我一颗心放了回去,开了灯,发现他化了年老妆,他本身就有七分像他爸,化妆再加上房间黑暗,这才误以为他是逝去Ṭũ̂₌多年的游正。
真的。
我很难形容我的感受。
游律这个癫公。
正常人会大晚上 cos 他爸,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吗?
狗东西。
给老子气得肝儿疼。
看他默默在床边跪了十分钟,地上凉得很,想到他病还没彻底好。
我把人喊到床上继续跪。
捞过椅子坐下,手指颤抖地点燃烟:「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和你爸就是单纯的死对头关系,你哪来那么多替身狗血剧情。」
他目光游移:「我朋友说,宿敌不可能是宿敌,宿敌就是妻子啊,宿敌生来就要当老婆的。」
「不然怎么可能帮宿敌养孩子,除非是恨他不爱自己,所以才当死对头。又因为我像他,所以对我好。」
我:「……」
据他所说,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特意去翻了多年前的照片……定制的。
活人终究争不过死去的白月光,所以才想试探我的心。
看着他顶着和游正九分像的脸说这话。
肝儿更疼了。
我捂着脸:「去,把你脸上的妆卸了,衣服脱了,然后滚回来继续跪着。」
他不敢忤逆我,乖乖地去浴室卸妆,表情为难地摸上衬衫扣子。
「小叔,都要脱掉吗?」
狗东西。
又在试探老子。
我往后一靠,微微扬起下巴:「行啊,脱干净,方便老子审你。」
再怎么说。
游律小我九岁,我还治不了他了。
游律支着泛红的耳朵,抬手拢好衣服,略矜持地说。
「算了,我害羞。」
那你把衣领敞开干什么?
哪害羞了?
胸肌练得不错。
不对。
我骤然回神,语气十分严肃。
「游律,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
「我真要找替身,还有你什么事?费劲巴拉养大,好让你气我啊。」

-13-
我这人,一生过得顺风顺水,被人捧着,从小就混,又傲。
不然也不会一成年就跟我爸妈出柜,然后喜提停卡大礼包。
出去实习,吃过的最大的苦,就是上司拿起我的设计,说这是一坨。
上司,就是游正。
我小心眼,记了他一辈子,创业成功后,我可劲儿抢他生意,到后来演变成了互相针锋。
答应他的托孤,也不是真图他儿子喊我爸。
只是斗了这么久,他遭逢意外去世。
一个小忙而已,随手就帮了。
就当养个宠物。
想起前段时间陈渡的欲言又止和暧昧的神情。
我心里浮起一个诡异的想法。
他不会也以为我对游正情根深种,所以帮他养儿子吧?
游律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小叔,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不就能让我爸绝后了吗?」
「当小三也行,他估计会更气。不过小叔,你的眼光没我好,找的男朋友一看就不行。」他语气酸酸的。
「……」
哄堂大孝了各位。
游正如果还活着,多半真会被他气死。
我脑瓜子嗡嗡的:「没有男朋友,那是找来骗你的。」
「我看见他亲你了。」
我深吸了口气。
生病了的小孩哄不好。
本来想翻照片澄清我的「贞操」,但私人手机在回来的路上泡水坏了,让助理拿去修了。
看着游律一副不信,还要胡搅蛮缠的表情。
大晚上扰人清梦虽然不太道德。
但为了让我睡得好。
只能打扰陈渡了,我拨通陈渡的电话,他看我输号码,酸溜溜地道:「小叔记忆力可真好。」
「一串数字而已,很难吗?你的我也记得。」
我淡淡地把被子扔在他脸上。
醋缸。
那边传来嘈杂的窸窣声,陈渡似乎才抽空「喂」了一声。
「观棋呢?问他,前段时间的亲吻是不是错位的?」
他声音有点奇怪,「是……啊。观棋还给我看照片了。」
「你真的行吗?别死了吧,要不我们下次再试好不好?呃……」
听筒忽然泄出一声短促的、变调的呻吟。
「左哥,回聊。」郁观棋丢下一句,挂断电话。
「听见了?」
我望进游律直勾勾的眼眸里,摸了下他又变烫的额头:「等你脑子好了我们再聊,好吗?」
生病了该好好休息,就他这折腾法,不反复才怪。
和病人聊这些,总归不够理智。
「我脑子挺好的,老师都夸我天才。」他捡起散乱的西装,嗓音闷闷的:「我回房间睡,免得传染你。」
我勾了下他的腿,语气放平静:「大半夜别来回折腾了,弄得王妈总以为家里进贼了。」
再说了,左总身体素质好得很,怎么可能被小小感冒传染。
他缓慢地坐下。
脑子似乎还没转过来。

-14-
虽说有陈渡作证,但我还是想让游律亲眼看见照片。
毕竟他有前科,没有安全感。
一到办公室,林秘神情严肃地将手机递给我:「左总,昨天张工在您手机发现了窃听软件和定位装置,排查过服务器 IP 后,定位显示在……您家。」
能接触到我私人手机的不多。
嫌疑排除下来,只有一人。
何况,他还是学这方面的。
我接过手机,没放在心上:「里面的数据都还在吧?」
林秘下意识点头,马上着急地说:「您让我查的事情也有着落了,那两天少爷确实不在学校,去了 A 市,今天又和游家人见面。」
「左总,少爷他终究是姓游,不姓左,万一他里应外合,背叛了您,后果不堪设想。」
孙老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了,我怀疑他见过什么人,便让人去查。
果然查到游律去过那儿,当天去,又连夜坐了火车回去,淋了一身暴雨,这才发了高烧。
如果不是管家告诉我他发烧,他兴许会继续瞒着我。
他难道不知道撒娇的小孩有糖吃吗?
「他去见游家的人了?」
我脸色冷下来:「地址给我。」
游律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游家并非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游正给他留了一笔富余的财产后,剩余的尽数捐给了慈善机构。游律自己,也只对研究感兴趣,连他爸留下的钱都要我打理。
一则他没有利用价值,二则,游隼不可能接他回去和自己争权,所以他向来当游律不存在。
他向来手段阴狠,睚眦必报,如果知道游律去见过孙老……
他们约在市中心见面,我勉强安慰自己,游隼再疯也不会当众动手。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的狠毒。
赶到时,十字路口一片混乱,两辆车相撞, 其中一辆燃起熊熊大火, 黑烟冲天。
人群尖叫着四散。
我心脏几乎停跳。
大脑轰的一声, 一片空白。
就在绝望几乎将我吞噬时, 一双手从背后猛地抱住我。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
惊惶的心落于实处。
「左祯,我在。」
游律的声音贴在我耳边, 低哑却清晰。

-15-
「照片还看不看了?」
我抽空喘了口气, 手指插进他的发间攥住,声音有些恼。
我也不明白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拽着他去医院体检, 除去跳车导致手臂有些擦伤,没有内伤。
后面警察来做了笔录,回家的路上,我胸口堵着股气,不安、愤怒、失而复得,都有。
以至于, 我没忍住, 拽着人抵在玄关凶狠地吻了上去。
唇齿间漫开铁锈味。
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落在旋转楼梯。
莫名滚到了床上。
他垂下眼,俯身贴上我的唇啃咬,喉间溢出一丝轻笑。
「小叔不是已经猜到我早就知道了吗?」
「定位器都被你拆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委屈。
他早知道我和郁观棋是演的。
难怪会在餐厅「偶遇」他。
难怪我没跟他提过是去见孙老, 他却能直接找过来。
我最讨厌被掌控, 决定自立门户也有这部分原因,可当秘书说游律在监视我时,我没有想象中的震怒。
心脏在胸腔里异常地鼓噪。
甚至有些隐秘的愉悦。
这是独属于他对我的撒娇方式而已。
「你以前说,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他嘴唇蹭过我的喉结, 温热的呼吸烙在锁骨, 一路向下。
「你主动给的, 才是我想要的糖。」
我猛地弓起背,抵着他肩膀喘息。
双眼失焦地望着天花板, 吐出的字句破碎。
「狗东西, 别……咬。」
我不得不承认, 陈渡说得对。
我栽得彻彻底底。

-16-
车祸被定性为司机酒驾导致的意外事故。
我说过,我这人特别记仇, 特别小心眼。
游隼用亲情拉拢游律不成, 便想着将他的死伪造成车祸。
那我就往死里打压他, 将他的产业步步蚕食。
游家落败,游隼仗着豪门的家世得罪了不少人,一朝失势,多的是人要落井下石。
急得游老爷子求到游律头上,打起了感情牌,甚至提出公司可以交由他管理。
游律慢吞吞地说:「我只会做研究,你让我管,那我就都捐咯。」
游老爷子一气之下,差点晕过去。
他走后, 我歪在他身上笑得没边儿了。
这股蔫坏的损劲儿,随我。
游律趴在我脖颈猛吸了一口, 神色严肃:「左总,我以后得靠你养了。」
「成,左总养你不是问题。」
我抬手揉乱他的头发,眨了下眼, 倾身咬住他喉结。
「不过,左总得收点利息。」
「我要在上面。」
「卧槽,不是这个上面!」
全文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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