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野

被许野迟哄着开荤的视频传遍学校时,我身败名裂了。
学校劝退,保研资格也一并被取消。
甚至有人堵我问价格。
「父亲是咸猪手,女儿也放荡,果然是一家人哈哈哈。」
「整天装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看着越是文静的,玩得越花。」
跑去找许野迟时,包厢里尽是他兄弟的打趣:
「这招好狠啊,视频在她公示最后一天放出,直接断了她的求学路。」
「她估计现在还以为迟哥喜欢她呢。」
「迟哥装了三年准备什么时候和她摊牌?」
许野迟懒散嗤笑:
「林智回来那天吧,我想给她个惊喜。」
「她父亲对林智做错的事,总要有人承担的。」

-1-
「我靠,真的假的,发我发我。」
「我也要!我要发给我家那个看,哼,他之前不还追过她吗?」
「真劲爆,要我说,她身材是真的挺好的。」
「再好有什么用,」
耳边是室友激烈的讨论。
写题的手指一抖,平板上出现突兀的斜线。
但听到其中一名舍友的话,我眼皮跳得厉害。
她男朋友追过我,所以,她们讨论的话题似乎是我。
我抿唇:
「是……发了什么事了吗?」
刚还在埋头激烈讨论的室友不约而同抬头看我,又捂着嘴笑开。
「没什么没什么,大学霸好好学习吧。」
她们虽这么说,但我越来越不安。
这副表情太熟悉了。
熟悉到即使已经过了两年,大一那年的霸凌我还会在噩梦中清醒。
我生疏地打开校园论坛。
有点卡,险些没进去。
校园论坛上疯传着一个小视频。
标题大字——「A 大清冷学霸「不为人知」的一面。」
视频中,女生的脸完完全全暴露在摄像头下。
脸色潮红,还有不可描述的声音。
猜也能猜出来在做什么。
女主角,是我。
手机上,教务处刚发来通知。
我的保研资格被取消了。
我慌了。
这三年我在学习上从不敢懈怠,参加各种比赛,就是为了能保研到梦校。
我掐紧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别哭林芝。
去找许野迟。

-2-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提到包厢里传出他兄弟的打趣:
「这招好狠啊,视频在她保研期的公示期最后一天放出,直接断了她的求学路。」
「她估计现在还以为迟哥喜欢她呢哈哈哈。」
「智姐要回国了,迟哥打算怎么怎么处理林芝?」
昨晚还在我耳边缠绵的嗓音,带笑:
「等林智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原来,他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报复。
我脑子空白一瞬。
那晚的缠绵在此刻化作利刃,狠狠扎进心脏。
跌跌撞撞跑出来,又撞见舍友男友。
校外饭店一个服务员。
之前他送舍友回来时骚扰过我。
我委婉和赵月提过,后来变成我勾搭她男朋友。
「林芝学姐?」
他笑着拦住我,恶心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
「走什么,是瞎了还是聋了?看不到我也听不见我喊你吗?」
「学姐今天穿得严实好多。」
他也只敢在短信上骚扰我。
现在演都不演了。
我:「滚开。」
那人却反而更加靠近:
「你开个价,成不?」
我后退,撞进烟草味的胸膛上。
「她说了滚,听不见?」
是许野迟。
舍友男友不以为意:「都这样了还护着呢。」
「破鞋你也要?」
视频只有我的脸,所以没人知道那人是许野迟。
人走后,我看着那双漆黑的瞳仁:
「我保研资格被取消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有摄像头。」
我开始语无伦次求他:
「那你和老师解释一下,好不好……我努力了三年……」
「你是知道的……」
他心疼似地拭去我都没意识流出的泪,
「论坛我已经让人关掉了,别怕。」
「先去酒店暂时休息一下,别哭了,我心疼。」
避而不答,已是回答。
他不愿意替我解释。
他演得真好。
要不是我亲耳听到那些话,又要信了。
「没事,只有脸,其他地方没被拍到。」

-3-
许野迟去洗澡了。
他手机没设密码。
许是知道我从不会看他手机。
「智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想死你了。」
「智姐,迟哥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
无一例外,都@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林智。
我爸曾今资助的学生。
高考失利后反咬我爸一口,说她常年受到我爸的骚扰。
才导致高考时有阴影țŭ̀²,考了三百分。
于此同时,举报信在父亲评职称那年捅到校长办公室。
这件事在互联网上迅速发酵。
十年资深教师资格被吊销。
爸爸被开户。
照片被各种恶搞,从前资助学生的事也被各个营销号恶意引导曲解。
那段时间太可怕了。
为了不连累我,他将我带到母亲那里。
我和他也从此失去联系。
所有人都开始排挤我。
「咸猪手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是许野迟安慰我:
「冤有头债有主。」
我和他解释:
「不是的,我爸爸没有……」
「没事,我和你谈恋爱,又不是和你爸爸。」
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
原来,是他就不在乎。
因为他认定,我的父亲是个人渣。
我是人渣的女儿。
有人突然讨论:
「为什么只拍到林芝的脸啊迟哥?」
「你傻啊,迟哥哄林芝说只拍了脸,是因为拍到其他地方都传不出去,视频也根本不会火起来。」
「还是迟哥想得细。」
「迟哥为了智姐连清白都献出去了哈哈哈。」
群聊的消息还在一条一条弹出。
我仰头抬手扇了扇眼周,将泪意逼回去。
没事林芝,你还有家可以回去。

-4-
回到别墅时。
母亲端坐在沙发喝茶,询问我近况:
「保研这事怎么样了?」
我不敢说:
「应该差不多了——」
「差不多?」
一个巴掌兜头而下。
我被扇耳边一阵嗡鸣,无措:
「妈妈,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
手机砸在我脸上,疼得令我生理性眼泪直掉。
林心莲气得要死,今天合作伙伴故意拿这个让她下不来台。
哦,原来,不止学校的人知道了。
我捂着迅速红肿的脸,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跪在地上。
「妈,你听我解释……」
我膝行到女人面前刚想张口。
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我噩梦的来源——林智。
她回来了。
「你解释啊?我管过你谈恋爱吗?你谈恋爱归谈恋爱,和人录这种视频?」
「你脸呢?」
我脸色猛地发白。
「跟你那个爸爸一样恶心。」
我摆手,哽咽:
「不是的妈妈,这件事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那是我的错?衣服是我给你脱的,你要不要脸,啊?」
「果然像你爸一样!」
女生亲昵挽着母亲的手:
「伯母,不要生气,可能芝芝也是一时糊涂……」
当年来家里借读时,母亲就格外喜欢她。
处处拿我和她对比。
「你看看人家林智!当年的事人家都没计较。」
「现在正好,她回来了,你跪下替你爸爸给她道歉!」
「我不跪她!」
「不道歉以后你就别进这个家门。」
女人激动时眼角的细纹颤动,
我不甘心,质问:
「妈妈,我才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从来不信我?」
「你还敢说你是我女儿?我没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
保姆王妈立刻将我推出门:
「小姐,夫人现在在气头上,你先避避风头……」
门在我面前甩上。
许野迟站在外边:
「怎么悄悄走了,我送你回去。」
又来了。
身后似乎有人在看。
我忽然想看他能演到什么程度。
往他身上靠:
「那送我回学校——」
「阿迟……」
林智在门口急急喊了一声。
许野迟立刻向她走去。
走到一半,似乎才记起我,想解释。
却只看到我早走远了,连挽留都没有。

-5-
回到寝室。
舍友互相说笑:
「笑死,这些视频早就传遍了,论坛关了有什么用。」
「对啊,做的时候不是挺爽嘛,装什么呢。」
我深吸了口气,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外边又传来她们的窃笑。
像是在预谋什么。
热水冲洗着身体,我涂上沐浴露。
下一刻,我身上迅速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沐浴露有东西,我猛地看向一旁。
厕所清洁剂被人丢在垃圾袋里,很明显,是用空了。
热水洒下淋在我皮肤上。
和清洁剂一起混合。
红疹变成密密麻麻的水泡,刺痛麻痹四肢。
「好丑,变得好丑。」
「快拍快拍!」
「哈哈哈笑死了原来她真的对这玩意过敏啊哈哈哈。」
「我还想给她洗一下呢。」
为首得那个我印象最深,刚搬进这间寝室时她就不喜欢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林智的好友。
我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手机被人打飞。
她们人多,将我摁住。
抢走我的手机。
「让我看看是不是偷偷加了我男朋友?」
「还给我!」
我们扭打起来,闹到辅导员办公室。
「抱歉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又是「主角」。
那个视频的舆论很大,最近又是高考季。
为了不影响学校招生。
学校也开始处理这件事——处理我。
「林芝芝,很抱歉,学校对你做出了退学处理。」
我坚持追究到底。
却看到林智三言两语哄得母亲决定签谅解书。
「阿姨,我朋友不能坐牢,她是山里出来,考到这里不容易……」
舍友也求我母亲:
「阿姨,我老家有个习俗,清洁剂能洗干净身体,我想帮帮林芝……」
「你撒谎,你知道我对清洁剂过敏——」
「啪」的一声。
母亲忍无可忍一巴掌结束了这场闹剧。
抢过笔快速签名。
「还嫌不够丢人吗?快点给我收拾东西回去。」
我捂着脸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她明明知道,我从小争强好胜要面子。
她却不顾众人当面甩我巴掌。
那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她恨我。
恨我当年不合时宜出现在她肚子里。
恨意外的我拦住她留学的脚步。
当年父亲出事后,媒体就是她找的。
我自嘲开口:
「妈妈,如果恨我,为什么要生我?」
她没回我。
将我推搡开来,扬长而去。

-6-
出校门后,我慢慢走到港城海口那。
那边工作人员忙忙碌碌。
似乎在准备什么婚宴。
「许氏真是有钱,一个订婚宴就包下这片海域。」
「对啊,果然,钱总是会流向不缺钱的人。」
「女方也太幸福了,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喂,这里你不能进。」
有人看到我,窃窃私语:
「这人,是最近视频中的女生吗?」
「好像是诶。」
「她脸好肿,是不是被家里人打了?」
脸还没消下去吗?
这边风很大,脸被吹麻了。
「肯定啊,我要是这样我爸妈早打断我的腿了。」
……
我坐在外围的公共长椅上发呆。
我现在不太听得清她们在讲什么。
现在我没钱,也被退学。
母亲也不要我了。
眼前的海水在灯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特别好看。
不知不觉间,我站到了护栏外。
「有人要跳海啦!」
尖叫划破繁华的港城夜。
很多人都闻声赶来。
有记者,清洁工,直播博主。
他们速度快到我没来得及下去就被围了起来。
架在外边。
视频正热,有人认出了我。
四周都是镜头和闪光灯。
许野迟和林智就那样站着人群中。
将我衬得想台上表演的小丑。
林智焦急喊道:
「芝芝,不要做傻事!」
可我却看到她眼底明晃晃的挑衅。
我的难堪与狼狈尽显。
不要。
不要拍我。
我下意识抬手遮脸。
身体一时不稳,径直掉进海里那瞬间。
林智突然跑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下面海涛汹涌。
我终于有些怕了。
却看到林智勾唇:
「想死吗?我成全你。」
我心头猛地一跳。
紧紧扣在桥边沿的指被她一点点掰开。
不要!
她惨叫一声,和我一起掉进海里。
不到一分钟,她就被救上岸。
我奋力挣扎。
冰冷的海水灌进我的肺里,呛得我甚至喊不了救命。
直到失去意识才感受到被人捞起。
那人目光闲闲垂落在我身上:
「这个吊着她不死就成。」
「既然想死,就没必要用好药。」

-7-
我是被争吵声吵醒的。
这是大通铺,人挤人。
护士拿着替换点滴过来嘱咐实习生:
「这位留意一下,别到时又想不开了。」
「换我我也想不开,一样是坠海,另一个姑娘住的可是顶级病房。」
此刻一位带着银色镜框的中年女人匆匆推门进来。
她似乎找了很久才找到这。
「林志女士在吗?」
我有些茫然,朝她招招手。
她递给我一份课题保密合同: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课题组,需要出国。请问您有加入的意愿吗?」
见我疑惑,她解释道:
「您父亲将你在大学期间学业和获奖情况发投递给我,说希望我给您一个机会。」
「我爸爸?」
女人点头:
「是的,是您的父亲。」
「年轻时,我欠您父亲一个人情,不过我看林小姐也确实优秀,我很欣赏您。」
「就是不知道林小姐愿不愿意。」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母亲打来电话。
第一时间不是关心我的身体,而是命令:
「醒来就来林智病房给她道歉——」
这次,我率先挂断电话。
毫不犹豫在保密合同上签了字。
她见我如此果决,有些错愕,提醒我:
「就ťù⁶是环境有些艰苦,如果您介意的话——」
我摇头微笑:
「不介意,什么时候出发?」
只要能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的所有事,所有人。
「三天后,方便吗?」
「好。」

-8-
经历我拉着林治一起跳海一事后,我又死活不愿意道歉。
母亲直接放弃我了。
她彻底认为我性子恶劣,死都拉人做垫背。
家宴上,林莲心领着林智介绍给众人。
并对外宣称,以后,林智会继承她的一切。
「今天我要宣布一个大事,林智,今后就是我的亲女儿。」
「三天后,将和许氏公子联姻。」
林智挽着许野迟的臂弯,谁来了都夸一对璧人。
底下一片叫好。
原来他给我准备的惊喜是这个。
想看我发疯?
不会了。
无所谓了。
因为三天后,我要走了。
我抬起头,费力扯了扯唇角:
「恭喜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许野迟突然有些躁。
他总感觉林芝的反应过于平静。
不该是这样的。
林智很高兴地拉着我的手摇晃。
恰好摁到受伤的皮肉,恍若不察,惊喜道:
「那太好啦!跳海那件事我不会怪你的!你回来参加我的订婚礼吧?」
许野迟回过神来,嗤笑:
「让她来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来的。」
许野迟顿住,抬眸扫了我一眼。
我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时,唇角带笑: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9-
回校收拾东西那天,辅导员叹了口气:
「这种事,女孩子应该要谨慎一点。」
「无论有多爱对方,都不应该允许这种行为的。」
「如果对方真的喜欢你,也不会拍。」
那张退学表放在我手里:
「也不要轻视自己的生命,别再干傻事了。」
我胡乱点头,只想快点离开。
短信提醒六个小时后登记。
出ṭūⁿ校门口时又碰见了许野迟。
黑色车身漂亮流畅。
他倚在车门那,似乎在等人。
指尖夹着根烟,没点。
那人出来了。
白色裙角随风晃动。
见到林智出来,他立刻将烟藏起来。
女生佯装生气:
「是不是又抽烟了?」
「没,你不是讨厌么?」
想起很久以前,我说我不喜欢烟味。
他透过缭绕的烟雾笑着闹我:
「芝芝,我烟瘾大,见谅见谅?」
原来不是烟瘾大,是那个人不是我。
我扯了扯唇角,绕开他想走。
可有人不让。
「芝芝,去哪呀我们送你。」
有人送确实比挤公交好。
「送我回别墅吧,谢谢。」
我有些累,就由她将我拉上后座。
低头,一个小气球。
位置明显。
「诶呀阿迟,你怎么把这个东西放这里?」
我懒得猜林智的心思。
下车后,我将它妥善递给许野迟:
「收好,别到时候着急用时找不到。」
男人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那股躁意又出现了。
「阿迟,我们快出发吧,化妆师在等我了。」
别墅没人,连保姆都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宴了。

-10-
一个港城太子爷,一个留学归来千金。
知名媒体到场准备记录这场盛大的订婚礼。
除了林芝。
有人说是她闹自杀没成功后没脸在学校待下去退学了;
有人说被她母亲送去别的地方反省;
猜测众多纷纭,但没人关心。
因为今晚许野迟和林智的订婚宴在游轮上开始了。
所有好友都到场。
舍友甚至想同步这场浪漫的直播给我。
但我只看了一眼,就将她删了。
短信又发来:「你敢删我?」
我回了她:
「谢谢提醒,差点忘记拉黑这个了。」
登机口传来我航班班次。
「请旅客携带好个人行李,……登机。」
突然想到,电话卡直接拔掉不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后。
我靠在飞机窗口,看着呼啸而过的尾气阖眼休息。
睡梦中,我做了一个梦。
回到高三那年。
那时我因为高考压力大,经常生病,要去医院拿药。
在后花园,我遇到一个男生。
他眼睛看不见,整个人很颓。
我时常跑去和他说话。
可他眼睛被纱布包裹着,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
特别像,许野迟。
我被猛地惊醒。
飞机已然落地。
港城游轮这边,许野迟在人群中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心里有些微妙的躁意。
告白时连花都忘记拿。
兄弟推他:
「迟哥,想什么呢?怎么忘记拿花了?」
前面,林智一袭白裙,温婉带笑望着他。
他立刻笑了。
是啊,想什么呢。
林芝现在去哪关他什么什么事。
他爱林智,现在也得偿所愿了不是么?
「亲一个亲一个!」
献花环节结束,众人纷纷起哄。
谁都没想到变故是这时发生的。
「滋啦」一声。
游轮大屏上,原本循环播放着两人甜蜜的视频和照片突然被切掉。
取而代之的,是林智狰狞的脸和尖锐的嗓音。
「老东西,我能让你身败名裂,如今,也能让你女儿身败名裂。」
Ţųₔ「我要订婚了,和许氏的太子爷。」
「而林芝现在被退学了,保研资格也没了。」
「还变成这幅鬼样子哈哈哈哈。」
林智说着,就拿起手机给他看了一段视频。
上面,林智手臂和大腿是密密麻麻的红疹疤痕。
紧接着,是一道沙哑男声的自白: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大家见面,我叫赵德明,三年前骚扰学生的老师。」
「作为一名父亲,我最对不起我的女儿。」
他说着,突然哽咽了。
「让她这些年因为我被谣言中伤,而她什么都没做错,是我的错误。」
「当年我发现林智的父母私吞学校经费,劝说他们自首。」
「却没想到他们在跑路时车祸而亡,我心中有愧,所以领养林智。却不想林智却以为是我为了评级不择手段害死她的父母,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报复我。」
三年前骚扰事件真相大白。
林莲心瞳孔一缩。
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从始至终。
她没有信任她的丈夫,也没有相信她的女儿。
赵德明也看到那些对他宝贝女儿的恶意攻击和网暴。
这些年,他在想,是不是做错了。
他没什么本事。
只有贱命一条。
于是视频末尾。
男人吞药自杀了。

-11-
林智愣住了。
她没想到林父为了林芝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她在国外看到林芝视频时就知道,许野迟爱她爱到无法自拔。
她太得意。
以至于去找这个老东西炫耀时,没注意这次老东西学聪明了。
懂取证了。
大屏上的视频还在播放。
这次,是眼熟的场景——港城大桥。
「林芝,我告诉你,许野迟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那晚港城大桥上,林智看似紧紧抓着女生的手。
实则是将林芝攀住桥边沿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顺势和林芝一起跌进海底。
林智的神情慌了。
那晚媒体很多。
都对准在护栏下的林芝。
她没想到自己那个角度也是有机位的。
「切掉!切掉!」
她冲到后台砸了东西,又开始拍打大工作人员,
「我让切掉,你们聋了吗?」
显然放录像带的人也想到了这点,关了一个,还有另一个。
无论她怎么打骂都没用。
总之,等林智终于将后台的东西关掉后。
录像带也结束了。
起哄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没人敢出声。
大家都将悄悄观察那位港圈太子爷的反应。
可许野迟的反应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倒没什么感觉。
只是眉眼低垂看着女生,温声:「怎么回事?方便解释一下吗?」
「阿迟,你听我解释。」
他看起来像是没有生气:「你说。」
可越是这样,林智越不安。
说什么呢?
可这些都是真的。
没事的,只要今晚和许野迟订婚了。
这些视频都能压下去的。
她安慰自己,哄着眼前的男人:
「阿迟,要不我们先,订婚吧,好吗?」
许野迟想了一会,点头同意了。
「可以。」
「我不介意。」
他确实不在意。
他从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气氛已经诡异到恐怖的地步了。
但订婚礼继续。
主持人也不好说什么。
「请新人交换订婚礼!」
许野迟拿出一个东西。
可以看出有些时候了。
不是戒指,是一个晴天娃娃。

-12-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勾唇:
「林智,还记得这个么?当年我从你身上悄悄留下来的。」
三年前,他撞见父亲出轨的场面。
飙车失明。
那段时间,是林智陪在他身边的。
「心情是雨天的话,摸摸晴天娃娃的脑袋就会放晴的~」
许野迟小声问:
「可以送我吗?」
女生拒绝:
「这个太久了,下次我给你买一个!」
这个是她母亲给她的,私心不想送给其他人。
但许野迟不想要其他的。
趁她不注意,把它悄悄扯了下来,藏在袖子里。
直到林智出国都没发现。
她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唇角有些僵硬:
「当然记得——」
「野迟,林芝的东西怎么在你这?」
林莲心从厕所间回来就看到许野迟拿着一个眼熟的小东西。
糟了!
林智想伸手想抢。
却被许野迟举高,他歪头:
「阿姨,您是说,这东西是林芝的?」
「对啊,我送她的,之前她和我说过不见了来着。」
「这里还有个墨水,当时她在写作业,太激动了碰到了还难过了好久。」
林母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吗?
这下林智是真的怕了。
许野迟之所以喜欢她这么多年。
是因为他以为三年前陪他的是自己。
如果那个人不是她呢。

-13-
有一次她跟着林芝,发现那人是许氏的少爷。
她举报林父后。
林芝家里一团糟。
林芝身体本就不好,急火攻心发了高烧,醒来后就不记得这些了。
于是,她顶替了林芝。
这些是林芝欠她的,林父害死她的父母。
就是承担她的报复。
又拿着林父给她的钱跑国外玩了三年。
她坚信,只有勾着许野迟三年。
他才会更爱自己。
「嗯,解释一下。」
她踉跄后退一步了,忽然想跑。
可周围是海,能跑到哪里去呢。
磕磕绊绊:
「阿迟,我当时是太喜欢你了,」
许野迟点点头:
「所以,你就骗我,是么?」
啧,有点不爽。
不,是很不爽。
「阿迟我知道错了。」
「真的吗?」
林智疯狂点头:
「真的真的。」
「好,那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是不是?」
没等林智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失重跌来。
「啊!」
「扑通」一声,她被推下游轮。
华丽厚重的礼服迅速被浸湿,成了她的累赘。
让她一直往下沉。
罪魁祸首眼都没眨,只是不咸不淡用湿纸巾擦了擦手。
「救命!救我!」
这转瞬的变故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有人尖叫。
却被男人瞥来的冷淡眼神制止。
但林母不知道,慌了似的喊:
「许野迟!你想干什么!」
许野迟也不给林氏总裁,也就是林莲心面子:
「阿姨,如果您不是林芝的母亲,今日林智的下场就是您的。」
有人扯了扯林母。
给她说了一下刚才的经过。
在看到那些视频时,她也明白了。
许野迟要弄一个人的办法有很多种。
林芝从海里被人救上来时。
周围是刺眼的闪光灯。
当初她想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与此同时,在国外学校的成绩也被人扒出来。
几乎门门挂,没挂科的是老师看不过去,各种分给她加满。
当年那些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这次,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甚至,更过分。
她的照片被各种恶搞,被 AI,举报都举报不过来。
她不敢出门。
因为有人会认出她。
甚至,不敢和人说话。
一度导致有人以为她是疯子。
大人拉着自己的孩子警告:
「别去靠近她知道没。」

-14-
没人知道林芝去哪了。
那个知道的人,也就是林芝的父亲,也死了。
世界是如此小,能让他们相遇。
可又这么大,大到只要她淡出他的世界,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开始将泡在酒吧里,没日没夜的喝。
他清醒时也会找点事做。
比如林芝舍友的男友,也就是一直以来骚扰林芝的男生。
被带到许野迟面前。
「多少钱一晚是吗?」
他笑着问他。
男生本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骚味弥漫到空气中。
主位上的人不满地皱了皱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骚扰林芝的……」
可晚了。
许野迟也明显不准备放过他。
招呼几个人进来,学着那天男人拦着林芝的样子开口:
「你出个价吧,我买你一晚。」
「不要……求你了不要……」
再后来,男生退学了,是父母来办理的。
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男生那晚过后,就有些神志不清了。
众人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就触到这个恶魔的霉头。
毕竟前一刻还准备求婚。
下一秒就能将对方推进海里。
许野迟疯得彻底。
还会抢林莲心的生意,就是很纯粹地,不想țṻ⁻她过得舒坦。
林莲心尝试去找过许父。
没用。
许父自觉当年出轨的事对不起他。
而且,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只要不弄出人命。
他都一昧给这个儿子善后。

-15-
后来林芝终于有消息了。
是许野迟的一个好友说在旅游时在一个团队里认出了熟悉的身影。
她在南极做科研项目。
项目,是了。
林芝是生物医学专业的。
保研的院校是国内顶尖学府。
她好像和他说:
「我准备了特别久,算是如愿以偿啦!」
她没有如愿以偿。
许野迟在她公示期最后一天毁了这一切。
南极,那么天寒地冻的地方。
许野迟想到林芝的一件小事。
她怕冷。
特别怕。
三十度的天都时常穿着外套。
尤其是生理期那几天她更是裹得严严实实的。
等到他找过去时,林芝又没消息了。
那边突发雪崩,数百名人员遇难。
其中听说就有一支国家科研团队。
他疯了一样赶过去。
只见茫茫雪中,无数个担架横亘其上。
他突然不敢上前了。
万一林芝在里面怎么办。

-16-
知道许野迟和林智分手的消息时,是同课题组的师弟师妹在下组会后的讨论。
师妹徐舟不解:
「芝姐,你说为什么男人的感情说变就变?」
「我听说那个女生没回国时候还是他白月光来着,还为了这个白月光伤害他女朋友。」
「他之前的女朋友好可怜啊。」
师弟陈宇回她:
「那是渣男做派,我就不会这样,你考虑一下我。」
他们打打闹闹,我笑着没作任何发表。
那个视频早就被人封锁了。
听说是许野迟的手笔。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没有再流通到市面上。
所以除了导师,这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往的。
南极很好,人少。
那些半个成人大的企鹅会朝我蹦蹦跳跳走来。
但导师不让我们去摸它们,企鹅沾上人的气味会被群体排斥。
我们有时还能看见很漂亮的极光。
每次,师弟师妹都会拉着我去看。
「师姐别看数据了,快许愿!」
我失笑:
「许愿的不是流星吗?」
「哎呀不管啦!信则灵嘛!」
「师姐,你许了什么愿望?」
「希望论文成功发表!」
「哎呀师姐,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嗯,」
我抿唇沉默了下,弯唇,「如果可以,我希望再也不会见到不想见的人。」

-17-
但事与愿违。
今天去雪山准备采摘样品,徐舟在电话里兴奋地和我分享好消息:
「师姐!有人愿意资助我们的项目了?」
「谁?」
「不知道,反正导师说出手很大方,第一次就拨了几百万!」
「我好希望天降霸总导师,温柔告诉我申博论文我帮你改,你的痛苦我都为你解决……」
「师姐你快点回来!导师说你之前我们准备回国啦!」
我被她逗笑:
「好好好。」
等我拿到雪莲苗时,脚下突然震了一下。
顷刻间,雪的速度滚落下来。
糟了,前天这里发生过雪崩。
我听说过地震后会有余震。
还特意等了一天,发现没事才敢来的。
速度太快,我来不及多想。
闭眼往旁边拼命跑时,被一双有力的手捞住腰肢。
男人带着我往斜坡滚下去。
这里是个斜坡。
滚了好几下。
我只是擦破了皮。
男人没这么幸运,手骨好像折了。
劫后余生后,我连忙对着男人道谢。
他下半张脸被围巾遮住,额前碎发也遮着大部分眉眼。
可莫名地,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看到怒气冲冲跑来的导师,还有一脸焦急的师弟师妹。
我差点被揪下耳朵来:
「你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我小心翼翼从怀里掏珍贵的样本。
——顺利拿回来啦!
导师也舍不得对我生气:「你阿你!」
「行了,专机准备好了,走吧。」
师妹突然拉着我低声:
「师姐你看,这就是我们的资助人!」
导师也看到了人,状若无意横在我们中间:
「许少,这里不方便,先回。」
我僵住,先前对他的感激荡然无存。
但我还是被安排在和许野迟同座。
只因为他说要和我谈论项目赞助的事。
一上飞机,他又不说话了。
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18-
飞机落地,有国家节目组的人来接机。
一下车,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年而已。
女人就憔ţű⁰悴的很多。
林莲心焦急等在外边。
看到我出来后,她红着眼就要上前查看我伤势。
却被我我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
她伸出去的手顿住。
在商场上高谈阔论的女人嘴张了又张,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礼貌微笑:
「女士您好,请问你还有事么?」
她摇摇头:
「妈看到新闻了,就是想看看你……」
她说着,忽然哽咽了一下:
「还有,妈妈想你——」
「好了好了,没什么事的都往后退。」
女人没说完的话被打断。
身边的安保人员护着我上了房车。
我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感受四面八方涌来赞许。
有记者认出我是当年视频中的女主角。
我的身份,再度被扒了出来。
话筒怼到我脸上:
「林芝老师,听说三年前还在上大学的您因私生活不检点被退学这件事是真的吗?」
「您如今有这样的成就是否用了其他手段呢?」
「有人说您现在的老师之前和您完全没交集,怎么进的课题组呢?」
身边的师妹不知道事情起末。
但也感受到恶意,想帮我回绝。
可只要有一个人开口。
就会有无数个人冲上前来。
「对啊,林老师,我们都想知道,方便说一下嘛!」
「林老师,回答一下。」
……
推搡间,一道低沉透亮的声音传来。
「林老师,我想和你谈一下新项目的赞助问题。」
许野迟也来了。
这种场合,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那位记者的话落空没人接。
等他还想开口为难时,早被人挤出前排。
师妹徐舟对我耳语:
「师姐,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好像总盯着你看诶。」
「我觉得他挺帅的。」
徐舟不知道当年的事,以为许野迟想追我。
我笑笑,没有解释。

-19-
这些天,我没有刻意躲着他。
但所有的交流和谈话也只是围绕着资助的事展开。
仅此而已。
白送来的钱,没有拒绝的道理。
学术研讨会上,有其他学术大咖来和我交谈:
「林小姐真是年少有为。」
我笑着自谦:
「没有,还是您厉害。」
「不知道林小姐是否有了喜欢的人?」
我摇头:
「那太好了,我儿子现在——」
「不好。」
许野迟身边的气压很低。
打断了男人想给我拉红线的想法。
强硬将我拽到走廊尽头。
「你放开我!」
他死死将我抵在墙角,语气固执:
「林芝,你看看我。」
「我可以帮你在这个行业打通人脉,不需要你社交。」
「以后也不会在这行以后不会有人说你。」
那天回去时,师妹告诉我。
之前刁难我的记者被行业除名了。
永远不能从事这一行业的工作。
「怎么,你想我对你感激涕零吗?」
「我的处境,不是你造成的吗?」
「装什么深情呢?」
我眉头微蹙,不解极了。
他眼睛红了:
「三年了,你别这么狠心。」
这些年我也偶尔听说他的一些事迹。
听说拿到我保研资格的舍友在导师手下,做打杂的工作。
那个往我沐浴露里灌洁厕灵的,身边家人的工作全被搅和。
直到她当着许野迟往自己身上倒洁厕灵时才被放过。
可说到狠心。
当年他比我狠多了。
「我不知道当初那个人是你——」
我用力甩了他一巴掌,打断他:
「许野迟,不知情不是免死金牌。」
「我,永远,也都不会,原谅你。」
一字一句。
他没有再拦着我。
这些天回国后参加各种会议忙得我脚不沾地。
许野迟也没再来堵我。
我以为他想通了。
今天最后一场学术晚宴结束。
我可以休息一阵了。
回到公寓,楼下站着一个这些天没见的身影。
意识到不好的瞬间,我身体发软。
倒在那人怀里。

-20-
许野Ŧũ̂ₗ迟把我囚禁了。
拿着我手机给导师发了我出去游玩的信息。
他时机掐得很准。
采访结束后才绑得我。
这样,才不会有很多人来找我。
原来这些天没见,是在筹划怎么将我困起来。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视频中,林智被绑在一处。
头发凌乱,显然是将她绑过来时弄乱的。
许野迟说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
那些她曾经污蔑我父亲的话。
如今,都一一在她身上重现。
女生凄厉的惨叫回响在手机上。
我垂眸面无表情看完。
「原谅我了吗?」
我将手机一把拍开。
他又强硬塞在我手里:
「你也可以选择报警。」
许野迟其实有病,字面意义上的有病。
和他在一起第一年我就发现了。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种。
大一那会有个男生将我锁在实验室欲行不轨。
许野迟拎着个棒球棍硬生生将他打个半死。
也是自那以后,我和他在一起了。

-21-
他对我说了很多话。
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但因为三年前那件事,许野迟不敢碰我。
「滚。」
他强硬地将我困在身边。
以为时间可以修复所有伤害。
可待在他身边的每一刻,我都无比恶心。
我跑了很多次。
最过的一次,我从二楼跳下去,折了骨头。
他没说话。
脸上没什么表情。
被他抓住脚踝往他的方向拉。
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
我哭着踹他:
「许野迟,你滚啊!」
「恨我是么?」
「对!我恨死你了!」
看着我手上因为消毒液过敏没消下的疤痕,轻声:
「是不是很疼。」
「许野迟,你好恶心,你的爱恶心,你的悔恨恶心,」
「你的所有,都让我作呕。」
见我眼里实打实的厌恶。
他突然带着我的手抓起桌上的水果刀。
刺进他的腹部。
血迅速染红衣物和床单。
我吓得立刻丢掉刀子。
手抖个不行。
他却恍若未觉:
「满意了吗?」
「和我结婚吧。」
我要推开他,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一下不够,那就再来几下?」
这个疯子。
「我会用余生赎罪。」
我闭上眼,答应了。

-22-
他扯过床头纸巾仔细擦着我染血的指骨:
「好,那今天芝芝好好睡一觉,醒来我们就结婚。」
婚礼的所有流程他都一一过目。
确保不出任何差错。
长到看不到尽头的手工编织珍珠白地毯。
花墙上是数万多厄瓜多尔永生花。
场地大到能容纳数千人。
甚至有专门给媒体拍照记录的机位。
包大红包。
场况也比当年给林智订婚时还要盛大。
镜子里,女人精致的脸庞毫无情绪。
仿佛麻木的木偶。
「林小姐,我们准备出去啦!」
许野迟站在地毯尽头,见我徐徐走来。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
他鲜少紧张。
「新娘,你愿意吗?」
司仪见我发愣。
许野迟以为我是故意的,想给他难堪。
但他愿意等。
后台人员也很有眼色将话筒声音调大了。
我没让他等太久,启唇:
「我愿意——」
失联的林智突然出现了。
大家伙都很高兴。
一时间没注意到有人溜进来。
她眼神满是疲惫和空洞。
却又带着几分狰狞的恨意。
她冲过来时,许野迟将我猛地推开。
可林智想杀的人,是他。
尖锐的刀刺入腹部。
鲜血汩汩冒出。
看着我缓缓勾起的唇角,他抚上我的脸。
垂眸将溅到我脸上的血迹擦掉。
像是预料到了:
「好了,干净了。」
回国那几天,我去找过林智。
听说她现在住在一个破烂的胡同里。
暗无天日的出租屋里,女生蓬头垢面。
嗓音沙哑:
「林芝,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开心死了?」
我俯在她耳边:
「你想想,你现在变成这样,真的是因为我吗?」
林智的眼珠无机质转了一下。
我知道,她明白了。

-23-
在众人还在因为许野迟被伤愣神时。
我夺过主持人的话筒,勾唇:
「我愿意个屁。」
一瞬间,场内陷入一片沉寂。
随后,四周的大屏上,是许野迟发给我的视频。
是林智被他折磨的场景,触目惊心。
广播里,播放着我父亲死前最后的陈述。
和林智威胁他的话。
两者形成巨大的视觉冲击力。
顿时,全场骚动。
许父的人想叫停这场混乱。
那些媒体可不是傻的。
知道这个视频有多抓人眼球。
在这个流量就是金钱的时代,
所有媒体恨不得挤到最前沿。
我慢慢退到舞台后,双手环胸,冷冷看着他被媒体「围剿」。
许野迟,好好接受属于你的报应吧。
我要让你在接近幸福时,狠狠堕进地狱。
我要借你的势,让我的父亲彻底恢复声誉。

-24-
三年前,父亲用毕生人脉为我争取了一个机会。
来到南极后,导师将一个录像带交给我
里面,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意。
愧疚的,哽咽的。
「囡囡,都怪爸爸没用,让你受欺负了。」
「爸爸这些年工作也就全留给我们囡囡。」
卡里,总共二十万。
是父亲这些年打零工攒下。
一个温润的教授去扫大街,洗盘子。
偶尔遇到一些黑心老板,钱还克扣一半。
他絮絮叨叨和我说着以前很多小事。
录像带明明不长,可我看了很久很久。
我心脏疼得无法呼吸,嘴唇颤抖。
想说些什么,可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又大病一场。
自那以后,我发了疯地学习,看文献,做实验。
不眠不休。
导师也很看好我。
我在有天赋。
总能在一些地方提出新奇的见解。
这样的人,适合科研。
所以她愿意给我很多机会。
第一年,我解决了上届师兄师姐遗留下的问题,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第二年,我在《自然》和《科学》上发表刊文。
第三年,我因发现和保护特殊种子有功,受邀回国领奖,并参加研讨会。
成为重大课题组第一负责人。

-25-
乱糟糟的求婚结束后。
许多媒体要采访我。
这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高三那年,我在父亲带的班级上课。
林智是邻居家的孩子,父母双双意外身亡。
父亲觉得这孩子可怜,便将其接到我家。
反正也资助过那么多孩子,多一个不多的。
她平时就不怎么学,考试靠着手机也取得过不错的成绩。
可高考不会陪她演戏。
三百来分的成绩。
于是,她高喊「没人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又跑去天台。
因为她简单一句话。
父亲被钉在耻辱榜上,一辈子都被毁了。
现在,林智也因故意伤入狱三年。

-26-
许野迟命大,昨天被我刺,今天被林智捅。
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接下来,他可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他伤害林智的视频早引爆热搜了。
死?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被世俗唾骂,被彻底放弃。
我想过。
如果他伤害林智的那段视频直接公布。
他不会有多大的事。
许父会有一百种方法救许野迟。
比如,用娱乐圈一些爆料将视频热度压下来。
比如,弄张精神病证明,合理化他的行为。
最严重的也就是关进精神病院。
可即使那样,许野迟照样能活得肆意。
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他死,生不如死。
加上林智的指认。
许野迟完了。
许氏股票开始疯狂下跌。
这些年许氏在商场上树敌不少,此刻纷纷高高挂起。
准备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许松岭是大股东,享受了公司的利润分红。
自然也要承担公司亏损。
许野迟父亲做出了选择——许野迟被放弃了。
作为一个商人,他很清楚。
如果一个产品出现问题,利益最大化的方式是重新生产。
而不是修复。
中年男人召开了场新闻发布会,开始和许野迟撇清关系。
没两个月,听说许父年轻的妻子怀孕了。
三年前这件事因为父亲的自杀再次重现天日。
父亲许多好友这次纷纷站出来。
学校也对当年调查人员做出处分。
那所学校也在教师办公室装了监控。
一是为了保护学生,第二也是为了防止再出现这种情况。
同时,也开了一次大会,向全体学校师生澄清当年真相。

-27-
母亲来实验楼找我。
她就那样站在烈日下看我向她走来。
「什么事?」
她有些踌躇,看了看我细棱棱的胳膊:
「芝芝,你瘦了。」
我蹙眉,才将目光移到她手中粉色的保温饭盒。
记忆中, 她可从来都没有做过饭的。
我扯了扯唇角转身要走。
她哭了,连忙抓住我白袖子:
「芝芝, 芝芝你先别走。」
「妈妈错了,妈妈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妈妈这些年也后悔了, 当年你还那么小, 什么事都不懂,妈妈不该将所有的事都怪在你身上……」
「三年前你消失时妈妈找了你好久……」
她是我的母亲,是赐予我生命的人。
可那些美好的回忆无法抵消我和父亲受到的伤害。
看到她,我就会想起三年前所有不好的事。
这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折磨。
背对着她仰头吸了口气。
待气息平稳后,我转身,面无表情看向她:
「以后, 没什么事的话, 不要再来找我了。」
「芝芝……」
我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没再停留。
「就当,我死了吧。」

-28-
一切事处理完后, 我去了一趟监狱。
仅仅是过了一周, 许野迟就憔悴了很多。
眼底一片青黑。
胳膊上有淤青,估计是这两天干了场架。
他这种性格,没了许家为靠山,没人会捧着他ťű⁻。
「林芝,现在,你原谅我吗?」
我忽然笑了。
后知后觉?
「许野迟, 我不要你迟来的, 虚伪的,另人作呕的爱。」
「我要你和我一样痛苦, 甚至比我痛苦,才算道歉。」
他好似压根不在乎他要坐牢这件事。
只问了一句:
「以后, 你会来看我吗?」
他想起他带着我手捅他的那天。
固执又笃定:「那天, 你眼里是真的恐惧, 你是爱我的, 你不想我死。」
我承认:「那天我是真的怕。」
他手指微微蜷起。
随后,我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补充:
「我怕我忍不住真的杀了你, 将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许野迟眼底最后那点光似乎灭了。
从监狱回来后的第二天,许野迟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在写报告。
写了很久,字数也没增加几个。
导师给我放了几天假。
「去休息一下,这些天, 你太累了。」
我捂着脸痛哭起来。
不是为许野迟的死。
而是因为他, 我的人生在短短几年被搅得天翻地覆。
只差一点, 我就被毁了。
从实验室出来,头顶是湛蓝的天。
还有新鲜的空气。
我终于松了口气:
「林芝,都结束了。」

-29-
后来, 我去了很多国家的知名学府开讲座。
没有再谈恋爱。
也许是因为有了阴影。
也许是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无论是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时常会回墓园去看。
墓园前也总有几束黄菊。
他那些年资助的学生有了自己的新人生。
各行各业。
他们还会商量着一起回来看他。
墓碑上,男人和善的脸永远定格在四十岁。
我含泪抚上照片:
「爸爸, 以后都不会有人说你了。那些学生都记得你的好。」
「我现在也活得很好,没人敢欺负我了。」
缓了口气后,我再度开口。
语调微微哽咽:
「我也有点想你了……」
(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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