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房屋托管中介。
每当夜晚降临,我便从所托管的闲置房屋中挑选一套住进去。
这不仅让我独享大 house,不再受蜗居之苦。
还让我在生活成本高昂的城市里省下不少租房费用。
而今晚,我感觉这套闲置已久的房子里好像多了个人。
-1-
晚上十点,我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美美地开了一瓶冰可乐,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一个电视台播着。
然后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刷着刷着,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喘息,以及衣物摩擦声。
我放下手机,又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小。
竖着耳朵仔细辨认,却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这套房子我陆陆续续住了快大半年。
-2-
你们知道吧?
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个优点,就是不缺住的。
什么别墅啊、复式啊、大平层、小居室等,只要你想,便可以任君选择。
今晚也是。
我几乎是习惯性地挑了这套八十多平的三居室。
我不喜欢太大的房子。
房子太大,会让我没有安全感。
就这样方正通透的小户型,是我最喜欢的。
这个房子虽然老了点,但胜在地段好,正处于市中心。
更重要的是,里面的生活配备十分齐全,不说智能马桶、浴缸等,就连床铺都是四件套准备得整整齐齐,堪比样板房,真正实现拎包入住。
一开灯,暖色的氛围,柔软的家居,飘逸的纱帘,使整个屋子显得格外温馨。
第一眼看到这套房时我就爱上了,所以尽量减少带租客过来。
不,可以说,几乎没有带人来看过。
毕竟等我住腻了再说。
-3-
你问我咋不怕被房东发现?
就拿这套小居室来说,听说房东好像在国外,就连当初跟我们房屋托管公司签约时都没有回国,而是线上联系直接Ṱů⁼签的。
天高皇帝远,我并不怕她会找我兴师问罪。
一是房东好像很忙,很少过问这套房的事情。
二是假使她真的发现水电费有了异常,我可以在房子里做点手脚,有的是办法把问题归咎于业主自己身上。
再说了,她本就很有钱,没有钱哪里能去得起国外呢。
听说她还有别的房子,拿出一套给我住住应该也没什么。
说起来,我也曾被别的房东逮到过现行。
不过就赔了点钱而已,跟自己租房相比,还是赚的。
你或许又要问我咋不怕被公司惩罚或开除?
我不过是利用职业便利和规则漏洞占了点小便宜罢了,而公司却可以两头吃,他们有的是办法空手套白狼。
只要我能给公司带来更大的利益,我这点小九九压根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在这一行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做。
-4-
此刻。
我感受到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起身把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查看了一番。
什么也没有找到。
我摇了摇头,大概最近太累了吧。
男人,还是得节制一些。
我习惯性地去了次卧。
——这是美女房东曾常住的房间。
在那宽大厚实带着百褶边的床铺上躺下时,我不禁又心猿意马起来。
细腻柔软的布料紧贴着皮肤,似乎还保留着它美艳主人的体香。
淡淡的,让人忍不住沉迷。
正当我忍不住把手往下伸时,耳边突然又感受到了那喘息声。
很轻,但犹如实质。
好像还带着从鼻息中喷出的轻微气流。
霎时头皮要炸开。
我几乎弹跳着从床上跳了下来。
「是谁?」
我忍不住出声喝道。
空荡荡的屋里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为何,我感觉原本暖黄色的温馨灯光此时暗淡了许多。
昏暗中,带着丝丝凉意。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门廊尽头的纱帘后面有个人影!
-5-
瞬间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原本还有几分迷蒙的困意此刻完全消散。
我死死盯着纱帘后的那道朦胧的身影。
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壮着胆子慢慢地走过去。
那身影似乎一动不动。
随着微风浮动的纱帘,它似乎又在摇曳。
……
等我挪动到纱帘前时,纱帘突然扬起来。
在掀起的缝隙里,我好像看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我不由得浑身一颤。
「啊——」
不管不顾地举起花瓶向纱帘后面砸去。
闷闷的「砰」地一声。
可花瓶并没有碰到预想中的触感。
不对。
我忙把纱帘完全掀上去,定睛一看。
迎上一张美艳精致的脸。
原来是美女房东的写真相框。
不过,原本气色红润的美人脸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惨白异常。
而一双性感的唇却红得诡异。
我皱了皱眉。
我明明记得这相框原是放在客厅的。
是谁挪到这里的?
难道是这屋ẗű₍子有谁进来过?
我放下纱帘,仔细回忆了一下。
是了,前两天同事王涛问过我这套房子的入户密码。
我长吁了一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
我欲转身回次卧去。
中途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写真照片。
纱帘被相框一角挂住。
遮住了美女房东的半张脸。
剩下半张白脸,和半个红唇。
老实说,这个画面,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6-
我重新回到床上,此时刚过十一点。
翻来覆去,思来想去,睡不着。
我忍不住给王涛发了条消息:
「你小子是不是动了兰心屋里的写真相框?」
兰心就是这套房子的美女房东。
因为她长得好看,名字也很好听,所以我们这些中介几乎都知道。
尤其对我们这些汉子而言,兰心的名字在我们茶余饭后的提及率非常高。
前两天王涛央求我让他也来兰心家里住住。
我原本不同意,但想了想有好事应当给兄弟分享,就答应了。
「啥相框?」
王涛很快回复。
「就是兰心那个赫本风格的写真。」
等了好几分钟,对方才发来回复:
「没有啊,我都没看到过屋里有什么写真。」
我一愣。
明明这写真一直放在客厅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王涛又发了一条消息:
「你说兰心是不是回来过?」
-7-
「什么意思?」
我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你不是说相框被动了吗?这入户密码除了你我,剩下就是房东本人知道了。」
确实如此。
若真这样,眼下这房间是住不成了。
我定了定神,准备收拾一下,赶紧走人。
待我把房中的一切恢复原样时,正要朝外走去。
我居然听到了输入密码的声音。
瞬间头皮一麻。
情急之下,我忙缩回去钻进床底下。
我一边趴在地板上歪头听动静,一边在心底盘算着如何应对。
我听到哒哒的高跟鞋声音进了客厅。
兰心,真的回来了?
忽然间,我的心头猛地一跳。
糟糕!
浴室。
我忘记收拾了!
浴缸里的泡澡水我还没放……
我其实并不怕被兰心逮到现行,只不过我还想以后能继续住在这里。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让她撞见。
好在她暂时似乎并不打算去浴室。
紧接着,我听到换鞋、拖鞋趿着朝这边走来的声音。
我看Ťû₂到一双修长白皙的小腿逐渐靠近床边。
然后她上了床,不知是不是准备睡了。
我大气不敢喘一声,内心有些激动。
如此甚好。
这样就不必被她撞见。
等她睡着后,我就可以去浴室恢复原样,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8-
正默默等待时,我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王涛发来的。
「你还在兰心那里?」
「妈的,差点被逮到现行,我缩在她床底下等她睡着呢。」
「那不正好趁机给她办了?」
「滚犊子,现在老子就怕她去浴室……我用她家的浴缸泡澡,忘记把水排掉了。」
消息刚发出去。
我就听到头顶一阵窸窣声。
接着我看到那双白皙的小腿又下了床,朝卧室外走去。
从床底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浴室门。
我趴在床底死死盯着那双小腿。
似乎正要朝浴室走去。
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在脑海中快速运转着一会儿该怎么应对。
随着女人离我的视线越来越远,我看到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高挑的身材。
不出意料地,她打开了浴室的门。
她的身影在浴室门口顿了顿。
我都能想象得出她好看的眉毛紧皱的样子。
她没进去,而是转身又回到了次卧。
很快,我的手机又亮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您,李经理。我刚回家发现我家浴室好像被人用过,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兰心,人如其名。
就连生气都这么有素质。
我们托管公司本就对客户有 24 小时全天候服务的承诺,即便她这么晚发消息给我,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原本想装作夜深已睡着,没看到消息,把这事糊弄过去。
但不一会儿,兰心好像因没等到我的回复,开始给别人打电话。
声音清脆好听。
「……是啊,中介那边没有回复,你说我要不要报警呢?」
报警?
万万不可。
毕竟我还在她床底下呢。
万一警察发现了我,那就不好收场了。
-9-
我连忙回复:
「兰小姐,不好意思,我这才看到消息。因我们工作上的失误给您造成困扰真是抱歉。
「针对您反映的情况,因我本人暂不方便上门,我派同事上门去查看一下可以吗?」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兰心那边挂了电话。
然后我收到兰心同意同事上门查看的消息。
我赶紧给王涛发去一条消息。
「江湖救急,兰心发现浴室被人动过了,你快过来帮我应付一下。」
「你被她抓现行了?」
「没!十万火急,快来,最好想个法子把她引出去一趟。」
「下次免费让我住兰心家半个月。」
「行行行,大哥,你快来吧!」
王涛回复了一句「马上到」,然后没有再回复。
兰心不知道在床头捣鼓什么。
捣鼓一阵,然后她起身去了厨房,好像在洗水果。
又端着水果去了客厅。
听声音,好像打开了电视,坐在了沙发上。
她应该在一边看电视,一边啃苹果。
忽然,我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
难道是刚刚兰心在床头点香薰?
呵,这女人,还真是心大。
都知道家里进过陌生人了,还有这闲功夫搞小资。
我心头这样想着。
然后眼皮一翻,不受控制地睡了过去。
-10-
待我幽幽转醒。
下意识起身时,脑袋却重重地被撞了一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床底。
看了看手机,此时凌晨四点半。
外面好像天光微微发亮。
屋内一片寂静。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突然睡过去呢?
兰心点的那香薰有问题?
对了,王涛呢?
昨晚上门了吗?
我忙翻看手机,但我和王涛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他的那句「马上到」。
我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不敢贸然从床底出来。
「涛子,昨晚怎么样了?」
消息刚发出去,头顶传来短暂的一阵震动。
?
王涛的手机在兰心的床上?
我又试着随便连发了几条消息给他。
同样的震动接连从头顶传来。
我他妈。
难不成王涛居然把上门上到兰心的床上了?
我想象着他们在我头顶云雨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11-
想到这里,我在床底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跟兰心,还有王涛闹掰,以后不住这房就是。
可当我从床底爬出伸展着麻木的四肢时,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画面,永生难忘。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不,不是床上。
而是整个人被床单牢牢包裹,深深地卡在床与墙之间的窄窄的凹缝里。
男人的脸色乌青,嘴巴张得大大的,里面血肉模糊一片,似乎没了舌头。
嘴角被什么利器割开,就快要裂到太阳穴处。
双眼不正常地凸出很高,似乎再多用力一分,两个眼珠子就要掉下来。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我认识。
正是王涛。
我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猛然间,我想起昨晚出现在耳边的喘息声。
难道昨晚我躺在床上时,王涛正卡在这凹缝处!
那时他还有微弱气息!
但……
为什么我给王涛发消息时他却能及时回复呢?
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兰心拿着王涛的手机给我回复的?
我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但只有这样,好像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昨晚我刚联系完王涛就立马被兰心的香薰迷晕过去了。
所以,是兰心杀了王涛?
对,兰心呢?
我心里涌出一丝不安。
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卷入一场不小的麻烦之中。
不管是不是兰心杀的王涛。
他死在这里,就与我脱不了干系。
毕竟是我喊他帮忙来兰心家的。
我的思维在大脑中飞速地运转着。
现在我需要赶紧离开这里。
只要我顺利Ťū́⁼离开这里,不被人发现我是这场凶杀案的亲历者,到时候一口咬死自己不知情。
这样我所承担的责任就会降到最低。
想着,我抓住房门把手,正转动着准备开门时。
突然闻到了一丝血腥的铁锈味。
我这才发现,紧闭的卧室门下有一滩血液慢慢从门缝里……流淌。
-12-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好像有什么重物慢慢滑落。
房门被缓缓推开。
开到一条窄窄的缝时就停下了。
就在这时,一条满是鲜血的手臂突然摔了进来!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忙跳到一旁的床上。
接着,我看到一个女人的头,贴着地面,缓缓……探了进来。
房门随之又继续被推开。
女人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
剩下的那半张脸跟昨晚被纱帘遮住后写真上的那半张一模一样!
是兰心!
她的侧腰处血肉模糊,还插着一把水果刀。
被鲜血染红的白裙子后面拖着长长的一道血迹。
她口吐鲜血,正竭力往我这边爬。
可爬了不到一半,身子突然颤抖了两下。
然后,不再动了。
……死了!
不是,怎么回事?
王涛死了!
有害死王涛嫌疑的兰心也死了!
害死兰心的,又是谁?
难道这屋中藏着凶手?
那他下个目标会是我吗?
……
一时间各种疑问纷纷涌入脑海。
我彻底绷不住了。
拉开卧室门,绕过地上的兰心。
一头冲向门外。
这一刻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只有一个念头。
离开这里!
……
仓皇地拉开大门。
一头撞在几个正要闯进屋里的黑衣大汉身上。
晕头转向间,我好像看到了……警服。
-13-
当我坐在警局审问室时,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很多。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安全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会比较麻烦。
据警方说,有个匿名短信报警说蓝村花园 5 栋 704 室发生命案。
对方强调凶手还在现场,让警方务必多带些人过去。
然而,现场的活人就剩我一个。
自然而然地,我就成了最大的嫌疑。
有两个警察先是让我出示了身份证,并详细询问了我的职业、住址等个人信息。
「警察叔叔,真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睡了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我百口莫辩。
「李启明,不是你干的,你怎么会出现在别人家中?」
一个三十岁样子的沈姓警官冷冷地问道。
眼下,为了脱罪,我只能如实告知事情发生的经过。
包括我擅自住在托管客户家中的事实。
毕竟私自偷住别人家里比杀人这种事的犯罪性质轻多了。
「你的意思是说在两个死者遇害时,你都不知情?」
我连连点头。
两个警察相互看了一下,其中沈警官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李启明,你最好老实交代,我们已经查了监控,除了两位死者,昨天只有你进了 704 室!」
我一愣。
不等我说话,沈警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放在我面前。
手机屏幕正播放着一段视频。
很显然是对门 703 的猫眼监控拍摄的。
视频做了加快处理。
先是昨晚九点半我进入了 704 室。
十一点十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高挑女子进入屋中。
很显然这个白裙女子就是兰心。
不过,视频显示她十一点半时又出去了。
大概快十二点时,我看到了王涛的身影也进了 704。
一直快进到凌晨四点多,我从大门处冲出来。
这期间没有其他任何人进出。
我哑口无言。
很显然,在这段铁证如山的视频面前,我的任何自证都显得苍白无力。
但视频显示穿白色裙子的兰心在十一点半出去后就再也没进过 704。
后面她怎么会死在房间里的?
看警察的神色,他们应该也有同样的疑问。
……
我的大脑飞速回忆昨晚的一切。
猛然间,我意识到有一处细节不对劲。
昨晚在兰心和王涛进屋之前,我明明感受到了那种轻微的呼吸声。
尤其是我躺在兰心的床上时,那喘息的气息更像是在我耳边呼出的。
我原以为是王涛被困在床与墙之间的缝隙时最后的奄奄一息。
但视频上显示王涛是最后一个进入 704 的…Ťūₔ…
难道说在我们进入房间之前,里面早早地埋伏着第四个人?
-14-
我赶紧坐直了身子,把我这个「合理」猜想告诉了对面的警察。
警察们的脸色很不好看。
其中一个警察紧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提的这个可能性我们已经查过了。很遗憾,现场除了你们三个人的指纹痕迹外,并没有第四个人的。」
我听闻,有些着急。
「有没有可能那人的反侦查能力很厉害,早把自己的痕迹都清除了呢?」
「对了,那个视频从哪里来的?是不是 703 提供的?你们再往前多翻翻!说不定那人提前几天就藏在屋里呢!」
沈警官冷声打断我:
「703 室的猫眼监控 72 小时为一周期,三天前的视频早已被覆盖。而且视频拍到的前两天只有你进出这屋子!」
我咽了咽唾沫。
现在的种种情况对我非常不利。
每一个证据都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指向我,将我逼入绝境。
忽然,我想到一个问题所在。
「警察同志,我想知道那个匿名报警的人,你们查清楚是谁了吗?」
「当时 704 房门紧锁,又是众人熟睡之时,那个匿名人怎么会知道屋内正发生命案呢?」
在场的警察不说话。
看样子,我提出的这个疑问奏效了。
正僵持着,有个小警察匆匆跑进来,跟沈警官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然后沈警官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
接下来面临我的就是漫长的等待。
以及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轮番询问。
我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回答。
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中午。
沈警官再次出现在审问室。
同时跟进来的是一个神色严肃却带着几分悲悯的中年警察。
-15-
这个中年警察直勾勾地盯着我。
看得我有些紧张。
沈警官有些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开口问道:
「你叫李启明,是一家房屋托管公司的中介?」
这个问题已经被问了好多次。
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回答:「是的。」
「请再重新回答一遍。」
我不知他为何执着于此。
但依旧给出跟之前一样的答案。
沈警官暴躁地拍了一下桌子。
「少在这里给我装蒜!那具穿白裙子的尸体才是真正的李启明!」
我当即反问:
「那不是兰心吗?」
沈警官忍不住吼道:
「你小子还想继续诓人呢?!李启明被套上了一个白裙子就可以冒充兰心了?
「再说,兰心早在两年前已经死了!」
-16-
中年警察走上前一步,拍了拍沈警官,示意他坐下平复一下心情。
然后一脸凝重地开口道: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兰心的双胞胎弟弟,兰丞吧?」
我耸了耸肩膀,并没有正面回答。
案发到现在,两天快过去了,他们这才搞明白我的真实身份。
这群警察跟两年前一样没用。
我神色自若地挪了挪身子,反而随意地问道:
「你就是负责我姐案子的那个警察?」
沈警官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兰丞,请你注意一下态度!」
中年警察冲沈警官摆摆手,然后温和地对我说:
「是的,你好!我叫陈栋,是两年前调查三一〇入室杀人案的负责人。」
-17-
陈栋的讲述 1——
两年前的三月份,阴雨连绵。
我们接到了一宗惨绝人寰的入室杀人案。
我作为支队负责人,在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赶到了案发现场。
案发地在偏市郊的一处小区内。
一个名叫兰心的年轻女子惨遭奸杀。
不仅如此,洗手间浴缸里还漂着一个九个月大的婴儿尸体。
我们快速地进行了勘查。
女性尸体全身赤裸,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浑身布满不同程度的血痕和淤青。
通过颈部掐痕推断是窒息而亡。
她的脸部扭曲变形,嘴巴里被塞了一大团抹布,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浴室的方向。
显然她生前遭受了一系列非人的折磨。
更惨的是浴室。
我们进去时,浴缸前的水龙头还在放着水,一个小小的肉体打着圈儿漂在放满水的浴缸里。
已经开始呈现巨人观的症状。
当法医小心翼翼地将早已没了气息的小人儿拖出水面时,小小的脑袋居然超过九十度后仰了下去。
她的脖子断了。
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居然能对一个小婴儿做出如此残忍的举动来。
有年轻的工作人员当场就忍不住潸然落泪。
孩子的父亲在接到我们的电话后,也快速赶了过来。
他看到如此场景嚎啕大哭,几近晕厥。
据我们了解,孩子的父亲和母亲正处于商议离婚阶段,两人自提出离婚后就分开住了。
所以面对母女俩的遭遇,孩子父亲并不知情。
原本家里还有一个保姆,但不巧的是保姆在案发前一天恰好有事请假回老家去了。
虽然案件比较惨烈,但侦破过程却并不复杂。
很快,通过物业提供的监控视频来看,案发当天有一个年轻人上门。
而且我们在室内提取了大量鞋印、指纹、毛发等,都指向了这个名为李启明的年轻人。
所以我们很快就锁定并抓捕了嫌犯。
李启明,十九岁,大专肄业。
在被逮捕之时,他正在 KTV 跟着一帮狐朋狗友鬼混。
丝毫没有刚杀过人之后的恐惧和悔恨。
仿佛前一日里那宗惨无人道的案件与他无关似的。
我们抓他上警车时,他还在大吵大闹为什么要抓他。
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当场就有性子冲动的警察要上前揍他,被其他同事拦住了。
我们把人带回来后马不停蹄地连夜审问。
不仅是为了那可怜的母女,更是为了避免有人找关系干扰办案。
李启明的父亲李峰是我们当地一家赫赫有名的地产公司老总,其人脉和手段不可小觑。
值得一提的是,受害人家属,也就是孩子爸爸,是在李峰公司旗下一家房屋托管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
李启明的母亲早逝,父亲平日忙碌且疏忽管教,导致李启明从小到大几乎处于放养状态。
所以这个富二代胡作非为、闯祸几乎家常便饭,其父经常跟在后面帮他擦屁股。
审问很顺利。
没想到,李启明对案件很快就坦白交代了。
李启明因不愿去上学,他爸就把他安排到手底下一家中介公司的一线岗位去锻炼。
「我爸说这样可以让我接触更多不同的人,对我以后继承家业有益处,但我嫌累,压根儿不想去。但后来我改主意了。」
「我爸给我安排的那个师傅有点意思,他偷偷告诉我一个很好玩的玩法,就是晚上想去哪家睡觉就去哪家睡。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很奇妙,你知道吗?有种占领别人地盘的成就感。」
「就这样,慢慢地我就留在了那个岗位。有次师傅的老婆来公司找他,我一看,那小模样,给我看得眼睛发直。之前我就在他的手机屏保上见过他老婆的照片,已经非常好看了。但看到真人后,我才知道什么叫人间尤物。他老婆的神情带着几分疲惫,她把师傅喊了出去,我偷偷跟在后面,听到他们好像为离婚的事情大吵起来。」
案发就是这天,兰心跟丈夫大吵了一架,因为丈夫不顾兰心母女还在那套市郊的房子住着,就擅自把那套房子挂在公司的网站上出租。
据兰心的丈夫交代,他这样做是为了逼兰心尽快签离婚协议,然后带孩子离开。
因两人感情破裂,现在兰心住的房子是丈夫当初为了结婚买的婚房。
「她非要我把这套房子折现一半给她,我买的房子凭什么拿出一半给她?再说婚前她妈不是给她留了蓝村花园的房吗?又不是没地方住……我没要她那套房的一半就算不错的了。」
兰心丈夫在提到此事时还有几分愤愤不平的样子。
但没想到……有人会利用此事害了兰心母女。
李启明知道师傅把自家房挂在了公司的出租平台上,所以他利用职务之便,当晚就从公司拿了那套房的钥匙偷偷潜了进去。
据他交代这种事在业内并不少见,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公司也一般睁只眼闭眼。
但无法无天的李启明不一样,他已经从私自占用他人领域中尝够了甜头。
他想要寻求更大的刺激。
于是,他不顾托管房屋中有没有人在,便拿了钥匙就开门。
「人家都说哺乳期的女人水更多,我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这是他的原话。
「她要是不喊不叫,我也不会掐她。没想到她这么脆弱,我不过有些激动,就不小心给她玩死了。」
在场的警员们强忍着殴打他的冲动,咬牙切齿地继续审问。
「那孩子呢?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婴儿下死手?」
「她老哭啊,哇哇哇的,心烦得很,你想想谁办那事时,愿意听到一个小娃娃在旁边哇哇哭个不停呢?我气不过就把她扔进浴缸里了……正好我进屋时她妈正准备给那小孩洗澡呢,不过水不够,我就打开水龙头继续放水准备把她扔水里……就在我分神的时候,你知道吗?
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子居然会咬人?我吃痛地甩开她,把她摔在浴缸边……没想到她像个小老鼠一样,吱了一下就没声了……」
整个审问过程,他的语气轻率无畏。
好像两条鲜活的人命在他眼里毫不值得费神。
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们连夜准备证据链书面材料。
指纹、监控、DNA 对比等等,每一处细节我们都尽力完善,甚至还把检察官同事拉过来进行案卷审核。
尽管证据确凿,材料齐备,办案流程合规合法,但我们依然低估了「钞能力」的可怕。
-18-
陈栋的讲述 2——
原本铁证如山面前,基本可以盖棺定论。
李启明即便不被判处死刑,死缓也是跑不掉的。
先是李启明的父亲李峰请的律师拿到了受害者兰心丈夫、即孩子父亲的谅解书。
再者就是李启明的年龄出现反转。
在法庭上,辩护律师出示了一份李启明并不满十八周岁的证据。
因在李启明出生的年代,办户口都是手写的纸质档案材料,所以出现年龄上的操作错误也很普遍。
合议庭采纳了这份证据,这就意味着别说死刑了,就连死缓都不可能。
顶多二十年的无期徒刑。
然而,更魔幻的事情还在后面。
辩护律师后来又提交了一份李启明患有精神疾病的诊疗记录。
呵呵。
可谓 buff 叠满了。
李峰在没出面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地扭转了局面,帮儿子卸去了所有罪责。
最后李启明被宣判无罪,「强制」入院治疗。
而受害者兰心及女儿的家人,除了正商讨离婚的丈夫外,就只剩远在国外的一个弟弟。
正是兰丞。
-19-
陈队的话音刚落,整个审讯室沉默许久。
沈警官的脸上也出现一丝不自然。
他率先开口,语气比之前柔和了很多。
「兰丞,关于蓝村花园的杀人案,你能否说出真相了?
「到底是现场有第四个人的存在,还是你在隐瞒什么?」
我苦笑了一声。
「现在还不行,我需要你们配合我。」
沈警官和陈队相视一眼,然后陈队点了一下头。
沈警官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说说看。」
我同样异常认真地回应:
「第一,我需要你们把蓝村花园的案件和两年前的三一〇入室杀人案并案处理,并向社会公布案件的详细内容,记住,是所有详细内容。」
「第二,我要单独见李峰一面,我要让他亲自去我姐姐和外甥女的墓前道歉,届时媒体全程公开直播。」
陈队听后,眉头紧皱。
「并案处理,我可以向上级领导申请,也可以公布案件细节。但让李峰公开道歉一事……有些困难。」
我继续说:
「你只要让他肯见上我一面,我自然有办法让他点头同意。」
然后他们离开了审问室。
等过了半天,他们再回来的时候,沈警官告诉我考虑到两个案件之间的关联性,上级同意可以并案处理,但他们需要先确认蓝村花园案的凶手。
至于李峰那边,他们还在沟通。
我略一思考,点头道ƭṻ¹:
「行,那我先告诉你们蓝村花园案的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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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关于凶手,我想你们已经有了答案。」
「蓝村花园 5 栋 704 室的人是我杀的,两个都是。」
「匿名报警的也是我。」
「在说蓝村花园案之前,我先跟你们说说两年前关于三一〇入室杀人案的一些背景细节。等我说完,你们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坚持两个案子并案处理了。」
……
我叫兰丞。
兰心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姐姐跟姐夫要离婚的导火索是因为我。
我在两年前被查出患有罕见癌症,为了更大的手术成功几率,我的主治医生给我引荐了他远在海外的师兄进行操刀。
于是我姐拿出爸妈的遗产和自己婚前的积蓄,送我去了美国,并在当地给我请了一个华人护工。
手术还算顺利,但后续的治疗费用也不低。
姐姐想把爸妈留给我们的老房子,也就是蓝村花园的那套卖掉。
正好姐夫在房屋中介公司工作。
但没想到他从中作梗,冒充陌生客户竭力压低房价,企图把这套房以买卖的名义转给他的情人。
幸好姐姐及时发现,赔了双倍定金,中断了过户流程。
姐姐和姐夫也因此开始吵闹着要离婚。
对了,有个耐人寻味的细节,我想提一嘴。
姐姐生了孩子,那个保姆是姐夫找来的,对,就是在我姐和外甥女遇害前一天请假离开的那个保姆。
就在我这次回国,才知道那个保姆居然是姐夫情人的妈妈。
他们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就是巧合吗?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指明什么,但姐夫他们真的是无辜的吗?
手术后,我的病情反复。
主治医生的师兄人很好,因我的病情罕见程度高,研究价值也很高,他帮我争取到了医院的免费治疗名额。
在我的病情再一次恶化的时候,护工帮我接起了通知我姐和外甥女被害的电话。
护工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哥,他一直不敢对我说这事。
直到案发后快半年,他才隐晦地告知我这件事。
我疯狂地打我姐和我姐夫的电话。
一个号码已经注销,另一个号码始终没接,打到最后,索性再也打不通。
那次,我吐了一夜的血,差点儿又进 ICU。
而此时,我们还不知道凶手刚刚被宣判无罪。
好在老天庇佑,我还是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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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强撑着身体回了国。
去了当年案发所在地辖区的警局,细细地了解了案件的详细情况。
那时候陈队并不在警局,凡是ẗű²听到我是兰心弟弟的警察,无一不对我露出同情的神色。
浑浑噩噩地从警局出来,我朝不远处的姐夫家走去。
在路上,有个想法早已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都说杀人偿命……
当这种朴素的公平正义观被权力的巨擘粗暴地打破,难道只能被迫接受吗?
不,既然底层的抗争往往充满血泪。
那我不介意用更多的血和泪来换取应有的公平对待!
……
到了姐夫家,我才发现房子已经空了。
找小区保安打听。
保安大叔直摇头。
「凶宅啊,谁会接盘啊?还拉低了整个小区的房价。」
我又去了姐夫的工作地点找他。
他的同事们对此都讳莫如深,不愿跟我透露什么。
我连去了几天,后来一个女生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告诉我,他已经被调到集团总部去了。
直觉告诉我,关于我姐和外甥女的死,姐夫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又去总部公司蹲守姐夫。
连蹲了半个月,才在楼下看到他。
一身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俨然一副都市精英的模样。
我偷偷跟他跟了几天。
我发现他居然在市区买了新房,还是市中心很好的一个地段。
据我了解,他家条件并不算好,再加上他城郊的老房子又没卖出去,怎么有钱在市区买房?
不仅如此,他已经再婚了。
而此时距我姐和外甥女之死才一年。
多方打听后,我得知姐夫当初在签署对李启明的谅解书时,还暗中获得李家两百万的「赔偿金」。
所以,我不得不怀疑姐夫参与了姐姐之死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我要害死我姐和外甥女的凶手死!
……
灵光一闪,有个计划在我心中生出。
我换了个电话卡,主动联系了姐夫。
刚开始他接到我的电话还有些尴尬,我并没有说别的,而是表示想以姐姐兰心的名义对父母留给我们的房子进行托管。
「你姐已经……为什么用她的名义?」
「正因为她不在了,我才更想以她的名义托管,就像她还在世一样。哥,你也是知道的,我这病反复无常,没有几天好活的……我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留点念想。」
他没有说什么,点头同意。
死去的兰心的名字出现在他们公司,肯定会引起凶手李启明的注意。
都说凶手一般都会重新回到案发现场。
即便蓝村花园 5 栋 704 室不是案发现场,但至少是与兰心有莫大关系的地方。
再加上李启明原本就有那种随意开别人家门的怪癖。
所以,我敢肯定这种没心没肺、毫无底线可言的人一定会主动上门的。
原本我计划在蓝村花园那套房里等他。
可惜,我的身体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要回去接受化疗。
想要复仇,必须要有一副健壮的身体才行。
于是我不得不回去继续接受治疗。
等身体状态再一次稳定下来时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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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仅凭着怀疑你姐和外甥女的死与王涛有关,就把他杀了?」
沈警官一脸不可置信。
王涛,正是我的姐夫。
兰心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从口袋中掏出一份 U 盘。
「这里是我和王涛的录音,蓝村花园案发前四天录的。」
突然间,我想起来一个细节,又补充道:
「对了,我家老房子对面 703 室的猫眼是我安装的。房东应该还不知道他的新租客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对门的小丞子。」
……
我再次回国差不多快大半年了。
恰巧我家对门正在朝外租房,我跟住在里面的小年轻商讨沟通,帮他们用同等租金置换了更好的一处房子,并承包了违约金,在线上取得房东的同意下,终于成功租到了 703 的房子。
我把入户门安装了一个带有三天监控的猫眼摄像头。
并密切关注着对门我家的情况。
我原担心这么久过去,李启明差不多会对我家的房子失去兴趣。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时不时去那里过夜。
……
在案发前四天,我以续签托管事宜约王涛上门。
他对我一个身弱的病人并没有多少防范。
喝了我下了药的水。
趁他迷晕之际,我费力地把他拖到床上,用床单紧紧地裹住他,然后把他推到床与墙之间的窄缝中。
等他醒来,一脸惊恐,但手脚被束缚得死死的,上不来也下不去,整个人越挣扎越难受。
在我的逼迫下,他亲口承认了很多事情。
……
王涛和兰心虽说从读大学时就在一起了,但他其实很早就出轨了。
尤其在女儿出生后,他就更加不着家了。
他早就厌烦了妻子,更别说生病的小舅子还在拖后腿。
他故意给李启明看了自己老婆的照片,还特意告诉他自己家的房子要出租,以及钥匙是哪一把。
他原计划把蓝村花园的房子底价骗到手后,然后再设计李启明强奸兰心,这样自己就有理由跟兰心顺利离婚,还可以利用兰心的愧疚情绪在离婚协议上多加些筹码。
只不过他没想到蓝村花园房屋买卖过程中的猫腻被兰心提前发现了。
更没想到李启明居然失手杀了兰心。
他甚至还有点庆幸兰心的死。
「她不死的话,我哪能拿到这么多李家的赔偿金呢……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简直要气炸了,狠狠地朝他的臭嘴上打。
「那囡囡呢?她还那么小,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就忍心签谅解书!」
王涛吐了一口嘴巴里的血唾沫,然后表情扭曲地说:
「哼,反正那女娃才出生几个月,我跟她又不亲……再说又不是男孩,有啥好心疼的,我想要孩子,有的是女人排队给我生……」
话音还没落,我再也忍不住。
骑在他身上,把手中的水果刀插进他的嘴里,活生生把他的舌头剜了出来!
这张臭嘴既然不说人话,那就永远别说话!
……
我伪装成李启明的样子,进出 704。
其实也不是特意伪装,而是我和李启明身型差不多,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
所以你们看监控时很容易把我认做是那个人渣。
……
王涛因失血过多,再加上窄缝的压迫,很快不省人事。
我担心他没有死透,所以并没有把他从窄缝里拉出来。
而是换了沾了血的床单被罩,用同样的宽大厚实的床单把他随意遮盖了起来。
对门 703 的猫眼摄像头内存最大 72 小时,所以三天后正好可以把我的「准备工作」全部覆盖。
对了,我用王涛的手机给李启明发了消息。
这小子经这么一提醒,很快在三天后的晚上又来了 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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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姐姐生前的写真,心中难过,就随手把相框移到门廊尽头用纱帘盖了起来。
没想到这随意的举动居然把李启明那家伙吓得不轻。
他还给王涛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动了相框。
此时,我正藏在楼道里。
看到他发来的消息,我有点想笑,决定吓一下他。
于是我穿上一件白裙子,戴上假发,装扮成兰心的样子。
但进屋后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我佯装没事人一样进了房间,用王涛的微信打探到他此时藏在床底下。
这小子以为兰心的鬼魂回来了,在床底下吓得一动不动。
正好这就给了我点燃迷香的机会。
趁着他昏迷之际,我拿着李启明和王涛的手机,用人脸识别解锁后,伪造了一份新的微信聊天记录。
然后又出去了一趟,换上王涛的衣服,重新进了屋子。
既然演戏,那就演全套。
至于十一点半出去后再也没回来过的「兰心」怎么会死在屋内的?
那不正好印证了「兰心」的回魂之说吗?
……
被五花大绑的李启明醒来后,我故意学着我姐的声音,面目狰狞地逼近他。
再加上昏暗的光线,他以为真的是兰心的鬼魂来找他索命。
他吓得直哆嗦,不停地跪地求饶。
不用我多费力,他就说出了两年前他父亲李峰是怎么干预和操控司法审判的事实。
等拿到我想要的信息后,我向他举起了刀……
然后我又换上李启明的衣服,给他穿上了兰心的白裙子,戴上长长的假发。
……
……
沈警官忍不住问道:
「所以,在陈队到来之前,你跟我们交代的所谓案件经过都是假的?」
我莞尔一笑,回:
「可以这么说,整体就是我编造的一个故事罢了。」
陈队拧着眉,很不解: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装作李启明,还大费周章地伪造李启明和王涛的聊天记录,让李启明穿裙子戴假发伪装女尸?
「相比起来,你把两人骗来直接杀掉岂不是更ṱũⁿ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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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有个警察进入审问室。
她把手机拿给陈队和沈警官看。
陈队和沈警官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看他们的表情,我意识到计划成功了。
陈队沉思了片刻,开口;
「兰丞,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干扰侦查,拖延时间对吧?」
我没否认。
「请原谅我不得不这么做……毕竟舆论发酵需要时间。」
……
……
我伪装李启明作为房屋托管中介的身份,然后伪造他和王涛的微信聊天记录,编造蓝村花园案发经过,并把李启明的尸体装扮成我姐姐。
之所以做这么多,有不少理由:
一、我要揭发房屋托管行业的乱象。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能更好地引起社会的公愤,进而引发世人对我、对案件的关注。
二、案件越离奇,就越能制造新闻话题,也就更容易成为讨论热点,我要的就是更多的关注度。关注度越高,案件侦查的透明度就越高。
三、案件越扑朔迷离,警方对当事人,也就是我的询问就有越大的依赖性,这样我可以尽可能地掌握话语权,从而增大谈判条件的砝码。
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需要时间。在我拿到王涛和李启明的「口供」后,我就把这些资料发给了远在海外的护工。在主治医师师兄的人脉帮助下,护工连同国外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媒体平台,把两年前三一〇入室杀人案进行了重新梳理,请愿和呼吁对凶手绳之以法。
这件事由海外账号发布,避免国内某些势力的干预。
我想经过这两天的媒体操控和运营,蓝村花园案和三一〇入室杀人案已经在国内外的社交平台上发酵起来了吧。
你问我这不会给国家形象抹黑吗?
也许会。
但在这个前提下,我愿意相信国家的法律机器会给我一个清清白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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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警方的作用, 或许是舆论的迫使。
李启明的父亲李峰到底还是来见了我一面。
就像约定好的那样, 在会见室单独见面。
警员关闭监控等设备后,就离开了。
李峰严肃而憔悴。
即便不说话,周身那种上位者特有的气场也不容忽略。
他看向我的眼神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我朝他笑了笑。
笑容牵动着心脏, 一抽一抽地疼。
呵, 看样子我也没多少时间了。
我强打精神, 不想让他看到一丝我大病时的脆弱。
「李总,我想你已经完全体会到失去自己心爱的亲人的痛苦了。」
即便内心恨我恨得要死,他还是尽力维持着作为体面人的冷静。
「我今天过来不是听你冷嘲热讽的。我告诉你,想让我低头道歉, 没门!」
我冷哼一声, 瞟了他一眼, 淡淡地说道:
「我想跟李总做一笔交易。」
「只要你在兰心母女墓前公开道歉, 我可以在你们集团其他股东面前,以及相关部门面前闭嘴。」
「据我调查, 除了不学无术的李启明, 您还有个非常优秀的大儿子, 正在集团里任高管吧?」
听我提到他的大儿子, 李峰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紧张。
其实, 之前我给警方提供的那份录音是我剪辑过的。
有些事情我并没有完全跟警方交代。
我在禁锢王涛之时,他在坦白我姐之死的事情时,无意中说漏了嘴。
提到了他当初在签署谅解书时是李峰的大儿子李启东出面处理的。
还叫嚣着说现在在李启东手下做事, 他绝不会放过我云云。
这让我抓住了他的小尾巴, 顺着这条线索, 我逼迫王涛说出了更多。
王涛在进入集团总部这两年, 跟在李启东屁股后面, 帮李家父子做了不少腌臜事。
我花了两天时间慢慢折磨王涛,他实在受不了了, 吐出了不少让我意外的事情。
比如李家父子洗钱、转移遗产、甚至买凶暗杀对家等丑事。
不仅如此,王涛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对李家父子敲诈一把, 还暗中收集了不少证据资料,放在了自己的私人邮箱里保存。
李峰眯了眯双眼, 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想说什么?」
我反问道:
「李总之所以决定同意与我见面, 想必是这两天收到了一个陌生短信吧?」
我拿到王涛的邮箱账号和密码后, 细细看完里面的资料,并发了备份文件给护工,让他在案情舆论发酵起来两天后把其中一小部分资料发到李峰的私人手机上。
他一直冷静如铁的神色终于出现裂痕。
毕竟是在商战中浸淫多年的老手。
比起承认捏造伪证、贿赂机关、干预司法审判等罪行,他知道怎么选择会对自己和李家利益最大化。
半晌,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我同意。」
「你最好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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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陈队拿着手机给我看。
屏幕里正是李峰在兰心母女的墓前代替儿子李启明道歉的直播。
周边围了不少媒体记者。
李峰在媒体镜头面前亲口承认两年前三一〇案中为李启明做了未成年和精神病伪证, 贿赂相关人员等罪行。
李峰的公司股票因此受到很大影响。
紧接着帮忙做伪证的医院相关人员和受贿人员被捕, 连当初的辩护律师也未能幸免。
其实没有李峰的亲口承认, 靠李启明的「口供」录音也能顺藤摸瓜给这些人定罪。
但我要给姐姐和外甥女的在天之灵一个慰藉。
更要给所有像我们一样的社会底层人树立起一个信念。
一个蜉蝣也可撼大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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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之后, 不出意外地, 我被判了死刑。
其实我知道自己已经等不到执行死刑的那一天了。
……
陈队和沈警官来看我,告诉我李峰被判了三年。
但他们露出担心的神色,表示以李峰的手段, 估计他在牢里蹲不到一年就会出来。
而且两年前给李启明做伪证、受贿被抓的那些人,也不过是临时出来顶罪的底层办事人员。
我无力地笑了笑。
魔幻的事情从古至今从未停止。
有些东西,不可说。
公平的天秤从来都不是永远站在其中一方的。
在陈队和沈警官走之前……
我给了他们一个邮箱账号和密码。
王涛的。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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