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别跑

我跟我哥争抢了二十年。
抢人脉,抢资源,甚至抢他的女朋友。
直到真正的裴家次子出现,我才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我决定带着数亿资产远走高飞。
我哥拦住我问:
「想好了?」
眼前出现这样的弹幕:
【认命吧男配,你翻不出你哥手掌心的。】
【瞎折腾啥呀,跑了还不是会被抓回来关禁闭?】
【得跑啊,不跑哥哥怎么彻底黑化啊?我还等着吃疯批哥哥的地下室狗链 play 呢~】
我三观俱碎:
「要不……我再想想?」

-1-
第一次看见弹幕时。
我正在酒吧里,跟小嫩模 Lisa 摇色子。
她穿着清凉。
摇色子的时候,手臂带动上半身剧烈摇晃。
晃得我直把一卷卷钞票往她衣襟里塞。
眼前忽然出现几行弹幕:
【可怜的二货弟弟,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不是裴家二少了。】
【还跟这儿挥金如土呢?苦日子在向你招手,省省花吧!】
啥玩意儿?
整个海城,谁不知道我是裴家的二公子,裴牧珩的弟弟?
我处处跟我哥争抢,有输有赢。
但这「裴家二少」的头衔,还能被我哥抢走不成?
裴牧珩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
「回家,现在。」
一贯的命令语气,让人十分不爽。
我慢悠悠地回到家。
只见客厅沙发上,坐着我爸、我妈、我哥和一个陌生男人。
我笑了笑:
「哟,今晚人到得挺齐。」
苏玉拉住我的手,热情得有点不自然:
「川儿,来,妈妈向你介绍一下……」
她指了指角落里畏畏缩缩的年轻人。
「这是你弟弟,林昭。」
弹幕又一次出现:
【啥弟弟啊,直接说这是真正的裴家二少爷不就得了?】
【妈妈这是怕二世祖一时接受不了,才换了个委婉的说辞吧?】
我的目光透过弹幕,震惊地落在那个人身上。
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做工低劣的白衬衣。
偏偏脖子上顶着一张跟我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他怯生生地张了张嘴:「二哥。」
我干笑两声:
「爸妈,就算你们老当益壮,也不能给我整出个这么大的弟弟吧?」
二老欲言又止。
裴牧珩却说:
「瞒着小川也不是办法,还是让他早点知道真相吧。」
他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我。
我翻开一看,是两份亲子鉴定报告。
结论显示——
我不是裴屹的亲生儿子,林昭才是!

-2-
苏玉拉着我的手,连声安慰:
「川儿,你不要多心啊,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儿子。」
但我什么也听不进去。
走回卧室,倒在床上。
回想这二十年走过的路……
四岁那年,我还在福利院玩泥巴。
一位贵气的小少爷忽然对我说:
「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从今天起,你叫我哥。」
一辆豪车,将我从破旧的福利院,拖到奢华的大庄园。
人都是贪婪的。
得到过,就再也不想失去。
一个只配在福利院玩泥巴的野孩子。
摇身一变。
成了众星拱月的裴家小少爷。
我拼了命,也要牢牢抓住这份从天而降的幸福。
我努力地讨好着父母和大哥。
尽我所能,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
然而,天不遂人愿。
裴牧珩只比我年长七岁,但却是天生的麟子凤雏。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我的所有光芒掩去。
有那样的大哥,是幸运,更是灾难。
渐渐地。
我对裴牧珩的崇拜,变成了嫉妒,甚至是憎恨。
赢他——成了我内心深处的执念。
我与他明争暗斗。
抢资源,抢人脉,甚至抢他的女朋友。
就为了有朝一日,能与他比肩而立,甚至超越他。
可这份亲子鉴定报告,无疑是从天而降的巨石。
给我当头一击。
我从二十年的幻梦中清醒过来——
裴牧珩才是蛟龙。
而我,再怎么努力,都只是浅洼里的泥鳅……
突兀的叩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裴牧珩站在门边,目光冷沉:
「聊聊?」
我踱到他跟前,笑着问:
「还有什么可聊?
「哥,我今天恐怕没耐心陪你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小川。」他的声音永远不疾不徐。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对我充满敌意?」
我深吸了口烟。
挑衅地将烟雾吐在裴牧珩脸上。
「哥,我只是不像你这么虚伪罢了。
「其实你心里很得意吧?
「干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再没人能跟你抢总裁的位置了。」
裴牧珩抽走我唇边的烟,踩灭。
「小川,我从来没在跟你抢什么。」
「是吗?」
我挑起眉尾,一把揪住裴牧珩的衣领。
「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支持对手公司跟我打擂台,竞标会上给我杀个回马枪,处心积虑做这些,你敢说不是为了跟我抢?」
我越说越气。
可裴牧珩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愈加衬得我像个跳梁小丑。
这个当口。
弹幕还蹦出来火上浇油。
【快看,二货弟弟炸毛了。】
【要是知道林昭就是他哥找回来的,亲子鉴定报告就是他哥送到老爹手上的,弟弟不得原地爆炸啊?】

-3-
如弹幕所愿。
我确实快要炸了。
冷静下来之后,我决定调查这个林昭。
很快,调查结果送到了我手上。
原来这个林昭……
从小就享受着「裴氏慈善基金」的资助。
如今是名校在读研究生,同时在裴牧珩的一家小公司当研究员。
敢情这个林昭是裴牧珩早就埋下的定时炸弹。
就等着在关键战役上,把我炸得粉身碎骨呢!
我关闭电子文档。
林昭刚好回到家。
他不再是穷学生装扮。
从头到脚都是低调大牌,手上还拎着几个奢侈品购物袋。
他笑盈盈地朝我走来,热情地喊我「二哥」。
我没应声。
我这人,狭隘,不做作。
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弟弟,我实在谈不上喜欢。
他好似全然察觉不到我的冷淡。
从购物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打开,凑到我面前:
「下午大哥带我去逛街,这是我俩特地替你挑选的袖扣,喜欢吗?」
我垂眸扫了一眼,平庸。
但看在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的份上,勉为其难伸手去接。
谁知指尖还没碰到袖扣上的宝石。
林昭忽然将首饰盒往门边重重一丢。
好巧不巧。
裴牧珩就在这时走进客厅。
林昭的眼眶蓦地红了,蓄满泪水:
「二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
啧啧啧。
这演技,读的是表演系研究生吧?
裴牧珩拾起脚边的袖扣。
宝石脱落,已经烂了。
林昭赶紧走到他身后,抹了把眼泪。
裴牧珩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小川,给个解释。」
解释个鸡毛掸子!
我说「这丫跟这儿演宫心计呢」你信吗?
我一句废话没有,转身朝自己卧室走去。
裴牧珩仗着腿长的优势,三步并两步跟了上来。
反手一带,把我抵在门板上。
「林昭就怕你不待见他,这是他用自己的积蓄给你买的见面礼。
「小川,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我任性?」
撸起袖子,我打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眼前却出现这样的弹幕:
【别挣扎了弟弟,人家林昭是男主,走的是草根逆袭的开挂人生路,勾勾手指就能坐拥全世界的偏爱!】
【你个小配角,不过是人家成长路上的绊脚石而已,怎么跟人家比啊!】
好嘛。
原来我的世界是本无脑小说!
而我的角色是炮灰男配!
难怪这么多年,任凭我怎么努力,总是不被命运眷顾,功败垂成!
都想踩着我上位是吧?
小爷不陪你们玩了。
我弯起嘴角,竖起三根手指:
「哥,我保证,再也不碍你们的眼。」

-4-
既然剧情要我给林昭当炮灰。
那我躺平,行不行?
我搬出裴宅,住进了自己的瞰山别墅。
主动递交卸任副总的辞呈。
又麻溜地请了会计师,帮我进行裴氏集团的退股清算。
粗略估算,能分四五个亿的。
诚然,裴家这些年给了我优渥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但我也给裴家创造了数以百亿计的财富。
功过相抵。
我拿走我应得的,一分不多要。
安排完这一切,我开启了潇洒的摆烂生活。
弹幕似乎有点不淡定了:
【这哥们儿怎么突然转性了嘿?人淡如菊的,这还是我那斗鸡弟弟吗?】
【不对啊,男配不争抢不使绊子的话,还怎么凸显林昭宝宝的优势啊?】
【楼上的,为啥一定要踩着人家上位啊?我就觉得弟弟这样挺好的,我都有点子喜欢他了。】
我一边看着弹幕吵架,一边惬意地躺在自家泳池里喝酒。
不小心。
喝多了。
头有点晕乎,起身时脚底一滑,摔了。
操。
我摸出四分五裂的手机。
龇牙咧嘴地给私人医生顾言打电话。
「言哥,我摔了,动不了了。
「你赶紧快过来一趟,大门密码是……」
顾言连忙答应,说立马就到。
十分钟后,门开了。
急促的脚步声停在我身旁。
我扭头一看。
怎么是裴牧珩?

-5-
在地砖上躺了十分钟。
我原本身上已经有点凉了。
但见裴牧珩一身西装革履,而我正光溜溜的一条……
我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猛地在地上弹了一下。
浑身滚烫。
「怎么是你?」
【傻了吧?私人医生也是你哥的眼线哦!】
【你有个啥事,顾医生不得第一时间向你大哥报备啊?】
【看把大哥紧张的,一百六十码飙车过来,额头上都渗汗了……】
飙车赶来?
着急确认我死没死吗?
我没好气地瞪着裴牧珩。
「摔哪儿了?能动吗?」
裴牧珩蹲下身,指尖触到我的皮肤。
「别碰!」
我愤怒地躲开他的手,挣扎着自己爬起来。
谁知又是一滑。
直接扑进了裴牧珩怀里。
在那身矜贵的西装上晕出大片水渍。
弹幕炸了:
【心机男!放开晗宝的大哥!】
【弟弟这是要从斗鸡ţùₕ模式,切换为色诱模式??】
【哦豁~期待已久的泳池 play 要提前来了吗?】
啥 Play?
我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摔到眼角膜了。
裴牧珩伸手扯了条浴巾裹住我。
然后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我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被人这么抱着像话吗?
「裴牧珩,你放我下来!」
我在ẗŭ̀₋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浴巾滑开。
一览无遗。
裴牧珩垂眸,肆无忌惮地近距离扫视我的腹肌。
眼尾渐渐染上红晕。
我怀疑那是嫉妒的光芒。
只是腰侧愈加明显的压迫感,让我有点疑惑不解。
嫉妒会让一个男人起反应吗?
会吗?
会吧……
裴牧珩稳步离开泳池,将我放到卧室的大床上。
我一骨碌钻进了被子里。
呼~
安全了。
刚想喘口气,只觉得小腿一凉。
裴牧珩把我腿上的被子掀开,眼神直勾勾地落下。
【哦吼~哥哥好勇,我好喜欢!】
【完蛋了,我都有点嗑他们了,高举珩川大旗~】
【上啊!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橄榄他!】
橄、橄榄谁?
这里不是无人区好吗!我内心狂吼。
忽然脚踝一热。
裴牧珩只用一只手,便握住了我的踝骨,往自己身边拉去。
我大惊:「你做什么?」
裴牧珩置若罔闻。
另一只手顺着我的小腿,摸了上来。

-6-
我一个劲儿地往后缩。
可裴牧珩的力气大得惊人。
任由我怎么踢蹬,都甩不开那只铁钳似的手。
滚烫的掌心擦过小腿肚。
在膝弯处停下了。
「膝盖都磕伤了,疼吗?」
我紧张到结巴:「不不不疼……嘶——」
裴牧珩用指腹按了按我的伤处:「还逞强。」
他松开我,从急救箱里取出冰袋给我敷上。
「还磕哪儿了?」
「没了。」
他掀起眼皮,抓住我遮挡腰部的被子。
「非要我亲自检查?」
我立马老实了:
「下巴,还磕着下巴了……」
裴牧珩凑过来,捏着我的下巴仔细瞧了瞧。
「破皮了。」
我悚然变色:「没破相吧?」
裴牧珩:「……」
他面无表情地替我消毒、上药。
动作轻柔而专业。
记忆中,他上一回替我上药的时候,我还在读初中。
几个不长眼的同学,嘲笑我是裴家捡回来的野狗。
说我就算披上金缕衣,也是只癞蛤蟆。
我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裴牧珩知道我打架的缘由后,一通电话打给校方。
几个倒霉孩子隔天就被开除了。
那可是一所全国有名的私立学校。
能去那里读书的孩子非富即贵。
我用流血都不能解决的问题,裴牧珩只需一通电话,就能摆平。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与这个哥哥之间的差距——
有多大。
裴牧珩托起我的下颌,迫使我抬头。
我看不见他的面容。
却能感受到轻轻扑打在颈窝的呼吸。
很痒,很酥。
温柔得仿佛不属于裴牧珩这个人。
我莫名觉得心烦意乱,口干舌燥。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周。
裴牧珩的手忽然一抖,碰疼了我。
我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嘤咛。
瞰山别墅在晚上格外幽静。
这声嘤咛,仿佛被夜幕放大。
异常清晰。
我尴尬得想死。
裴牧珩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将棉签扔进垃圾桶,又将两罐喷剂摆在我床头。
「冰敷一小时再喷这个。
「你好好休息。
「走了。」
他脚步仓促,没再多看我一眼。
不知为什么。
我总觉得他用药箱挡在腰间的动作,有点怪异。

-7-
我要离开裴氏集团的事,通过人事部,传回了爸妈耳朵里。
裴屹很生气:
「你要辞职,居然让人事部来通知我!」
苏玉也温声责备:
「就是啊,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跟你爸说一声呢?
「就算我们找回了裴昭,我们也不会不认你这个儿子啊!」
话虽这么说。
可他们迫不及待给林昭改了姓,还给他安排了部门经理的位置。
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是什么职务来着?
销售。
果然,拥有主角光环的裴昭,待遇就是不一样。
去公司接受离任审计的那天,裴昭刚好走马上任。
我俩在走廊上碰面。
他一身昂贵的定制西服。
发丝后拢,气宇轩昂。
再不是初见时那副瑟缩腼腆的模样。
有了上回的教训,我见了他主动绕道走。
「二哥这是要搬走了呀?」
他叫住我,扫了眼我怀里的杂物箱。
「哟,这块副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牌,还舍不得扔呢?
「是要带回家留作纪念吗?」
我笑了笑:「与你何干?」
这是我过往的见证,想留就留,想扔就扔。
裴昭缓缓走近,压低声音说:
「裴牧川,我要是你呀,就一刻都不愿多待。
「你听听下面人说的都是什么话……」
就在这时,隔壁茶水间传来隐隐的交谈声。
「小裴总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吧?」
「什么小裴总啊,我得到准确消息,他就是一孤儿,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居然鸠占鹊巢这么多年!」
「哎哟我们真正的小裴总真是可怜,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不过好在是认祖归宗了。」
「……」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
早就见多了落井下石的人。
这些风言风语,根本不能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我无所谓地笑笑。
转身就走。
谁知身后突然响起裴昭义正词严的声音:
「请你们不要这么说话,裴牧川就算不是裴家的亲生子,也永远是我亲哥哥!」
这又是闹哪出啊?
我忍不住嗤笑:
「那我可要不起你这个弟弟。」
一转身,对上裴牧珩的视线。
靠!
又他妈着了裴昭的道!

-8-
几个碎嘴子见了裴牧珩,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灰溜溜地钻回工位。
裴牧珩吩咐道:
「陈助,你带小裴总回我办公室休息。」
又看向裴昭:「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办公环境。」
刚好我也有些项目需要移交给裴牧珩,于是跟着陈助走了。
正喝着茶呢,弹幕又出来搞事情:
【快看快看,哥哥对昭宝好温柔。】
【我就说昭宝才是大哥的心头肉吧!】
【怎么办,我又倒戈了,我还是站珩昭吧!】
我:「……」
好好好。
我倒要看看,裴牧珩对人温柔起来,是怎么个温柔法。
心里这么想着。
脚就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裴昭办公室门口。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裴昭坐在椅子上。
而裴牧珩……
正弓着身子,单膝跪地,认真地帮他系着鞋带。
我的眼前,倏然浮现年幼时的一件小事。
那时的我还很黏人。
成天跟在裴牧珩身后,哥哥哥哥地叫。
有一回,我被散开的鞋带绊住,摔了个大马趴,哇哇大哭。
少年回过头,冷漠地看着我:
「站起来,不许哭。」
没有安抚。
更没有帮我系鞋带。
原来,我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有人无需开口,就能轻易拥有。
我突然觉得眼眶干涩。
没等裴牧珩回来,我直接离开了裴氏大楼。
开着车,在川流不息的城市街道上游荡。
白昼褪成星辉。
夜色拉开序幕。
我踏入了日常光顾的那家酒吧。
小嫩模 Lisa 立马迎了上来,对她的金主投怀送抱。
我瘫在包厢沙发上,直接给酒吧老板打电话:
「给我安排十个男模。
「要高,要帅,身上要有八块腹肌。
「脸要清冷禁欲,对对对,冰块脸那种。」
Lisa 嗲着嗓子跟我撒娇:
「小裴总,你怎么忽然转性了?不喜欢人家了吗?」
我的心情出奇的差。
揉着眉心,给她转了一万,打发她走。
十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模鱼贯而入。
黑衬衫绷在健硕胸肌上。
黑西裤下线条明晰。
我满意地点点头。
让他们跪下,一个一个给我系鞋带。
我跷着脚,十分有耐心地认真挑选。
「眼神再冷漠一点。
「嘴角再往下压一压。
「不对,下一个。」
终于,在最后一个男模身上,找到了几分裴牧珩的影子。
我用鞋尖踢开他的衬衣扣子。
又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小男模面不改色,喉结滚动,胸腔起伏。
嗯,跟某人一样装。
我满意地勾起嘴角:
「就你了。」

-9-
小男模玩得真花啊。
我摇色子输了。
作为惩罚,他用领带蒙住我的眼。
又让我叼着手指饼。
等他来吃。
「好了没?」我咬着手指饼,笑问。
忽然,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
紧接着,一只宽大的手掌扣住我的后颈。
「小男模」凑近我。
慢条斯理地啃咬手指饼的另一端。
呼吸渐近。
我仿佛闻到黑檀木混合烟草的熟悉气息。
「小男模」啃完了手指饼,还觉得意犹未尽。
舌尖掠过我的唇峰。
卷走了上面的饼干残渣。
我「操」了一声。
猛地扯掉眼前的领带。
脏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你他妈……哥?」
裴牧珩背着光。
脸色晦暗难辨。
「小裴总,不关我事……他不让我出声……」
小男模战战兢兢地辩解。
我随手给他转了十万小费,说:
「没你的事了,走吧。」
小男模麻溜地遁了。
裴牧珩夺过我的手机。
锁屏,扔在一边。
我心觉不妙,想逃,被一股怪力摁回沙发上。
裴牧珩将双臂撑在我身体两侧。
阴影完全笼罩住我。
「小川,我让你在办公室等我,结果你招呼都不打一声,跑到这种地方喝花酒?
「怎么就是学不乖呢?嗯?」
明明光线很暗。
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
我自认为阅人无数,却是生平第一次对上那么危险的目光。
偏执、阴鸷、怪瘆人的。
裴牧珩忽然用我蒙眼的领带套住我的脖子。
浑然不顾我的反抗,一路拽着那根领带,将我拽上了他的车。
油门一轰,绝尘而去。
我拼命拉上安全带,对他破口大骂:
「你丫的抽什么疯!
「找死也别带上我啊!
「停车,停车,不然我跳车了啊!」
他连一个多余Ṱṻ⁼的眼神都没分给我:
「你跳啊。」
他爹的。
我这辈子就输在怕死上!
轿车驶入裴牧珩的私人别墅。
他揪住我的领带,把我连拖带拽地弄进卧室。
一言不发,开始剥我的衣服。
弹幕狂欢。
污言秽语把我眼睛都晃花了。
我慌乱地抓住他的手:
「裴牧珩!哥,哥!
「你住手,我有话说……」
「不想听。」他冷着脸,手上动作不停。
我慌Ŧũ₊了,哀声道:「我不喜欢男人……」
「是吗?刚才跟野男人不是差点擦枪走火?」
「怎么可能!我喜欢女的!你忘了我还抢过你女朋友吗?」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哦?」
像是在嘲笑我这个怂包,居然不打自招。
都啥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认的?
「哥,哥,我错了……」
「现在知错?晚了。」
我死死揪住最后一片遮羞布:
「可你是我哥啊!」
「早就不是了。」
嘶啦一声。
遮羞布被撕成两半。

-10-
弹幕刷得飞快。
一条比一条不堪入目。
我绝望地捂住了双眼。
忽然,坚硬的皮鞋底子重重蹬在我屁股蛋子上。
裴牧珩一脚把我踢进了浴室。
「你身上有别人的气味,熏死我了。
「滚去洗澡。」
嗙——
还贴心地带上了浴室门。
我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头肉猪。
明知道要被宰了炖汤,还要先把自己洗干净……
在浴室里磨蹭了两个多小时。
裴牧珩在外头敲门:「需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
我连忙将浴袍套上,打了三个死结,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出浴室。
裴牧珩坐在沙发上。
衬衣袖口高挽,露出紧致流畅的小臂。
「过来。」
我没动。
他手臂一伸,将我拉到身边。
然后摁着我的后脑勺,给我吹头发。
风档调得很大,吹得我睁不开眼。
直到把我吹成个蒲公英,他冰冷的眼底才露出些许柔光。
凑到我颈窝里嗅了嗅:
「嗯,Ṫū́₍香了。」
他的鼻尖很凉,气息却是灼热的。
我偏头躲避,反被他拉下半边睡袍领子。
颈边一麻。
裴牧珩竟然张嘴咬住了我的肩膀!
我疼得「嗷」了一嗓子,对他又捶又打:
「你丫属狗的!」
可他不但轻易捉住了我的双手,还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来。
我这人,一怕死,二怕痛。
小时候打针,痛晕过去好几回。
被裴牧珩这么一咬,连气音都打着战。
「哥……哥……」
裴牧珩良心发现。
舌尖顶了顶我颈侧的皮肤,总算松了口。
「给你长个教训。
「下回再犯,咬的就不是这里。」
我都快哭了:「你他妈还想咬哪里!」
他舔了舔嘴唇,笑容很浅,很危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11-
我坚信——
下回再栽到他手里,他会咬死我。
姓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世界那么大,我决定远走高飞。
于是买好机票,拖上行李箱。
打算来个环太平洋旅行。
VIP 候机厅。
漂亮的地勤小姐姐笑着对我说:
「裴先生,您的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可以登机了。」
我伸了个懒腰,说:
「走吧。」
地勤小姐姐忽然脸色微变,对着耳机嘀咕了几句。
然后对我掬起笑容:
「抱歉,刚接到通知……」
与此同时,候机厅里涌进一排黑衣人。
裴牧珩插着兜,活像个黑帮大佬。
我崩溃了:
「裴牧珩,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亲弟弟已经找到了,裴家二少的位置我也让出来了。
「该还的我都还了,我与你已经两清了。
「你能不能放过我?」
裴牧珩微眯起眼,似乎在怀疑他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求你放过我!成吗!」
他不由分说地扣住我的手腕,眼里透出凶光:
「你说,你要跟我两清?」
可不就是两清么?
有专业会计师的财务报告为证。
但我诡异地发现,他此刻的眼神,居然有些受伤。
攥住我手腕的五指,紧了又松。
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你要跟我两清……
「想好了?」
我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弹幕倒是一刻也不消停:
【认命吧弟弟,你翻不出你哥手掌心的。】
【瞎折腾啥呀,跑了还不是会被你哥抓回来关禁闭?】
【不行啊,得跑啊!不跑哥哥怎么彻底黑化啊?我还等着吃疯批哥哥的地下室狗链 play 呢~】
我欲哭无泪,三观俱碎。
作者你是花市上卖花的吧?
怎么口味这么重呢?
我抬起头,对裴牧珩凄苦一笑:
「哥,逗你的。
「要不……我再想想?」

-12-
裴牧珩知道我从小花招就多。
对我说的话将信将疑。
我索性把护照、驾照全交他手里。
让他彻底把心放Ṭú¹进肚子里。
我跑了他就要黑化,黑化就要给我拴狗链子。
傻子才跑咧。
这几天,我将裴家赠给我的财产列了个清单,打算全部归还回去。
苏玉说:
「送给你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川儿,你收着,妈不要,这也是你爸的意思。」
父母不要,但我知道有个人一定会要。
于是我通过律师,全部转赠给了裴昭。
唯独那栋瞰山别墅,我没舍得归还,而是按照市价买了下来。
原因无他——
这里面,有我埋藏多年的秘密。
我走入恒温恒湿的地下室。
推开密码门。
暗室的灯光次第亮起。
照片墙上挂满了同一个人的照片。
巨型展柜上的物品,统统拥有同一个主人。
——裴牧珩。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
我养成了关注裴牧珩的习惯。
报纸电视上得到的消息还不够。
公众场合看见他还不够。
我养了一个专门的团队,秘密监视着他。
乃至于这张照片墙上,密密匝匝地,挂满了他各种角度的高清照片。
我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毕竟,了解对手,是战胜对手的第一步。
打印机的灯亮了。
自动输出一连串高清照片。
我拾起一看,是从一栋建筑向另一栋建筑的长焦偷拍图。
跑步机正对着落地窗。
裴牧珩正在上面匀速奔跑。
他裸着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紧身运动裤。
高清摄像头性能一流。
把他偾张的血脉,莹润的汗珠,都还原得一清二楚。
极具视觉冲击力。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他的视线刚好与摄像机的镜头对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给手下的人打电话:
「史密斯,撤掉 31 号摄像机。」
电话那头没有二话,立即照做。

-13-
当天晚上。
我做了个噩梦。
梦见裴牧珩在跑步机上,给我打电话:
声音里带着刚运动完的粗喘。
低沉,而蛊惑。
「小川,你所看到的,可还满意?」
满意。
太满意了……
第二天一早。
我骂骂咧咧地起床。
又骂骂咧咧地把内裤卷成一团。
扔进垃圾桶。
难道疯病会传染?
我觉得自己好像也心术不正起来。
冲了个凉水澡,将躁动彻底平复后,我决定造访一个地方。
我的来处——
晨曦福利院。
虽然只在那里生活了四年。
但那里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家。
这个家,并不宽裕,堪称贫穷。
但家人友善,温暖了稚童们一颗颗脆弱幼小的心。
近些年,我在给裴家挣钱的同时,也往福利院捐赠了不少钱物。
老院长曾打电话跟我说:
「托小裴总的福,福利院的沙土操场铺上了塑胶和草皮。
「老旧宿舍全部装上了空调和热水器。
「学具教具也换成了最先进的电子设备。」
她让我有空的话,一定要去福利院走一走,让孩子们当面感谢我。
我说「好,一定」,可忙于工作,从未兑现承诺。
如今又是孤家寡人一个。
是该回家看看了。
老院长矍铄依旧,领着我到处参观,感激地说:
「小裴总,你真是孩子们的大福星。」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院长,别叫我小裴总了,我如今已经不是裴家人了。」
她呆愣了十几秒钟。
推了推老花镜,难以置信地说:
「怎么可能呢?
「当时,你哥哥还是个半大小子,他跟律师一起来福利院办手续。
「你的亲子鉴定报告,我可是逐字逐句看过的!」
这回轮到我呆若木鸡。
对呀!
既然与裴昭相认时有亲子鉴定报告。
那么当年与我相认时的鉴定报告,又是从何而来?

-14-
我一路飙车,直奔裴氏集团大厦。
撞开拦截我的保安。
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大概是我闹出的动静太大。
裴昭接到风声,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二哥,你还来做什么?」
自觉失言,又找补道:
「不对,我意思是,你来之前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好让保安放行……」
越描越黑。
连他背地里通知保安,不许我上楼的勾当都抖了出来。
但我无暇搭理他。
对裴牧珩说:「哥,我有话问你,无关人员能回避吗?」
裴牧珩不容置疑地朝门边昂了昂下巴:
「裴昭,你先出去。」
「大哥……」裴昭吃瘪,只好乖乖出去,合上房门。
裴牧珩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
绕过长长的办公桌,走到我跟前。
「想问什么,问吧。」
一路上我努力让自己冷静。
但见到裴牧珩那张淡定的脸,我还是出离的愤怒。
我一把薅住他的衣领:
「二十年前的亲子鉴定报告,是你伪造的吧?」
他垂眸看着我,薄唇轻启:
「是。送检样本是从我身上获取的。」
我不敢置信他居然承认得如此爽快: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弟弟?」
「没错。」眼神不闪不避,语气毫无波澜。
我勃然大怒,只想朝着那张人模狗样的脸来上一拳。
「为什么!耍我很好玩吗!」
「小川,我没想耍你。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只想把你留在身边,仅此而已。」
我疑惑地皱起眉头,努力回忆。
是了。
其实在裴家与我相认之前,福利院曾来过一帮人。
某所中学组织一帮家境殷实的孩子,来福利院做过一次慰问。
那里面,似乎就有一个少年姓裴。
裴牧珩将手轻轻搭在我手腕上,止住了我的战栗。
「我承认,我很自私。
「你与我的关系,是我硬生生编织出的骗局。
「我当初以为,把你变成我亲弟弟,永远养在我身边,我就会知足的。
「可是,我高估了我自己,也低估了你。
「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我变得……
「变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他如此坦荡,反而令我无所适从。
我怔怔地问:「你什么意思?」
裴牧珩闭了闭眼,复又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你应该也能感受得到,这些年我俩的关系,越走越远。
「其实,是我有意疏远你。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你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一个哥哥,对弟弟萌生那样的念头。
「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裴牧珩素来神秘。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剖白自己的心声。
低沉的声音敲击着我的耳膜。
但我却仿佛听不懂那些句子的含义。
什么叫……
不该有的心思?
他说得那样情真意切,好像多么宝贝我似的。
可又为什么要把我踢出裴家?
裴牧珩就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说:
「你也调查过裴昭了,没错,我早就找到了他。
「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什么突然要把他领回家呢?
「因为……」
我忽然不敢听下去了。
猛地转身,朝门口走去,嘴里念叨着:
「我还有事,改天再聊。」
裴牧珩一把将我拉了回去,抵在巨大的办公桌边缘。
「因为我发现,不论与你保持多远的距离都于事无补。
「因为我对你的感情,早就脱离了正轨!
「我每个晚上都想对你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小川,我不想做你哥哥了,我想……」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我心如擂鼓。
本就不灵光的脑子,早就因为过载而升起黑烟。
我张了张嘴,居然问:
「想什么?」
裴牧珩搂着我的腰,把我托上办公桌。
一手撑在我身侧。
一手捧住我的脸。
「想这样……」

-15-
吻落下来。
很烫。
我觉得自己像条脱了水的鱼,呼吸困难。
又像一片久旱的庄稼地,渴望降下甘霖。
纠缠许久。
久到我怀疑再不停下自己就要死过去了。
裴牧珩终于好心肠地放开我。
弹幕敲锣打鼓,像在过年。
【救命他真的好爱!】
【啊啊啊!禁欲哥哥比疯批哥哥更让人沉沦!】
【嗑生嗑死,不如嗑珩川一辈子!】
我大喘着气,抹了下发麻的嘴角。
也不知是缺氧让脑子变笨,还是弹幕把我带跑偏了。
我不要命地来了一句:
「哥,就这?」
裴牧珩脊背一僵,摁住我不安分的膝盖。
「别动。
「我不想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16-
亲都亲了。
我总得对他负责。
刚好裴牧珩的生日要到了。
我想给他准备个惊喜。
往年,裴牧珩都不许别人给他庆生。
因为他身份金贵,想巴结他的人太多了。
如果大张旗鼓地过生日,难免惹来很多人情世故。
但今年不同。
因为裴昭亲力亲为地,给裴牧珩大操大办了一场生日宴。
他包下了一艘豪华游轮。
ẗű⁰请了几百人出港游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结婚,当然,我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
庆生只是借口。
更主要的是,他要通过这场生日宴,在裴牧珩的交际圈里公开宣布——
他裴昭才是真正的裴家二少、裴牧珩的好弟弟。
当然,我作为裴牧珩的前弟弟,也在受邀之列。
奢华的宴会厅灯火通明。
明星乐队把宴会气氛营造得十分热烈。
从一线到十八线艺人都来凑热闹。
我甚至还看到了我的前女友。
准确来说。
是我挥锄头从裴牧珩身边撬走,又甩掉的前女友。
满屋子都是精心打扮的俊男靓女。
反倒是寿星裴牧珩,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他在人堆里,依旧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裴昭几乎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兄友弟恭,十分和谐。
我作为前弟弟,自然不好去打搅。
只远远地坐在角落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小礼物送出去。
可我等了很久。
围在他身边的人群都没有减少的迹象。
我看了看表,很快就过零点了,得赶紧把礼物送出去。
我扶正领结。
拎着礼品盒朝裴牧珩走去。
「哥。」
裴牧珩转过身来。
他喝了不少酒,眉宇间染上薄红。
表情比平时松弛一些,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
「小川,你躲哪儿了去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我神秘地笑了笑:
「我白天在后厨……」
偏就在此时。
宴会大厅忽然灯光全灭。
众人纷纷发出一片惊呼。
裴牧珩下意识揽住了Ṱŭ₁我的肩膀:
「我在呢,小川不怕。」
我胸中一震。
五岁时,我曾被电梯困过一次。
很不巧,当时漆黑的电梯厢里就我一个人。
工人抢修了九十分钟,才把电梯修好。
电梯门打开那一刻,裴牧珩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说的,也是这句话:
「我在呢,小川不怕。」

-17-
宴会厅的一角亮起微光。
紧接着,有人清唱着生日歌,推着一个巨型蛋糕塔,朝裴牧珩的方向走来。
人群为蛋糕塔让出一条通道。
烛光照亮裴昭的笑脸。
零点钟声敲响,在众人的欢呼与掌声中,裴昭大声说:
「哥,祝你生日快乐!」
我扭头看向身边的裴牧珩。
他正开心地弯起嘴角眉梢,接受大家的祝福。
接下来,自然是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人群围拢。
我一不留神就被挤到了外围。
推搡间,我手里的礼盒被人撞了一下。
绑带崩断。
礼盒「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裴家两兄弟身上。
根本没人留意到我。
我躬身拾起变了形的礼盒。
自嘲地笑了笑,朝宴会厅外走去。
甲板上空无一人。
海风迎面。
裹着浓浓的潮气,打湿了我的眼角。
自打裴昭出现,我一直表现得很无所谓。
可这一刻,我忽然绷不住了。
所有的不在乎不难过。
都他妈是我装的。
我打开礼盒。
里面躺着一个塌了角的小蛋糕。
这是我白天跟游轮上的烘焙大师现学现做的。
生日快乐四个字还是我用草莓酱手写上去的。
因为塌了一角,「乐」字缺了一半。
跟奢华的巨型蛋糕塔相比。
真的很丑,拿不出手。
我用指尖挖了一块,放舌尖舔了舔,自言自语:
「难怪没人稀罕你呢。」
忽然,手上一空。
裴牧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
语气很不高兴:
「你敢偷吃我蛋糕?」

-18-
我知道裴牧珩平时不吃甜食。
他吃一小口我就很知足了。
没想到他一个人,把蛋糕全吃了。
怔愣间。
裴牧珩捉住我的手腕。
张口含住那只挖过蛋糕的手指。
把上面的奶油吮吸得干干净净。
原本凄凄凉凉的一颗心,腾的一下,烧起一把妖火。
我急忙抽手。
没抽动,反被他拉了过去。
「你嘴上还有奶油……」
说着,他按住我的后颈,低头吻住我的唇。
氧气渐渐流失。
我只觉脑瓜子嗡嗡的。
这可是在甲板上!
我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了他。
捂着被他嘬肿的嘴:「你喝醉啦?」
他又一次缠上我的腰:「没醉,清醒着呢。」
月色高悬。
游轮刚好靠岸。
想下船的,可以下船。
不想下船的,可以继续狂欢到天亮。
裴牧珩拉起我就往岸上走。
我在后头抗议:
「喂喂,你今晚可是寿星,哪有寿星临阵脱逃的!」
裴牧珩反而加快了步伐:
「别管他们。」
坐上我的车,裴牧珩的手机就响了。
「哥,你去哪儿了?」裴昭问。
裴牧珩故意装出一副醉意醺醺的腔调:
「裴昭啊,我有点喝多了,先撤,你跟大家解释一下。」
挂断,关机,然后狡黠地看着我。
「小川,你哥醉了,麻烦你载他回家吧。」

-19-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心碎。
这话说得……不全对。
因为我腰比较累。
一米九的男人,非要跟个树袋熊一样挂我身上,换谁谁不累?
幸好瞰山别墅房间多。
我把他扛进客卧,丢在大床上。
揉着后腰抱怨:「沉死了,睡吧。」
裴牧珩一听,拉住我的手:
「你都不帮我洗澡啊?」
「还洗什么澡啊,就这么睡吧,我不嫌你脏。」
他一骨碌坐了起来。
眼尾红红的,甚至把他的眼神衬托得有点单纯可爱:
「别走……
「我其实酒量也没那么差,这会儿醒得差不多了。
「不如我们聊会儿天?」
弹幕笑翻了:
【hhhh 我那一生要强的哥哥!】
【上呀哥,你用铁链子锁着他,逼他叫你主人的霸气都上哪儿去了?】
【咱哥现在走纯爱路线,我比以前更喜欢他了!!】
我被那双无辜的眼神蛊惑。
鬼使神差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孤男寡男的。
多尴尬。
于是我随便扯了个话题:
「对了,我今晚看见吴芊芊了。」
吴芊芊,就是我和他的共同前女友。
「哦,然后呢?」他问。
「你怎么也不跟她打声招呼?毕竟是深爱过的女人嘛。」
他茫然:「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深爱她?」
我很不给面子地拆穿:
「你不是给她写过情书吗?我看见了,给你拦下了。」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我:
「对,我这辈子就给一个人写过情书。
「那情书上写什么了?」
装蒜是吧?我直接给他全文背诵。
背完,酸溜溜地问:
「你应该很喜欢她吧?
「变着法子夸人家鼻梁高、眼睛亮,还夸人家腰细腿长。
「啧啧啧……真爱啊……」
裴牧珩捏了捏我的手,说:
「你是不是没照过镜子?」
「照啊,每天都是被镜子里的自己帅醒的。」
「那你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
我蒙了:「不是等会儿,你不会是说……
「那情书是写给我的?」
裴牧珩很无语:
「你到底是怎么推断我这封情书是写给她的?」
我眨巴着眼睛:
「因为……因为你情书里说, 永远记得 5 月 17 日这一天啊。
「我仔细调查了跟你关系亲密且生日是这一天的人。
「只有这个吴芊芊啊!」
裴牧珩扶着额头, 无奈地笑了。
「5 月 17 日,是我第一次在福利院遇见你的那一天。」
大脑飞速运转。
我蓦地想起一张福利院的合影留念。
一群家境天差地别的孩子站成几排。
相机留下了他们青葱的模样。
合照的右下角印着日期:【20XX 年 5 月 17 日。】

-20-
奇怪。
我今晚明明滴酒未沾。
但现在脑袋顶上就像盘旋着一窝蜜蜂。
耳根子烫得不像话。
「那个……」
我站起身:「渴了,我去找点喝的。」
也不等裴牧珩答应,兀自朝餐厅快步而去。
等我从冰箱里叮呤咣啷地取来两支 SALVE。
客卧里已经没了裴牧珩的身影。
与此同时。
地下室传来密码门开启的声音。
不好!
早知道就不用裴牧珩的生日做密码了!
我拔腿就冲了过去。
暗室的灯,已经大亮。
裴牧珩站在暗室中央,正对着一整面照片墙。
我手一抖。
两支 SALVE 被我摔得粉碎。
「哥……你听我解释……」
裴牧珩随手摘下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居家服, 站在阳台上抽烟。
一看就是偷拍。
他抖了抖照片, 轻轻笑了一声。
我呼吸都随之凝滞。
完了。
这下真的全完了。
裴牧珩伸手将我捞进怀里。
捏着我的下巴,逼视着我的眼睛。
「小川, 你也早就喜欢我, 对吧?」
一句话, 把我问蒙了。
我……喜欢他?
他押着我,走向巨型展柜。
上面琳琅满目,摆满了他的私人物品。
他慢悠悠地开口:
「这件校服沾了墨水, 我明明丢进垃圾桶了,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水杯,我以为是我落在赛场了,原来是被某个有心人捡走了。
「还有这张入场券, 大学篮球联赛总决赛,小川, 你偷偷去看我比赛啊?」
我被他说得面红耳赤。
还有钢笔、奖状、手写情书,甚至是他用完丢弃的草稿纸。
我就像个收集癖。
收集所有与他相关的鸡零狗碎。
然后把它们像古董文物一样珍藏起来。
这样的做法……
真的只是出于观察竞争对手的需求吗?

-21-
裴牧珩忽然沉下脸来。
「小川,你总该给我个解释吧。」
「我……」哑口无言。
「不说?好吧,等你想说了再联系我。」
他撂下这句冷冰冰的话,转身就走。
「等等!」
我猛地拽住他衣角。
裴牧珩驻足转身, 冷漠地等着我的答案。
我咬了咬牙。
脱下外套, 随手丢在地上。
裴牧珩眉心一跳,没说话。
我又扯松领结,一口气解开黑色衬衣的扣子。
裴牧珩明显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我的脖子上……
挂着一个黑色项圈。
我不敢看裴牧珩的眼睛。
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将项圈链条递到他手里。
「其实……
「我还准备了另一件生日礼物……」
声音越来越小。
小到我都不确定他听清楚没有。
「那就是, 我自己。」
裴牧珩像一只暴起的凶兽。
掐着我的脖子, 把我整个身躯抵在展柜上。
骨节分明的手掌, 一寸一寸抚过我的前胸,向下。
「唔……」
我猛地咬住自己嘴唇。
他似乎很迷恋我这副样子。
手掌在喉结上摩挲许久,然后用手指撬开我的唇。
吻着我通红的耳尖, 说:
「别咬自己……
「咬我……」

-22-
这一夜。
我彻底废了。
我躺平了一个礼拜。
裴牧珩就任劳任怨、鞍前马后地照顾了一个礼拜。
见我总算能下床了。
他可怜巴巴地贴上来说:
「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保证,今晚轻轻的。」
我直接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还想来?
滚你丫的。
裴家男人都是狗东西。
我以后见了这两兄弟都绕道走。
对了, 说到他弟弟裴昭。
这位小裴总的日子似乎不太顺遂。
他以为站在前小裴总的肩膀上, 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谁知他初入公司时那一番骚操作, 不知被什么人传了出去。
惹来众怒, 以至于他如今几乎成了个光杆司令。
与此相反。
我新成立了一家私募公司。
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裴牧珩给我注了三个亿作为启动资金。
身份从「我哥」华丽丽转型为我的「金主爸爸」。
我就纳闷了。
说好的爽文男主是裴昭的呢?
他的主角光环呢?
弹幕给了我答案。
由于珩川 CP 的人气太高,作者修改设定, 把我俩整成主角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眼前的弹幕渐渐变成这个样子:
【大大, 能不能出个甜甜的番外啊?】
【臭情侣, 要好好的在一起哦!】
【呜呜呜追了一年,好舍不得哥哥和川宝~】
我意识到。
这本脑残小说终于走到了尾声。
今后的人生。
终于掌控在我自己手中了。
某日收盘,又小赚了百十来万。
我打电话跟金主爸爸汇报。
金主爸爸在电话那头低笑:
「真棒, 今晚额外奖励你。」
奖励你个鸡毛掸子!
我连声推拒:「裴总,真不用给什么额外奖励了,年底分红按时到账就行。」
裴牧珩反问:「确定?不要?」
我忍气吞声:「一次……不能再多。」
他爹的。
我这辈子就输在怕死又贪财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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