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兽医。
半夜,急诊来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面对他八块腹肌的诱惑,我仍坚守底线:
「先生,这里是动物医院。」
可他却变成了一头狼,把我压在身下。
「这样可以吗?」
-1-
我看着脖子边上那两颗尖牙,吞了吞口水。
「狼……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当然可以。」
狼听完,眯起幽绿色的眼睛,坐回椅子上。
还顺便跷起了二郎腿。
「新来的?」
我靠。
狼怎么会说话?
一定是天天熬夜玩手机玩出幻觉了!
我闭眼,又睁眼。
眼前还是那头跷着二郎腿,等着我看病的狼。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头狼的腹部有一道很深的血口,需要缝合。
我拿来针线,战战兢兢地替他处理好伤口。
「不错,比上一个好。」
再抬眼时,狼又变回了男人。
而我的手正放在他的八块腹肌上。
「啊?」
我一开口,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当然不是馋的。
我没那么低俗。
是这房间里不知何时被人灌了迷药。
我一个不注意就昏死过去。
-2-
再醒来时,微风和煦,阳光明媚。
院长许玉京正笑着朝我招手。
「早安。」
大早上就看见美男的心情很不错。
说实话,当初我就是冲着院长颜值入的职,以及三万的月薪和五险一金。
至于心理素质强和具有保密意识的入职要求,和这远在郊区的工作地点。
无所谓啊。
年轻人就应该吃点苦。
我轻松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余光却瞟到了急诊室里那张带血的椅子。
等等。
那条跷二郎腿还会说话的狼呢!
我惊恐万分,连忙朝许玉京跑去。
「院长,昨晚急诊来了个狼人!」
许玉京见状,展开双臂,温柔地将我搂在怀里。
「别着急,慢慢讲。」
我努力回忆:「他会变身,一会是狼,一会是人。特别可怕!我们要不要报警……」
话没说完,我身上就升起一股凉意。
低头一看,白色的蛇尾正扫过我的脖颈。
「很可怕吗?」
许玉京嘴Ṫű̂₇里吐出细长的蛇信。
我差点又没晕过去。
可他的蛇尾紧紧缠着我的腰,让我不得不直视他。
「迷药好像对你不起作用。」
许玉京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
「你跟她们……不一样。」
-3-
我心底涌起一阵恶寒。
难道之前来这里上班的人都被灭口了?
慌乱间,许玉京已经缠着我往走廊尽头走去。
那里漆黑一片,隐隐传来动物粗重的呼吸声。
真的要被灭口了!
我吓得双腿发软,浑身颤抖:
「要不你再用迷药迷我一次吧,我很好迷的!」
可许玉京置若罔闻,径直推开房门。
我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紧闭双眼。
浓厚的血腥气钻进我的鼻腔,脸上尽是动物们湿热的吐息。
甚至还被某个猛兽的舌头舔了舔。
我气若游丝:「杀生,不虐生……」
至少让我死得体面一点。
可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狗叫。
狗叫?
我缓缓睁开眼。
一只漂亮的萨摩耶正蹲在我跟前摇尾巴。
只是它的右前掌耷拉着,带着干涸许久的血迹。
而放眼整个房间,都是受伤的小动物。
小猫小狗,小牛小羊。
什么情况?
许玉京站在一旁,真诚地恳求道:
「请你帮帮我们。」
-4-
我很喜欢小动物。
当初不惜与我妈断绝关系,也要填兽医专业的志愿。
就是想有朝一日能靠自己拯救更多动物的生命。
可这一天到来得有些荒谬。
我这是在医人还是医动物?
带着这种荒谬感,我处理完所有动物的伤口。
走出病房时,已近黄昏。
晚霞印在许玉京洁白如玉的脸上,甚是好看。
「辛苦你了。」
我没被色诱,与他保持距离:「你先给我个解释。」
许玉京向我讲述了兽人的来历。
兽人,是仇恨诅咒下的产物。
他们上一世为人,却抱着巨大仇恨去世,所以转世成了兽人。
而他们的寿命极长。
只有彻底化解心中的仇恨,才能破除诅咒,转世为人。
如果没有化解仇恨就死亡,将会永生永世堕入畜生道。
「所以你才找人来治病?让你们能活着化解仇恨?」
许玉京点点头,接着解释。
兽人接触到金属时就会化为原形。
为了不吓到来治病的兽医,许玉京只能用特制的麻药迷晕他们。
所以来这里的兽医基本上是次日跑。
除了我。
一个迷不倒的大冤种。
我有些无语:「让我这个上了两年网课的大学生来,你们放心啊?」
许玉京扶额苦笑:「大学生好骗。」
……
算了,这是实话。
-5-
解开了所有疑惑,我一时还挺满意的。
兽医兽医,兽人也能医。
有钱拿,什么都好说。
我走向卫生间,想清洗掉ťū́⁷手上的血迹。
却正好撞上了昨天那头的狼。
狭小的空间内,他紧紧盯着我,周身都散发着寒意。
面对这种比较叛逆的病人,我还是要主动关心一下。
「你的伤好些了吗?」
他听完,微微眯起眼睛,并没有回答。
好高冷。
我擦干手上的水渍,正要离开时,却被他摁住手腕压在了墙上。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嘴边就亮出獠牙,朝我脖颈处啃来。
「啊!」
我尖叫一声,连忙捂住伤口。
而他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血,低声道:
「你还没有被标记。」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狼!
我不敢骂他,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
他的眼神轻佻而迷离,似乎还想啃我一口,却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秦舟,放开她。」
许玉京如神兵天降。
而那只被称作秦舟的狼冷冷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6-
「奇怪。」
许玉京望着秦舟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平时不这样的。」
我的关注点却是:
「标记是什么意思?」
许玉京冷着脸反问:「你不看黄文?」
我靠。
学医的哪有时间看黄文啊。
期末考试六本书,背都背不完。
但……
我突然想起好笑的事:
「不是,你一条蛇看什么黄文?」
许玉京很明显生气了。
离开时,地上的蛇尾都快摇出火星子了。
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
我回房间后本想好好休息,可秦舟的话让我难以入睡。
标记?
「你懂的多,标记是什么意思啊?」
我忍不住给闺蜜发消息。
那头几乎是秒回一个链接。
【五十篇不能错过的 ABO 经典小说】
ABO?
我不喜欢看欧美的。
「有没有人和动物的标记啊?」
这下闺蜜半天才回我。
「你看兽人?太重口了吧?」
话虽这么说,闺蜜的链接还是很快发过来。
【十五篇超爽兽人文(含触手)。】
我求知若渴,迫不及待地打开链接。
这时,一道白光闪过。
我就这样水灵灵地躺进了秦舟怀里。
-7-
「你怎么在这?」
我们异口同声道。
秦舟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护在身后。
我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竟然是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
我刚刚不还在医院宿舍的吗?
「别出声。」
秦舟压低声音。
趁着月色,我隐隐看到他墙后有两道影子。
一道是人。
一道是只大得出奇的老鼠。
「他受伤了,跑不远的。」
不知为何,这声音分外耳熟。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秦舟腹部崩裂的伤口在夜色中有些骇人。
那两位……老鼠人,是来抓他的吗?
秦舟的脸颊却突然泛起诡异的粉红色。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手中发着微光的手机屏幕。
【我与狼王殿下的九十九夜。】
我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惊慌失措地想关掉,却不小心按到了有声朗读键。
推文的机械女声彻夜空。
「狼王掐着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当我们血液交融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我的妻子。现在,我要履行作为丈夫的义务!」
连墙后的那两个影子都愣住了。
「在……那边?」
千钧一发之际,秦舟找到手机的静音键。
可他忘了。
兽人是不能碰到金属的。
世界安静的瞬间,秦舟也变回了狼。
并且由于过重的伤势,他直接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咬咬牙,重新打开了声音,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跑了!快追!」
-8-
我很快跑到了一条死路上。
前面是没有护栏的天台。
后面是一人一鼠。
这下真得报警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拨通,我就被一条巨大的鼠尾扫倒在地。
而老鼠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林夏?」
我也愣住了。
这不是我的大学老师吗?
我提交毕业论文初稿时,他还曾咬牙切齿地警告我。
让我出去别说是他的学生。
没想到如今以这么尴尬的方式见面。
「张老师……」
我揉着被摔疼的屁股站起来。
「您养的老鼠,甚是强壮啊。」
他眉头紧皱:「你大晚上跑这里来干吗?」
我手心冒汗:「这不是没找到工作,出来听听书,放松一下。您呢?出来遛老鼠吗?」
张老师没有回答。
他带着怀疑的目光,不断打量我。
那只老鼠则爬到他的肩膀上,吱吱地叫着什么。
半晌,他开口道:「你刚刚有看到一头狼吗?」
我连忙摇头:「啊?这大城市里怎么会有狼?」
张老师向țù⁽前一步,脑袋突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鼠头,朝我伸来。
「可你身上有狼的味道啊。」
我吓得放声尖叫。
下一秒,又是一道白光闪过。
-9-
再睁眼,我回到了医院。
若不是重伤昏迷的秦舟正紧握着我的手,我真会怀疑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许玉京很快推门进来。
他向来从容的脸上显现出焦急的神色。
「怎么回事?」
我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许玉京听完,脸上的担忧更甚。
「你们遇到了统治派的兽人。」
原来这地球上的兽人分为两派。
一派就如同许玉京这样,帮助兽人们化解仇恨,转世成人。
而另一派,则是抱着对人类的仇恨,想统治世界。
「兽人的体力、智力和寿命都远超常人,只有一个不能触碰金属的缺点。」
许玉京皱起眉。
「可统治派靠着抓捕兽人进行基因实验,已经初步形成了对金属的抗体,我们传统兽人很难跟他们正面对抗。」
怪不得。
连秦舟看起来那么生猛的兽人,都被追得如此狼狈。
但我还有一个疑惑。
为什么我会突然传送到秦舟身边,又传送回来呢?
正这样想着,许玉京就推了推眼镜。
「每个兽人都有异能,秦舟的异能最强大,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至于为什么你能跟着他一起传送,我暂时还没查清楚。」
我恍然大悟地点头。
不对……
谁问他了?
许玉京的异能不会是读心吧?
那我刚见面时心里对他的虎狼之词,他岂不是都知道?
许玉京轻轻嗯了一声。
-10-
这一晚我睡得不好。
满脑子都是张老师的大鼠头。
甚至梦到我自己也长出个鼠头。
「啊!」
我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想撑着床坐起来。
可手心的温度却十分炽热。
低头一看,我的手正放在秦舟的胸肌上。
「啊啊啊!」
这下秦舟也被我吵醒了。
他看见我时,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只是片刻后他就恢复冷静。
「你吵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拉高被子,遮住裸露的上半身。
「我的妻子。」
医者仁心。
要不是考虑到他身上的伤,我早就一脚把他踹下去了。
我痛心疾首地斥责他:「你的异能不是拿来调戏良家少女的!」
秦舟挑了挑眉:「我和狼王殿下的九十九夜?」
我涨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可秦舟依旧不依不饶。
他对着我嗅了半天,问道:
「你的异能是什么?」
我羞愤回答:「我又不是兽人,哪里来的异能?」
「是吗?」
秦舟突然拉起我的手。
熟悉的白光闪过。
身下的床消失不见,我和秦ṭū́⁴舟此刻正相拥着浮在空中。
月光柔和了秦舟稍显锋利的五官。
他此刻看起来,没那么凶。
甚至说,有些温柔。
「我的异能,只能与立下血契的妻子共享。而只有兽人,才能与我缔结契约。」
我想起之前秦舟啃向我脖子的那一口。
还有更早之前,我替他缝伤口时,因过度紧张而刺破的指尖。
当我们血液交融那一刻……
原来黄文还真能学到东西。
但我怎么可能是兽人呢?
-11-
「对啊,你就是。」
我妈面无表情地织着毛衣。
「你爸是只畜生,你就是小畜生。」
我有些着急:「妈,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妈冷笑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你爸说他是什么万兽之王,要去拯救世界,就消失了。你又说要去当兽医拯救动物世界,也跑了。你俩都是畜生。」
我:「……」
被我妈赶出家门后,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
有这几天的奇遇,我的内心很平静。
平静到能接受我身上有一半兽人血统的事实。
许玉京说过,因为血液不同,兽人和人类的后代很难存活。
除非那个兽人很强大,能够抑制两种血液之间发生的溶血反应。
我既然能活这么久,那就说明我爸是个很强的兽人。
可是他为什么一直杳无音讯呢?
我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塑料瓶。
那瓶子没飞多远,就被一只老鼠接住了。
我看了看那只长着肱二头肌的老鼠,又看了看它身后微笑的张老师。
跑!
只是我没跑两步,就又被那鼠尾横扫在地。
-12-
张老师把我绑回了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我很熟悉。
大二的时候,张老师带我来参观过。
他还盛情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
我当时盯着荣誉墙上的报纸直皱眉。
【动物园濒死老虎接受基因治疗,重获新生。】
这种违背自然的基因实验让我婉拒了他。
如今细想……
我不会也要被他拿来做基因实验了吧?
我尽量冷静地劝说:
「张老师,你不能虐待动物。更何况我只是半个动物,实验的效果可能没那么好。」
张老师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谁敢虐待你啊?」
他话音刚落,实验室紧闭的铁门就缓缓打开。
伴着猛兽低沉的嘶吼声,张老师的表情逐渐肃穆。
我也紧张地看过去。
阴影中,走出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
它肌肉紧绷,琥珀色的眼底隐隐带着杀意。
原来我只是饲料啊。
我有些心碎地闭上眼,等待肉碎。
「林先生,小姐带到了。」
张老师的声音有些发颤。
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张威风凛凛的虎脸。
他张着血盆大口。
「逆女!」
-13-
这只老虎对我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斥责。
他自称是我的父亲。
为了让我过上正常的生活,才一直没来打扰我们母女。
没想到我竟然投敌,加入了拯救派。
「人类伤害了我们。既然上天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还给了我们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还要放下仇恨,选择ṭų₃原谅?我们应该复仇!我们要统治这个世界!」
好……
好中二的老登。
还真把自己当成万兽之王了。
我有些无语地抬手,想擦掉脸上的口水。
只是还没擦干净,老虎就猛地舔了我一口。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他砸吧砸吧嘴,突然暴怒。
「你身体里怎么会有其他兽人的血?」
哦,那应该是秦舟的血。
正这样想着,眼前的老虎就被一道黑影扑倒在地。
银狼的前爪如铁钩般,紧紧扣住了老虎的后背,犬齿也钳进了它的颈侧。
我下意识惊呼:「秦舟!」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跟老虎厮打起来。
张老师见状,抄起桌上的电击棍就朝秦舟打过去。
秦舟体型本就比老虎小,身上还带着伤,在对战中处于下风。
如今加上电击棍,他很快就被逼到角落。
我被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着急道:「秦舟,你快走!」
「想走?」
那老虎冷笑一声,陡然化身成人。
秦舟的人形已经近一米九,身材精壮。
这只老虎不仅比他高出半个脑袋,还满身腱子肉。
说他是只牛蛙我都信。
这怎么打得过?
-14-
一片混乱之际,张老师把手中的金属电击棍递了上去。
那只老虎极其自然地接过。
他们有抗体,但秦舟没有。
电击让秦舟化为人形,金属又很快让他变回狼。
如此反反复复,秦舟很快吐出血来。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折磨同类算什么拯救世界?」
那老虎听了我的话,总算收了手。
「你心疼了?」
他缓缓转过身。
一张与我极为相似的脸上,透着淡淡的杀意。
我如遭雷轰,当场呆住。
但也就是这刹那,让秦舟有了逃跑的机会。
他以极快的速度跃上实验室的窗户。
然后……
落在了我身边,牵起了我的手。
我靠……
我们才认识几天,有这么爱吗?
「我不反对你恋爱。」
那老虎板着脸,十分严肃。
「但男朋友的选择……」
秦舟的突然出爪打断了老虎的话。
但老虎的反应很快,秦舟锋利的爪尖只划破了他的脸。
「下一次,我必把你的心给掏出来!」
秦舟紧紧牵住我的手,咬牙切齿道。
一道白光闪过。
我和秦舟又回到了医院。
-15-
「到底怎么回事?」
我又气又急,连忙将浑身是血的秦舟扶到病床上。
正要转头去拿医药箱时,他却紧攥着我不放。
「我还没问țṻ⁾你,怎么回事?」
我对上他充血红肿的双眼,缓声安慰:
「你受伤了,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可秦舟并不买账。
他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要碎了。
「那个男人是谁?」
说完这句话,他又吐出一口血。
「他是谁?」
我无奈道:「他是我爸,可以了吗?」
秦舟浑身一僵。
终于,他彻底晕了过去。
许玉京适时推门进来。
我和秦舟接二连三地遇险,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帮我清理完秦舟的身上伤口后,他才缓缓开口:
「抱歉,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我没想把你卷进来的。」
我的脑子很乱。
从小到大,我都以为自己喜欢动物只是因为人美心善。
没想到这是基因自带的。
而我一直想找到的爸爸,竟然是一只屠戮成性的老虎。
我一半人,一半兽,谁还会真正接纳我呢?
想到这里,我竟然涌上几分泪意。
许玉京叹了口气,柔声安慰:
「不论如何,这家医院永远欢迎你。」
他的蛇尾冰冰凉凉的。
贴在我因激动而燥热的脸上,舒服极了。
冷血动物的异能,竟是体察他人的内心。
或许这个世界,远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用他的尾巴擦了擦眼泪。
手却碰到了两根触感奇怪的物件。
我的专业知识并不扎实。
但谁不知道蛇的……
我对上许玉京有些发灰的眼睛,心虚地跑开。
「我先去洗个澡啊。」
-16-
这几天又忙又累。
我很珍惜这难得的洗澡时间。
刚把头发搓起泡,下水道却传来异响。
我起初没当回事。
可当我闭上眼睛冲掉泡沫时,耳边突然响起「吱吱」声。
是老鼠!
这几天老鼠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我一边尖叫,一边找毛巾。
「怎么了?你……」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睁开眼,老鼠不见了,只有秦舟站在我面前。
而我一件衣服都没穿。
恐惧瞬间转化为了愤怒。
「你是不是变态啊?都受那么重的伤了,为什么还要偷看我洗澡?」
秦舟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似乎想开口解释。
可多日积攒的恐惧与怨气让我忍无可忍,拿起淋浴头就朝他喷去。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卷进这种破事,我就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有错吗?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水顺着秦舟的额角往下滴,裹在他腰间的纱布隐隐渗出血来。
他微张着嘴,乌青的嘴唇轻颤。
我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
「刚刚你在想我。」
秦舟很快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模样。
「遇到危险时,只要你默念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反之亦然。」
刚刚遇到老鼠时,我居然在想秦舟吗?
怪不得秦舟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特别是在我遇到危险时。
我好像误会他了。
「血契无法违背,但能解除。」
秦舟的手立刻变为一只狼爪。
「只要你想……」
他的话没说完,整栋别墅就剧烈摇晃起来。
-17-
我和秦舟出去时,别墅客厅已经站满了人。
确切地说,站满了兽人。
敌众我寡,我们只能先暂且躲在墙后。
为首的男人是我爸。
他的手下们手持金属棍,将别墅里受伤的兽人围作一团。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我爸声如洪钟。
「要么加入我们统治派,要么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路,让你们永远当任人宰割的畜生。」
那些兽人被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大多都是温顺的动物,此刻都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只有许玉京从中走出来。
「这位先生,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这个吧?你是想找女儿,还是来找你的妻子?」
我爸的脸色瞬间凝滞。
他死死地盯着许玉京,直到后者的嘴角渗出血。
我爸才冷笑一声:「读心术?很有趣的异能。」
兽人的异能也有强弱之分。
很明显,许玉京的实力远在我爸之下。
我有些着急。
而秦舟更急。
他已经切换成战斗状态,准备冲出去。
我及时拉住他。
「你现在有胜算吗?」
秦舟浑身是伤,外头又都是金属武器。
他现在出去无异于送死。
我从衣兜里掏出两小罐金属瓶,神神秘秘地凑近秦舟:
「敢不敢试试这个?」
-18-
这是我白天在实验室时趁乱薅的。
我不知道这两瓶药的功效。
但看我爸那老当益壮的样子,肯定是有用的。
本想带回来慢慢研究。
没想到晚上医院就被统治派抄了。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万一秦舟喝了这药,也能不怕金属,异能增强呢?
秦舟很认可我的想法。
但我俩对着那药的金属外壳犯了难。
直接拿着喝肯定不行,必须注射。
我看着不远处的急诊室,刚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耳边就传来我爸的声音。
「女儿,捉迷藏玩够了吗?」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秦舟却突然握起我的手。
「你先喝一口。」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相信我?
算了,我上我也行。
我迅速拧开瓶盖一口喝干。
只是还未来得及咽下,两片柔软的唇瓣就覆了上来。
秦舟的舌头横冲直撞,予取予求。
苦涩的药水流过我的齿间,悉数被他卷走。
如果不是他的手紧紧搂着我,我几乎快腿软到站不住。
「你们在干什么?」
余光间,是怒发冲冠的我爸。
我有种早恋被家长抓包的恐慌,下意识想推开秦舟。
可不知是不是药物的缘故,他的力气越发大,我挣扎不开。
「别怕,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19-
熟悉的白光。
只不过再睁眼,面前的是我妈。
我俩大眼瞪小眼。
她冷笑一声,然后低着头继续织毛衣。
上回我就想问了。
这大热天的为什么要织毛衣?
但别说问这种问题,我们母女之间连最普通的交流都很少。
我高考后偷偷改了志愿。
我妈气得把我赶出家门,连夜换了门锁。
直到我快毕业,我妈的态度才缓和些,肯让我回家。
如今突然被秦舟送回来,我稍显局促。
「妈,你在织什么?」
她没回我。
我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看向她手中那一团明黄色的毛线。
毛衣很大,还开了四个孔,完全不像是给人穿的。
倒像是给什么动物穿的。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会是给我爸织的吧?」
我妈手间的动作一滞。
她仰起头,洁白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
「他身体不好,要穿厚点的毛衣。」
-20-
这是我妈第一次跟我提起我爸。
她年轻的时候,是动物园的饲养员。
园里有只脾气很怪的老虎。
他体弱多病,从小就被虎妈妈抛弃在荒山。
被收养后,他不愿进食,还经常伤人。
辗转了几个动物园,才到我妈手上。
园长说,如果还是死性不改,就要送去安乐死了。
我妈不忍,对它很上心。
那时正是寒冬。
他因病而脱落大半的皮毛根本不足以御寒。
我妈便亲手给他织了毛衣。
而他之前不肯吃生食,长时间吃土和石子,肠胃几乎溃烂。
我妈将牛肉用高压锅炖烂,又加了羊奶,一口一口把他喂得圆润起来。
在这期间,我妈也撞破了我爸是兽人的秘密。
她并没有厌恶他。
主要原因是我爸的人形真的很帅。
他们日久生情,然后有了我。
只是后来我爸结识了一个神秘组织。
那个组织可以改造他的基因,让他变得更强大。
我妈强烈反对。
可我爸不顾我妈还怀着孕,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来。
-21-
我听完,一时感慨万千。
怪不得我妈极力阻止我学兽医。
原来她曾经被这样伤害过。
妈妈眼角含泪,静静地看着窗外。
估计又想起伤心事了。
我连忙安慰道:
「妈,你喜欢兽人这一款是吧?我有渠道,改天带你去挑。」
话音刚落,窗户就被两团黑影撞开。
我和我妈几乎是异口同声。
「秦舟!」
「林大壮!」
满地的玻璃碎片中,我爸和秦舟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看来那药剂起了作用。
但作用并没有大到能对抗我爸。
秦舟此时落于下风,手臂被虎爪紧紧钳制着。
但我爸一看到我妈,瞬间就收起了爪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又在只剩几步的位置停住。
这大概是两人多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有些尴尬。
秦舟则闪到我身边来。
他小声说:
「我刚刚能打过他的,但他是你爸。」
现在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我爸突然颤抖着开口:
「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了?」
我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在一边看着,着急得不行。
为什么找不到?
快说话啊!
追妻火葬场这种桥段最好看了!
秦舟凑到我耳边解释:
「你父亲的异能是追踪。凡是他闻过的气味,不管是人还是物品,随时都能找到。」
可我爸为什么说找不到我妈呢?
我龇着的大牙突然收了回去。
除非,这个气味要消散了。
-22-
我都能想到的事,我爸不可能想不到。
这些年,他一定在偷偷关心我们母女。
以他强大的异能,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我们的动向。
可如今他大费周章地绑了我,想必有些事已经脱离他的控制了。
「我得了癌症,还剩三个月。」
我妈平静地开口。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我沉浸在悲伤与震惊中,完全没注意到我爸开始通体散发金光。
「小心,他的异能失控了!」
等我回过神来,秦舟已经将我扑倒在地,紧紧护在怀中。
随着一声巨响,房屋的墙壁逐渐开始瓦解。
而我爸已然化作只巨大的老虎,浮在半空中。
他声音也变得异常凶狠。
「为什么你们都要抛弃我?全世界都要抛弃我!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个世界毁灭!」
我爸周遭的金光越发闪耀,滚烫的温度将我的脸灼得通红。
直到冰凉的蛇尾扫过我的脸。
「许玉京,你来了!」
我又惊又喜。
秦舟的脸色却阴沉了几分。
「你谁都打不过,过来干什么?」
许玉京并没有跟他计较,而是紧盯着我爸,喃喃自语。
「兽人虽然以仇恨为生,但过度的仇恨会反噬自身,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比如这栋楼,就快塌了。」
这是栋居民楼,一旦坍塌将会死伤无数。
秦舟立刻化作兽形冲过去,试图打断施法。
可他根本近不了我爸的身。
而许玉京此刻更是无法探查我爸的内心。
但……
我和许玉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可以读我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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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的内心很混乱。
无数个闪回的片段中,最多的是我爸离开的那一天。
「人类打我,骂我是怪物,还让我去死。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待在一起?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年轻瘦弱的我爸,靠在我妈怀里,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我霎时豁然开朗。
抛弃。
这就是支配着我爸的仇恨。
怎么样才能化解它呢?
我的眼前浮现出我妈织毛衣的画面。
我爸离开后,她依旧保持着织毛衣的习惯,并且将它们都存放在床底的箱子里。
我妈从头到尾,根本没抛弃过他!
我连忙指挥秦舟:「你快去我妈卧室,把床下的箱子拿出来!」
他点点头,瞬间消失。
而许玉京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
他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秦舟很快就回来了。
我接过箱子,朝我妈的方向扔了过去。
那箱子落在我妈脚边,里头的毛衣掉落出了几件。
我爸一愣,周身的光黯淡许多。
他伸出前爪,小心翼翼地拨了拨那个箱子。
箱子里的毛衣全部掉了出来。
不同的颜色,不同的针脚,不同的大小。
它们彼此交叠着倒映在我爸的眼底,化开了那抹浓重的恨意。
他的身体逐渐缩小,直至变为正常的体型。
然后他有些颓然地捧起地上的毛衣。
「你不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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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沉默半晌,朝我爸走了过去。
她轻轻抚上他的头。
就像很多年前,摸着那只遍体鳞伤的小老虎一样。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有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放下成见与一只兽人在一起。
又在怀孕时被这只兽人抛弃,独自抚养女儿长大。
最后命不久矣时,才得以见面。
我妈的一生就这样被蹉跎。
谁会不恨呢?
这些年,她刻意斩断我与动物的一切联系。
不说小猫小狗,连条金鱼都不能养。
小朋友最爱的动物园和海洋馆,我更是一次都没去过。
甚至连电视里播到动物世界都会调台。
我妈也是恨过我爸的。
她说:「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呢?」
我爸听完,瞳孔微张,身体又开始发光。
秦舟下意识护在我身前。
可这一次,我爸周身的光芒却温暖而柔和。
许玉京低声道:「他的诅咒要解除了。」
彻底放下仇恨,诅咒才能解除。
这意味着我爸能转世成人,不用再当兽人了。
可那团光芒竟径直移向我妈。
我还没反应过来,光球就在屋里炸开。
再睁眼时,我妈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我爸已然消失不见。
湿热的气息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就像下了一场绵长而悲伤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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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玉京将我妈扶到沙发上,顺便把了脉。
片刻后,他有些诧异地开口。
「她癌症消失了。」
秦舟环顾四周,沉声道:「他用转世的机会, 换了你妈妈的健康。」
「那我爸今后只能当动物了?」
秦舟和许玉京对视Ṫũ⁴一眼, 有些沉重地点头。
我一时不知是该对妈妈重获健康感到欣喜。
还是对我爸的命运感到惋惜。
屋内一片死寂中,只剩下我轻微的啜泣声。
直到门口传来巨大的砸门声。
「大晚上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想必刚刚我爸异能失控时动静太大,吵到邻居了。
许玉京想起身去开门解释, 秦舟却突然皱起眉。
「不对!」
可为时已晚。
门刚开一条缝,就被巨大的外力掀翻。
连许玉京都被甩出老远。
「好感人的一出戏啊!」
黑气缭绕中,一个俊美异常的男人正轻轻鼓掌。
「但感情, 是我们兽人最不需要的东西, 不是吗?」
他手指一勾, 我便跌入他的怀中。
我被他掐住脖子,只能直视他黑不见底的眸子。
「你比你父亲有趣,跟我走。」
他周身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我只吸了一口便神志不清。
好在关键时刻,秦舟冲上来将我救下。
男人看着手上的伤口微微皱眉, 忽地又放声大笑。
「真有意思。」
秦舟再度扑过去时,两人便在一团黑雾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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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我的宠物医院在市中心开业。
生意很火爆。
很多女孩都会有事没事带自家宠物来Ṱű⁶体检一下。
办卡充值的也不少。
只因前台收银员是穿着白大褂, 笑容浅浅的许玉京。
有实在喜欢的,会在半夜穿着小裙子来找他出去喝酒。
只是看着他白大褂底下的蛇尾, 以及他身边坐着的狗头人时, 通常会被吓晕过去。
毕竟我这所医院,白天医动物,晚上医兽人。
我只能无奈地找出迷药。
「许医生, 你害人不浅啊。」
他只是看着我笑。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总是惹得我心头一颤。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上回从实验室里偷出的药,还真能让兽人对金属免疫。
奈何我的专业知识实在不扎实。
研究这种药物已经耗费我大半精力了。
更何况秦舟还没有找到。
自从他消失后,统治派的兽人仿佛也在这座城市消失了。
我和许玉京翻遍资料, 也没找出那个男人的线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来自统治派。
他们是否又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秦舟又会被他带到哪里呢?
想到这里,我心里空落落的。
秦舟曾说过,只要血契在, 我想他他就会出现。
可如今我常常想他。
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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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顺利出院了。
癌症晚期的病人, 竟然一夜之间康复如初。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唯一的后遗症是失去了部分记忆。
医生连连赞叹这是医学奇迹。
只有我知道, 我妈忘了跟我爸有关的所有事。
她出院后, 开了一家流浪动物收容所。
像是要补偿这些年对动物忽视。
而我也常常回家看她。
当初跟她赌气不回家, 连她得绝症的事都不知道。
许玉京也会跟我回去。
他说是怕遗漏了流浪动物里的兽人。
实则是想在我妈面前刷好感度。
这次回去,我妈身边多了一只穿着毛衣的小黄狗。
我有些惊讶:
「妈, 狗还穿毛衣啊?」
我妈一勺一勺给它喂着牛奶。
「它啊,我捡到的时候都快死了,当然要仔细点照顾。」
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那它的名字是?」
我妈慈爱地摸了摸小狗的头:「大壮啊。以后我的小狗,一定又强大又健壮。」
我突然鼻子一酸。
许玉京则看向我,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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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我们宠物店也开始了往生服务。
咳。
就是帮助兽人们解除诅咒, 转世为人。
每只兽人心中的执念与仇恨都大不相同。
有的是欺骗,有的是背叛,有的是暴力……
时至今日, 我才理解我妈的那句话。
没有爱, 哪里来的恨。
他们本质都是认同与在乎。
兽人的诅咒,要么因为恨遮住了爱的眼睛。
或是爱长成了恨的模样。
有时候我也会想,许玉京的仇恨是什么呢?
他从未告诉过我有关他的任何事。
偶尔在夜深人静时, 我也会想起秦舟。
他看起来就像苦大仇深的样子。
那常常紧皱的眉毛和板着的脸。
还有那个横冲直撞的吻。
我不由脸红。
翻身时,鼻间突然闪过熟悉的香味。
秦舟站在床头,俯视着我:
「你在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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